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在南羌王的体内查出了一种慢性毒,显然南羌王的死并不只是单纯的摔倒所致。
恰在此时,王后身边的一个丫鬟突然站出来,声称是王后下的毒,按照宫女提供的信息,众人在王后的寝宫内找到了那包毒、药,与南羌王体内的正好吻合。
即便诸多事件都透着端倪和偶然,但在王室族长和长公主的拥戴下,昭和还是顺利的登基了,成为南羌的新一任大王。
*
一道乐音飘进漆黑沉闷的天牢里,伴随着它的还有明亮璀璨的光。
林娇睁开沉重的眼皮,揉了揉眼睛,便看见那人头戴王冠,着一身玄黑色的龙袍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
经过长久的沉默后,那个骄傲的女子率先向她伸出了手。
“娇娇,我来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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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出狱(捉虫)
林娇愣愣的望着那只手, 骨节修长莹润,拇指上带着一只古朴的扳指,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权。
“大王,我早就没有家了啊。”
昭和收回悬空的手, 揉了揉她的发顶,玩笑道:“说什么傻话呢, 我的王宫不就是你的家吗?”
林娇飞快避开, 坚定拒绝道:“罪臣不敢高攀了陛下。”
昭和眼神微暗, 故作轻松道:“娇娇, 你这是故意要气我吗?”
昭和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盯着鞋尖,闷声答道:“不敢。”
看着对方这幅漫不经心无视自己的模样, 昭和心中的怒气如浪潮一般狂啸而过, 她一脚重重的踹在牢门上, 铁链碰撞发出“叮咚”声音, 像是狂狮发出的怒嚎。
“你还想见她吗?”昭和勉力压抑着怒气。
“她?”林娇眨了下眼睛,目光的茫然褪去,“对, 我要见她,你答应过我的,我要见她!她在哪里?”
林娇站起来,张望着左右,却没看见心中挂念之人。
“她呢?”
林瑜还真是枚好棋子。
昭和为自己当初的远见感到惊叹, 此刻眼神柔和了许多,“她就在外面,我带你出去见她。”
“出去?”林娇望了一眼隔壁牢房的人,自从昭和出现后,德善便站在墙角,努力当一个隐形人。
“不,我就在这里看看她就好。”
昭和见她视线游移不定,心中了悟,指着德善迫问对方:“怎么,你还想在这里陪着她?”
“我是她妻子,我不应该留在这里吗?”昭和仰着头,毫不畏惧对方眼中的怒潮。
牢房中十分昏暗,此处最明亮的光便是来源于昭和王冠上镶嵌的明珠,可此刻昭和竟觉得林娇眼中的光亮更甚,像是一团火焰,灼热逼人,她甚至不敢与其对视。
“你们的亲事,宗室并没有记录在册,不作数的。”她再次伸出手,“出去后,我会广告天下,用这世间最盛大的婚礼迎娶你。”
“姐姐!”德善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冲到牢门前,伸出两只手,紧紧拽住昭和的袖子,“你方才所说之话可是真的?”
圆嘟嘟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昭和,如同刑犯等着审判官的裁决一般。
“你以为呢?”她一个转身,利落的甩开德善的手,光洁的下巴高高扬起,讥诮道:“你都这个地步了,怎么还想连累别人和你一起上断头台?”
“不是的,我只是想…”德善摇着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能怎样,她同林娇的亲事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的,她原本想着可以先成亲后再慢慢相处出感情,却没料到会生出如今的变故。
她只能确定自己的清白,没有做过那些事,书房的信确实来得蹊跷,可她并不能相信母后。
成亲前她遣散了府中不少歌姬,那些人便是母后的眼线,其中白衣更是翘楚。
她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就算她能免除牵连,她也没办法看着母后一人获罪受罚,母亲对她再是严苛无情,也给了她生命。生养之恩不能忘。
姐姐说得对,她不能连累娇娇。
“娇娇,你跟着姐姐离开这吧。”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望着对方那明亮的杏眼,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不上不下,酷酷折磨着她。
“我不走,我留在这儿陪着你。”林娇飞快的拒绝道。
“不走?”昭和的眼睛眯了起来,走进牢房,冰冷的五指扣住对方的下颌,“若你今日不跟我出去,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她。”
“你说过会让我见到她的!”昭和拍开她的手掌,双目含着怒火。
“你也说过会一直听我的话。”
……
半晌,林娇终于妥协,“我跟你走。”
“这才对嘛。”
“再给我点时间,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好,我在外面等你。”昭和拖着她华丽的裙摆离开了牢房。
“德善,我…”
我要走了。
我骗了你。
林娇发现无论是哪种,她都说不出口。
德善似乎一瞬间机灵了不少,及时接住话头,“娇娇,你不用说了,我都懂。你跟着姐姐出去吧,我也不想连累你。”
德善越是这样,林娇心里的愧疚就越深,愣愣的站在原地,流着眼泪不吭声。
“郡主,大王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狱卒来催促了几次,这一次仍不见林娇有半分动作,便要架着人出去。
林娇挣脱了俩狱卒的挣扎,冷脸怒斥道:“不用劳驾你们,我自己会走,再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德善…”
德善一反常态,背过身去,极其不耐烦的摆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听你说什么话了。”
“扫把星,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荡了。”
扫把星?德善说得没错。
“好,我这就走,保证不再烦你。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德善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跺了跺脚,发出强烈的不满。
“哎呀,你烦不烦啊,像个老婆子一样唠唠叨叨的真是烦死了。”
“我也知道我很烦,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林娇转过身子那瞬,听到细微的啜泣声,瞬间了悟。
果然,依德善的性子哪会是那般尖酸刻薄之人,她是想要帮自己减轻心里的歉疚之情,故意赶她走的。
天牢的入口处,一人身材颀长,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王冠的明珠上,反射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林娇抬手用袖子遮住眼睛,才堪堪避开。
昭和身上的光和热会灼伤她,她们并不适合。
她飞快的折回去牢房。
德善听见响动,眼中浮起一丝兴奋,却一闪而过。
“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想烦我多久啊?”
