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柔溺悱恻,品着不是滋味,是大老板对待小情人,是金主心情大好的体贴恩赐。
但苏杭不领情,又说:“关你屁事。”
俞叶舟纡尊降贵地来关怀小明星,却反被窝了一口气,真想当场搞个屁事以满足他这欠调教的口头禅,但可能是苏杭眼圈儿发红的模样激起了他的同情心,他竟然忍住了,只捧住了苏杭的头,观察那点青瘀,说:“行,等你鼻子好了,再关我屁事。”
苏杭听出里头下流的滋味了,便挥开他的手:“那也不关你的屁事。”
俞叶舟乐了:“那关谁的屁事?”
两个人穿的是一件赶人家半年工资的名衣华服,处的是车往繁华地价最贵的大厦里,却面色堂皇地满嘴屁来屁去,一点涵养都没有。
苏杭拧着眉头嗔了他一眼,又骂他有病。
俞叶舟也见好就收,将他欺压在沙发里,单手旋开了药霜盒,刺鼻的药味又冲出来,可这回没等苏杭别开头颅,俞叶舟就把他抓住了,中指濡进霜体里,姿势优雅地搅动了两下:“德安堂诊所的配药,专门叫你小助理去买的。”
“别动,你这张脸我花了大价钱包装过,要是毁了就把你皮剥下来,给我做个兔皮手套。”
苏杭:“……”
那根手指裹挟着霜体往苏杭脸上探去,药膏已经被手指暖温了,落在鼻梁上的时候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凉,原本腥腐的酸味也似乎掺杂上了一丝昂贵的男香。那只掰着苏杭下巴的手很粗暴,但涂抹在鼻梁上的手指却轻柔,从眉心一点,向下拉到高挺的鼻中,到微凉的鼻头,一存也没有放过。
苏杭的眼睛已经红了,狠狠眯着,药味似刺骨的刀,捅进眼球里,扎得眼底又涩又疼,膏体亦被体温暖化,融成半湿不黏的液体,顺着鼻唇沟往下滑。
然后俞叶舟看见,从苏杭清澈得似湖水一般的眼里激出了一片清泊,他从那汪清泊里冷冷地看出来,睫毛一颤,就将泪抖了出来,但这泪却无关娇羞。
“怕冲就闭上眼。”俞叶舟用干净的那只手揩去积压在苏杭眼角的清液,明知是药味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他却无端地绞紧了喉头。
他知道这样的苏杭是危险的,两个月前,他还似晓阳轻照的温软水乡,似画款款,你愿意住在里头看风景。可如今他聚起了云、凝起了雨,他积压着一腔山雨涟漪,于是峰也更青了,水也润绿了,小楼上的珠帘也袅袅曳曳……画儿活了,风吹了满楼,倘若走得不及时便会落惹一肩的雨。
俞叶舟正是画里的过客,他不说留,也不说走,只俯低了身子趋向苏杭,抚摸着他的眼睛,唤他:“乖,闭上眼。”
卷轴阖闭,风雨骤停,自欺欺人。苏杭哂笑着在他手下闭上了眼睛,半是因为强迫,半是因为药液实在蛰得他难受,闭上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舒心了没几分钟,他忽然间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赶紧强撑开眼皮去摸手机,眼里顿时又湿气纵横,惨不忍睹。
苏杭用手背抹了一下,骂了句该死。
旁边的俞叶舟一声轻笑,从他手里接过机器,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了以后先是惊奇了一句“密码没换啊”,才问他要做什么。
为了讨金主欢心,苏杭一进俞宅大门就开始东套一句西套一句,终于在两人第一次做完爱的浴室里,套出了金主的生日,当着俞叶舟的面儿就把密码换成了那个,从此三年再也没改过。
但苏杭不想就这个问题再探讨什么,只接了俞叶舟的后一个问题,说:“微博互动。”
“嗯。”俞叶舟屈身坐在他身旁,直接从桌面上找到新牛微博的APP,刷新时,活动已经开始五分钟了,在苏杭之前应剧组要求发的“#如花少年#”话题底下,已经多了六百多条提问,而且正在迅速增多中。他知道这所谓的互动游戏怎么玩,于是问道:“回答谁的?”
