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语速极快,机关枪似的描述着哥哥的病情,看着魏凯像救命稻草一半,期盼今日就能获得诊断,然后拿到治疗药物,让哥哥明天就能痊愈恢复正常。
魏凯:“除了对猫,在其他方面,还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嗯……没有。工作态度没以前积极了,不过那也是因为要照顾猫。”妹妹眉头紧皱,瞥视一旁把头埋到猫背上狂吸的哥哥,“他总说他是这只猫的奴隶,要全心全意对它好,这辈子就是为了回报它才出生的。反正满嘴的胡言乱语,好像世间只有这只猫是最重要的。”
魏凯:“其他猫没事儿?”
妹妹摇头:“我试过,从朋友家借了一直猫来,也是布偶,巧克力色的,长得不如这只好看,但也差不多啦!但哥哥连看都不屑于看那只一眼。只盯着这个猫妖不放。”
齐汾想起现在网上流行的一个词“猫奴”,是一群爱猫成癖的人,因为猫的性格高傲,把猫当成自己的主子,整天伺候猫。说到底就是一群喜欢猫的人的情趣称呼而已。可这个男人对猫不仅仅是情趣和喜爱,更想存有不符合伦理的肖想。
对一件物体或事情,当超出了正常范围的追求,往往会呈现病态的发展。
但同时又很难界定什么是正常范围内的,男人的行为怪异到底算是喜欢到了极致,还是需要被作为算作精神障碍的症状而看待。
魏凯:“这只是公猫母猫?”
“公猫。”妹妹回答,“说到这个,还有一件事。刚捡到时候,我们带它去做过鉴定,结果是8个月大,正好是适合做绝育的年纪。不知道您养没养过猫,无论是公猫母猫,都应该带它去做阉割手术,防止生病,也能有效阻止他的发情期。但哥哥当时跟我急了,就为了这件事,他真的特别生气,从来没有过的愤怒,怒骂我想毁了他的猫。这都哪跟哪啊?!”
魏凯:“然后呢?”
“不绝育就不绝育吧,我也没办法。但后来那猫发情期来了,满处交换,盯着隔壁家母猫不放。结果哥哥急了,我听见他打猫的屁股,对猫说再看别人就把它阉了去。”妹妹无可奈何,“他原来从不吃女朋友的醋,都是有问题就分手,现在连一只猫的飞醋都吃!真不忌口!”
第57章 案例12.5 ● 最爱的那只猫
妹妹说这话的时候凶神恶煞,齐汾感觉这兄妹俩一个吃猫的醋,另一个想把猫蘸醋吃了。
猫咪被男人误揪到了毛,不满的赏了他一爪子,被男人趁机抓住小肉垫揉捏。由于猫很少下地,小肉垫粉嫩柔软,捏起来如同软糖一般舒适。男人半眯着眼,看到的人知道他在撸猫,光看表情还以为在吸毒。
猫咪不喜欢被捏爪子,不悦收着爪子,半抬着脑袋,神态如同娇贵的美人。男人见状亲了猫一口,被猫嫌弃地拍开,但接下来却容忍男人继续捏自己的肉垫,没有继续抵抗。
妹妹看着猫和自家哥哥的互动甚是不爽,对猫怒目而视,“医生,你说我哥哥得了什么病?是不是该找人来驱魔?”
“具体诊断是什么病还需要后续检查,”魏凯打开病历本,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团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但我们这里肯定不管驱魔。”
妹妹被逗乐:“不是,我就是那么个意思。那还需要什么检查?”
魏凯:“我先跟你哥哥聊一下?”
“行!”妹妹也不客气,转身踢了哥哥一脚,“喂,医生叫你呢,别逗猫了,赶紧过去。”
男人沉迷撸猫,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是自己妹妹,不爽地撇撇嘴,但没有其他动作,对自己亲生妹妹很是包容。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抚摸怀中的猫咪,几根白色的猫毛在空中飞舞,“什么事?”
魏凯观察了男人半天,才缓缓开口,“这是你的猫?”
