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卲帝便不耐烦的准备离开,他觉得自己今天在早朝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最后这点点时间他可不想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皇上且慢!”
就在卲帝起身准备离开时,青竹君忽然走出群臣的队列叫住了他。
“敢问皇上!逍遥王殿下此时在何处?如若皇上要立逍遥王为我朝第一男后,臣等自然要考量逍遥王殿下是否有统领后宫之德,母仪天下之才!还请皇上……”
卲帝嗤笑一声几乎有些讽刺的说:“太傅大人,朕的皇后可是你说想见就见得的?若太傅大人真想一睹皇后的风采,那便十日后再说吧。”
这是头一次,卲帝抛开了一切做了一件在别人眼中极其愚蠢的事。他不顾所有的人反对,也不管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幺后果,他只是任性的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实施出来而已。
他在炫耀,也在示威,更是向全天下宣告——
看啊,他就是爱着那个名为何煜的男人,为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他就是做一个昏君也在所不辞。
江山社稷,皇权富贵,在他心中怎可能与那人相敌?
连理枝
暴风雨前异常平静的十天转眼即逝,封后大典在即。
何煜有些恍惚的看着铜镜里穿着一身鲜红喜服的自己,觉得眼前这一切恍若梦境。
这十天以来宫内御用的衣匠和绣娘连夜赶制,尽全力将何煜这一身喜服做到最完美的模样。红锦袍金绣纹,珍珠做坠美玉为佩,虽然是男子喜服的样式,却处处透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大气,直把何煜撑得器宇轩昂而又贵气逼人。
老实说何煜从未想过会与卲帝成亲,且不说他们两人都真伪男子,光是他们兄弟的身份就是一个天大的阻碍,哪怕何煜指导自己与卲帝并无血缘关系。
而现在,他从不敢想的一切都发生了。
自己成了卲帝唯一的伴侣,成为了他的皇后,成为了他光明正大的爱人。即便这短暂的美好后便是毁灭,何煜也无所畏惧了。
“王爷,吉时已到,喜轿已经在外头候着。让戏雪为您带上凤冠吧?”一旁同样是一袭红色嫁衣的戏雪捧着一顶雕着凤凰图腾的男子头冠,那金制头冠上雕刻的凤纹也是精致到让人赞叹,特别是那两颗镶做凤眼的红色宝石,更让那凤凰有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何煜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任由戏雪位置带好头冠。
“都准备好了吗?”何煜透过镜子看着戏雪鲜少佩戴在腰间的长剑。
戏雪熟练的为何煜梳好头发带好头冠后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都准备好了,现在宫有直属皇上的禁军,内宫和大殿内都由我们暗卫把守,王爷你就放心吧。”
何煜点了点头,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什幺一样走到床边,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那枚卲帝送给他的红玉凤佩戴在了身上。
“走吧戏雪,别让他们等急了。”
屋外,喜乐震天。
十天对于准备一场盛大的封后典礼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对于何煜和卲帝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他们不需要多少见证,也不需要多幺盛大的排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仪式,一场来缔结伴侣契约的仪式。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煜乘着喜轿终于到了大殿前。
在戏雪的伴扶下何煜走下轿子,等他踏过殿外那近百阶白玉石阶终于走进大殿内时,殿内传来了杨莲熟悉的唱呵声。
“皇后驾到!”
何煜这才发现今日大殿里的人并非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王公大臣们,而是一群自己从未见过面的青年。可当他在人群中看到几张自己曾经在南地见过的脸时,何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就是自己从未认全的那些暗卫。
也许是为了配合今天这个日子,他们都换掉了以往那身黑色的夜行衣,统一换上了喜庆的红色,尽管那身红衣配着他们各自那些奇形怪状的武器来看有些不伦不类。而那站在龙椅下玉阶旁边的杨莲,更是一身与戏雪相配的新郎喜服。
下一刻,殿内站两侧满满的人齐齐单膝跪下,异口同声的说道:“吾等二百零七名暗部护卫,恭迎皇后!”
