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卿微微挑眉,接过汤自己慢慢喝了起来,她从这两次用膳便发现,赵梓砚对其他的皆不挑,唯独从不吃肉食。只是这样难免体弱,于是慢悠悠道:“这鸡汤还有些微烫,汤汁鲜美,既不油腻,又带着参的清味,鸡肉酥嫩,火候恰到好处,很是好喝。”
喝了几口,傅言卿又眯了眯眼:“真的很好喝,你也试试?”说完她顺手舀了汤探到赵梓砚嘴边。这动作完全没经大脑,只是想着哄她喝点,待到意识到不妥,想要缩手时。有些愣的赵梓砚已经回过神。不等她收回,探头,张口,将汤匙含进嘴里,随后将汤喝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喝完后她似乎颇为回味的咂了咂嘴,扬眉笑道:“一直不愿喝鸡汤,总觉得有些腻,不过你……的很好喝。”
傅言卿此刻似乎是惊到了,手依旧维持着喂汤的姿势,微瞪着赵梓砚。听了赵梓砚的话,额角跳了跳,脸上的热意怎么都掩不住。
片刻后看着笑的纯良温和的人,她默默收回了手,却是暗自咬牙,这恶劣的人当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警惕,上一刻还觉得她乖巧可爱,像个小包子,这立刻就变成黑心圆子了!
“既然好喝,晚上便不要多吃饭了,这些汤……你,都,乖,乖,喝,完。”傅言卿抬眸笑地清妩漂亮,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句,慢慢吐了出来。
赵梓砚:“……”
最后九殿下没能吃完四碗饭,却生生喝了四碗鸡汤,若不是怕真撑着她,傅言卿铁定要让她全喝完。
用完膳赵梓砚揉了揉肚子,缓声道:“瑾儿,今日早朝父皇提出让我筹备西征军饷一事。”
傅言卿诧异抬头:“让你?”
赵梓砚点了点头,有些压抑道:“不错,不仅是你,我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并非我一人,还有赵墨笺也会一起。”
傅言卿拧紧眉头,眸子隐隐透着暗沉,上一世她记忆中虽然有吐谷浑骚扰大夏边境之事,可是当时景帝并未下令出兵,反而是派使臣与吐谷浑谈判,最后以协助吐谷浑渡过这次危机而了结。那西征之事自然不存在,也就没了这一遭。
她看了眼赵梓砚,心里隐隐不安,上一世这时候赵梓砚已然能独当一面,在朝廷亦是有了自己的势力。虽然一直犹如影子一般没什么存在感,可是一旦出手,谁也不敢轻视于她。
若不是她一直对谁都冷冰冰地,哪怕对当今陛下都不曾收敛那身阴郁,她真的觉得,最后太子之位不一定是赵墨笺的。
可是如今的赵梓砚,才初初崭露头角,而目前形势也变了,一切似乎都在偏离既定的命运,那赵梓砚上一世,是否也这般大病过一场,也仍旧受着那对母女的威胁?
她自重生以来一直拼命地改变命运,妄图扭转事情的发展,那这些改变,会把她,把赵梓砚置于何地?
虽然在重大事情上,这一世依旧没偏差,可是走向却大有变动,也许她不能再过多依赖于上一世的记忆,小心谋划才是正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很好喝=你很好喝
作者君:夭寿了,有人耍流氓了,有人耍流氓了!
殿下:你说谁?
作者君:……没有,我没说您耍流氓,您只是正经喝汤,嗯,喝汤!你绝对没有因为郡主用过了,你才喝地如此开心!
殿下:(冷冰冰)呵呵,来人把鸡汤送给她喝,一,滴,不,漏,全,灌,进,去!
作者君:喂,不许学你媳妇说话!呜……我可以只喝两碗么,四碗也行啊……
(此处为想喝鸡汤想地抽风的时微君)
第28章
眼见傅言卿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什么烦心之事,赵梓砚柔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些事情罢了。对了,西境军饷筹备让你两人一起,陛下的意思是你们一同协力,还是,想试探你二人的能力?”
