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啊,你要不要做我的坐骑?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哟。”
小虎依旧是把脑袋撇到了一边,意欲不屑。
叶长笺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小虎的脑袋,“小虎,你变大一点,这么小不够取暖。”
小虎看了他一眼,一阵柔和的金光闪过,小虎变成了大虎。
叶长笺自发靠到了它的怀里,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好柔软,好舒服,好暖和!
许是见到久违的虞初一,这一夜,叶长笺又梦到与他初见之时。
“马吊三缺一啊,大师兄,你来不来凑桌?”
小师弟扒着门,头伸了出去,对着急匆匆路过的叶长笺喊道。
叶长笺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们玩儿吧。我出岛一趟。”
他们虽然修的是魔道,但是远近出了妖邪作祟的事,仍需他们出马摆平。
大家相安无事,老老实实关上门来修炼不是很好吗,非得闹出妖怪吃人的事。
闹心不闹心!
特别是大过年的。
叶长笺眼角带煞,风风火火地赶到临镇一家极具规模的绣坊上。
死的是绣坊管家,被人活活挖心而死。
他到绣坊之时,已有几个修真弟子在里头做法。
拿着伏魔银铃,桃木剑,散魄符,神神叨叨得在那摇头晃脑。
叶长笺大喇喇地走了进去,周围的人认得他身上的修服,皆不敢拦下他。
他绕着宅子转了一圈,没捕捉到妖气,倒是有一丝魔气。
他顺着那些微的魔气寻去,停在一口被盖着百斤铁块的枯井前头。
管家的儿子有些焦急地跑了过来,“叶公子,这口井有些年头了,臭的很。”
“哦。”
叶长笺应一声,轻巧地掀开铁盖,跳将进去。
枯井里有一具白骨,一具新尸体,和一个厉鬼。
叶长笺晃了厉鬼一眼,便去打量那具新尸体,显而易见,是同一个人。
厉鬼见到他,原先还有些畏惧,随后便不管不顾得冲将过来。
叶长笺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下定魂咒,一挥手,符咒像一座钟罩住厉鬼。
“啊啊啊——该死,他们都该死!!”
厉鬼一边撞着金钟罩,一边凄厉地喊道。
叶长笺蹲下身继续打量新尸体,脸上一片血污,衣衫褴褛。
他拨开他的衣服,鞭痕、烙印……数不清的伤痕。
死者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双腿被人打折,背脊上插这一把钢刀。
凌虐至死。
他站起身来,挥散金钟罩,厉鬼向他袭来。
叶长笺张开双手,将他抱了一个满怀,足下轻轻一点,跃出枯井。
厉鬼咬下叶长笺手臂上一块肉,厉声道:“他们都该死!”
叶长笺皱起眉,拍了拍厉鬼的脑袋,将他的神智拍了回来。
“对,都该死。你告诉我是哪几个人折磨你,我帮你动手。”
厉鬼原本泛白的双眼转了一下,黑色的眼珠又回到眼睛里,“你为何要帮我?”
“心情好。”
叶长笺在少年的指认下,唤出几个阴兵将绣坊的管家儿子、大公子都拖入地底。
“让鬼兵队每人剜下他们一块肉。”
阴兵唯唯诺诺得应了。
“你叫什么名字?”
“虞初一。”
“昨日是你的生辰。”
今日正是大年初二。
他又问道,“井里的一具白骨是谁?”
“我娘。”
他没在古井里看到其他影子,虞初一的母亲应该入了轮回。
他还未想好怎么处置虞初一,身后便追来几个修仙弟子。
叶长笺认得那是唐门剑宗的弟子,对妖邪恨之入骨,一旦出手,必然打得魂飞魄散。
他下意识地提起虞初一的领子,往前狂奔。
剑宗弟子高声吼道:“叶长笺,你助纣为虐,天道不会放过你。”
叶长笺食指与拇指扣成圈,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一道清啸冲天而去。
雾海翻腾,浪起云涌。
汹涌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
一条庞大的黑龙从天边游将过来,叶长笺跃上龙背。
黑龙冲天而去,直耸云霄。
叶长笺朗声笑道:“我等着我飞灰湮灭的那一天!”
