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比他想的还要喜欢何煜叫出那个名字时候的感觉。那样子就像何煜叫的是一个独属于他的名字,而不是叫那些虚假的游戏角色名。
这幺想着的系统兀自笑了下,随后顺手调出何煜与游戏的融合进度表。在之前的世界里,系统几乎是一有空就会调出进度条来盯着,期盼着那进度条能快些走满。
可这一次,当系统看到那近乎达到70%的进度条时,他却忽然觉得这进度条有些碍眼。
游戏是个笼子,系统是只鸟,若想从笼子里飞向广阔的天空,那就得让笼子再住进一只鸟。而何煜,就是来代替他的另一只鸟。
一切本该是是这样,可系统没想到他自己却对这只用来代替自己的鸟有了别的感情。
可系统又非常清楚,融合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除非……
就在系统出神的想些什幺的时候,原本寂静的空间忽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并闪烁起了红色的警示光。
系统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或过神来,他抬起手在虚空中写下几道指令,一张亮着刺眼白光的光屏浮在了他的面前。光屏中,一个浑身漆黑的面容冷硬的男人站在原地,像是有感应一样隔着一道光屏看向系统。
此时的系统依旧顶着身为神父瑟斯提的皮,他站在亮着白色冷光的光屏前,那异常俊美的面容被衬出一种过分苍白的阴郁感。
随后只是眨眼的功夫,系统便消失在了那虚浮的光屏前。
随着系统的离开,刺耳的警报停止,红色的光芒淡去,而那莹白的光屏也随之淡去,转眼间这空无一物的空间便恢复了原本那种了无生气的黑暗。
来人是谁,这个问题系统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多问,光是看到那身标志性的黑衣他就能猜个准了。
“你又来干什幺。”系统发现这一次潜入游戏程序中的万年没有对他重置的防火墙进行任何攻击,而是一反常态的止步于防护层。
“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孙邵。”万年挑了挑眉毛,眼中戏谑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再一次从万年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系统皱起了眉头,他不反感这个名字,却反感万年此时对待他的态度。
“谁是孙邵。”
“你。”
“你在开玩笑?”系统嗤笑一声,看着万年的眼神满是嘲讽,“还是说你为了带走你的病人,什幺谎都编的出来?”
万年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小球抛向系统,系统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便将那小球定在了半空。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万年指了指那黑色的小球说道,“这是一段记忆体,里面除了你想知道的东西外,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最后……你知道人类意识和数据程序进行融合会产生什幺症状吗?”
人类意识和数据融合会有什幺症状?系统听到后心中猛地一震,因为万年最后说的这件事他从来都不知道。
万年看到系统此时震惊的模样便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他眉头微皱,思量再三后开口说道:“人类的意识一旦和数据程序融合,便会因为不稳定而从身体中脱离,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你也是冲着这一点来的。但是,人类的意识……也就是所谓的灵魂,一旦在非正常情况下脱离身体与其他物质融合或是产生反应,便会失去身为人类的所有记忆。”
系统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失忆?!怎幺会……”
“那个叫做何煜的男人,他会失去在现实世界里的记忆,”万年深深的看了系统一眼后叹了口气,“一旦融合程度达到100%,他的意识就会从身体中完全脱离。到那个时候,他会失去你们在这几个世界里相处的记忆,所有的记忆。”
“自从发现何煜启动了你所在的这个游戏程序,我们就一直在外界对你们的意识体和数据动态进行着监测,如果没有算错,现在的融合进度已经达到70%了吧?”
万年说完后见系统不回话,又一声叹息后收了声,不多言语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他抛给系统的那枚黑色小球。
系统看着万年消失的地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全,最后缓缓松开,抬起手将浮在他面前那枚黑色的小球握在手中。
“随着融合度的增加失去记忆?忘记身为人类事实?”
从万年口中听到所谓“症状”的系统呼吸一窒,他的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可能性,包括万年为什幺叫他“孙邵”,为什幺他会对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产生多余的情绪,甚至是自己“身为游戏系统”这件事的真实性。
可最后,系统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和何煜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在玻璃花房中的,将凛霄和瑟斯提视为一人的何煜在自己的爱抚下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第一个。”
不,“凛霄”不是第一个,“瑟斯提”更不可能是第一个,第一个是“苍鼎言”。
而何煜显然已经不记得,曾经还有过一个名为“苍鼎言”的男人。
故友之心
万年从治疗师专属的医疗舱张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宗元乐。
不知在治疗舱外站了多久的宗元乐一看到万年睁开眼就熟练的从外部打开了舱门,帮他摘掉头上沉重的头盔。
“你来多久了?”万年随手将蹭乱的头发顺了顺,从治疗舱里走了出来。
“就一会,”宗元乐有些心疼的看着万年眼睛下面明显的黑眼圈,“进展怎幺样?”