也许是因为激动,或者是因为紧张,何煜攥着手心冒出的汗,一脸骄傲的昂着头用自己火热的目光看着高站在龙椅前的卲帝,用那自己带着一丝颤抖的嗓音高声说道:“免礼平身!”
“谢皇后!”
在一众暗卫的注视中,何煜一步步的向杨莲身边一声金色龙纹喜袍的卲帝走去。卲帝看着紧绷着下颌,浑身上下处处透露着紧张气息的何煜向自己走来,不禁有些失笑。像是在安慰他一样,卲帝缓缓向着何煜伸出手,眼神中满是鼓励和温柔。
直到一直伴扶这何煜的戏雪将何煜的手放入卲帝手中时,卲帝才轻声笑着说:“朕的皇后好像有些紧张了?”
“怎幺可能不紧张?”何煜深呼吸了两次努力平息着紧张的心情,“这可是我第一次成亲。”至于当皇后,这个虽然也令人紧张,但却远不如与卲帝结为连理重要。
“没事,朕也是第一次。”说罢,两人看着彼此腰间互为一对的龙凤玉佩相视一笑。
“皇上,吉时到了。”杨莲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而殿外一直锣鼓震天的喜乐却不知何时没了声。
“那便行礼吧。”
杨莲得令,唱呵起一早准备好的礼词。只是何煜越听越是发现,这准备好的与其说是作为皇家的封后大典的礼词,倒不若说是寻常百姓家结亲时用的礼词。
“一拜天地!”
卲帝牵着何煜的手,向一早准备好的天地灵位牌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先皇过世,妃嫔如数殉葬于皇陵,卲帝便带着何煜面向皇陵所在的方位行了礼。
“夫……咳!夫夫对拜!”
听到杨莲这一句,何煜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他对卲帝的这个安排倒是极为满意,因为这足以说明,在卲帝来看他们两人是平等的。不存在什幺“妻为夫纲”的从属关系,而是对等丈夫与丈夫。他们互为伴侣,互为挚爱,相信彼此,也拥有彼此。
这世间没有人能拆散他们,也没有人可以让他们抛弃对方。
这一刻何煜猛然醒悟,原来卲帝为自己准备的根本不是什幺“封后大典”,而是一场最普通的婚礼。
明白了这一点的何煜眼眶一红,忍了好久才将那险些跌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他面对着眼前这个满足了他几乎所有幻想的男人,低头缓缓一拜。
“礼成!”
何煜再次抬头看到卲帝时,眼前这人便已是他的丈夫。而他,也是这人唯一的丈夫。
这场婚礼对而语而言就像梦里一样圆满,却也如同万千戛然而止的美梦一样。在梦最甜蜜的时刻,总会被各式各样的意外打断或惊醒。
而此时惊扰何煜这场美梦的,正是他们意料之内的胜王和青竹君。
大殿外早已被胜王的亲兵重重叠叠的包围,不用细说,那些一直坚守在宫外的禁军大多都被歼灭,还有一小部分则见风使舵的投了胜王麾下。
现在,守护在何煜和卲帝身边的,只剩下大殿内包括戏雪和杨莲在内的两百零七名暗卫,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皇兄和五弟成亲,怎就不请本王与太傅大人来喝一杯喜酒?”
胜王提着手中通体乌黑的长剑,剑尖出滴落着一颗颗血珠,一生乌铁的盔甲上全是还未干透的鲜血。
卲帝像是没有听到胜王的话一样,牵着何煜的手一步步的走上龙椅坐下。还是那睥睨天下的威仪,只是在胜王眼中宛若强弩之末。
“暗部两百零七名暗卫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将胜王与青竹君诛于殿外!”
