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巽坐在会议桌前,看着这些资料,这些社会名流的信息大多雷同,无非就是明里暗里的表功炫富。
“方警官,我受伤了。请送我去医院。”
方惟正在看傅亓通宵赶出来的尸检报告和鉴证报告,司徒巽忽然来这么一句,他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他,只见司徒巽竖着食指。方惟就坐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却都没看清他的食指怎么了,凑近了才看到是被划破了一点点。
“自己舔舔。”方惟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去了。
司徒巽举着手指理直气壮,“知道白求恩同志是怎么去逝的吗?”
方惟知道要是不理会他,他会开启科普模式,直到把你烦死。昨天早上他就让一会议室的人领教了一个网络名词,神烦!于是放下手中的资料,压了压火气,“我带你去医务室。”
“请送我去医院。”
面对司徒巽的坚持,方惟已经快要抓狂了。他知道他要干吗,他早上就想去医院找雷既明,但是程越觉得他的单凭对方的入院时间,就认定他是参加食人魔宴会的人,根本是站不住脚,去了也是白去。另外,ICPO接到线报,他们盯着的那个国际贩卖儿童组织有新动向,如果能一举破了案,也许可以找出食人魔的线索。所以离开前,千叮万嘱,不能让司徒巽去找雷既明。
“你去医院也见不到雷既明。就算你见到了,你问什么?问他‘你去吃人了吗?’”
司徒巽放下了举着的手,拖着张椅子坐到了方惟对面,盯着他,许久,方惟被他盯的全身鸡皮疙瘩。
“知道什么是行为学吗?”
面对司徒巽的问题,方惟木然的摇了摇头。
“行为学,简单来说就是研究人类行为规律的科学,更简单的解释就是研究人类。…刑侦呢,通常都很推崇和相信犯罪心理学,觉得它是专业的,能看透罪犯的心理。”
方惟点了点头,刑侦科也配有专门的犯罪心理分析人员。
“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是犯罪的人的心理状态,从中找出他们的惯性心理和行为模式,从而推测出他们的成长环境、社会角色、性格特征以及行为模式。”
方惟继续点头,但他不明白司徒巽的这些科普,对于说服自己带他去医院,有什么做用。
司徒巽的眼神非常真诚,完全是一副讲师的模样,继续说道:“行为是生命的特征,而生命由躯体和心灵所组成。躯体是生命组成的有形因素,心灵是生命组成的无形因素,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是无形因素,而且还是罪犯这种特殊群体的无形因素,多么片面。行为学研究的是人类这个大群体的生命特征,包括有形和无形因素,是不是觉得很厉害?”
方惟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但看司徒巽如此投入,如此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完全是迫于压力的在点头。
“所以你可以选择,让我在这里因为无聊而开始研究你,或是带我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顺便研究一下雷既明。”
方惟的表情沉了下来,说了半天,司徒巽就是在威胁自己,因为他早已经看出自己是一个多么排斥被人窥视内心的人,所以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废话,就是一种警告。
方惟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你就算去了医院,你也进不了他的病房,见不到他的人。人家是富豪,住的可是VIP病房。”
“我跟着你就可以啦。”
“我?”方惟从来还没觉得,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有这本事。
司徒巽笑了笑,“你的□□比我的ID卡有用多了。”
方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起身往会议室外走去,司徒巽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也跟着走了出去。
事实证明,□□的确很有用,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那一刻,方惟都希望能有人说一句对不起你们不能进。
雷既明屏退了护理师和助理,虽然身体状况还不太好,但他还是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和颜悦色的对方惟说道:“不知道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了半晌,也没人答一句,方惟转头冲着皱头眉头使着眼色,心想不是你非要来的吗,想问什么到是快问啊,这么渗着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司徒巽一脸我没有什么可想问的表情,对着雷既明笑了笑,“我不是警官,只是陪同方警官来的。”
方惟瞪大了双眼,完全是被司徒巽摆了一道,恨的直咬牙,但也不好在雷既明面前发飙,只好压下心头的火,转头陪着笑,清了清嗓子,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可不问这局面也过不去,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雷先生,据我们所知,您是七天前被送到医院的,能问问是谁送您来的吗?”
“方警官为什么问这个?”
“院方说您入院之后,您的家人和助理才赶到,而送您来的人却不知去向,您当时心脏病发昏迷不醒,还受了外伤。……例行公事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雷既明笑了起来,一副诚心感谢的样子,“我那晚去一个朋友那儿小聚,因为喝了一点酒,人老了心脏受不了酒精,所以摔伤了。……哈哈,见笑了。”
“那送您来医院的是您的朋友了?他没等您脱离危险就走了?”
“哦,他那天晚上要赶飞机回香港,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就先走了。”雷既明轻描淡写的解释着。
“那天,雷先生的艺术馆好像有个大活动吧?如果我没记?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恚Ω檬荄avid·Ruud的首个亚洲个展,这么重要的开幕会您却不在场,看来您那位朋友一定很重要了。”
“老朋友了。生意上的活动再大,也不能跟老朋友相比啊。咱们中国人可是重情的。”
雷既明回答的冠冕堂皇,方惟也越来越觉得司徒巽的直觉也有些准的可怕。方惟转眼看了一眼司徒巽,四目相交,都是明白了,转而他笑着寒暄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
直到上车,两人都没说话。关上车门,方惟问了一句,“怎么看?”