“不,这是我老婆。”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猫的反应,当发现布偶猫对他的话并没有反驳的时候,兴奋地浑身都激动地颤抖,美滋滋地撸的更欢。
魏凯重复:“猫是你的老婆。”
“对对,”男人把猫举起来,猛地亲了一口,“老婆最好了。”
魏凯强调:“这是只公猫。”
男人翻了个白眼,“同性吃你家大米了?”
魏凯:“……”这不是性别问题吧!
男人肯定不正常,而且知道这是只猫,不是幻想成别的什么东西,比如:人。
恋兽症是性偏好障碍,是性行为异常中的一种,多见于儿童、青少年和较少接触异性的人。
成年人患此病大多因为少年时期的心理障碍,魏凯问男人在年纪小的时候有没有跟动物有所接触。
男人有着一股子只要抱着猫就抱着全世界的劲儿,虽然不耐烦,但看在自己妹妹的份上,全部精力都放在猫身上,还是分了半成精力给魏凯,回答他的问题:“动物?没有。其他动物哪有我老婆可爱!”
魏凯:“养过其他动物吗?”
男人皱眉:“不养,多麻烦啊那些玩意。喜欢去动物园看就好了。”然后他头也不抬地朝妹妹的方向努嘴,“喏,我妹妹养过,你可以问她。”
魏凯:“这只猫不是动物吗?”
“他怎么能是动物!”男人立马急了,“这是我最聪明的老婆大人,怎么能和那些畜生相提并论!”
猫抬起爪子拍在男人胳膊上,似乎在安抚他,男人瞬间散了怒气,低头继续吸猫,不断喃喃自语,与猫说些情话。
妹妹也站在一旁解释,俩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无论是儿时还是成年后,男人都没什么诱因,只是见了这只猫后就疯了。
魏凯继续问男人:“为什么把猫当老婆呢?你之前不是有女朋友么?”
男人一愣,“不知道,我就觉得他是我老婆,而且我欠他的,所以一定要对他好,补偿他。”男人没有原因,纯粹凭本能做事,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应该对布偶好,所以就这么做了。”
妹妹更急了:“医生你说这是不是猫妖变得?我哥以前很理智的人,感情根本影响不了他的判断力,结果现在连个原因都没有,就被猫吸引了!”
猫听了男人说的话,很是开心,在男人身上一拱一拱的撒娇,男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又是新的一轮揉搓。
魏凯继续问男人:“你第一次见到这只猫是什么时候?”
“就是那天饭后散步,这个小家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毛发都脏成一团,如同坠落凡间的精灵。”男人如同在吟诗,极力搜寻词汇赞美怀里的猫,“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令我对他一见钟情,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面前的猫,万物暗淡再也不吸引我。”
魏凯发现男人根本没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对着怀里的猫抒情,拍他的马屁。
魏凯提起别的东西试图吸引男人注意力,“那你的公司呢?都不再吸引你了?”
一离开猫的话题,男人恢复正常,“公司哪有他重要。要不是需要钱养他,我才不管公司呢!再说这不还有妹妹呢么!”男人朝妹妹抬抬下巴,“她也很厉害,等毕业了就把公司交给她。到时候我拿分红就行。”
男人如此不负责任,激怒妹妹,她生气道:“我到时候一分钱都不给你!”
“不给我就不给了。”熟料男人无所谓地回答,然后宠溺地揉揉布偶猫,爱意扑面而来,好似能融化坚冰,“你给我的宝贝钱就好了,我以后就吃宝贝剩下的。”
妹妹:“……”
“老婆,你会不会给我留一口?”男人对着猫撒娇。猫撇过头不理他,男人委屈地噘嘴,与气质很不相符,看起来甚是诡异。然而猫似乎吃他这套,瞥了一会儿又弱弱地“喵”了一下,男人立马眉开眼笑,啵了一下布偶的脑袋,“就知道老婆心疼我!”
