“哈哈。”薛立风丝毫不介意“大叔”的说法,反而更加不顾形象地盘腿坐在了地上,端着杯子喝奶昔,然后和旁边两个小鬼一起眯着眼发出了“嗯嗯嗯好好喝”的感叹。
季杨被夸,心满意足地接过三个空杯子准备拿去厨房洗,没想到被薛立风长臂一伸抓住了手腕,拉着他不让走。
季杨干脆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地板上,这样做确实很放松,季同同很小的时候,季杨为了让他能平视自己,也经常坐在地上或者蹲下来和他说话,不过最近好像只用弯下腰就行了……说起来小孩长得真快呀。
薛立风把薛灏揽进怀里,搓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不顾薛灏龇牙咧嘴地抗议。
他今年三十岁了,自律的生活给了他健康的体魄和强大的精神力,既有成熟男人的魄力,也有着年轻男人的活力。两种气质糅杂在一起,显得吸引力十足。
季杨想,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一幅邋里邋遢的大叔样子,完全没有形象。
“大叔挺好的,大叔型的男人最近很受欢迎哟。”薛立风一边揉搓薛灏,一边俏皮地和季杨说话,简直没个正型。
季杨忍不住笑出声:“受欢迎也没见你带个女人回来啊。”
说完才发觉这话不妥。
薛立风至今未提过薛灏母亲的任何事情,情况尚不了解,他这句话却是把薛立风完全视作单身,的确非常突兀。
他心里有事面色便沉了下来,有点慌乱的思考着要不要道歉,却只听薛立风悠哉道:“多的是想跟着我回来的女人,可惜啊……这个小魔王都看不上啊。”
薛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他怀里挣脱,站起来啪嗒啪嗒溜了,一边跑一边说:“那些女人会吃小孩的,嘴巴跟妖怪一样!太可怕了!季叔叔我还想喝奶昔……”
季杨回过神来,忙站起来到厨房又给他倒了一杯,薛灏捧着杯子跟在季杨后面吸溜吸溜地喝奶昔,眼睛滴溜溜转,突然往客厅的方向大声喊道:“我喜欢季叔叔。做饭好吃,又疼我。薛立风你找个季叔叔这样的吧!”
此话一出两个大人都愣了。
其实薛立风因性向问题从不与异性有过多接触,只是当年廖一文婚礼上,有几位美女见薛灏可爱上前来逗他玩,近年复古红姨妈色流行,那些女人精致的妆容被薛灏看在眼里,成了“妖怪一样”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后来廖一文提起来其中不乏对薛立风颇有兴趣的,薛灏在一旁当即拼命摇头:“不要不要好可怕!”薛立风便顺势回绝了。没想到今天这小子成了给力助攻,薛立风不禁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没白养你!
季杨的脸刹那间红透了,他手足无措,有点僵硬地揉了揉薛灏的头顶,那边季同同喊了薛灏一声,薛灏便又啪嗒啪嗒跑回季同同旁边,和他一起接着装小火车轨道了。
可以不用应付这尴尬的局面了。季杨松了口气,却鬼使神差地往薛立风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不敢对视,忙低下头转身往厨房去了。
一大两小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小火车给搞定了,季杨家不大的客厅顿时看起来更挤了些。轨道通上电,五颜六色的灯亮起来,小火车呜呜呜呜地跑着圈儿,热闹极了。
薛灏跟着火车一起呜呜呜的跑着,季同同性子稳重,却也笑的开心。小孩子的情绪总是能感染到大人,季杨忍不住羡慕起这份无忧无虑的天真快乐来。
可谁能想到,几天后,两个小朋友做出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呢。
☆、第三十章
天气渐凉,道路两旁渐渐被金黄色的落叶所覆盖,接到老师电话慌里慌张赶往学校的时候,薛立风感到阵阵寒气往骨头缝里渗。
他和季杨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对视了一眼,一起走进去,几乎是同时问道:“老师,怎么回事?”
