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添,你也算是了不得,居然能从潭亲王指缝里漏下个重要角色来。”戴博文道,“噢,严格来说不能算亲王殿下忽略的,而是你刻意安排远远送走,是不是?
“亲王没说那到底是你的谁,而我也不打算浪费法力,反正抓回来就知道了。
“对了,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反贼徐昌归案后,他安排送出去的妻子和儿子……也在六个时辰内被亲王拿下了?
“梁红添,那个孩子也不会例外。”
对“儿子”二字有反应,看来是有安排在外的私生子。戴博文指挥后面的侍卫:“抬起他的脸,从后边两个手……对,有劳。”
侍卫大概之前得过协助国师的命令,按照戴博文的吩咐,从后面双手略抬梁红添的下颌处。梁红添不得不抬起头,但依旧紧闭着眼睛。
戴博文一眼瞧出他藏在死寂颓丧神色下的紧张,忽而笑了一声:“梁红添啊梁红添,要恨就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疯了吧!”
飘逸如仙的国师仿佛忽而堕成妖魔厉鬼,浅棕色的瞳孔在光线不足时变得深沉,沉静中摄人心魄。他的手伸向囚徒的颈项处,仿佛要杀人夺命,实际只是要指腹下贴着动脉。
提问开始了,然而是以肯定句的形式。
“你知道藏宝图碎片所在。
“你把它藏在一个人……不,一个地方。
“是你亲手……藏的。
“这个地方在城里……不在。在郊区……比郊区更远的地方,你乘马车去的吧?
“忘了和你说,潭亲王猜测过你获得藏宝图的时间,我想这有助于你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出去把图藏起来,对吗?是不是去年?不是,那么前年……大前年……
“藏图的地方是在建筑里吗?”
书房门被侍卫打开:“殿下,国师来了。”
因为潭亲王早就吩咐过国师回来了直接有请,侍卫通报完也不必再等回复,直接等着戴博文进门即可。
戴博文跨过门槛,依旧是仙风道骨的国师做派,面色略显疲惫。潭亲王看了一眼,吩咐正要出去的侍卫也留在房里。
戴博文冲亲王点点头,拣了张椅子坐下,长舒一口气:“?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戴博文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互动:“大前年年末到前年年初,梁红添以马车出行过,目的地应该就是藏宝图碎片所在地。他的‘关系人’很可能在水乡以北的地方,路程大概是……”
“‘关系人’之事大概不必说了。”潭亲王走到旁边,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梁红添的亲信招供,梁红添每月要托人匿名寄信,我想收信之人可能就是所谓‘关系人’。”
戴博文十分无奈地接过茶:“亲王殿下,下次这种重要信息提前告诉我成吗?”这话要是刚刚能和梁红添说,那得省多大功夫!
他虽挺口渴,但鉴于亲王对于浓郁热茶的爱好,还是不敢过于大口地喝。不过这回茶杯一凑到鼻尖底下他就觉得不太一样,凑到唇边移抿,果然:“……您休息好了?”
如此清新淡雅的口感,简直和潭亲王先前的习惯南辕北辙。
潭亲王知道这是打趣的话,并不理会,只是就着先前的话继续说:“只是刚得到消息而已,去驿站查证的人才出门,你就到了。”
这话多少有点缓和先前不告知查案进度的意思,戴博文心下了然,也不再抱怨:“藏宝图的事,这个‘关系人’八成也知道,不过未必要等到那时候。若是殿下能先找到他的出行之处,再叫梁红添道现成‘指认’便是。”
当然,此“指认”非传统意义。正如先前徐昌的妻子张氏被拖上地图一样,身临其境的梁红添越想隐瞒,就会让戴博文越明白脚步的正确方向。
“国师的话,清楚了?”潭亲王转头看向门口的侍卫,“去查,尽早得消息!”
“等等!”戴博文叫住侍卫,“梁红添是文人,又是官吏,他出去的借口大约是赏玩景色的文聚。若是没有合适的方向探查,用此猜测诱导试试。”
侍卫快速地看了一眼潭亲王,随后低头道:“是!”