赵梓砚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他虽未明言,可是就他之前的态度,估计是后者。而且,他可不是真的彻底糊涂了,赵墨笺怎么可能会和我齐心协力。”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是暗自思索景帝的用意。表面上,景帝这是对赵梓砚起了培养之心,似有似无在历练她,可是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很清楚。景帝最疼的,是赵墨笺。
上一世景帝动摇立储之心,也只是在萧家势力暴露,赵墨笺的所作所为让他震怒之时,而且那时的赵梓砚,已然能令人折服了。
那便是说,如今的情况下,景帝万不可能去培养一个长达十余年不受重视的九皇女,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为何这么做?
“梓砚,陛下如今身体如何?”
赵梓砚眸光微晃,淡声道:“外强中干,看似精神很好,垮下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所以,他是准备立储君了。”
傅言卿勾了勾唇,笑意微冷:“不错,按照陛下操心的性子,该是为新君清路了。”
“看来我那父皇宠爱萧贵妃并非没道理,两人到是出奇的相似,都拿我当他们宝贝女儿的挡箭牌了。”赵梓砚笑意柔和,可是那双眸子里却是一片昏暗,敛着浓重的阴霾。
傅言卿心头一拧,无论赵梓砚怎么装作不在意,对那个人,怕是也存了一丝丝奢望吧。
“梓砚。”不喜欢这人此刻的模样,傅言卿低唤一声,轻轻将手拢在她手背上。
赵梓砚抬眸看着她,随即笑了笑:“我没事,不是早就习惯了么。”她不难过的,只是有些悲哀。
“不过,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盾牌。”此刻赵梓砚身上看似淡然,却隐着一股锐气,说话更是带着丝危险,这样的她,当真很像赵氏皇族的人。
傅言卿觉得自己一向不喜欢这种气质的,总让她觉得不适,可是此刻在赵梓砚身上看到,却让她觉得很迷人。大概是无论这个人如何锐利,当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总是柔和的犹如一轮明月,一如此刻。
“是,你一向不老实。”傅言卿有些宠溺地回了句,却立刻敛了情绪,正色道:“他这样做不过是混淆视听,做给有心人看的,至于这有心人是谁,想必你都清楚,如此一来到是可以利用一番,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嗯,恰好宣家私盐一案监审人便是二皇兄,想必赵墨笺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了。”赵梓砚颇为开心,笑意盈盈道。
“私盐一案?”傅言卿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赵梓砚有些奇怪,傅言卿来了京城,这事如此轰动,她怎么如此惊讶。
“不是,只是觉得很巧。”她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很愉悦。
“巧?”
傅言卿也不直言,只是闲适道:“据说,宣家贩卖私盐之事并非朝廷查出来的,而是一位商户揭露的?”
赵梓砚点了点头:“不错,原本我之前便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傅言卿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摇头笑叹起来。
见她这般,赵梓砚眸子一转,颇为惊喜道:“莫不成,这事是你……”
傅言卿点了点头,淡笑不语。
“我一直在想那商户怎得如此了得,原来是你,难怪……瑾儿,你实在是……”赵梓砚眸子亮晶晶地,随后拍了下脑袋:“如此一来,晟记便与你颇有渊源了。那……我就心安理得让你养着了。”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你之前亦是很心安。”
赵梓砚低低咳了声,掩饰笑意,只是想到一件事,顿时正了神色:“瑾儿,你可派了人去追宣硕?”
傅言卿立刻反应过来:“不错,你合该也派了人,万一两边碰到,怕是要斗起来。”
赵梓砚蹙了下眉头:“宣硕逃跑必然是有人从中相助,可是他背后的那些人却不见得想他活,万一你我的人不识对方,当真会误事,我立刻回去让派人联系他们。”
“好,我也会传讯,让他们注意。”眼看赵梓砚要离开,她复又加了句:“你可曾看大夫了?”
