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贵妃语末的激将法更是踩了了皇帝的痛脚。
他怕皇后。皇后是国师嘴里的贵人,是有凤凰命在身的,千万不可触怒。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早就将皇后废了,毕竟十年前他对陈贵妃还是有些情意的。
可此刻,陈贵妃的话确实惹怒了他。
皇帝转了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书桌上的砚台,顺手抓了起来,掷向陈贵妃。
“放肆!朕是天子,朕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不过是一个妃子,一个妾而已。若是哪天朕不稀罕你了,就算将你送给南羌王、漠北王也是你的荣幸。”
“皇上,您说什么?”
陈贵妃捂着流血的额头,血渍浸入眼睛里也不顾,她脑海里只有那么一句话。
“你不过是一个妾!”
“送给南羌王、漠北王也是你的荣幸!”
呵呵,原来她只是一个妾,!她在他的心中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可以拿来交易赠送的女人。
可是,他也曾说过她是他的掌中宝啊,是他放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里怕碎了的人啊。
他说过,即使她不是正妻,也会从正阳门按照皇后的规格将她迎进凤栖宫。虽然他没有做到。
他说过,他会将风印交到她的手上,让她成为六宫的女主人、锦绣河山的国母。可他还是没有做到。
他说过,他会在她生产那日赶回来守在她身边,护她们母女一生平安。可他还是没有做到。
往事一一数来,他总是失约。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如此陌生?
他总是给她承诺,却总也做不到。他给了她一把刀,让她保护好自己,却在她转身之时将把刀捅入她的腹里。
皇上,你是要把爱你的人都赶走吗?
“贵妃,收起你那令人恶心的眼神吧,朕不需要你的怜悯。”
皇帝唤来王总管,将陈贵妃拖了出去。
站在雨帘里,陈贵妃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她只记得王总管的叹息。
王总管说:“娘娘,您可要早作打算啊。”
她要做什么打算呢?
她丈夫是皇帝,她女儿是储君,未来的国君,她的兄弟是丞相,她的侄子们一个是文学大师一个是军中将领,她还怕什么呢?她应当是高枕无忧的。
可是她又怎能忘了当年的惨案呢?
她的父亲官至丞相位却被先帝革职流放,最后克死异乡,连骸骨都找不到;她的弟弟们战死沙场,曾经府门前络绎不绝的百年望族就此落败,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兄长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支应门庭。
将来的一切都满了变数,富贵闲逸的生活下一刻就会被打乱,今日高高在上,明日就有可能匍匐在地被众人羞辱。
她当真该早做打算了。
“吱呀~”
甘泉宫主殿的大门再度被打开,在如注的雨雾中她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男人进了主殿。
即便隔着哗哗的雨声,她也听清了王总管对梁王的谄媚讨好。
从某个程度来说,王总管的意思也代表着皇帝的一丝,王总管的讨好便是皇帝释放的善意。
“王爷,您可来了,陛下等您许久了。”
“不急不急,皇上对您一向很有耐心…王爷若是累着了,那就先歇歇吧。”
梁王,便是先帝的幼子,先帝驾崩时他才五岁,皇帝便将梁王带在身边教养,二十年过去了,曾经天真无知的孩童变成了强壮英俊的男人,而当年那个霸道威武的青年也逐渐走向衰弱,开始变得多疑、刚愎自用。
皇帝之前对梁王不算亲厚,只是交待王府的人好生供养着他,可自从祭天后太子心智失常,皇帝便开始同梁王走得近了,无论是白日里批奏折、接见大臣、检阅西郊大营的将士,还是晚间用膳都会带着梁王。
所以,皇上是打算扶植梁王上位吗?
冬日的夜雨寒凉刺骨,可再怎么刺疼也比不上皇帝的举动叫人心寒。
陈贵妃立在甘泉宫的台阶前,看着那一室灯火,暖暖的橙光从纱窗里渗了出来,却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冰凉。
她就孤零零的站在风雨中,看着殿内的热闹与幸福,落寞而又无助。
***
凤栖宫。
皇后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慢吞吞的走到殿门口,望着茫茫的雨气,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结。
“她还在那?”