戴博文看着摆在书桌上的旧羊皮图,感慨这第二幅的得之不易。图上不再像第一章一般只有弯弯曲曲的线条,这回没线条,只有一些单个或连串的无底三角型。若是把之前的图想为河流,这第二张倒是像画了山脉。但同上一张的问题一样,信息太少,与疆土上好几处地貌颇为相似,根本确认不了地点。
书房里只有两个人。戴博文还在盯着图纸愣神,潭亲王已经选了一张较为轻薄的纸张,沾墨唰唰唰画了几笔。戴博文一瞧,正是第一张藏宝图的图案。
好么,他还以为就自己默不作声背了图,原来亲王也是这么个料子啊。
潭亲王又把刚得的图重新描摹了一遍,而后将两张图纸重叠。
“是叠图?”戴博文看了看,皱眉指向一处,“重叠了,恐怕不妥。”
潭亲王正在擦手,回道:“总共四张,不过一试。”
戴博文点点头。他拿起那张描摹了三角符号的图纸看了看,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终于忍不住道:“不知亲王可还有其他碎片的消息?”
“正要同你说。”潭亲王将毛巾扔回架子上,“皇城来信,其中言及藏宝图碎片的消息,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去。不过,这还要问你的意见才是。”
“我的意见?”
“皇兄的意思,此程危机四伏。”潭亲王道,“正如我盯着反贼,他们一伙也盯着我。他们同时失了同伙和藏宝图,他们大概察觉到我两案并查了。”
“他们的目的在于亲王殿下?”戴博文皱了皱眉,“那这消息岂不是可信度极低?”
潭亲王回道:“非也。藏宝图其实不在反贼掌握之中,而是在江洲商会手里。”
“商会?”戴博文想了想,“他们难不成要卖?”
潭亲王嗤笑一声:“你当人人都像梁红添一般胆大妄为?区区商会,再大规模也怕亡命之徒。藏宝图于他们,与其说赤手可热,不如说烫手山芋。”
手握重宝却不可能保住,不如趁早脱手。江洲商会暗中与好几个买家联系,来头最大的当然是皇室,此家一出,别家哪里还敢出头?
戴博文想通其中关节,点点头道:“那……询问我的意见,所为何事?”
堂堂潭亲王,买张图还不容易?钱,出得起——出不起也得压到出得起;图,保得住——传闻中这家伙手上还有可紧急调兵的令符;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国师,还来需要提什么意见?
潭亲王却道:“如今到手的两张图,都多少与反贼有关。第三张图的来历,现在虽然卖家、来历都能说清楚,但未必没有谎话。”
噢……把我当测谎仪。戴博文又问道:“陛下提及,贫道自当鼎力相助,何必问什么意见?”
戴博文这么一问,潭亲王顿时有种刚才都白讲了的错觉。不过两人也算共事好一段时间,潭亲王欣赏对方,平白就能多出几分耐性:“先前提的危机,正是反贼余孽可能在路上伏击。此路一去,恐怕不比先前旅程轻松。”
“亲王查反贼案,出生入死尚且不怕;我若此时怯懦,岂不是拖了后腿?”戴博文微微一笑,“只是我毫无战力,若真碰上了敌人来袭,还请亲王多拂照一二了。”
潭亲王面色温和了一些:“国师放心。我在皇兄面前的应诺,必会达到。”
言必,他就从旁边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地图册,展开来指给戴博文他们的目的地。
戴博文看着那距离,又看了看不紧不慢的潭亲王,暗叹:一百八十天,三分之一全花路上了,这位宿主倒是对任务上上心啊!
第二十四章——藏宝图9.血溅之途
水乡和江洲同在江南,说不上千里奔袭,但这一趟确实更呛。
马车在官道上奔跑着,前前后后都是衣着简约却身手了得的骑士们。潭亲王在这骑士队伍的前半段,他的马匹颜色并不出挑,却是皇帝也叫得出名字的千里骠骑。若非被潭亲王驯服,它指定看不得前头一直有别的骏马驰骋。
马车里,书堆已经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或软绵或软硬适中的各色垫子。原是潭亲王看少不了快马加鞭,为了防颠——准确来说是防止国师被颠散——命人准备的。因采买临时,这些垫子基本都是江南特有的温文尔雅的绣工。戴博文坐在这些垫子中间,真真只能无话可说。
亲王都这么体恤了,他还想怎么着,还能怎么着?
