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但话姜云虽然没有说完,但大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不约而同的,都皱起了眉,觉得姜云说的,似乎也是有道理的,便也生出了想让沈奕瑾拿出证据的心。
将众将领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姜云脸上的笑越发得意,他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往林龙的方向看过去。
而林龙也似有所感,用眼角扫过姜云,对他轻轻一颔首,又飞快地比了一个手势,姜云看了,对他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两人悄无声息的完成了一次交汇。
沈奕瑾瞧着众将领,又看了看得意无比的姜云,眉头皱的很紧,手也握成了拳,他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施南钺拍了下肩膀,又对自己摇了摇头。
转过头去看了看施南钺,迎着他带着安抚的目光,沈奕瑾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他犹豫了会儿,便往后退了一点点,站在了施南钺的身后。
施南钺站在沈奕瑾身前,抬眼扫过众人,尽管神色清清淡淡,但却给人十足的压力:“关于瘴气林,我已经让赫章和洛正青去查看了,是真是假,他们回来便知。”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姜云,板起脸,冷声斥责道:“你还不速速向洛山兄弟道歉。”
听了话,姜云的脸色猛地涨红,片刻后又刷的变白,他哪里敢和施南钺对抗,于是憋了许久,才终于是憋出了一句:“方才多有得罪,很抱歉。”
洛山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就连忙摆手,憨笑了一声道:“不不不,将军不必向我道歉,我也没啥关系。”
洛山的大度,让姜云的脸更红了。
姜云低着头,灰溜溜地退回到了最后面,再不敢轻易开口,但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却狠狠地瞪着沈奕瑾,眼神可怖,面露凶光。
而瘴气林的事,由于施南钺开口了,便暂且搁下了,众将领也不再议论纷纷。
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赫章和洛正青还未归来,众将领便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正当他们忍不住又要站出来质问时,赫章和洛正青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
看见他们两人毫发无损,施南钺也缓缓松了一口气,他出声问道:“如何,可有找到瘴气林?你们可进去了?”
施南钺是让他们两人拿着林老头给的药,去瘴气林走一趟,一是为了让他们找出瘴气林的准确位置,二是为了试试林老头药的效用,是否真的有用。
他不能拿一千将士的性命轻易冒险,若是药没有效用,便需要再请林老头重新配制。
赫章和洛正青越过众人,来到施南钺跟前,回答:“云山上却有瘴气林,我们也进去了。”
洛正青道:“那瘴气林从表面上,并不起眼,就像是普通树林,但一旦毫无防备的走进去,便是凶险万分。”
“里头因为常年见不着太阳,又有雾气笼罩,可见度极低,空气中充斥着腐臭的味道,脚下随时都能踩到骨头或是坑洼,坑洼有大有小,倘若一脚陷进去便危险了,并且,里头还有很大的一群瘴母和各种蚊虫,一不小心,便会致命。”
赫章在一旁点头,然后接过了话道:“我和洛哥方才进去走了一圈,花了时辰才走出来,期间还碰上了瘴母,瘴母在我身边炸开,但这多亏了沈秀才给的这两瓶药,我们才能化险为夷。”
话音落下,他又朝沈奕瑾笑了笑。
他将给药的功劳推给沈奕瑾,是施南钺吩咐的,施南钺料到了沈奕瑾初入军营,定会被刁难,他希望能给沈奕瑾加些筹码,让他能过得舒心些,不至于会受冷遇。
不过这个功劳,也确实是可以归为沈奕瑾的,因为倘若没有沈奕瑾要求加入他们一起除匪,林老头也不会给他们药。
说到底,林老头只是为了要保障沈奕瑾的安全。
众人一听有治瘴气的药,纷纷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将领提问道:“赫副将,此药真的能治瘴气?”
“确实是真。”赫章道:“并且沈秀才已经备了足够多的药,足以保证众将士即使误入了瘴气林,也能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的出来,诸位请放心吧。”
闻言,一众将领脸上都是喜色,而看向沈奕瑾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再没了先前的不满和不喜。
只有姜云和林龙,一个气到不行,一个面色难看。
既然确定了瘴气林的存在,便要开始商讨明日的进攻路线了,并且尽量绕开它,不过由于上山路线有三条之多,路线又各不相同,要到山上才有交会,几个将领的意见都不统一,彼此争执不休,且争得面红耳赤。
沈奕瑾和施南钺站在一起,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幕,觉得很是惊讶。
看着他的神情,施南钺低低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很吃惊?”
沈奕瑾老实地点了头。
施南钺轻声叹息道:“近几年来,战乱虽有,但已经不多,这些老将也因此养尊处优惯了,变得心高气傲,倚老卖老,总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并不同意年轻一些将领的意见,一旦有人反驳他们,就开始争执不休起来,但往往争到最后都没有结果,只是各自吃了一肚子气。”
沈奕瑾皱眉,疑惑道:“如此情况,在你军中也是一样吗?”