林娇歇了口气,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睛,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婉平和,“德善,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啊?赶紧说,说了就离开。”德善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
“德善,我想…我或许有点喜欢你。”
“说完了吧?赶紧走…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德善不能相信,拉住林娇的手追问道。
大齐她是回不去了,表妹过得很好,她也不必再挂念。
“我有点喜欢你了。”也许是的。
德善是个好人,她欠对方良多,就用余生来偿还。
德善眼里溢出了泪,她拿手抹去,嘴上依旧冷漠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走吧。”
林娇也不在意,依旧柔柔的笑着,“我会救你出去的。”
转身,便看见昭和就在她身后。
“大王。”没有半分惊慌。
昭和阴沉着脸,唇线紧抿,抓着她的手,大步流星的出了牢房。
“你喜欢我,说。”她命令道,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喜欢我。”
话音落下,眼前人周身气息哗变,眼神阴鸷,如同雪堆里反射出的刀光。
“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林娇木木的重复道。
昭和眉间的沟壑越积越深,明明她想听见的都听到了,为什么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林娇问:“阿瑜呢?”
“我派她去操练军队了。”
“你骗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阿瑜?”
“看你们的表现,让我满意了就行。”
昭和甩开林娇的手,走在前头,步伐轻松,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会跟上。
她现在还不能满足林娇的要求,若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了,以后便没了把柄,要如何控制对方?
她从来就没打算兑现过当初的条件,她不会放林娇走的,要和林娇纠缠一生一世。
乌云遮住了月亮,清辉隐没,失了影子的陪伴,昭和才觉得有些孤独。
她停下步子,朝着后面那人伸出手,等着执手相握的那一刻。
天牢里的那人,是该想个法子弄走了。
***
“啾啾”
青黑的树枝上抽了绿芽,晨风吹动,柔嫩的新枝在天窗口晃动着,黄棕色的云雀跟着树枝从天窗口飞进来,小圆眼滴溜溜打量牢内的布置。
翅膀扑棱几下,发出几声叫唤,便展翅离开。
枝头的绿叶也一晃而过。
牢房内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
德善靠着墙,心头叹息着,她也不知自己还能看到几个春秋,听见几声鸟鸣。
牢门外脚步声渐近。
“你是谁?”
来人身量高挑,一身银色铠甲泛着寒光,行动间金属摩擦发出嚯嚯的响声,似有火星出现。
面上那一张白玉面具,儒雅精致,更是增加了她身上的神秘气息。
“将军。”
面具人指了指德善。
狱卒打开牢门,将食盒里品相俱佳的饭菜摆上。
“请。”
面具人示意狱卒退下,朝德善勾了勾手指。
“请我吃饭?”德善有些不敢相信。
面具人点了下头。
德善拿起食盒底下的湿毛巾,抹了把脸,擦了擦手,最后才握住筷子开始用饭。
饭菜下肚,脑子也跟着运转起来。将军,还是不会说话的将军,又是自己不熟悉的面孔,那就只有一人了。
昭和的心腹,哑巴将军。
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她们素不相识,毫无交情,那对方这样做是出于何种目的?
德善心中一时惊惧不已,精致的饭菜送到口中也尝不出味道。
“这是断头餐?”德善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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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农乐
自两宫太后去了南羌后, 宫中的庶务都交由陈嘉打理了。
她性子虽惫懒,但却是个聪慧的,凡事一点就透。
从前她未接触过这样的事物,嫌琐碎繁杂便一直抗拒, 可这事做顺了,心头竟隐隐的生出一阵自豪感, 便越发上心了, 只是这样一来, 她同唐熠相处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外头正下着大雨, 哗啦啦的打在树叶上, 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春蚕吐丝,打断了她的思绪。
将手上的花名册放下,伸了个懒腰, 扭动脖子, 便听见几道咔嚓声。看来她该活动筋骨了。
半夏受过浣衣房的教训后, 没了之前的狂妄尖锐, 也越来越会看人眼色行事了。
陈嘉不过伸了个懒腰,她便走上前替陈嘉按摩。
她手法娴熟,力道适中, 陈嘉被她伺候得十分舒服,干脆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一阵风穿过席子吹了进来,尽是闷热之气,陈嘉蹙眉:“这外头还下着雨呢,可天怎么还是这样热啊?”