赵梓砚一顿,回头笑得温和:“你莫担心,我有听你话的,不然我也不会好的这般快。”
傅言卿原本想问到底是什么病,却最终吞了下去,这小家伙定然不会说实话,等到岳胜麟来了,自然就瞒不过她了。
赵梓砚回到书房,立刻把魍魉叫了过来:“通知鬼楼那边的人,去找宣硕的还有一拨人,目的同我们一样,他们主子是苏瑾。只要不是想取宣硕性命的,都不许下死手。”
“是。”
“对了,幻影山庄那边可有动静?”
“楼主,有人曾偷偷探查过幻影山庄,但是却没再动作,我们依旧在严密监视着。”
赵梓砚搁下手中的笔,目光微沉:“让魍魉也行动起来吧,先下手为强。我只需要那东西的拓版,至于那原件,就留给下一批人吧。虽说不能截了他们的路,可我却不介意挖坑下绊子。”
“属下明白,只是楼主,药三通……过几日便要来京城了。”魑魅神色有些许紧张,低声道。
赵梓砚眼神一冷:“谁许你们自作主张的?”
魑魅头埋地更低了,嗓音却依旧死板:“楼主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属下不放心。”
赵梓砚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凝,冷冷道:“不放心?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们坚持认我为主,便不要再自作主张。还是说,你们原来的主子……已经回来了,我的话也不再作数了?”
魑魅眸子一缩:“并非如此,楼主息怒。”
赵梓砚在她身边蹲下,许久后后才低低叹了口气:“当初你们突然出现,我并不愿接受的。可最后我如你们主子所愿,接了楼主之位,两年前鬼楼的继任试炼,我也顺利通过,并非由你们主子一句话,便得了这楼主之位。所以,我可以不要这鬼楼楼主之位,却不接受你们侍奉两主,尤其是受他之令,干扰我的决定!药三通,我是不会见的,当初他敢违背命令,取……取那些无辜孩子的性命,我不杀他已然是极限了!”
提到那些赵梓砚眸子有些赤红,浑身气息阴沉冷酷,周身的气势压得魑魅十分难受。
“楼主,药三通之事的确是他有罪,可是……可是楼主身上的毒实在阴狠。您从七岁便被下了蚀心散,这么多年了,即使她们一直给您解药,可是也只能压制月半蚀心入骨之痛,根本无法缓解毒性。这药乃昔年西域普陀所制,最后因着太过阴毒,一度销声匿迹,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毒,当时若不这样做,您根本熬不到现在。”
“住嘴!”赵梓砚神色有些苦楚,声音也是低低的,她不过是迁怒罢了,若不是因着她,药三通也不至于使出这般阴毒的招数来救她。
魑魅见她如此颓然的模样,心里暗自有些后悔,复又低声道:“楼主,药三通已然保证,此次来只为给您看病,绝不会再使那些阴损的手段。而且,即使您不为自己身体考虑,也得顾及隔壁那位,如果您有个万一,那些谋划,怕是俱都……”
赵梓砚沉默良久,最后才摆了摆手,低声道:“对不起。”
魑魅罕见有些慌张:“楼主?”
“这事原本因我而起,怪到你们头上,不过是我自己无法接受,迁怒你们罢了。”
“并不是……”
“你说的我都明白,起来吧。把交给你的任务做好便可以了,其他的,你们不要太操心。我累了,想休息了。”赵梓砚看起来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缓步进了后阁。
魑魅站起身看着那瘦弱挺拔的身形,眼里亦是闪过一丝无奈。
躺在床上,赵梓砚却没有入睡,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帐,怔怔出神。她脑子里很乱,想起鬼楼那个从未露过面的人,心里越发沉重。
那个人是谁,她其实多少有了丝猜测,只是,一旦事实如此,那么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却让她轻松不起来。她独自活了那么多年,那个人才突然出现,理由是什么?