这一次的兵马,并非是施南钺的亲兵,而是从京城的驻军营地直接调来的,施南钺的亲信只来了四人——赫章,洛正青,封白和伍力。
施南钺摇头:“在我的军中,绝不会有此事发生。”他的语气笃定,也充满了自信。
沈奕瑾听着,笑了。
两人正说着,那头的争论突然停了下来,见众将领都转头看向自己,施南钺的视线从沈奕瑾身上收回,又越过了他们,落在旁边的伍力上,淡声问道:“可已经讨论出了结果?”
伍力低头道:“禀将军,还未有结论。”
施南钺闻言,拧起了眉,表情严肃,他已经没了耐心,于是不再理会一干将领,直接点名林龙:“你来说。”
林龙心中一喜,想了想,回答:“末将以为,兵分三路较为稳妥。”
施南钺神色淡淡地盯了他,目光幽深,片刻后,微微颔首道:“也可。”
施南钺望着地形图,右手垫在左手上,托着下颚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指了指上面的一条路,吩咐道:“林龙,姜云,赫章,正青,你们四人领两百兵带着洛山兄弟从这条路上山。这条路上山最近,所经之处,也最为安全,但也是山贼最易设陷阱之地,你们切记,要谨慎小心。”
他指的这条路,恰好避开了悬崖和沼泽,又是常路。
四人闻言,应声道:“末将/属下领命!”
而剩下的两条路线,施南钺也分别分配给了其他几名将领,让他们各带两百士兵上山。
安排完了明日的攻山之事,施南钺便让他们离开主帐,各自去忙其他的事了,不过,他将赫章、洛正青留了下来。
待其他将领全部离开了主帐后,施南钺才对赫章和洛正青道:“我要你们做一件事,去查一查林龙和姜云,尤其是今日,要留意他们会与哪些人见面,将他们所见之人,一一记下,还有明日上山时,也千万要小心他们二人。”
赫章和洛正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施南钺的意思,他们沉声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沈奕瑾蹙着眉,脸色凝重道:“施大哥,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与山贼有关联?”
施南钺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论他们是否与山贼有关联,但他们二人行为如此怪异,必是有问题的。”
第41章
“钺儿说得不错。”话音落下, 主营帐的门帘就被掀起, 封白和柏苏二人缓缓走了进来,方才出声的,正是柏苏。
沈奕瑾转过身, 循声望去, 就看见到柏苏和封白一前一后的进来, 走在前面的柏苏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而落后一些的封白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视线专注地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也挂着一抹微笑, 很是满足,衬得他的脸越发昳丽。
沈奕瑾注意到, 此时的柏苏, 已经没了先前对封白的排斥和抵抗,甚至他们彼此之间还荡漾着一股淡淡的温馨和暧昧,猜到是因为什么, 他不禁勾起唇, 祝福地笑了起来。
——他们这是解释清楚,又在一起了吧。
沈奕瑾笑着,忽然又觉得羡慕起来, 他偏过脸,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施南钺,须臾又垂下眼眸,神色变得有些落寂。
一旁, 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施南钺担忧道:“小瑾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他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也不敢这么去猜测。
沈奕瑾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而后缓缓勾起一个笑容道:“无事,施大哥你无需担心。”
闻言,施南钺仍是不放心地继续注视了他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确实没有任何事,身体也没有不舒服,这才终于收回视线,重新往柏苏看去。
施南钺眼尖的在柏苏脖劲处看到了一个红色印记,怔了片刻,心里就已经了然,同时却也暗暗觉得诧异,他不禁又偏头看了一眼封白,见封白咧着嘴,笑的跟傻子一样,和他昳丽的面容毫不相称,挑了下眉,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眼里都是祝福的笑意。
而封白则是实在太高兴了,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和追寻,终于有了回应了。
他心满意足的盯着柏苏脖劲处自己留下的印记看了半晌,又想起昨夜一夜的疯狂和占有,心里又甜蜜又高兴。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布,这个人属于自己,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完完全全的,都是属于自己的!
大概是封白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柏苏终于是忍无可忍的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过虽然是瞪,但眼神却也带着些许嗔怪,倒像是在撒娇。
封白见了,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痒痒的,满心只想扑上去将人抱进怀里亲个够,但他也怕柏苏会生气,所以到底是硬生生忍了下来,仅仅是翘着嘴角笑得更欢了。
看着他,柏苏无奈地摇了摇头,耳根却慢慢变得通红。
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柏苏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施南钺,敛起笑容正色道:“钺儿,这是昨日有人送到沈公子家的信,信是绑在箭上的,我看了下,是给你的,而信上的内容,便是跟林龙和姜云有关,你且拿去看看。”
昨日,施南钺拉着沈奕瑾离开后,他和封白一直僵持着站着,谁也没有理对方,绑着这封信的箭,当时是直直往他射过来的,力道极重,速度也极快,想来对方该是想要他的性命,而他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不查,并未注意,是封白及时拉开他,才勉强避开了这箭。
施南钺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后,他的眉头皱的很紧,用力捏着信,抬头问道:“你们可知这送信之人是谁?”
柏苏摇头道:“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人,又连追了几里路,还是不见其踪影。”
见他们个个面色凝重,沈奕瑾插话问道:“施大哥,这信上写了什么?”