薛灏和季同同的班主任孙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胖的女性,脾气很好,但此刻她神色也异常的焦急,简单的解释道:“中午课间操的时候,季同同和薛灏混在二年级秋游的队伍里面跑到学校外面去了,第三节课上课了音乐老师发现他俩座位上没人,赶紧告诉了我,我看了监控才知道。跟二年级的老师联系过,他俩现在已经不在秋游的队伍里了。我们就马上通知你们过来了。”
薛立风脸色阴沉,冷静地问了孙老师是否报警等一些情况。而季杨根本束手无策,心乱如麻。季同同从小就听话,几乎没有出过任何状况,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小季,不能慌。”薛立风掰过他的肩膀,沉声道,“派出所已经立案了,现在在调监控排查,我们也要尽全力去找,明白吗?”
季杨用力点点头,心里这才有了一点底气。
“季同同身上有没有零花钱?有多少?”薛立风问。
季杨忙回答:“有50块钱。我怕有急用放他耽美文库里……”
“薛灏好像有八百多……他们早上10点半出的校门,现在11点20,他们可能往南边走了。你先去市南的火车站售票处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他俩,我去长途车站……手机里有照片吗?”
“有。”季杨点点头,“我们现在出发吧。”
“你开我的车,我打车。”
“不用了,刚刚我出来的时候谢师傅把他的面包车借我开过来的。”
薛立风略一低头,嘱咐孙老师:“有消息麻烦您马上联系我们。”
两人几乎是“夺路而逃”,时间很珍贵,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到小孩的安全。
季杨几乎是把油门踩到底开到火车站,根本没管闯没闯红灯。非节假日,火车站的人群也是熙熙攘攘。他把车随便往路边一停,直奔售票处,问了保安、志愿者、值班的民警,都说没见过,也没见到有大人带着两个小男孩来买票的。
虽然没有线索,但季杨松了一口气。没有大人带着他们过来,那说明被拐走的可能性降低了。他给值班民警留了电话,又匆忙开着车往汽车站开去。
路上接到孙老师的电话,说派出所调出来监控发现他们是往南走的,和薛立风的判断一致,但到了离校门不远的一个路口,两个小孩走到了一个监控死角。派出所派了专人调动附近其他的监控录像在持续排查中之中,但暂时还没有找到。
听到这里季杨简直急疯了,如果正好有人贩子在路口的车上等着,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把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给弄到车上……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出城了……
季杨拼命忍着眼泪,把车开得更快,不停默念着不要有事不要有事,盼望薛立风那里有好消息。
可等他到了长途车站,薛立风那边的结果和他一样——没有人见过薛灏和季同同。
他们又赶往小孩丢失的那个路口,询问路人、商铺、居民……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着“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两个小朋友”,比划着小孩的身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两个男人心里越来越沉。
殊不知此刻季同同和薛灏,同样在恐惧和焦虑中,躲在一间便利店里。
不久之前,俩小孩出了校门。季同同是完全反对偷偷从学校跑出去的。但薛灏却特别执拗地一定要走,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去找妈妈,也讲不清妈妈在哪儿,就说要去车站,坐长途车到北京。
这没头没脑的听得季同同一头雾水,他直觉这么做不对,但薛灏却少见地异常坚定:““季同同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不和我一起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季同同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让薛灏一个人去,危险系数更大,犹豫未决的时候就被薛灏给拖进了二年级秋游的队伍,糊里糊涂跟着出了校门。
他们按照薛灏的计划去了长途车站,因为小孩坐高铁要大人带着不然不给买票。可秋游的队伍不往他们的方向走,于是他们离开了队列,独自上了路。
走到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季同同感觉到越来越不安了。他隐隐觉得背后有脚步声,却不敢回头,抓紧薛灏的手,加快了脚步。
居民区的小巷子深深浅浅,这会儿几乎没什么人在外面,季同同越走越怕,没有按照薛灏说的方向,凭着直觉往大马路上走,薛灏还别扭着说走错啦,被他用力拉着手给掰过来了。
还没走出去,就只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小朋友,你们去哪儿啊?”