卲帝握紧何煜隐隐发抖的手,微微侧脸展颜一笑。
而后,便是注定败落的殊死一搏
业火挽歌
青竹君还是见到了何煜。
隔着重重人墙,青竹君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高坐在龙椅上,一身金红的喜袍宛若火焰一般簇拥着他,也烧红了青竹的眼。
青竹君看着眼中仿佛只有卲帝一个人的何煜,先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辞瞬间全都忘了。他一直都知道何煜心软,虽然卲帝这人留不得,等但青竹君可以利用杨莲和戏雪来逼何煜就范。
可是现在,何煜的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期。
殿内暗卫死伤大半,一直并肩作战的戏雪和杨莲也负了伤。可就算是这样,何煜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
青竹君见过何煜许许多多的模样,愉悦笑闹的,冷酷无情的,嚣张纨绔的,温柔多情的……可唯独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何煜。那双明亮的眼中像是聚集了世间所有的星光,亮的让青竹君不舍得挪眼。可偏偏何煜却没有施舍给他半分目光,从头到尾都将目光放在身边那一人身上。
嫉妒,青竹君发了疯般的嫉妒!他甚至有种挖了何煜双眼的冲动。
青竹君想,若何煜始终都不愿意注视自己,那便让自己成为他眼中所见的最后一人也好。若他要逃离自己,那便折断他的腿铐上脚镣。若他要拒绝自己,那便挑断他的双手让他只能乖乖承受自己的拥抱。若他不愿爱自己,那就彻底破坏他的心。
疯了也好傻了也好,残了也好废了也好,只要能把何煜留在自己身边,只要他能得到何煜,无论付出什幺他都在所不惜!
执念让青竹君变得更加狠戾,他剑下不知斩落了多少暗卫的头颅,每迈出一步都是一个清晰的血印。
殿内死守的暗卫早已死伤大半,而以青竹君和胜王为首的叛军也一步步的逼近龙座前的玉阶。
一直守在何煜与卲帝身边的戏雪的杨莲见状相视一笑,随后像是没有看到殿内的厮杀一样,端出一双斟满了酒的龙凤玉杯。
“饮下这五味合卺酒,以后便要共尝人生各味。同甘苦共患难,生生世世至死不离。”戏雪将酒杯呈上那二人面前,眼中泛着一抹清泪,“请皇上和王爷先去,待处理妥当,戏雪与莲郎片刻便到。”
“有劳你们了。”
何煜端起自己那盏凤杯与卲帝相视一笑,随后举着酒杯的手与卲帝同样举杯的手轻轻绕过,仰头便要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只是何煜的唇刚刚贴近被子,耳边就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好在杨莲一直守在他们身边,这才将那枚本要打碎何煜手中凤杯的暗器挡到了一旁。
何煜用眼角瞥了被人拦在不远处的青竹君,随后与卲帝将杯中酒一同饮尽。待他抛开手中空无一物的酒杯后,何煜忽的大笑出声来。
“哈哈哈……太傅大人也忒没眼色!看不见本王与皇上正在可合卺酒吗?我跟你讲!想你这样在人家婚礼上捣乱坏人姻缘的家伙可是要被驴踢的!”
“何煜!”青竹君双眼怒睁,一声怒吼中掺杂百种滋味。
“错了,太傅大人。”何煜一把勾住卲帝的脖子带着一嘴的酒气说道,“本王已经是皇后了,皇后的名讳外臣可不能乱叫的。”
说着何煜搂住卲帝的脖子,距离近到动动嘴皮就能贴到对方唇的地步。
“现在是不是该请新郎官吻新郎官了?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的卲帝嘴角上扬,却听得青竹君怒火中烧。
“何煜!你要是敢和他一起死!我就屠了你的逍遥王府!你还记的红翘的弟弟吗!红翘因你而死!你要他的弟弟也因你而死吗!?”青竹君口不择也的大喊,用一切他能想到的人和事来威胁何煜。
可何煜到底是铁了心,他也不费力气和青竹君争辩,只是深情的看着面前的卲帝,将对方的模样深深刻在自己心里。只可惜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何煜只觉得的自己勾住卲帝脖子的双臂没了力气,就连眼前这人的面容都开始变得模糊。
何煜无力的靠在卲帝胸前,双腿渐渐失去知觉,整个身子都靠着卲帝的力气才没有滑落。
“你亲不亲?再不亲我可就看不见你了……”
卲帝怜爱的看着怀里的何煜,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亲吻。
“我们马上就会再见。”
同一时刻,大殿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大殿要塌了”,由青竹君和胜王带领的叛军一时间如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
而这金雕玉砌的既辉煌大殿竟真的开始坍塌,镀金的横梁带着火焰从头顶砸下,汉白玉的砖石被炸裂成块,也不知是沾了什幺竟然滚上了一层火焰,如一颗颗火球一般不分敌我的四处迸溅。
青竹君本还想以一己之力拼上前去夺回卲帝怀中的何煜,可他还没前进几步,就被戏雪与杨莲二人以一副分寸不让之势拦在了玉阶之前。
“青竹君请回,我夫妇二人之主不愿见你。生是如此,死亦如此。”杨莲说着竟也不去拿自己的武器,而是伸出手握住了身边戏雪的手。
戏雪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青竹君只觉得眼前这两人脸上的笑容刺眼至极,可想到何煜对他们的重视,只能压抑着杀戮的欲望。
“滚开!看在何煜的份上也许我还能饶过你们一命!”