施南钺并没有瞒他,坦白道:“这信上写的是林龙与姜云受贿于何振,因何振的关系又与江南官员往来密切,与云山的山贼,更是有所勾结。”
“何振?”念着这个名字,沈奕瑾皱起眉,眼中更是浮起一丝厌恶。
施南钺看了看他,问道:“小瑾你也知道此人?”
沈奕瑾点头道:“知道,这何振便是前任杭州知府,现任户部侍郎。”
施南钺闻言,神情越发凝重。
安静了一会儿,沈奕瑾道:“如果信上所说是真,那他们二人今日一定会寻个机会,将攻山的路线告知那些山贼。”他看向施南钺,问他:“施大哥,你准备如何?”
赫章最是厌恶这种人,脱口而出道:“不如现在就抓了他们吧。”
施南钺摆摆手头,道:“不可,现在还不能抓他们。”
赫章蹙起眉,不解地问:“为何?”
施南钺告诉他道:“我们手上并无确切的证据,抓了他们,无法向其他将领交代,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并且这封信来的蹊跷,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们入套,因此,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施南钺安静地思索了片刻,又交代道:“赫章,正青,你们现在立刻就去将他们二人监视起来,若是他们要将消息传递出去,你们也不要阻拦,只需回来禀报即可。”
赫章抿着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洛正青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洛正青应道:“我们知道了。”
施南钺又转脸看向封白道:“你去交代伍力和于川,让他们二人明日带着人马,仅往山上走一里路便全部退回山下,并将人手全部布控在山底,不要放过任何下山之人。”
“是。”封白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一时之间,营帐里只留下了柏苏,沈奕瑾和施南钺三人。
过了一会儿,柏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道:“钺儿,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你的?”
施南钺没有回答,反而笑了下,道:“师父不走了?”
“嗯,不走了。”柏苏勾了勾唇,神情变得极为温柔,缓声道:“封白在哪,我就在哪。”他和封白已经白白错过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解开了误会,哪里还舍得再离开。
施南钺听了,笑了起来,他道:“师父能有如此决定,封白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闻言,柏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红,须臾又甜蜜一笑,应道:“……嗯,他很高兴。”
施南钺看了,难免有些羡慕,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沈奕瑾,一双眼里有渴望也有占有,他的眼眸幽深,思绪翻涌,脑海有千般计谋闪过,但最终也只是化作满腔的柔情,压下心中的卑劣绮念,不敢轻易尝试,也舍不得去尝试。
因为他只要他的小秀才,只要开开心心的,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没过多久,封白就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又和方才一样,将目光放在了柏苏的身上,一刻也不移开,施南钺很是无奈,只好摆手道:“你们回自己的营帐吧,暂时也没有别的事了。”
封白听了话,终于舍得把视线分片刻给施南钺,他冲施南钺点了下头,又笑了下,然后便拉过柏苏的手,飞快出了主帐,一刻也不多停留。
沈奕瑾:“……”
施南钺:“……”
默契的转过脸,两人面对面地相视一笑,须臾,又同时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叹了口气。
施南钺先开口道:“走吧小瑾,我带你在营地里走一走。”
沈奕瑾抬起头,问他道:“施大哥可有其他事情要忙?如果有的话,就先去吧。”这营地里到处都是守卫和巡逻的士兵,是十分安全的,他一个人也无妨。
伸手摸了下他的头,施南钺含笑道:“我的事,便是陪着你。”
迎着他的目光,沈奕瑾的脸一红,心里砰砰砰跳的厉害,他连忙低下头道:“那、那就劳烦施大哥了。”
施南钺宠溺地笑了笑,温柔道:“傻瓜,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说罢,他掀开门帘,又回身道:“我们走吧。”
沈奕瑾盯着他看了半晌,微微颔首,随后跟着走了出去。
营地四周,四面环山,且如今又是冬日,不少树木的叶子都掉了,放眼看去,尽是光秃秃的一片,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可因为是和施南钺一起,沈奕瑾却觉得这比山水名胜的景致还美上万分,不舍得就这么离开。
两人在营地附近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快要入夜,寒风渐起,沈奕瑾被冻的瑟瑟发抖,才回到了营地之内。
由于营地内的帐篷有限,沈奕瑾本是被安排和其他将士合用一个帐篷的,但施南钺哪里会放任沈奕瑾其他人同眠,便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帐篷。
施南钺身为大将军,是一个人用一个帐篷的,夜里寒冷,里头很早就点上了火盆,烧的暖暖的,施南钺将沈奕瑾拉到火盆前,让他坐下,又拿过床上的披风,给他披上,做完后,他自己也靠着沈奕瑾坐下,然后伸手抓过沈奕瑾的手,给他传了些内劲过去。
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起来,沈奕瑾心里觉得很甜,一双眼睛笑弯成了月牙状。
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被施南钺握着的手,沈奕瑾觉得自己耳根发热,脸也发烫的厉害,他其实已经不冷了,但他不想告诉施南钺,因为他还想再被这么牵着,抬起眼眸,他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施南钺看了起来,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无论如何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