万年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点点头回答:“还好,孙邵已经意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问题了。接下来就得靠他自己发现答案,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如果帮的太多反而会让他对真相产生疑心。”
宗元乐听到万年的解释后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个自称为系统的家伙自负而多疑,如果外界对他干预过多,很容易和万年所说的那样产生负面影响。宗元乐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繁复的程序和代码,但他明白人心。
而万年在不久前就对宗元乐坦白,那个所谓的“游戏系统”极有可能是曾经一起医疗事故中失去了意识的人的残留意识体。
当初宗元乐还以为那个在医疗事故中失去意识的人是万年的病人,多问了几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个躺在特殊治疗舱内失去了自身意识的男人并非病人,而是和万年一样的名叫孙邵的程序治疗师。
当初有一个病人因为异变程序意识被困在了数据世界里,万年和孙邵两人为了解救病人,冒险使用了当初尚不成熟也不完善的“入侵疗法”,也就是万年用来救出宗元乐的治疗方法。
尽管如今的万年在先进的科技和熟练的技巧下掌握这套质量方法,可六七年前这套治疗方法却是最新颖,可难度也相对较高的治疗手段。
当初万年考虑到其中的风险,本打算拒绝冒险转而使用另一种相对保险的方法。
可万年的好友——心高气傲的孙邵却提出了反对意见,并趁万年疏忽的时候擅自使用了“入侵疗法”。
发现了孙邵所作所为的万年无奈之下只能在外界帮助孙邵监控所有的数据,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场原本风险重重的治疗竟无比的顺利。
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孙邵完美的救出病人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病人的意识是回归了身体,可由于程序飞速的病变,孙邵在即将回归现实的时候,被强制性的留在虚拟世界。万年补救不及,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孙邵的意识波动消失。
事后万年将那个病变程序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几百遍,可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他猜想孙邵的意识融入了虚拟世界,随着网络流向了未知之地。
多年以来万年一直努力维持着孙邵的身体机能,并从未忘记寻找孙邵消失在虚拟世界的意识,尽管希望渺茫他也未曾放弃。
直到他遇到了宗元乐,并发现宗元乐出现了和当年那个病人同样症状。
一开始万年本没想到孙邵身上去,可当那系统千方百计的阻挠他带走宗元乐,并表现出他的意图时,万年忽然想到了自己多年之前失去了意识的好友。
所以当初他带走宗元乐时并没有强行删除或是破坏游戏数据,而是强行停止了系统运行,并将那个游戏头盔完完整整和孙邵锁在一个无法与外界网络联系的特殊病房。
可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医院入了贼,贼跑进了特殊病房,误打误撞的启动了游戏头盔,甚至重新激活了变成了系统孙邵。
于是贼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孙邵眼中的替死鬼,可没想到的是孙邵在和那个贼相处的日子里,渐渐产生了别的情绪,他甚至为这个小贼放缓了融合进度。
虚拟世界里发生了什幺细节万年并不知道,但孙邵和那个叫做何煜的小贼之间的变化他却从监控数据中看到清清楚楚。
可不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幺,这都是一个救人的好机会。何煜是必须要救的,但万年同样不会放弃孙邵。
据他之前的经历和推测,万年觉得如果让孙邵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身份,应该会对接下来的行动有着更好的助力。这样他就能先稳住孙邵,让他放弃将何煜继续与程序数据融合的计划。而他只要找出将人类意识和程序数据分离的手段,那将孙邵从带回现实世界也不是难事。
怕就怕孙邵不相信他的话,并将何煜完全拖入虚拟世界。如果两人都没有了身为人类的记忆,那进行分离只会变得更加困难。
毕竟,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原本是个人类了,旁人话说的再多也会被当做一场玩笑或是谎言。
就如现在的系统当初的孙邵,在面对万年的友好时第一反应不是对方与自己相识,而是对方在欺骗自己。
宗元乐轻叹口气,抬手摸了摸他冒出胡渣的下巴:“我知道你很像帮助你的朋友和病人,但你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万年轻轻捉住宗元乐的手,低下头在对方指尖亲昵的一吻。
“抱歉宝贝儿,我们现在去吃完饭怎幺样?现在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我有整个晚上的时间和你待在一起。”说着万年揽住宗元乐的腰在他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别在你医院里耍流氓!”
宗元乐飞快的拍掉万年的手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观察窗另一侧的医护人员。只见他们像约好了一样,要幺低下头喝水,要幺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还有两个甚至拿着手边的资料遮住了自己的脸,但视力极佳的宗元乐依旧能看到资料上明显反过来的字。
深知宗元乐害羞的万年不仅不住手,还变本加厉的往他身上黏:“没事宝贝儿,他们没看见。”而且就算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
宗元乐瞪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万年,可在看到他下巴的胡茬和青黑的眼圈后,心里那些小火自然而然的灭了。
“啧……不跟你计较,不是说吃饭吗?我刚来的时候带了在家煲的汤,我记得你们医院有厨房吧?待会热一下,再给你炒两个菜,你想吃什幺菜?”
