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就不跟你一起了。”勇者凝出一块冰,放到同伴A手里,“有事用这个联系。”
同伴A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冰扔进空间袋,末了感叹道:“灵族在这种时候就是方便啊。”
勇者完全不这么想:“控制不好,烦死了。”
“那你赶紧去把魔核修好吧。”同伴A耸耸肩。
勇者于是点点头,眨眼间就消失了。
“……啊。”同伴A望尘莫及,随便挥了下手当作告别,然后消沉地蹲了下来。
他觉得有点茫然。没有出路的茫然。
以前什么都不懂,只因为喜欢公主而向她告白,认认真真地想要跟她过一辈子。可他慢慢地也意识到了自己和公主身份之间的鸿沟。公主是未来的女王,而他只是一个假勇者。她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要服人,一定会努力保证自身名誉不受损。
公主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国家。
同伴A清楚地知道,他和公主最后的结局是无望的。可是这苦果他不能一人承担,公主也会为此伤心。这让他更难过了。当初为什么那么莽撞呢?默默把感情藏在心里不就好了吗?现在又要和公主断绝关系。他真的太不负责任了。
可是路还是要走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同伴A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把这些乱糟糟的思绪全扔到一边。他站起身,打起精神行动。
换了身衣服,躲避过无生林附近的搜查人员的同伴A,成功地混进了一个小镇的旅舍,然后从空间袋里拿出公主送他的画。
画上已经蒙了一层冰晶。
同伴A:“……”勇者你这块冰也太凶残了吧。
还好公主的灵力没被完全断绝,同伴A总算联系上了她。他静静注视着公主的自画像,语气欢快地陈述了一遍近况。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公主温和的声音传来,“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些消失的孩子回来了。”
“……回来了?他们身上有什么异样吗?”同伴A的心沉了下去。
这件事太奇怪了。
“他们的父母护得很严,不让我们多加调查。不过阁主说,应该没有问题。”公主平静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同伴A:“……”
“阁主?!”
“他现在是半傀儡。”公主轻描淡写道,“所以还是比较可信的。……这件事不要外传。”
同伴A陷入沉默。
毫无疑问,同伴B负责了这件事。如此一来,阁主就受他控制,乐游阁自然也归他管制。
他犹豫道:“可是,无论他做过什么,做成傀儡也太……”他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想法。
“他本人很高兴,因为可以活着。只是半傀儡,还是留有自己的思想的。”公主回答同伴A。
同伴A一直觉得阁主有一种不知所以的狂热和执着。阁主没有任何关系亲密的人,像只孤魂野鬼,却莫名地关注他,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关注,但想想阁主这样还是挺可怜的……
同伴A迟疑了一下:“那他现在……”
被同伴A同情了的阁主,现在正在魔王面前,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你是谁?”
他身后靠着的是一扇大门,门后是一个庄园,一座尖塔高低错落的城堡沉默地立在中间。庄园里的人已经被遣散了,珍贵的物品也很快地被转移走了。
离开之前,同伴B随便地拍拍阁主的肩,让他尽力捞到点情报,顺便阻拦一下。毕竟自家房子真要被毁了还是很没面子的,他会被他爸打的。
魔王不发一言,身侧的火焰忽明忽灭。
“能找到这里……以你的力量,不像是会任由校长指使的呢。”阁主绷紧了神经,语气依然不紧不慢。他身后凝出了一堵厚厚的冰墙,警惕地防卫着可能的攻击。
“变成看门的狗了啊,你。”魔王无所谓地去除了伪装,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阁主自然是知道魔王的样貌的。他暗暗掐了掐指尖,继续勉强笑着:“……果然。你和勇者为什么会有契约……”
“关你什么事。”魔王笑了下。
他周围红色的烈焰一路烧了过去,冰墙瞬间就被消融了,化为蒸腾的水汽。庄园的防护阵法亮了起来,艰难地抵御着火焰的侵袭。石制的围墙在高温中逐渐扭曲,仿佛在痛苦地喘息。
“我没有乱搞破坏的嗜好。只要你家主人乖乖过来就行。”魔王冷淡道。
“如果勇者惹怒了你,你去找他不就行了。”阁主摊手,“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呀。”
“一向是魔王等着勇者来打,哪有魔王满世界找勇者的。”魔王表示他是十分矜持且有原则的。他都没去魔族学校对女孩下手。挑人质也要挑看不顺眼的,比如这个小贵族。
阁主:“嗯,勇者好像通常都是勇闯魔宫拯救同伴的……那你去抓公主啊。”
魔王:“不急,一个一个来。”
阁主:“……”
他叹了口气。
“唉,我也想知道假勇者在哪啊。他肯定和勇者在一块。啧。”
魔王:“……”烦躁。
“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聊聊呢?”阁主瞥了一眼即将蔓延到城堡的火势,“与其在这玩躲猫猫,不如直接打到王都。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魔王不耐烦道:“别废话。”
“如果魔王直接把国王杀了,这对人族的士气可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呢。那勇者可太失职了。”阁主微笑,“国王的性命危在旦夕,勇者还会躲着不出现吗?”