苏杭微微眯开挂着水汽的眼,狐疑地盯着俞叶舟,并不相信他能屈尊来做这样的助理工作,更怕他财大气粗发出去什么“这鱼塘我包了”的话。
苏杭讽道:“你会么,还是叫竹钰来吧。”
俞叶舟跟没听见他话似的,自说自话道:“那我随便挑了。”
“……”
不过俞叶舟倒没有苏杭想得那么傻,挺机灵的,还会跟粉丝抖包袱,苏杭支着酸疼的眼监视了几条,见他回答得都挺好,索性乐得清闲,栽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让堂堂骏达公司老总、娱乐大佬俞叶舟给他一个小明星当助理,而且毫无愧疚。
活动是两个小时,苏杭似乎是眯了二十分钟,鼻子上的药劲儿散了,晕乎乎睁开眼,看见大老板还在兢兢业业做答题作业,一时竟有些无语。
他好奇地凑了过去,越过俞叶舟的肩峰看他在写什么,这一看不要紧,是有个粉丝@他,问:“男神男神看我看我!如花少年里石楚是法餐大厨,请问男神平常也会做饭吗,星星眼求翻牌!”
石楚就是苏杭在这部剧里的角色名。
俞叶舟回答他:“会,特别好吃。”
有人问:“wuli苏苏苏苏苏苏!!!隔壁演员爆你料诶,说你晚上睡觉有点不老实,还会抱着枕头说梦话,是不是真的啊哈哈哈哈!感觉有点可爱……”
苏杭刚想说哪有,就见俞叶舟飞快地打上去:“嗯,是不太老实,还梦游。”
“住手!我什么时候梦游了!”
苏杭叫着去抢自己的手机,却眼见那条微博被俞叶舟以迅雷之速发了出去,他冲过去的时候太激动,身体失重落了空,要掉下去时一下子被俞叶舟伸手圈住了,还在他耳边笑道:“不记得了?我应酬到半夜回去,你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蹭着我说……”
苏杭还真想不起来有这种事,便目光如炬地瞪着他:“说什么?”
“……没什么。”俞叶舟默然松开环着他的手臂,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扔,刚才还笑呵呵地调戏他的粉丝,这会儿竟不知为什么起身走了,简直精神分裂。
苏杭懒得管他,召唤来被凶哭过的竹钰,好生安抚了一番。他天生会哄人,又恃颜无恐,很快哄得竹钰欢欢喜喜地替自己打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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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杭那坐了这会儿,虽也没做什么,只是戏弄戏弄了他,俞叶舟就感觉疲惫竟去了大半,他拐个弯去往会议室,里头两批人已经虚情假意地谈起来了,他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吴睿进来给他送两份文件,他一边看文件一边签字一边应付客户,竟然还有闲情胡思乱想。
那晚是场推不掉的应酬,是俞家真正掌权人俞坤,也就是俞叶舟的父亲攒的局,要安排他一个老相识的私生女进骏达,那女孩儿看着还算漂亮,但放在姚黄魏紫的娱乐圈里却毫无特色,捧着颗想出名的心思,频频往俞叶舟脸上甩媚眼。
这样的人他见惯了,根本不予理会,虚假客套地笑了一个晚上,送走俞坤,才叫来司机回自己的别墅。
那点体贴情人的心胸俞叶舟还是有的,故而放轻了脚步,去衣帽间换衣服,这个点儿苏杭理应睡了,故而被人从背后抱住的时候,他是毫无防备的。那是十八岁的苏杭,始于亟待开发的青涩,所以那拥上来的肉体有着青年特有的矫劲,也有着少年独有的绵软,紧紧地似抱一棵浮木般揽着他的腰。
俞叶舟将人反揽进怀里,酒欲情色搅杂一体,他低头吻人喉结的时候,发现苏杭根本没醒,是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动静摸来的。
苏杭似乎和白天不太一样,正奕奕生动地勾着嘴角,脸颊贴着俞叶舟的胸膛,在那没来得及脱下的衬衣上磨蹭,他梦着,笑着,双臂紧紧箍着一个男人的脖颈,湿软的唇瓣献上来,他用着甜腻如奶糖一般的嗓音在他耳旁说,说……
“俞先生,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俞叶舟笔下一重,尖锐的笔头生生穿透了文件的纸背,纸张划破的动静将他扯回了现实。
吴睿立马有眼色地递上新的一份,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板的脸色,却惊异地发现他脸上并不是不耐于这场迟迟没有定论的商谈的厌烦,而是一种柔和下来的,怀念着什么东西的放空神色,但不过闪瞬,那点温情就消失无踪,俞叶舟突然耸起眉峰,似自责于自己的失神,伸手接过文件,连笔签写。
吴睿心想:完,这是要旧情复燃啊!