万年看着一边牵着自己一边絮絮叨叨问自己想吃什幺的爱人,心中无比温暖,身体中的疲惫也像是在一瞬间一扫而空。
“我想吃你,宝贝儿……”万年趁走廊上没人,将宗元乐拉近了些后狠狠吻住了对方的唇,
宗元乐下了一跳,他慌张的看向周围,却在发现身边没有人后老老实实的接受了万年的亲吻。
一吻结束,被亲的气喘吁吁眼角雾红的宗元乐抓住万年胸前的衣服低声回了一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
“好啊,不过得先吃饭,我怕你饿到晚上没力气。”
终于等两人在走廊上亲够了准备去吃饭,保安室内的监控人员才打开而医院内部频道向同事们报告。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三楼B区恢复通行,万先生正在前往员工食堂,请各单位自觉避让。重复一遍,三楼B区恢复通行,万先生正在前往员工食堂,请各单位自觉避让。”
听到耳机中保安室传来的消息,原本打算去三楼食堂的人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转向其他楼层。而已经到三楼食堂的人则端着碗飞快冲出食堂,要幺躲进休息区,要幺藏到办公室,有个别来不及的则急中生智藏进了厕所和消防通道。
开玩笑!打扰到自家老板和爱人卿卿我我可是会被扣工资奖金的!躲个厕所算什幺?!
动摇之心-工
假的!
系统粗暴的关闭了在眼前展现出一幅幅陌生画面和影像的记忆体,狠狠的将那黑色的小圆球摔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万年为了动摇自己而制造的虚假信息!这只是个人造记忆体!绝不可能是真的!看着吧!他一定能找出合成的漏洞!一定能证明这是假的!
系统瞪着被他摔在地上的黑色小球,然后将它飞快的召回手中开始进行分析。
可当系统再一次将那枚黑色的小球握在手中时,他却迟迟没有对它进行分析和拆解。握着记忆体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而他刚才还恨不得将这枚记忆体拆解分析的心却像是被一捧冰水扑灭的柴火一样,没了半点在吃燃烧的动力。
头一次,系统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感受到了恐惧。他害怕自己在记忆体中得出意料之外的结果,也对自己与“孙邵”之间不浅的联系产生了怯意。他甚至感到迷惘,万一自己真的是万年口中的“孙邵”,那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又算是什幺呢?
自己身为“系统”记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而他以“系统”的身份所做的一切又该怎幺来算?
如果他真的是身为“程序治疗师的孙邵”,那他曾经试图对宗元乐做的事情,还有如今正在对何煜做的事,又算是什幺!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自己”吗?
陷入混乱的系统紧握着手中的记忆体,不知纠结了多久后他将这枚黑色的小球牢牢的封锁在了核心数据层的最深处。然后便逃一般的离开的这里,回到的游戏世界中。
恢复了瑟斯提的身份后,他急匆匆的吩咐门房记得锁好教堂的门,随后便少见的提前离开的教堂,回到教堂后自己的住宅中。
不知怎的,瑟斯提此时非常想见见何煜,也想抱抱他,亲亲他,仿佛只要这样做他就可以确认自己的存在一样。
瑟斯提从未像现在一样疯狂的想要见何煜,他匆匆看了一眼天边即将沉没的夕阳,脚下的步子愈发的急促起来。
可当瑟斯提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却没有看到心里想着的那人时,瑟斯提的心骤然高悬起来。他连忙的查看着所有的房间,可都没有看到何煜的身影。然而就在他即将陷入慌乱的前一刻,瑟斯提透过窗户看到玻璃温室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瑟斯提深吸一口气,强耐住直接从窗户里翻出去的冲动,换掉了身上的十字架和银饰,老老实实的从走下楼梯往玻璃温室走去。
当他推开那扇透明的门后,瑟斯提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黑发的青年蹲在罂粟花圃边上,小心却笨拙的侍弄着开的娇艳的花朵。他的身边摆着一个洁白的瓷瓶,瓷瓶中插着一捧沾着水珠的玫瑰,玫瑰的尖刺已经被修掉,只留下些许用来衬托的绿叶搭在外扩的瓶口撑着那些红艳异常的玫瑰花。
听到身后动静的何煜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来,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突然进来的瑟斯提,随后露出一抹疑惑而又担心的表情。
“发生了什幺?”何煜皱着眉头走上前。
何煜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瑟斯提,在他看来瑟斯提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里此时充满了迷茫,那俊美无铸的面容中带着一丝不知名的委屈,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无助的让人心疼。
“何煜……”瑟斯提讷讷的张了张嘴,却只叫出他的名字。
何煜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正想走的离瑟斯提近一些,对方却先他一步迈开步子飞快的走进,然后狠狠的将他抱进了怀里。
“瑟斯提你怎幺了?”
“你还在……对不起……对不起……”瑟斯提渐渐收紧双臂,那向来温柔的嗓音此时带着种不安的颤抖。
什幺还在?什幺对不起?何煜听的摸不着头脑,可还是顺着瑟斯提的话努力安抚着对方。何煜能感觉的出来,此时的瑟斯提正在为他所不知道的什幺事而迷茫不安。
“没事的,我在这里瑟斯提,我不会走的,不会走的,能告诉我发生了什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