忍冬笑道:“公主莫不是忘了这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嗯?”
“今儿是芒种, 雨水多些才好,若不然今年的收成就没了。等这节一过,便是夏日了,天儿自然就热起来。”
“原来如此。”
“公主,您都忘了?昨天就是花神宴,尚宫还向您上了请办花神宴的折子呢。”
饯别花神后,就是芒种。
“有这事吗?”陈嘉按了按头皮,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大大小小的事物揉成一团,她根本理不出来,“若再有类似的事情,你下次记得提醒我。”
“是。其实公主您也不必自责,您虽没吩咐下去,但尚宫还是让人准备了,奈何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才被迫取消了。”
倒真是积极呢。
陈嘉心头涌起一股烦躁感,“尚宫一向如此能干吗?”
半夏放缓了手里的动作,斟酌道:“尚宫大人五岁就入宫了,在宫中各处都当过差,她性子沉、做事干脆利落,深得太后信任,这尚宫之位也是太后娘娘举荐的。”
是吗?有权有势的女人,谁都喜欢吧。
“她多少岁了?”
“三十有五。”
比两宫太后还有年长几岁,上得主子信任,又得属下爱崇,正是精力旺盛时,难怪那么多人“眷顾”她呢。
这可就不好办了。
蛇蝎美人,红颜祸水,有些时候还是占理的。
陈嘉看着桌上的花名册犯了愁。
雨停了,陈嘉站起身子:“咱们出去走走吧。”
宫道上,几个宫人正在清扫落叶和残败的花朵,前些日子还明媚鲜妍的娇花如今都混在污淖中,少了当初那分高雅洁净。
陈嘉越发觉得失落。
到了御书房时,整个人还没缓过来,神色怏怏。
唐熠察觉陈嘉的脸色不太对劲,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
陈嘉摇摇头,“好久没看见你了。”
花褪残红,时光飞逝,想起来竟有些难过。
“对不起,这些日子我太忙了,冷落你了。”
“不怪你,我懂的。我只是打理宫务,尚且抽不开身,何况你日理万机呢?”陈嘉反过来安抚道,为了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她问起了南羌那边的事情。
“霏霏姐有传消息过来吗?”
白霏霏同使臣去了南羌,如今已是两月有余,还没回音,叫她心中慌慌的。
消息嘛,自然是有的,但算不上好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等这事尘埃落定后,再告诉嘉嘉吧,免得她同自己一起担惊受怕。
唐熠见外面碧空如洗,草木葱茏,心中有几分意动,“嘉嘉,我们出去走走吧。”
*
“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陈嘉看着面前的小村庄,惊诧不已。
风一吹,碧波起伏,草木的清香在鼻间蔓延,整个人觉得舒适了许多,周身的疲惫一扫而过。
“喜欢这儿吗?”
“喜欢。”
水田里的稻苗摇曳多姿,小黄鸭在其中嬉戏,田垄上的桑树枝繁叶茂,红红紫紫的桑葚压弯了枝头。
再看旁侧的小山,山脚下分散着几处农舍,此时已经烟筒上已经升起了几缕青烟。
农舍前头是菜园子,种着几窝菜,菜园子边上是一片麦田,麦芒饱满,枝叶泛黄,也许过几日便要收成了。
往上是倾斜的玉米地,刚种下不久,支杆细长,还未扬花,更不用说苞谷了。
玉米地的间隙里还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想来也是能结吃的。
再往上便是山腰了,种着枣树,青白色的小花静静绽放,看着十分温馨。
“你怎么想起在宫中办一个农庄啊?”陈嘉苦笑不得,“但这地倒是利用得极好,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精打细算,我们也不会听到哪哪又发生了灾荒…”
等了半晌不见回应,她转过身子,便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急道:“阿熠,你快下来!危险!”
唐熠趴在树头,够着手正要去摘桑葚,大约是树干太细小了,她一动弹,那树枝就晃动得厉害,上面的果子更是稀里哗啦的掉进下面的水里。
她将中指放到嘴前,“嘘,你别急,我马上就摘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吊着半个身子,胳膊一晃,就抓了一大把桑葚。
唐熠将手摊到陈嘉面前,有些讨好的问:“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陈嘉接过那一颗破破烂烂的桑葚,心情复杂的塞入嘴里。嗯,出乎意料,味道还不错。
“怎么样?”
“好吃。”她塞了一颗放进唐熠嘴里,“你也尝尝。”
“不错,你再喂我吃一颗。”
“诺”
两人相互喂食,两三下便吃完了,彼此看了一眼对方乌黑的唇瓣,竟傻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