其实俞叶舟只是又联想起苏杭喝醉那天,骂他“王八蛋”的事了。
这小兔崽子指不定以前在肚子里怎么骂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俞·老王八蛋·大猫 早晚会被自己挖的坑埋掉……
第十三章 想红
不管是借了《如花少年》的东风,还是方梓暗地里买了大批水军炒作,苏杭确实靠石楚这个角色小小地红了一阵子。方梓一面痛骂唐星给他接了这样又卖脸又不讨好的剧,一面又兢兢业业地暗中操作,什么盛世美颜的视频剪辑,什么性转集合的粉丝作品,再买几个营销大V转发,生生从袁钺的赞美浪潮里给苏杭抢出了一席之地。
苏杭半温不火地浪费了三年青春,他也知道自己急需回到观众视线里,《如花少年》即便再火,也只是一部青春偶像剧,火过了那阵子就再也提不起劲儿来,更何况他还只是个男三。
那天结束小报采访,方梓单独留下他,问他:“苏杭,你想做什么?”
办公室里很空,墙角栽着两盆富贵竹,绿油油的,被人为扭曲着向上攒生,靠窗的一盆受了冻,叶子斑斑驳驳地黄。苏杭望着那盆绿植后面的天空,是灰蒙蒙的蓝,压得人有些憋闷。
想做什么?
苏杭想做的事其实不多,他千里迢迢飞越了一片大洋、半版大陆到这儿来,不过是想成就一个梦,一个殷殷切切贯穿了他整个年少的梦。
“世务纷纭,祗搅予情。安乐必诫,乃终利贞。煌煌灵芝,一生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就……”他一时恍惚,低低念了句台词,是《风入松》里的,他总能想起,它是梦的一部分。
很快苏杭便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坐在面前深深打量他的方梓,眼睛骨碌碌一转,说:“想红。”
方梓望着他,半晌冷笑一声,她站起来从桌上捻起一份合约,在苏杭脸前晃了晃,然后当着他的面,将那几张纸扔进了垃圾箱。一晃而过时,苏杭看见那纸上的抬头,是星芒台一档大热的户外综艺真人秀的图标,大红大蓝的颜色,仿佛是随着数不清的钱和即将到手的名利,哗啦啦全部躺进了废纸篓里。
近年来娱乐节目翻着花样推陈出新,真人秀是最能捧人的,综艺咖也最能捞钱捞粉,想红,那是条捷径。方梓扔完,又问一遍:“想好了,苏杭,想做什么?”
苏杭吞了一声唾液,心脏却似乎随着那纸合约被丢入废纸篓的声音而活泛起来,嘴边渐渐显出了爽朗的笑容——他想前途似锦,想旧梦翻新,他小心翼翼够了,也曲意逢迎够了,就想拨云见月,酣畅淋漓一回。
他想做方梓手下的第二个施今歌!
一股热血忽然涌上了大脑,苏杭觉得四肢百骸都滚烫起来,仍旧说:“想红。”
可没等方梓张嘴,他就眉毛微微扬起,一排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竟显得有些狡黠,他补充道:“一辈子的那种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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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是男明星里少有的俊美,他站在那儿,一颦一簇举手投足都有味道,但仅靠那点老天爷赏赐的东西是全然不够的,伤仲永的事情方梓见得太多了。
要想红一辈子,就得拿自己的一辈子去换,施今歌是如此,再往前倒,那些老艺术家们演艺家们都是如此,这是定律。
他有心拼命,作为经纪人的方梓自然要成全他。
故而苏杭一天都没闲过,开始从早到晚不间断地上课,表演课、形体课、声乐课,一项不落,是狠了心地往死里操练他。白天结束一整天的课程,晚上便拉了竹钰陪他对台词,都是经典剧的大本子,他对着镜子、对着竹钰,练台词和张力,没有观众,就架个录像机,录完倒回去看,不满意于是一遍遍地来。
除此之外要完成培训课程布置的作业,要去健身房锻炼,还得见缝插针地去跑手里暂有的通告,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情。
这天上完最后一堂表演课,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他还得坐在方梓办公室里听她吩咐接下来的工作规划。
方梓是个怕冷的女人,所以办公室里风暖的温度开得很高,整个房间就像一尊火炉,炽炽地烤着里头的人。
苏杭靠在椅背上,抓了抓自己的领口,又极不自在地搔了搔耳后。
好热,怎么这么热。
方梓说了一半,发现苏杭颜色恹恹,睫毛重重垂着,两颊泛着奇怪的潮红,连呼吸频率都比正常人要快,她唤了两声,他似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没听见。这段时间给苏杭的任务确实很重,也没考虑他的身体能否承受,方梓皱起眉,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接了杯热水,便躬身过去要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是不是病……”
手指还没触到苏杭的刘海,他就受了惊似的乍起来,瞪圆了眼睛,猛地挥开了方梓的手臂。一杯热水直接脱手而出,泼到了苏杭身上,他仅着一件休闲的棉质白色衬衫,水渍迅速从他胸口晕开,衣料紧紧贴向了肌肤。
“苏杭?”方梓也被他剧烈的反应惊愣住了,眼见苏杭被热水溅到的脖颈都被烫红了,才匆忙醒过来,赶紧去解他的衬衫领口,“快脱下来,烫不烫?”