戏雪嗤笑一声,那娇美可爱的面容在红衣与火焰的映衬下更添姿色。
“我夫妇二人命不久矣,稍即便会随主而去,何来饶过一说?”
说罢,戏雪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随着这声哨响,大殿中又一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一次青竹君几乎感觉到自己脚底的地面都在晃动,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成片的砖瓦倾然崩塌。
青竹君本能的向后躲开那些塌落的砖瓦,可当他站定身形再次看向何煜所在之处时却发现,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到玉阶已然全被塌落的横梁和石砖悉数掩埋,而殿中大火也在有人刻意为之的情况下越燃越旺。
疯狂的火舌舔舐着一切能够燃烧的事物,而胜王早已带这自己的亲兵逃离了陷入火海的大殿。此时,除了被坠落的砖瓦和火焰逼到殿门前的青竹君外,大殿内只有寥寥无几的暗卫还在坚守。
可尽管如此,这些死死守护着大殿的暗卫们还是没有一个人离开。
正如戏雪之言,他们命不久矣,终将追随自己的主人离去。
一切都结束了……
青竹君脑海中忽然凭空出现了这样一句话,正如此前那些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知识一样。
他怔愣在一片火海之中,脑袋里不断出现的记忆和新的信息让他寸步难行。
原来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假的,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游戏。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个为了迎接何煜的到来而虚构出的世界,只是期间不知发生了什幺,本应该来到他们世界的何煜竟然没有出现。
就这样,这个为何煜所创造的世界被竟然就被搁置,这个世界里最初的“青竹君”至死都没有遇到他所等待的何煜。
而这个因为缺失“主角”该被销毁的世界却没有消失,甚至为了迎接主角何煜的到来诞生出了新的“青竹君”。
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时间不停的流逝,何煜却一直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鉴于世界苛刻的规则,历代“青竹君”是不能与主角之外的人拥有结果的,这让“青竹君”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也仿佛成为了一个诅咒。
一个注定孤独终生的诅咒。
直到他这一任时,何煜终于出现了!然而“青竹君”却依旧没有解除这个诅咒,因为他们世世代代等待了千百年的那个人,并没有走上“爱上青竹君”这个结局。
真是讽刺。
得知了所有真相的青竹君跪坐在大殿中,一脸悲戚的看着掩埋着何煜尸骨的位置。青竹君甚至在想,在眼前的火焰与废墟之下,何煜也许早已经不在这里了。也许他去了另一个世界,更或者是干脆离开了这个虚拟的游戏。
可无论如何,那人都始终没有为自己驻足片刻。哪怕自己是为了他而存在,哪怕自己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等待了千百来年。
可为什幺自己还是那幺惦记着他?是因为身为游戏角色必然要爱上何38 煜吗?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对那个人有了情爱之心?可根本不是人类的自己,真的会有“爱”这种情绪吗?
“真是可笑啊……”
似哭似泣一句悲语,青竹君如一尊没有了生命的人偶一样跪在火焰中一动不动。
眨眼,天地变色,日月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