因担心迟则生变,骑行队伍的速度一直不低。潭亲王先前担心国师的身体跟不上这种节奏,还让随行中懂医术的侍卫把脉,没想到他不仅挺下来了,精神头还不错。
不过也就剩精神了。国师这个身体以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深闺姑娘还神秘,哪里受得了这种路程颠簸。要不是戴博文有办法让自己每夜都睡早睡好,说不定就得一病不起了。
好在坚持总是有回报的,路程赶完三分之二时,戴博文听到侍卫们说他们已经比计划快出三天。
夜星繁盛,篝火点点,这世上赶这么多路,戴博文还是头一回碰上露营。这地方在两个城镇之间,地势不错,白天还有人在草棚中卖茶。到了夜里,这里就成了旅人们的露营点。
今晚算上潭亲王、戴博文一行,此处有三个小营地。大家自觉相互离开一些驻扎着,属于看得到对方的篝火,但是不怎么看得清楚面庞的距离。
戴博文端着侍卫给他灌的热水皮口袋,一屁股坐到潭亲王身边。潭亲王正就着火光看地图,旁边的动静理也不理。
戴博文借着火光瞧他面色,好一会儿,才扭开头笑了笑。
然后他拧开皮口袋的木塞,喝了一口热水。温热随着水流趟入身体,在这种浸着凉意的荒野上真是一种享受,叫人忍不住赞叹。
经历了不适,方知平时生活的安逸,戴博文感慨了一声。
他这么大动静,潭亲王也没办法再视而不见,转过头来,语气像是吩咐一般:“休息了就回马车上去。”
戴博文也扭头看他:“看亲王刚才面色不愉,可是路程有异?”
潭亲王面色不变:“同你说有用?”
共事时明明已经有商有量了,一踏入这个家伙独立管理的领地,马上又开始甩脸色。戴博文虽有手段专治这毛病,但也还没必要,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闲聊罢了,殿下随意。”
说罢他便起身。潭亲王好像还要和侍卫们轮流值夜,国师这没战斗力的身体,还是老实休息去吧。
潭亲王忽而在他背后说:“明日路程可能有凶险,提高警惕。”
戴博文无声地笑了笑,转回身来半蹲在潭亲王面前,双手扶住对方拿着地图的手。
潭亲王不得不略放下地图,看向他。
“今晚您休息的时候,一定能睡得非常好,并因此在明天保持神采奕奕。”背光的棕色瞳孔透出深邃,它们盯着对方的眼睛,“夜安,殿下。”
凶险之地,逢林莫入。
潭亲王的队伍一路避开了小道、峡谷、规模小又分散的村庄等,然而总有避无可避的地方。
面前这片树林,便是潭亲王昨晚的犹豫。他们选择的线路中,这个树林可说是必经之路;树木茂密,轻易藏人,打斗起来也不好施展;若是绕行,只怕先前节约的三天都得还回去。
所以,硬着头皮上吧,奔跑起来就是小半天的事儿。
潭亲王不过在树林前略微降下了速度,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点点头,而后就带着人往里冲。车夫看着这阵势,扬鞭之前朗声道:“大人坐稳!”
戴博文刚抓好车厢上的手把,马车就猛地加速起来!
嚓嚓嚓……
马蹄和车轮碾在落叶层上,不时激起一两片飞叶。林中的小道都是旅人踩出来后,两边城镇官府派人整理的,宽度上比较随兴。宽的地方给两架马车会车都绰绰有余,窄的地儿也就比马车宽一点。各种树木错落生长、形态各异,不过戴博文可不会忽然突发奇想地去看。“不要将头手伸出窗外”,这是最普遍的搭车提示,何况还在这种危险行驶当中。
戴博文甚至想:如果“国师”真有上动天听的能力,劳请务必保佑一路平安……
回应他的,是马车忽然剧烈晃动和外头的一片惊马嘶鸣!
戴博文看不到外头如何,潭亲王却眼睁睁看着落叶堆里忽然绷起一根长绳,跑在最前头的骏马前蹄被打惨叫一声跪跌在地,打头侍卫身就势一滚翻到一旁,这才避开马身倾轧。
然而这样的绳子往后还有三根,马车前头有一匹马也被绊翻,惊得拉车马匹扬蹄嘶鸣。若非驾车人技术了得,只怕马车直接要翻。
马队几乎全停了下来,与此林中传来似鸟非鸟的尖哨——
这声来得实在古怪又突兀,侍卫长一把抽出腰刀:“敌袭!”