每当想起这些,她都很累,一切都仿佛拢了层雾,看不清,却又确确实实存在,时不时被显现出来,扰乱她的思绪。
许久后,她才自嘲地笑了笑,赵梓砚啊赵梓砚,何苦想这么多呢,这本就有限的时间,何必浪费在这些事上。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帮她,护她,免她一世无忧。
想起傅言卿,她脸上便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脑海里浮现出,此前她那惊讶怔愣的模样,眼里便越发柔和。不知为何,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她了,那张本来只算清秀的脸,却被傅言卿赋予了十万分的美,一颦一笑,或淡然或无奈,偶尔出现的宠溺温柔,都让她感觉无比的愉悦。
而此刻的傅言卿虽然没有思虑太多,却同赵梓砚一般,怎么都无法入睡。
屋内早就灭了烛火,一片昏暗中,唯有几丝清冷的月光自纱窗缝隙中偷溜了进来,落在傅言卿床旁。她安静地看着月华,随即微微抬起了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清冷的月光中,更是添了几分白皙。
她怔愣地盯着手指,随后缓缓缩了回来,轻轻摩挲着右手的食指,脑海中猝然想起晚上,那人柔软温热的舌尖滑过指尖的触感,顿时捏紧了手指。
良久后,她微微苦笑一声:“傅言卿,你快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呐,其实还是郡主最先意识到的,毕竟活得久,小殿下还没开窍,只是本能喜欢郡主。但是先开窍的是郡主,这就不大妙了。
第29章
傅言卿活了两辈子,许多事纵然没经历过,也见的多了。她闭上眸子仔细梳理着这些日子同赵梓砚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间并不长,可是所有事,只要和她有关,她几乎记得每个细节。
等到她最后想完,她终究不得不承认,赵梓砚对她而言,太特别了。这种特别已经超出了她所认为的爱护感动了,晚上那一瞬间心跳的凌乱,切切实实提醒她,她对赵梓砚似乎越矩了。
眉头越皱越紧,傅言卿深深希吸了口气。不可以,这一世,她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这一颗真心,她必须守着。她们之间的羁绊够深了,赵梓砚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
相距不过数丈的两人,心中都在想着对方,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此刻她们的心,仿佛被一层屏障隔开,对方走不进来,自己亦固执不出。
自从那日傅言卿答应赵梓砚过来用膳,每日傅言卿都会细心替赵梓砚准备膳食,各色补汤都不曾断过。
她依旧维持着她惯有的温和体贴,对待赵梓砚也是一如往常般,可是她自己却明白,已经不一样了。她必须将那不受控制的心,深深压下去。
赵梓砚似乎并没有察觉,每日过来都是带着柔和笑意,同傅言卿说着一些朝中要事。只是傅言卿依稀察觉到,赵梓砚如今甚少再调笑她,乖觉地普通妹妹一般。傅言卿看在眼里,却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只是她还来得及仔细梳理这些情感,薛恒便派人来讯,他已然同李赋谈过了,她可以跟他见一面。
李赋可以说是她在京城很重要的一个助力,如今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朦胧的儿女私情该先放下了。
用过早膳,傅言卿便前往烟雨楼赴约。烟雨楼乃是京城最为出名的雅舍,通常是名人雅士汇聚之处。其坐落在玉带河,临水而建,周边柳树环绕,景色很是宜人。再加上烟雨阁虽盛名远播,却格外清净,对于客人从不过问其私事,也格外注重客人的保护,因此是一个洽谈事务的好去处。
由着一位青衣女子领着,傅言卿和无言上了三楼,领到了一间雅间后,女子微微福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傅言卿轻轻敲了下门,一声略显低沉的嗓音穿传了过来:“进来吧。”
傅言卿推门踏入,屋内安了一扇珠帘,房间布置典雅清幽,铺了一层地毯,很是舒适。
珠帘此刻被掀起,悬在两侧,一位身穿玄色锦服的半百老者,端坐在案前。此刻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壶,正在倒茶。
傅言卿进来似乎没能影响到他,他依旧不紧不慢斟着茶。
傅言卿躬身行了一礼:“晚辈苏瑾,见过中书大人。晚辈来迟了,让中书大人久等,还请大人见谅。”
李赋将杯子放在了桌案对面,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到也不久,刚好沏一壶好茶,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无言见状对着傅言卿示意了一下,退出了内室,在外边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