“杀个贵族可比杀国王简单多了。”魔王不为所动。
“那是表面上,实际上……”阁主友好道,“如果你对国王出手,贵族们只会乐见其成,甚至给予小帮助哦。”
魔王沉默了一下。
“帮助?”
阁主点点头:“国王对于假勇者的消息十分愤怒,同时也迫切想知道真勇者到底是谁。你当时被很多人误认为真勇者,只要伪装一下,你的可信度就更大了,去面见国王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见到之后……事情就很简单了吧。”
“什么简单?”一个声音遥遥地传了进来。
阁主:“……”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魔王:“……”
他往声源看过去。
勇者的灵力已经覆盖了同伴B的城堡,和魔王的魔力僵持不下。
他确认完城堡应该没事之后,就往阁主和魔王这边走过来:“我路过,来救个火。”
纵火犯魔王:“……”
勇者望了望四周:“你们密谋的地点……真开阔啊。”
阁主抽了抽嘴角:“……看来不用找了呢,勇者自己出现了。”
勇者:“……”找他?
他思索了一下。
“……找我烧房子干什么。”
两个魔族:“……”
“烽火狼烟?”
“……”
勇者莫名其妙:“什么年代了还折腾这个,用镜灵联系不就行了。”
长年累月缠着假勇者被避之唯恐不及的阁主:“……”啊,不是每个人被追都要跑的啊。
开始自省的魔王:“……”是哪里思路错了?
第58章 封印魔王的第三十三天
在看到阁主还活着的时候,勇者心里无比平静。平静并且无力。他开始怀疑,到底是因为主教对他有所干扰,还是自己能力不足,还是命中注定自己杀不死阁主。
他决定,在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就不动手了。
当然,勇者是不会把这个决定告诉阁主的。看阁主默默紧张他突袭的样子,还是很愉快的,虽然对缓解他杀不死阁主的郁闷没什么帮助。
雪灵当年是怎么爱上自己杀也杀不死的魔族的?不会讨厌到看见都觉得烦吗?
“哦,对了,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勇者对魔王说。
于是勇者和魔王一起离开了。
守着一座被冰封了的庄园的阁主:“……”就这么走了?
远程暗暗观察的同伴B:“干得不错。”
阁主:“……我干什么了?”
同伴B:“我也不知道,就随便夸夸你。”
阁主:“……”
勇者跟着魔王来到一处庄园。庄园里种满了花,正中央是一座蓝白色的漂亮城堡。
勇者:“……”竟然和同伴B家的庄园是一个款型的。
“你在这儿还有地产?”
“当然,这里只是其中一处。”魔王走到白色围栏前,围栏上的阵纹亮了一下,大门缓缓打开,“怎么样?”
“……梦幻。”勇者看着那座城堡,脑子中联想的是公主小时候穿的一件蓝白色泡泡袖蓬蓬裙,像块大蛋糕,十分可爱。他记得同伴B那时候还穿过几次那件裙子,假扮高贵小淑女,招摇撞骗。
魔王十分满意这个评价,带着勇者进了城堡。
城堡里倒没有什么过分可爱的装饰,整体简洁精致。
勇者找了个软椅坐好。
魔王一回头就看见勇者快陷进椅子里去了。
“我有说让你坐下了吗?”
勇者十分无辜地看了魔王一眼。
他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不能坐吗?”
魔王:“……坐吧坐吧。”
他自己也坐下了,然后问勇者:“你找我什么事?”
“你能用魔力压制一下我身上的灵力吗?”勇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魔核碎末,“要不然我魔核要修复很久。”
魔王眯起眼:“嗯——你是要请求我帮助你吗?”
“对啊。”勇者回答。
魔王沉吟片刻。
“凭什么?”
勇者想了一下:“告诉你一个情报作交换。魔宫空间阵的力量来自无生林。我确认过了。”
魔王怔了怔:“……魔宫空间阵和无生林有关系?”
“嗯,无生林是被人为圈出的一块地方,专门用来种植天地木,为空间阵提供力量。空间阵的绘制者应该已经死了,否则他不会放任天地木生出灵智。等天地木灵智健全,一定会主动收回力量,届时空间阵就无效了。”
魔王凝神思考了会儿:“如果天地木被毁……”
“空间阵会即刻无效。魔宫契约也将随之失效。不过灵族一向很难杀死,你可能只会削弱它的力量,延长它灵智混沌的时间。”
“唔,”魔王点头,“很有价值的一项情报。”
“那我们来压制灵力吧。”勇者道。
“我有说答应你的请求了吗?”魔王反问。
“……”勇者茫然了一下,“这情报还不够分量?”
“够,很够。”魔王悠哉道,“可你已经告诉我了啊。情报这种东西,怎么能在交易完成前就交代出去呢?”
“啊,我还挺相信你的。”勇者面无表情,“看来我错了?”
勇者的话让魔王脑子一空。
……相信?
魔王默默叹了口气。
尽管他并不知道勇者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勇者看起来确实很失落。
他不由得道:“刚刚开玩笑的。我答应了。”
“……”勇者觉得魔王真是难以预料。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魔王的神色不似作伪:“……谢谢?”