掌宫嬷嬷答道:“是的,已经一个时辰了。”
皇后踮了踮脚尖,够了够脖子,朝着甘露宫的方向望了望,可大雨如注加上夜色苍茫,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恼道:“就让她站着吧,自个的身子自己不爱惜算了。”
掌宫嬷嬷诧异的望了一眼,她还以为主子会让她送个伞过去。不过主子什么都没说,她倒不好有动作了。
皇后走到佛像前,上了一炷香,虔诚的祈祷,过后拿起了木棰开始诵经。
瓦檐上的滴水声似乎被放大了数倍,在她的耳边响个不停,她的心开始浮躁起来。
她睁开眼睛,起身系好披风,冲进了雨帘。
掌宫嬷嬷抱着油纸伞在后头狂追。
***
甘露宫主殿的殿门开了,梁王笑吟吟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路过皇后时,留了一句话。
“何必自找苦吃呢。”
自找苦吃?
是吗?温婉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头,可她就是想赌一把,赌皇帝的真心,十八年前的那句诺言。
“跟我回家,一生荣宠”
可她并不知道,当年面具下的那个人并不是皇帝呢,皇帝自然不知晓那诺言,她的等待、她的执着对于皇帝来说不过是一场笑话。
陈贵妃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脚发麻,她想挪一下身子,却发现脚已经迈不开,稍有动静身子便开始摇晃。
她身后是百级宫阶,一旦摔下去性命堪忧。
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的熠儿还需要她守护呢。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头上的大雨也停止了。
“你还打算站多久呢?”
她转头,看着面前人,双眼发直。
“你…”
她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疼得不行,声音粗哑得如破了声的乌鸦,十分噪耳。
“不要说话。贵妃,你跟我回宫吧。”
皇后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打断,叫掌宫嬷嬷同她搀扶着陈贵妃回了凤栖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不知道叫什么好 和 小句号 两位仙女的浇灌的营养液, 么了个达~mua
第42章
进了凤栖宫, 皇后吩咐掌宫嬷嬷下去煎姜汤,自个儿对着床上人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爬上榻,将黏在那人身上的湿衣服脱去。
她双手有些颤抖,动作又不熟稔, 拉扯间惊动了昏迷中的人,时不时的蹙眉咬唇。
皇后有些恼怒, 便到梳妆台下寻了一把剪子, 打算将那衣服剪开。她刚把剪子举起来, 掌宫嬷嬷端着药就进了屋瞧见了这一幕。
“主子, 可使不得啊!”掌宫嬷嬷惊道。
“老奴知道, 这些年来您一直有气,怨着贵妃娘娘,可您也不能这样做啊, 老奴求求您了…”
掌宫嬷嬷握住剪子, 声声泣泪的劝道着。
“若哪日您清醒了, 知晓自个竟杀了贵妃娘娘, 还不晓得会是如何的自责、如何伤心呢…”
杀了贵妃?这是哪门子胡话?
皇后敲了瞧手上的剪子,反应过来掌宫嬷嬷的意思,她冷声道:“嬷嬷多虑了, 本宫不过是想要替她褪下衣裳罢了。”
是这样吗?
掌宫嬷嬷将信将疑的望了皇后一眼,到底还是放开了手,双眼却是紧紧地盯住那把剪子,生怕它成了凶具。
皇后本想继续干先前没干完的事情,可身边有了旁人, 心便没了先前的平静,她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将那锋利的刀刃扎进那雪白娇嫩的肌肤里。
她将剪子递给掌宫嬷嬷,“你来吧,你比本宫会照顾人。”
掌宫嬷嬷颇为诧异的接过剪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皇后的话里面听出了几分挫败和嫉妒。
嫉妒什么?嫉妒她会伺候人?