他笑得狂放又张扬,神采奕奕;他的五官精致耀眼,艳美绝伦。
黑龙在风铃夜渡的入口处停下来,叶长笺跃将下去。
黑气散去,魔龙消失在平地上。
“我现在送你入轮回?”
虞初一摇了摇头,“叶公子,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不想轮回。”
叶长笺道:“你过奈何桥的时候,向孟婆讨一碗汤喝下去,不就什么事都忘了。”
虞初一仍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忘记。”
他又加了一句,“我不想忘记我的娘亲。”
“行吧,我的鬼兵队现在才只有一个将军,他不擅长管理阴兵,我看你发飙的时候也蛮厉害的,你就做个二营将军吧!”
虞初一看向叶长笺手臂上汨汨流血的伤口,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叶公子。”
叶长笺随意地挥了挥手,“不必道歉,你不欠谁。”
这一年,叶长笺十八岁,虞初一永远停在了十七岁。
第10章 云水之遥
叶长笺醒来之时,小虎已经不在。
倘若不是桌上还留着的黄色纸包与鸡骨头,他几乎以为昨日只是一场梦。
这么神秘的小虎,他愈加想得到了!
叩叩——
“进来!”
他没有锁门的习惯,跳下床去里屋洗漱。
推门进来的却是唐将离。
他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
叶长笺瞥了一眼,一碗小米粥,一叠小菜,三个素包。
他擦干净脸,一边换上衣服,一边喋喋不休,“小师哥,我看云水之遥的后山这么大,号召大家一起开荒吧。云水之遥也有好多空旷的地面,围个栅栏,在里面养几只鸡儿呗。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池塘,还能养些鱼。”
唐将离没有说话,只坐在了一旁,静静看着他。
“小师哥,你是个哑巴吗?”
叶长笺换好衣服,坐回桌前,拿了筷子夹一个素包啃。
刚咬下去,就发现味道有些不对。
他疑惑得看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素包,露出了里面的馅。
“肉肉肉肉……肉包!”
他满含热泪地将三个肉包吞了下去,放下筷子一把抓住唐将离的手,“唐将离,我好喜欢你!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出乎意料得唐将离淡淡得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应他哪一句。
“唐将离,你哪来的肉包?难道你们剑宗的首席大弟子可以开小灶?”
唐将离只道:“准备下,稍后气脉测试。”
“哦。”
叶长笺喝了几口米粥,又放下勺子,问道:“唐将离,若是我未被测试出气脉,会被赶出去吗?”
唐将离道:“你可以留在唐门本家”
叶长笺道:“我没去过唐门,那里什么样?”
唐将离淡淡道:“你会喜欢的。”
叶长笺心道,你们这些修仙世家,除了云山心宗活泼一些,另外几个规矩一大堆,打死他也不去唐门。
他喝完小米粥,舔了舔碗底,不知为何,里面似乎放了些糖。
叶长笺是江南人,之后被野渡舟老带回了风铃夜渡。
风铃夜渡虽然在北方,但是门中的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再加上小师妹一双巧手,每次开饭都会给他们每人准备一道家乡菜。
叶长笺嗜肉,好酒,也喜欢甜食。
唐将离见他嘴边沾着米粒,从袖子里摸出一方素帕将它擦去,顺带擦了擦他嘴角的油渍。
叶长笺意味深长道:“唐将离,你真要在断袖子的路上一去不返了吗?”
唐将离将素帕折好放回袖子,淡淡道:“那又何妨。”
叶长笺设想唐门下任宗主是断袖的事,歪了歪脑袋,天真道:“你会被你爹打死吧?”
唐将离没有什么反应,只依旧看着他。
叶长笺挠了挠头,最后硬着头皮开口道:“唐将离,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他长得与你有些相似,那日是我认错了人,你别放在心上。”
唐将离又重复了一遍,淡淡道:“那又何妨?”