“就是他。”司徒巽确定。
方惟点了点头,“看来要盯一盯了。”
警局会议室里,程越沉着一张脸,司徒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程越也知道冲他发火也是没用的,所以转而冲着方惟严声道:“不是说了不让你们去找到雷既明的吗?”
司徒巽搭了腔,“程Sir,你是找我来破案的不是吗,如果你对我的判断不认同,那就让我回M-A,我可是病人。”
傅亓本来被程越请来解释报告细节的,却没想到赶上这场热闹了,在一边看的不亦乐乎。方惟本来想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拉到身边,“别掺和。咱俩就看热闹。”
“你从一则新闻上,就推断他是参与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司徒巽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警察,我不需要证据。我只是帮助你们破案,我只需要把我的推断说出来,证据应该由你们去找。”
方惟在一旁听着,到是觉得他说的也没有错,本来他就是被找来帮忙的,他能提供的帮助也就是分析疑犯及相关人员,以推测案情发展。
“我曾经问过方警官,什么样的人会去吃人肉?花多少钱才能吃到?这两个问题,程Sir又是怎么想的?”
程越虽然火气还没消,但是这个案子压在他的心头,可怜的孩子不只被贩卖,还被杀被吃,这犯案的人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这案子拖的越尽,受害的孩子就会越多。他压了压火,答道:“变态。疯子。”
司徒巽撇着嘴摇了摇头,“方警官比你准确一些。他的答案是‘非常有钱的,追求猎奇带来的刺激的人。’”
程越听罢,转头看了看方惟,看他的资料,方惟一直是刑警队的,实在没想到他还有刑侦推理的本事。
“食人魔招待的一定是和场所以及食物都想配的人。人如果不是饿疯了的话,应该不会去吃人肉,除非他们根本就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或者他们一直都是在追求这种极致的刺激。”司徒巽见程越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他的话,于是继续说道:“方警官问雷既明话的时候,他思虑非常清淅。他全程看着方警方回答问题,眼神没有一丝闪烁,他一直在表现出积极配合的诚恳态度。可是,回答问题本身就需要思考和回忆的,没有人会盯着别人的脸思考和回忆,除非他一早就拟好了答案,为了要让你相信他的答案是真实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看到他真诚的目光。”
方惟终于明白司徒巽让他问话的目的了,他是想从旁观察雷既明。
“雷既明的入院时间在那场食人宴的时间段内,而那天他本应该出席他艺术馆的一个重要开幕礼,可却没有出现。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手也受了伤,医院诊断报告上写明的玻璃器皿割伤。不过很可惜,取出的玻离碎屑医院没有保留。”方惟补充道。
“程Sir,现在还觉得雷既明与本案无关吗?”
程越不得不佩服司徒巽的分析能力和直觉,毫不相关的一则新闻,他却能察觉出其中的异常。程越也曾经听过犯罪心理学的讲课,如果仅仅是用犯罪心理学来分析,雷既明根本不可能成为被怀疑对相,而司徒巽从行为学的角度分析了他,找到了案子的破口。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程越问道。
方惟也很想知道,于是眨着眼睛看着司徒巽。
“程Sir,不是收到线报了吗?”
程越点了点头,“那个国际贩卖儿童组织,这两天会有新动静,应该是有新的孩子到了。”
“盯着雷既明,他应该很快会收到新的邀约。”司徒巽笑了起来。
第7章
废旧的厂房里,研磨机还在工作着,倾倒出的白色的粉末被混入了一旁的目结土中。已半成型的塑像还差最后的一点修饰,灰黑色的目结土将牙白色的骨骼凸显的十分阴森,整座雕像散发着摄人的美感以及撕裂的痛感。
“真期待你看到他时的样子。太美妙了。”创作者隐藏在雕像的阴影里。
等待最是煎熬,十天过去了,半点动静也没有。每天上班,下班,看资料,看报告,方惟已经快要抓狂了。
这个案子没有了结之前,他都得给司徒巽当保姆,还要外加一个隔壁老亓。昨天晚上,傅亓依旧照惯例,在晚饭的饭点儿前半个小时出现在了司徒巽家里,并且总带着一些高级食材让方惟来做,有些东西方惟连见的都没见过。
“老亓,你这些东西都哪来的啊?这是什么肉啊?”方惟身上穿着傅亓送他的围裙,皱着眉头。
今天的食材是一大块红红的鱼腹肉,方惟也不知道这块是什么鱼的肉,更别提做成菜了。
傅亓和司徒巽坐在沙发上,司徒巽拿着平板正在看什么,傅亓自顾的倒了一杯从司徒巽的酒柜里挑出来的勃艮地黑皮诺,虽然酒是存在司徒巽家,不过都是傅亓带来的。司徒的家里,除了brain room里的东西是司徒自己的,其余吃的喝的用的大多都是傅亓置办或是存放的。
“我朋友多嘛。”傅亓一脸骄傲,抿了一口酒,“这是黑鳍金枪鱼。”
方惟看着眼前红红的鱼肉,这么一大块,大概有二十几斤重。他们两到是闲着没事儿,自己像个老妈子似的,虽然以前一个人过也经常做饭,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是要向高级主厨的路上走,除了叹气,也没别的想法儿了。
傅亓是一个非常洒脱的人,方惟一直觉得他很会享受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明明他家里都是搞法律的,父母都是大法官,他这个长子却去做了法医。他还有一套他觉得听起来特别有深度的自我剖析,“比起审判活着的人,我更想了解死去的人。”他每次这么说,司徒巽都会翻着白眼离开。
虽然如此,但是方惟还是很佩服傅亓的,他做到了他自己想做的事,在法医界他的名气是响当当的,他一手组建的独立法医鉴证室,帮局里破了不少大案。
除掉工作之外的傅亓着实让方惟头疼,喜欢打听各种消息,对方惟总是刨根问底,烦不胜烦。
半个小时后,傅亓坐在饭桌前,内心是崩溃的,指着如摩天大楼一样立在桌子上的汤锅问,“这是什么?我的Atlantic bluefin tuna呢?”