她放下剪子,将姜汤端起,对着皇后请示道:“主子,贵妃娘娘淋了雨,得喝姜汤,洗热澡,不然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
掌宫嬷嬷舀了一勺汤汁,往贵妃嘴里灌,却发现贵妃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愁着脸道:“主子,贵妃娘娘这没法进汤汁啊?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老奴让人去请御医来诊断一番?”
皇后垂眸沉思片刻,接过那碗,仰头喝下一口,俯下身子对着贵妃喂了下去。
果然,这个法子有效。
皇后又饮了一口,如此将那碗姜汤渡到了贵妃的嘴里。
最后一口时,贵妃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双眼睁开后定定的望着皇后。
“皇后?”
皇后的身子有过片刻的僵硬,稍后扯了扯面部肌肉,憋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将勺子放到贵妃嘴边上。
“吃药。”
贵妃的眼珠动了下,看着那空空的汤勺,不由得笑出声。
听到笑声,皇后这才发现不妥,循着贵妃的视线望了过去,瞥到那空落落的汤勺,不由得有些羞赧,慌忙将勺子收回背到身后,面上却是极镇定的说道:“汤洒了。”
她耷拉着眼皮子等了半天还没等到答复,重新抬起了眼皮看过去,这才发现贵妃又睡着了。
她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却在放松之余有些失落,她还真有些想知道贵妃清楚她方才做过什么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娘娘这个法子真不错。”掌宫嬷嬷赞赏道。
皇后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神色淡淡道:“现在,你去帮她把衣裳脱了吧。”
掌宫嬷嬷遵命行事,她动作熟稔,飞快的剥开外衣、内衬,不一会陈贵妃身上就只剩下一件亵衣。
皇后看着榻上的人,双眼从那娇柔妩媚的脸蛋渐渐移了下去。
她的视线落在那一对一字锁骨上,精巧纤细如雕刻一般,此刻一滴姜汤汁落在它的边沿上,如同一颗熠熠生辉的琥珀色宝石嵌那,与贵妃的美好高贵相得映彰。
贵妃转了下头,那颗汤汁便继续滑落,顺着紧致细滑的肌肤继续往下,也许要进入那高耸的双峰了吧。
皇后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
突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它似乎要揩去那滴液体,甚至有可能继续往下,往下揉…
她喝道:“住手!”
掌宫嬷嬷愣愣的停下手,“主子。”
皇后也发现自己的反应过激,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你下去吧,去看看沐浴的汤汁备好了吗?”
掌宫嬷嬷垂首应道“已经布置妥当。”
两人便一同搀扶着陈贵妃入了浴池。
凤栖宫,是大齐历代皇后的寝宫。据说开国皇帝平定江山有一半的功劳是皇后的。
那位传奇皇后年轻时骁勇善战,半生戎马疆场,晚年却是多病多灾,为了调养皇后的身子太|祖皇帝特意从西郊的小汤山引了温泉到这寝宫来,又用那上好的蓝田玉做浴池,加上珍贵的药材调养皇后的身子,也不过让其多了几年光景而已。
开国皇后仙去不过一年,太|祖皇帝也跟着追了过去。
皇后一边替陈贵妃除去身上最后的遮蔽之物,一边想着那些传说。
太|祖皇帝与传奇皇后鹣鲽情深?她是不信的,若真是情深非常,又怎会将甘泉宫和凤栖宫修建得如同远呢?
丈夫,一丈之内才是丈夫,两宫相距两三里的路程,一日能见上一面便实属不易,传言中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从哪里算的?