围观的几人纷纷表示狠辣眼睛,想把男人和他的宝贝一脚踹出去。
妹妹急得快哭出来了,连问魏凯怎么办。
魏凯:“现在流行两种办法,一种是精神分析疗法,通过与患者的沟通,让他重新建立正常的恋爱观,纠正自己错误的性行为。”
妹妹抿嘴:“他很固执的,找了心理医生都不搭理人家,很难沟通。有没有快速一点的办法,比如吃药什么的。”
“很多事情并不能靠吃药解决,尤其是精神病这方面。”魏凯解释,“第二种疗法是厌恶疗法。”
厌恶疗法是指通过药物或电击等惩罚手段,在患者接触病态的喜欢的东西时给予刺激,比如电刺激或药物催吐,让他每次接触就受到惩罚,形成厌恶的条件反射。此疗法对患者伤害大,但见效快。
妹妹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使劲点头,恨不能现在就开始治疗。
魏凯补充道:“这个疗法必须获得患者同意才能实施。”
妹妹立马萎了,她可不敢跟哥哥说他这是恋兽症,需要厌恶疗法治疗。哥哥之前再宠她,看现在这架势,听了这话可能也会气得抽她。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妹妹不甘心地追问。
魏凯:“建议你们寻找专业的心理治疗师进行非药物心理治疗,如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推荐。”
妹妹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让哥哥住院的话,有帮助吗?”
“先不说怎么治疗,”魏凯指着猫说,“猫不能进病房,你哥哥能同意吗?”
妹妹想让哥哥恢复正常,但她同时又不希望用暴力手段制服哥哥。可仅仅使用和平手段让哥哥跟猫分开,简直绝无可能。
她失望地跟魏凯道谢,拿着开着脑神经和脑电图的检查单,带着哥哥和猫,疲惫地离开诊室。
现在这个年代家养宠物的多,平均结婚年龄越来越晚,男女比例差距大,恋物症和恋兽症的患病人数也呈增长状态。男人不过是喜欢一只猫而已,如果没有后续的话,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恋兽症案例,普通到连发表个例论文都轮不上他的地步。
但大约一个月以后,妹妹又来医院了。
这次她自己来的,没有带哥哥和猫。她一脸生无所恋的表情坐在诊疗室里,对于治疗哥哥似乎不报太大希望,只是又有了新的发现,来例行询问一下罢了。
“医生,我哥哥前段时间,抱着猫去河南那边玩了一圈,回来整个人都有变化,跟被附体了似的。”
魏凯:“怎么变化?”他觉得自己不像医生,像通灵的神婆。
妹妹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形容词:“说不出来,为人处世还是那样,喜欢猫喜欢的不得了,但就是细节变化了。又说不出是什么细节,更像是气质的升华。”
魏凯听得一头雾水。
“就好像去了趟河南,心灵被净化了一样。”妹妹最后总结。
魏凯:“……”你确定去的是河南,而不是传说能洗涤心灵的西藏?还是说去了趟少林寺后大彻大悟,决定出家了?
妹妹:“不是什么太大问题,但很奇怪。”
魏凯:“跟猫的关系有变化吗?”
妹妹:“没有呢!”
魏凯劝慰道:“如果不是症状恶化,比如真的和猫发生了关系。像这样的非负面变化,作为家属,也不需要草木皆兵。”
“哦哦,不不不。”妹妹拍拍脑袋,赶忙否认,“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是我那天看到他的日记,偷看来的,发现最新的几篇有很大问题,所以才来找您。”
魏凯:“什么问题?”
妹妹:“不像日记,更像是在写小说。”
魏凯:“你有带出来吗?”
妹妹苦笑:“没敢,偷偷看完就放回去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大致讲一下。”
魏凯觉得这回他不只像神婆了,还兼职了侦探。
第58章 案例12.5 ● 最爱的那只猫
古青啸第一次遇到杜苓时是在十六岁生日那天。
秋高气爽、草长莺飞,商贩推着小车游走在大街小巷,吆喝自家新产的水果。丰神俊朗的青年站在街边,身着靛青色球纹锦袍,头戴素色拢发包巾,随意地把发髻盘起,旁侧以琉璃发钗固定,微风浮动零碎落下的青丝,清新俊逸,引路人回顾频频。
那年的古青啸还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不愿听古板的教书先生上课,从家里悄悄跑出来,扒在墙角偷看青年。他素来贪玩,周围邻居几乎无人不识,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样貌的青年。他紧张地整理下衣角,埋怨自己为了不引人注目,只穿了褐色襕衫出门,太过平庸。
青年呆了不久,似是没有等到相约之人,抬脚准备离开。
古青啸立刻慌了神,再不管内心繁复纠结,匆忙冲出来,拦住青年,发现对方比自己高出许多,“我叫古青啸,你叫什么?”说完立时后悔,暗骂自己言语太过粗鲁,生怕对方厌恶自己。
青年突然被拦住,愣了片刻,只当对方是附近顽劣的少年,很有涵养地微笑示意,“在下杜苓。请问何事?”