司徒巽一向对吃没有要求,他一边嚼着饭,一边去夹摩天汤锅旁边盘子里的鸡蛋炒青椒,完全无视傅亓。
方惟本来已经对这种三天两头为难他的食材非常反感了,正好现在也表明一下立场,“我们这种穷人家长大的,做饭也就会个煎炒煮炸炖,前面四样呢我没那么大的锅,所以只好炖汤了。”
“你做汤,你做汤你也做个西式冷汤啊。”
“傅大法医,我就只是会炒个鸡蛋,煮个面条的普通人,你弄来的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你还要求我能给你做成什么样儿啊?”
“你可以直接切片。”司徒巽一边吃,一边说,半碗饭已经下肚了。
“啊?切片?”方惟想了想,反应了过来,“生鱼片?”
傅亓满怀悲痛,舀了一碗汤,苦着脸喝了一口,忽然精神了,又喝了几口,一拍桌子,笑道:“小方同志行啊,这汤做的不错啊!”
司徒巽看他一脸兴奋,也舀了一勺到碗里尝了一口,神色也是有些惊讶,“手艺不错啊。能把这么高级的材料,做成这么家常的味道。”
方惟就知道司徒巽是不会好好夸人的。
“你说食人魔手艺有没有小方同志的好?”傅亓好奇的问道。
司徒巽吃饱喝足,盯着饭桌发了会儿呆,说道:“七年前,我对这个食人魔做过行为分析和特征侧写。他的年纪在30-35之间,白人,工作的地方应该是屠宰场或是养殖场,他应该有一段婚姻,但是并不美满,甚至可以说是造成他性格扭曲的直接原因,他食人并不是生理的欲望,而是一种发泄,所以他应该有一个6-7岁大的孩子,而且他非常仇视这个孩子。”
“有了这么具体的侧写,不是应该很容易找到疑犯吗?”方惟问道。
“从FBI发现那7名儿童的尸体后,食人魔就没有再犯案,他就像消失了一样。……现在看来,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遇到了改变他的人。”
傅亓思考着,问道:“你一直说有一个除了食人魔和他的助手之外,还有第三者存在,是那个第三者彻底的改变了食人魔的状态。可是人的性格和心理状态,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吗?”
“行为学中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人格是由遗传基因所决定,加上后天教育培养形成的,一但形成,任何方法都不能改变。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人格是可以塑造和改变的,是可以通过所获得的知识,达到重塑的。”
“如果真的改变了,那还是同一个人吗?”方惟皱着眉头。
司徒巽笑了笑,“以生物学来说,他的DNA没有发生变化,他还是原来那个他。但以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的第二人格已经占主导地位,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傅亓和方惟看了看彼此,事情实在太复杂了,虽然听说过人格分裂,可是真的分裂出一个人格,将原来的完全取代,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司徒巽陷入了沉思,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人格的重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并非不可能,只是对原体的要求很高,因为杂质会破坏转变。想要彻底转变一个人的人格,并不是要让他产生出分裂的第二人格,而是要真真正正的将他本身的人格转化。
一个人,只拥有一种人格,却不是由先天的DNA决定后天形成的,而是远全破坏再经由后天培养出来的,这才是人格重塑的终极课题。
这个曾经一度让司徒巽为之专注的课题,也是将他吸引到行为学这门学科里的起因。
司徒巽从上小学时,对人就有一种疏离感,他不喜欢亲近别人,可是却非常喜欢观察别人,他甚至为此写了许多本观察日记,也因为这些日记而被同学老师以及家人孤立。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他们全家移居美国,这个自由度相当之高的国家让司徒巽找到了更多的观察对像,他读到高一就辍学了,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一年多,就在他的家人就要放弃寻找他的时候,他带着一背包的观察日记回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