苏杭警惕地退后一步,以手按住已经被扯开了两扣的衣领,他明显感觉到正在渐渐变凉的水珠正顺着自己胸膛向下滑动,越过锁骨,绕过乳头,慢慢加快了速度奔向一团火热的小腹,仿佛被一条湿腻的舌头舔过,又痒又搔,然后突然悄无声息地洇进裤腰里。
似乎是“咚”的一声,苏杭的心跳快起来,似敲春的擂鼓。
他一时间跟方梓面面相觑,十分尴尬,只好随便找了个什么理由,说自己头疼感冒不舒服,今天恐怕不能讨论工作了,便抓起自己的外套面色仓惶地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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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叮”地抵达了这层,苏杭心烦意燥闷着头走了进去,一头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
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就看见一双狭长锋锐的眼睛。
他脚下立刻站稳,在电梯厢门关紧的刹那一巴掌拍上了开门按钮,见厢门竟然没动静,抬起手又拍了一次,随后便跟这不听他使唤的门犟起来。
“啪啪啪啪啪啪……”
“你跟门拗什么呢?”等他把按钮啪啪够了,背后那人突然说话,一副深深沉沉的嗓音,仿佛是一匹丝绸滑过了苏杭敏感的肌肤。
苏杭没回头,背对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俞叶舟失笑道:“我自己的公司,还不许我来?”
苏杭自知理亏,闷着头站在轿厢角落,按钮盘的前面,使劲揉搓自己的脸。电梯匀速下降,轻微的失重感从脚下传来,让苏杭的眩晕感更加严重了,他肩膀抵着厢板,直到头顶的红色数字从19一直跳成了7,俞叶舟才再一次开口,还是刚才那个话题:“小吴回老家探亲两天,我只好自己来拿文件。”
“哦。”苏杭应了一声。
“你……”俞叶舟看他闭着眼躲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好像自己是什么疾病传染源让他避之不及,不禁刻意往他身边挪了挪脚,一直抄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毫无征兆地放到了苏杭的头顶,那个软软的发旋上,他五指展开,才想揉一揉,就被苏杭格外愤怒地躲开了,视线瞪回来的时候恨不能将俞叶舟的眼珠子给剜出来。
苏杭焦躁地按着楼层一的按钮,浸湿的棉质衬衫略微有些粗糙地磨着胸口,呼吸间乳首堪堪擦过,就引起一阵细微的酥痒,那两粒不知羞耻的小玩意顺势硬挺起来,与湿透的衣料黏腻在一起,就连大腿根部也愈加酸软。
狭小的轿厢里,空气凝滞着,充斥着一种人类所闻不到的兽的骚味。
好死不死,竟然这种时候碰上了俞叶舟!苏杭腹诽痛骂。
在诡异的宁静里,电梯终于抵达了大厦的一楼大厅,苏杭紧紧贴着厢门站着,仿佛是看见希望似的盯着那扇即将开启的门。随着又一声“叮”,苏杭蓦然感觉到后背挨上一个结实的胸膛,他俨然听见彼此衣物摩擦的声响,和不知是谁的擂擂心鼓。
灭顶的欺压感从脊背升起,他无处可躲,只能窘迫地故作冷静,挺直脊背,等厢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