但紧接着,魔王又冷笑道:“你相信我?可你之前陪着爱人跳崖的时候可是迅速又果决呢。”
勇者陷入沉默。
他反复琢磨了下魔王的话,完全没理出来魔王的逻辑在哪。
“……我要是不迅速果决,他就真的要死了啊?”
魔王的脸色冷冰冰的。
“……而且他不是我爱人。”勇者补充道。
魔王的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还是很不好:“那你就招呼不打一声就跳下去?你不知道契约的威力有多大?……不过,你隐瞒得真好啊,我一点没察觉出你是灵族。”
“我不算灵族。”魔王突然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起来,勇者有点懵,“我要打什么招呼?契约杀不死我啊。”
“杀不死就不用在意了?血液逆流、魔核碎裂……你不知道疼吗?”魔王颇有些恨恨的意味。
“确实挺疼的。”勇者点点头,肯定道。
魔王:“……”
然后勇者才反应过来。
魔王是在关心他?
不会吧?……好神奇。
“你为什么一直装成水属性?”魔王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勇者眨了下眼,一本正经地试探:“一定要现在聊吗?我好困啊。”
“……”魔王看了眼勇者。
他十分不开心地指了指楼上:“随便挑个房间,去睡一觉。”
勇者站起身:“可是我要控制灵力,睡不了。”
“都答应了帮你压制灵力了,你还需要控制什么?”
“太好了。”勇者声音轻快。
他对上了魔王的目光,郑重道:“谢谢。”
“……谁要你的谢谢。”
“那你要吃刨冰吗?”
“……啊?”
“这个灵力拿来做刨冰很方便。”
魔王:“……”你真会物尽其用啊……
第59章 封印魔王的第三十四天
勇者并非故意隐瞒自己的冰属性,只是习惯而已。
雪灵死后一年,勇者就遇到了和爷爷一起搬来雪山不久的同伴A,然后和他们一起住了几年。
同伴A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遭受着试验。他那时候还小,刚被爷爷救出来,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的火属性,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烧死。爷爷只好把他带到雪山,压制他的灵力,并教他控制。
变故发生的时候,同伴A已经基本能控制自己的灵力了。
那是一个阴天的晚上,月色朦胧。爷爷坐在小屋前的矮凳上捏着烟管赏雪景,同伴A和勇者在远处刻冰雕玩。
然后,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魔族,背上扛着个气息奄奄的人族女性。
魔族要求借宿的时候,女性虚弱地、哀切地说了声“救命”。
于是爷爷就和魔族打起来了。
魔族的砍刀舞得虎虎生威。身为一个年老体弱的人族,爷爷很快就扛不住了。同伴A对这种战斗插不了手,勇者便自己跑过去帮忙。
魔族本来抱着轻视的态度,却被勇者轻易掠走了他身上的人族女性。勇者把女性扔给同伴A,准备解决魔族的时候,气急的魔族却骤然发力,砍断了爷爷用于抵挡的烟管,紧接着砍下了他的手臂,然后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勇者默默停住了,仰头看着魔族。
魔族说:“你把那个女的给我,我放这老头子一命。”
同伴A下意识说:“不行……”面上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勇者看了一眼已经丧失知觉的爷爷,垂眸考虑了一下,然后在同伴A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女性从他怀中拽了出来,拖到魔族面前。
魔族接过女性,然后当着勇者的面,收紧了掐着爷爷脖子的手。
爷爷立刻就没了生息。
魔族脸上扯出一个狰狞又嘲讽的笑:“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勇者反应了一下,看向魔族:“你把他杀了?”
“对,”魔族举起砍刀,“我还要杀了你!”
“小心!”同伴A焦急道,却突然感觉寒气扑面而来。
一阵暴雪从天而降,雪花带着惊人的速度,狠狠地砸到了地上。霎时间雪尘飞扬,遮掩住了勇者和魔族。
同伴A听到些许的打斗声,一时间进退两难。他过去就是个拖后腿的,这样站着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太好。
雪尘渐渐散去的时候,同伴A仿佛看到一大块冰块,然后冰块碎成了细小的冰晶。眼前就只剩勇者了。
同伴A呆呆地看过去,正对上勇者转过来的眼睛。
他看到冰晶迅速地飞向自己,觉得自己要死了。
然后冰晶停在了空中。
勇者和同伴A茫然地对看。
勇者说:“对不起。”
同伴A:“……啊……”
“你好像流血了……”他跑过去,检查勇者的伤势,“你背上被砍了好大一个口子!你痛不痛啊?”
勇者:“哦……我现在好像没感觉。”
之后不久,同伴A和勇者就遇见了主教。
主教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了震惊,然后帮勇者处理好了伤势。
“你不能再随便用灵力了。”主教把一滴朝夕花花汁滴在水里,让勇者喝下去,“你不算灵族,没办法控制它,滥用灵力最终会让你彻底失去知觉。”
然后主教教会了勇者加热的阵法。
“时刻注意自己身上的温度不要过低。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未免多事,以后就当自己是水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