叶长笺:……
他摸了摸鼻子,“不说这个,带路吧,你们云水之遥太大了,每次都绕得我头晕。”
约莫半个时辰后,唐将离将他带进奇脉堂。
李君言与燕无虞看到他,跑了过来,问道“念情,你的屋子在哪?我们将后院翻了底朝天都未见到你。”
他被念情这两个软糯的字又肉麻到了,“你们以后喊我远思吧,那是我的小名。”
“云水之遥,禁止喧哗!等会你们一个个上来。将左手放到测脉仪上。”
一个面容古板的中年男子冷声喝道。
李君言小声道:“这是唐门掌罚的长老唐逸。”
叶长笺抬眼望去,在大堂中央放着一个玻璃圆球,
云水之遥没有宗主,四大修仙世家的宗主合力管理云水之遥,因此担任教学的夫子皆是四大世家的长老。
风雨雷土木火金,七种气脉,阴阳两种修炼法诀。
唐门剑宗里教风雷火金属性咒法与剑决的是长老唐逸、唐元与他们各自的妻子,唐清月,唐黎儿。
教土木属性咒法与剑决的是副宗主唐若依与她的夫君唐唐。
教雨属性咒法与剑决的是徒山世家的宗主徒离忧。
李君言小声道:“因为雨属性很稀有,不分阴阳,四大世家里只有徒离忧修炼的最好,所以她担任所有雨属性气脉弟子的师傅。”
“李君言,你真得蛮厉害。”
短短几日,他似乎已将云水之遥的事摸得一清二楚,叶长笺对他刮目相看。
燕无虞小声道:“远思,你不知道,李君言现在的外号不是败家子,而是云水之遥包打听!”
“禁止喧哗!”
唐逸凌厉的眼往他们这边刮了过来。
三人立刻噤声。
这时轮到唐涵宇上去,他的手一放到测脉仪上,球内就燃起了一团火焰。
唐逸点了点头,眼里有些赞许,“唐涵宇,气脉属火。”
下一个弟子将手放到测脉仪上,球内刮起了一阵小型龙卷风。
“唐轩,气脉属风。”
“蓝若,气脉属金。”
“这个好玩!”
叶长笺见那女弟子将手放到了测脉仪上,球内出现了一块金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石成金之术吗?”
李君言摇了摇头,“炼金术是萧山世家的法术,我们学不了。”
叶长笺气得捶足顿胸,早知萧氏的丹炉里练出来的不是狗皮膏药而是金子,他早就去那了!
轮到李君言,他走了上去,将手放在测脉仪上。
“嘶——”
他突然将手缩了回来,好像被电到了一样。
球内出现了一道闪电。
“李君言,气脉属雷。”
唐逸冷哼一声。
燕无虞怯生生地走将上去,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测脉仪上。
测脉仪没什么动静,周围窃窃私语。
燕无虞的脸越来越红,叶长笺皱了眉,只听“轰隆”一道闷雷声。
测脉仪里乌云密布,电光连闪,顷刻间下起雨来。
“嘶——”记录官倒抽一口冷气。
燕无虞自己也有些搞不懂。
唐逸摸了摸山羊胡,点了点头沉吟道:“燕无虞,身兼两脉,气脉属雷、雨。”
李君言闻言一拍燕无虞的肩膀,“行啊你小子,深藏不露。不过你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就十分艰苦啦,要学两种修炼法诀。”
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测脉仪里又长出一棵树苗。
“嘶——”
唐逸也吸了一口冷气,“还有木的属性。”
身兼三脉,资质上乘。
唐涵宇的脸色已经极其不好看了,恼怒道:“不可能!”
唐逸冷冷得看他一眼,“测脉仪不会出错。涵宇,不可焦躁。”
“是,长老。”
唐涵宇捏紧拳头,看着叶长笺,冷笑一声。
李君言道:“鹿遥好了不起,身兼三脉的人很少。不过从前还有一个人更加传奇,身兼七脉!”