古青啸在杜苓笑中迷了神,不敢直视对方,注意力放在青年被吹得飘荡的发梢,只想拽上去轻轻抚摸,一定会是极好的手感。
少年久久不予回答,杜苓微微欠身,绕开古青啸,没再理睬他,走到街的另一侧,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古青啸抬手穿过青年适才经过的道路,似乎仍能闻到青年身上泛出的淡淡清香,想象正在抚摸他温热的躯体。古青啸闭着眼,记起母亲前几天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他想他现在可以给出答案了,虽然不是女子,也不知母亲介意不介意。如果不同意也不要紧,他是古家独子,等病重的父亲逝去后,家里大小事将会全由他说了算,想必母亲到时也无法阻止。
姓杜?他凝神思索,这好像不是符国的姓,更像是……他眺望远方,想起邻国国姓。如果只这样就更有意思了,他低头沉思,迎娶这个青年可能会很难,也说不定很简单。但无论如何,古青啸都在此时立下志愿,一定要让杜苓变成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放弃。
古青啸睁开眼,发觉自己站在了路中间,一旁商贩赶着马匹,挥鞭怒骂他挡道。如果是以前,古青啸定然饶不了骂了自己的人,但他今天全身心都扑在杜苓身上,懒得分神,浅浅瞪了商贩一眼,沿着杜苓经过的轨迹,痴痴地尾随而去。
因为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古青啸没有追到青年。他后悔地拍拍脑袋,埋怨自己耽误太多时间。他祈祷杜苓身份单纯,匆匆跑回家,想先跟母亲坦白,争取让母亲帮他想办法迎娶杜苓。
可刚迈进将军府,还未来得及提起此事,他逃课一事被父亲发现,二话不说先揍了他一顿,并命人将他看管在房间里,连母亲都不让探视。他……
“你等一下,等一下。”魏凯看了眼时间,打断妹妹。他发现这妹子讲故事跟念小说似的,添油加醋不说,还描写个不停,这样讲下去有向长篇小说发展的趋势,“外面还有许多患者在排队,麻烦你直接讲重点。”
妹妹讲到兴头上,不满地嘟嘴,意犹未尽地跳过大段关于古青啸如何继承家业,如何相思成疾、如何驰骋疆场的剧情,直奔重点。
古青啸再次见到杜苓是在战场上。年轻的皇子身披细鳞甲,鹘尾甲搭在腿裙上,两根肩带把甲胄连接在一起,盘龙玉饰系在腰间,骑在马上,飒爽英姿。
古青啸此时已继承父亲的将军职位,指挥千军万马攻打杜苓的国家。这几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想再次见到当年让他惊艳的男子。
他到处打听对方,得知杜苓本名杜川沐,是邻国五皇子,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所生,地位低下,毫无竞争皇位的势力和背景。当年所见是因为他被派来符国进贡。对方皇帝觉得自己国势强盛,看不起符国,本该进贡的贡品也缩水许多,故派了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来当炮灰。
那天古青啸看到杜川沐,正是杜川沐寻人准备问问为什么贡品数量不对,但与他接洽的人却并未出现。杜川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也亏得杜川沐好运,符国皇帝早就产生灭了邻国的想法,为了安抚对方,竟然笑呵呵地收下缺斤短两的贡品,没有为难使者。
符国在三年之后全面发动战争,又正巧给继承父业的古青啸送来建功立业的可乘之机,为了美人勇往直前,获得不属于父辈的声望和权势。
他终于寻到了他。
古青啸从数万敌军中准确的寻找到某人,眼睛黏在对方身上移不开,只恨军服太过严密,不露出青年一丝肌肤。他能看得出青年并不熟悉战场,坐姿标准却僵硬,周围士兵对他也没有应有的敬畏与尊重,很显然再次被派出来当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