话音未落,林中已然从四面八方窜出数十绿衣煞客,举兵直扑马队!其中几人直奔潭亲王处,除了周遭侍卫拦下的,有两人眨眼到了近前。冷面阎王飞身下马,一口雁翎刀趁势力压二敌,逼得他们倒退两步。二人再往前时,却有侍卫长的腰刀已到,分开一人。单独绿衣客如何是潭亲王对手,雁翎刀招招且重且急,不过十招就震得对击之人手腕发麻。再想逃开,雁翎刀已然一记透心!
潭亲王趁空扭头一扫,随后收刀退至侍卫圈中。他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支儿臂粗的铜管和火折子,腰间牛角罐口一摘倒入黑色粉末,再装填一枚弹丸,管口斜朝天空引线点燃——不过三个呼吸,头上仿佛炸开了惊雷。
火药?!戴博文蹲在车中惊疑不定。他毫无战力,待在特制车厢中可比外头安全数十倍。而车夫早在惊马时机敏地拍了机关,车马分卸,如今无论马儿如何,车辆已经钉死不晃。几名侍卫加上车夫持刀守在附近,绿衣人明知车内有贵客,却近前不得。
天空炸响之时,绿衣人们几乎被惊得一顿:“是火铳!”
火铳威力骇人,但前期步骤耗时,近身战中弊大于利。潭亲王也只放了一枪,就将铜管顺手抛给身旁侍卫,再拔雁翎刀上前迎敌。
他如此,众人如何还不懂?这分明是求援信号!
绿衣人拿不准这是否只是虚张声势,但好不容易拦下车队,此时退下过于可惜。只听混战中忽而传来一句高喊:“兄弟们上!”劫道者们顿时士气大涨,斧钺刀剑虎虎生风!
恰逢有侍卫以一敌二一时不察背后,高喊之人见状举刀要斩,途中却横生雁翎刀!金石撞鸣,原是潭亲王利眼识头目,飞来亲手讨伐。主敌当前,绿衣头目顾不得再去指挥,挥刀回击!
此头目身手上乘,几息之间就和潭亲王走了数十回合。只是他的兵器不如雁翎刀削铁如泥,重砍之下豁口频出。偶有旁边扑来补刀的绿衣人,均为潭亲王或赶来的侍卫捅穿,甚或被潭亲王捉到身前挡刀。一时间鲜血横飞,潭亲王哪里顾得擦,将手上尸身往旁边一扔砸倒正要凑近的绿衣人,又提刀冲向那头目战做一团。
戴博文在车里听得紧张,精神高度紧绷防范,却丝毫不敢乱动。混乱声中,忽有一物飞进车帘,咚的一声砸在他脚边。他定睛一看,正是原先外头大喊的火铳。原来侍卫手持这铜管也不便,三两下将其抛入马车暂以保存。
戴博文捡起铜管,虽无药无弹,但好歹算根坚实短棍。紧握掌中,至少能缓解一丝焦虑。不想这下恰巧,忽有一刀扎穿车窗布帘,正在戴博文面前。他不及多想,攥紧铜管猛力一敲!
车外潭亲王正踹开边上碍事绿人贼人,瞥见那头目一刀捅进车窗,心中一紧。两步并一步近前来时却又看到对方握刀手顿松,趁机挥刀劈向那抻出的手臂。绿衣头目舍刀抽手,却依然被雁翎刀削出重伤。无兵重伤何能再战?下一秒,他就被潭亲王踹翻在地,手脚均被重击麻痹,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队末忽而有人大喊:“援兵到了!”
潭亲王转首一看,弯道尽头正飞速奔出一支骑队,虽均是平民装束,但却是听枪来援的不假!
脚下头目抬头似要大喊,被潭亲王一脚踩得以面抢地。
绿衣人本就战得快入僵局,再有援兵搅局,顿时士气大散。再过一刻,除先前逃脱未追的两三人,剩下或死或伤,均无再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