叶长笺走之前说道“是吗?那测脉仪得什么样,不是忙死了。”
轮到叶长笺上去了,周围一片嘘声。
他伸出手掌贴上测脉仪,风平浪静。
他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
周围的奚落声愈响。
唐涵宇冷笑。
叶长笺的手心里传来烧灼之感,片刻后又阵阵酥麻,他一下子收回手。
“碰!”
测脉仪发出震天的爆破声,碎了一地。
唐涵宇脸色发白。
其他唐门弟子噤若寒蝉。
李君言喃喃道:“你方才问我身兼七脉的测脉仪是什么样。”
“听说是测脉仪不堪重负,爆炸了。”
叶长笺:……
他认真得看向唐逸,“会不会是灵器年代久远了,要不修一修,换台新的?”
唐逸也有些震惊,过了好半晌,平静下来,意味不明地看着叶长笺,沉声道:“顾念情,身兼七脉!”
叶长笺:……
完了,完了,他有预感他在云水之遥混吃等死的日子到头了!
他垂头丧气得走了下来,李君言道:“你别难过,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苦逼,也要在所有师傅里来回跑。”
“谁啊?”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身兼七脉的呀。”
李君言指了指前方。
叶长笺顺势看去。
李君言缓缓道:“大师兄!”
唐将离一直看着叶长笺,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叶长笺:……我有一句……
待得最后一个剑宗弟子测完,叶长笺三人准备回房休息,却听唐逸沉声道:“顾念晴,唐将离,你们留一下。”
李君言眼里透着“保重”两字,凝望他一眼,便与燕无虞一起没心没肺得走远了。
叶长笺依旧一脸散漫,转身正对唐逸,眼神飘忽不定,看天看地看草看花。
第11章 云水之遥
只听他沉声道:“唐将离,顾念晴,你们两人是云水之遥近百年唯二身兼七脉的人,好好修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叶长笺懒懒地应了。
“我知晓你以前年幼不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离,日后你多多照看这个小师弟。”
“是。”
唐将离颔首。
叶长笺抬起头道:“长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也不等唐逸答应便脚底抹油,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走到回廊上,却和等在外边的李君言、燕无虞碰上了。
“你们两个没走远?”
李君言道:“我们一走出去,就有人相询,你是否真的打破了测脉仪。”
叶长笺白他一眼,“什么叫我打破,是它年久失修,自己爆炸的好吗?”
三人往外走去,沿途经过几个修真弟子,皆停了下来,在背后看着他们,眼里透着些许羡慕。
燕无虞感慨道:“从前都是被人戳脊梁骨,哪里有像现在这幅光景。”
叶长笺道:“只是碰了一个仪器罢了,云水之遥还真是死板。”
李君言点头赞同,“听说风铃夜渡没有这些所谓的气脉测试,他们修的不是仙道,似乎不按照五行阴阳来修炼。”
叶长笺淡淡道:“不是不按着来,而是全部都要学。修真法门何其多,哪是单一属性便能定下的。金木水火土,万变不离其宗。”
去风铃夜渡的人,都是走投无路,无家可归之人。全天下的人都容不下他们,若他们不加倍勤勉修炼,如何在将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李君言兴奋道:“远思,你的消息也好灵通!”
他说着又向四周张望,确定没有外人,对他们两人神秘兮兮道:“听说百年前,那人曾想要拜入云水之遥学习,不过后来被赶出来了,连大门都没让他进……”
燕无虞疑惑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天生魔骨呗,云水之遥只收正经的修仙弟子,那个人,不仅离经叛道,而且行为乖张,不可一世,性格古怪得很。”
叶长笺一本正经得点点头,“你说的对!”
他还真是多谢当年云水之遥不收徒之恩!
叶长笺从小便能听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声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他年幼,家人只当他胡言乱语,当他能与野兽沟通时,家人视他如蛇蝎,当他召唤出第一个阴兵,家人将他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