季同同回过头,看到一个农村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走近,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说:“叔叔这里有糖,给你们吃。”
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个道理薛灏还是明白的,他有点怕地往季同同旁边靠过去,礼貌地说:“我们不吃糖,谢谢叔叔。”
见他们不为所动,中年人换了一个策略,“那你们要上哪儿去?叔叔开车送你们去。叔叔的车就停在外面。走,带你们上车。”
听到这里,季同同已经能确定这个人不怀好意了。他压下心里的恐惧,强装镇定地说:“不用了,我们就住这附近。”
他突然庆幸今天他陪着薛灏一起走了。如果只有薛灏,那个人完全可以直接动手把薛灏给带走。但现在他们在一起,那个人还得忌惮一下。
季同同握住薛灏的那只手又紧了紧,他转过身去悄悄对薛灏说了句“跑!”两人一起突然撒开腿拼命往大马路的方向跑去。
男人在后面边喊边追,季同同跑得飞快,薛灏被他这阵势吓到也拿出吃奶的力气迈开双腿,听到后面男人的喊声从“给我站住”,变成“儿子别跑!爸爸不打你!”,心中恐惧更甚,只知道拉着季同同的手不停地跑啊跑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到了主干道上。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好奇地看着前面两个狂奔的小孩,和后面骂骂咧咧追赶的中年人。
季同同知道如果被赶上脱身就很难了,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钻,把薛灏的手攥得紧紧的。大人没有小孩灵活,很快中年人就被甩出了一段距离。
眼看薛灏气喘吁吁要跑不动了,季同同心一横钻进了一家便利店,喘着气向店员求救:“哥哥,有人贩子在追我们!”
年轻的店员听到人贩子几个字心下一惊,忙把两个小孩护在身后,往门外看,果然看到了那个气急败坏拨开人群往这边跑的中年人,他转身一手一个把季同同和薛灏往里带,迅速打开仓库的门,把小孩塞了进去。
薛灏大张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却不敢哭出声,一旁的季同同紧紧抓住他的手,虽然也害怕,但却比薛灏镇静了不少。
他从门缝里看过去,几分钟后,那个中年男人进了便利店,假装在货架上东看看西? 纯矗劬θ床蛔⊥锟础2还谒酝纪挚獾姆较蜃吖ナ保昵岬牡暝笨焖僮吖蠢乖谒媲埃衩驳溃骸安缓靡馑迹锩媸俏颐堑牟挚猓枪ぷ魅嗽辈荒芙搿!?br /> 中年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不甘心地瞄了瞄里面,可店员身材高大,态度又很坚决,僵持之下,中年人愤愤地哼了一声,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店员才走过来把仓库门打开,温柔地安慰道:“小朋友,那个人走了,车也开走了,你们可以出来啦。”
“谢谢哥哥。”季同同小声说。
薛灏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一脸惊恐,季同同轻轻拍了怕他的背,才帮他把那一口气给顺了下去,薛灏想哭,又不敢,只嘴巴紧闭着哼哼唧唧,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连击!我真棒。
☆、第三十一章
看他的样子,店员哥哥心疼得不行,找来了毛巾给他擦脸,又倒了两杯热水给他们喝。
“不要害怕,哥哥这里很安全。你们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店员柔声安慰,摸了摸薛灏的头,又拿出手机,“还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们。”
季同同看看已经完全当机的薛灏,轻声报出了季杨的号码。
店员转身给季杨打电话去了。
季同同一直握着薛灏发着抖的手。其实他也很害怕,但如果他表现出害怕,薛灏会更怕,于是他只能勇敢一点,好让薛灏没有那么慌乱。
店员很快打完电话,回来告诉他们,季杨和薛立风马上就到。
听到爸爸马上来了,季同同的心里安稳了不少,可刚刚还只是抽抽噎噎的薛灏,突然大喊着哭出声,从凳子上爬下来要往外跑:“呜呜呜……我不要回家……不想回家……”