更何况,太|祖皇帝并未和传奇皇后合葬,两人的陵墓亦同寝宫一般,相距甚远。
帝后,甚少有合心的。
她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美人,呼吸一窒。
湿答答的头发搭在莹白细腻的皮肤上,黑白分明,雾气中美人面红如酡,仿若醉酒的仙子,她心头窜过一阵热流,叫嚣着:“扑上去,扑上去,扑上去~”
她背过身子,趴在浴池边沿,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又忍不住偷瞄那人。
浴池里的水是活水,水波荡漾间,隐隐可见丰盈上的鲜红,以及身下的那处的***也恍若水草一般漂浮,勾得她的心儿也是颤颤的。
鼻间有一股热流冲了上来,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之后,皇后立即仰起头,闭上双眼在心中将《心经》默默背诵了一遍。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池中的水渐渐转凉,她方才再度睁开眼,忐忑的走到贵妃身边,将人从水里抱起。
贵妃被皇后放到床上,皇后只留了一盏灯放到床畔,独自拿起干布细细的擦拭贵妃的湿发。
一盏灯火,淅淅沥沥的夜雨,清幽而又凄苦,皇后的内心却是满含欢欣。
十八年前,她就想做这件事了。
那是她到大齐的第一年,在宫外的元宵花会上她遇见了才十四岁的陈贵妃。
彼时陈相爷高中状元,兄妹俩苦尽甘来,在元宵节这个喜庆的日头里终于有了理由肆意嬉闹。
她从陈贵妃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留心着这个俏皮的小姑娘。
小姑娘娇俏多姿又聪慧可人,便吸引了不少公子追逐,只是年少骄傲的姑娘啊,还没有经历太多风雨,往日又是相府小姐如今又是状元之妹自然是矜贵了些,不自觉间得罪了人。
孤身一人时被人围堵在胡同里。
她便出手救下了小姑娘。
小姑娘的发丝浓密坚韧,缠绕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似乎就是从那刻起,那个姑娘便同那红痕一般烙在她的心底。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一夜,她抛下帝王,带着面具陪伴佳人游览京都。
那一夜,她情思萌动,要走了她身上的龙珮、共许白头之约。
小姑娘却不知,面具下的她非他,那块龙珮也并非她的。
她回宫后,筹备着如何脱身,践行那白头之约,却不料一月之后,她便成了皇帝的贵妃。
初见时还青涩娇俏的小姑娘成了新妇,眉梢间皆是春情。
她一人独自坐在高高的凤座上,俯视着跪在大殿里的人,一直不喊起,直到那人身子轻颤,面白如纸,汗如雨下,也不曾叫停。
一直到皇帝怒气冲冲推开凤栖宫的大门,骂她毒妇,她也不为所动,她的后背也一直挺得直直的。
直到那一刻,她看见那个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望向皇帝,向他张开双臂,如同走失的孩子找到了父母一般信赖,她挺直的身子陡然垮了下去。
那个小姑娘,怕她啊,宁可一直受着她的折磨,也不肯向她求饶,却是向另一个人送去了信赖。
她坐在冰冷的凤椅上,看着那两人牵着手离开。
他们走在阳光下,她被拘禁在阴暗冰冷的宫室中。
那日后,凤栖宫内建了座小佛堂,凤栖宫的大门也紧紧地闭上了。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重新关注起那个女人了呢?
大约是从她听闻那个女人怀孕之后便三番四次的请太医开始,她才知晓皇帝居然不希望陈贵妃生下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笑了许久,直到笑出眼泪。
陈贵妃啊,陈贵妃,你眼睛怎么这么瞎?
你总是认错人,这下可好了,报应来了吧。
可哭过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派人守在陈贵妃的身边,牵制着皇帝,又重新在暗中部署。
若有朝一日,皇帝再也按讷不住,那她就——取而代之!
你欠我的,我总要在你身上连本带息的讨回来。
“哎~”贵妃发出一声闷哼。
皇后低头看了下,这才发现布上多了几缕头发。
难怪呢,原来是扯到了头发啊。
她用指腹轻轻的揉了揉那一处,希望?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她刚走了两步却是停下步子,回来取走布上的头发,拿剪子将自个的头发剪下一缕,挽成一个同心结,小心翼翼的放入自个那贴身荷包里。
她吹灭了灯,正打算回床上歇下,听见渐近的脚步声,身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