怕他摔倒,店员忙伸出手把他扶稳了,又圈进怀里不让他乱动。
薛灏被制住了,挣不脱,急得大声嚎叫着,说薛立风是坏人,不要回家,小脸憋得通红,脸上全是泪水。
所幸没多久季杨和薛立风就赶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派出所的民警,两人赶紧给手忙脚乱抓住薛灏的店员道了谢。
店员被连声道谢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没事应该的……那人贩子进来之前还装得很着急的样子在外面和路人说,自己的孩子丢了,我怕小孩儿马上出去,有人好心办坏事。就让你们过来了。”
民警们对他的机敏表示了赞许。
季杨见到两个孩子都还平平安安的,长舒了一口气。季同同尚能自由行走,见到爸爸马上扑了过去,季杨搂着孩子,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
反观薛灏那边,剧情就精彩的多。薛立风心里压着一口气,一看到薛灏哭得那么惨,什么脾气都没了。他从店员手里把孩子接过来,薛灏到了他手上,顿时挣扎得更厉害,像一条在油锅里弹跳的小鱼。
薛立风手劲儿大,薛灏乱扭了几下便动弹不得,脑袋被按在薛立风肩膀上,眼泪鼻涕全抹在了他衣服上边。
民警们还要调查一下人贩子的情况,薛灏现在情绪特别不稳定,肯定问不出什么,刚说想让他们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所里,就听到季同同低声说:“警察叔叔,我看到那个人贩子的脸了。”
他条理清晰地把那个中年男人的样子描述了一番,发型、衣着、身高,都清清楚楚。一旁的店员和民警都啧啧称奇。
民警把他说的都一一记了下来,并嘱咐两个爸爸第二天去派出所把儿童走失的案子结了,便让他们先回去,留下来继续和店员了解情况。
薛灏闹腾了半天,终于累到极限,趴在薛立风肩膀上睡着了。季杨要把车开回去还给谢师傅,于是只能拜托薛立风先把季同同带到他们家去。
等他安排好一切又请了半天假,匆匆忙忙赶到薛立风家时,薛灏和季同同已经被安置在卧室里了,两个小孩都睡得沉沉的。
季杨从卧室里退出来,轻轻带上门。
薛立风在楼下冲他招手,他下楼走到餐厅,才发现桌上一只大碗,用一个碟子盖着,揭开一看,一股暖烘烘的香气溢出,底下是一碗用料丰富的面。
虾仁炒过,娃娃菜切成丝,一把嫩绿的豌豆,最上面还盖着一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
张伯不在家,那这面是谁煮的?
“趁热吃。折腾大半天,饿坏了吧。”薛立风给他拿了筷子。见他疑惑,又补充道:“薛灏没醒就没让他吃,同同刚吃过才去睡的……你那是什么眼神?放心吃吧,你儿子说很好吃。”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虽然眼中已经有些红血丝,显出疲态来,但他这一笑,还是让季杨感觉到一阵安心温暖。
他坐下来,一口一口开始吃面。
同同是个诚实孩子,不会说谎。面的味道确实很不错,薛立风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没想到手艺不差。面可能放久了有点软,但还是滑溜溜的很好入口。蛋和虾仁的口感都是刚刚好,豌豆和娃娃菜清爽鲜脆,不知不觉,一整碗都满足地吃进了肚子里。
季杨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放回桌上,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薛立风一直双手抱胸站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他吃,见他吃得干干净净,才满意地笑着来收碗。
“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经常要自己打发自己,煮面还是一流的。”薛立风把季杨用过的碗和盘子,连同刚刚煮面的锅,他自己和季同同吃完的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季杨想过来帮忙他不让,又搓了搓抹布,擦拭灶台和油烟机,动作非常熟练。
得了闲的季杨站在门口,问他,“那除了煮面之外,别的菜会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