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旭听罢摇了摇头,感慨道:“那赵墨笺遇到阿姐和梓砚姐姐,当真是倒霉。”
傅言卿白了他一眼:“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么?”
傅言旭挠了挠头,随即又苦兮兮道:“阿姐,你可给我作证,这些话可不是我自愿说的,可不许再责怪我。尤其是摄政王,换平日里可都是死罪。”
傅言卿没多言,只是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她该用膳了,我得先回去了,你记得帮着常乐掩饰身份。”
看着傅言卿回房换装,又成了司乐的模样迅速离开,傅言旭低头嘟囔:“她又不是孩子,还怕她饿着不成。”
傅言卿心里有些无奈,其实只要跟傅言旭说清楚赵梓砚的为人,还有她待自己的好,按照傅言旭的性子,就算不接受赵梓砚,也会很尊重她。
可是傅言旭还是太小,藏不住事,怕他露马脚,只能模模糊糊敲打他一下。等这事过去,得好好同他谈谈。心里感觉对不起赵梓砚,傅言卿脚步也快了些,最近赵梓砚也是累得很,想着这人爱吃她做的菜,便想亲自下厨让她开心下。
等到傅言卿端着早膳过去,便看到赵梓砚眸子顿时亮了,却很快敛了下去,因着在她面前还有一个曹流锦。傅言卿脚步一顿,脸色依旧淡淡的,低声道:“君上,该用膳了。”
赵梓砚点了点头,看了眼曹流锦,轻声道:“流锦姑娘先回去用膳吧,那日的事……是我糊涂了,我可以补偿你,但……”
曹流锦眼神有些倔强,眼圈微红道:“我没想过让君上补偿,毕竟流锦也放肆了。流锦已经是君上的人了,便不会再有其他念想。我知道君上喜欢苏姑娘,我……我不会异想天开奢望君上可以垂怜,我只是仰慕君上,想安安静静地看着君上,绝不会打扰君上和苏姑娘。”
赵梓砚低着头似乎有些沉闷,可眼睛却偷偷扫傅言卿,随即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也许时间久了,你会想明白的。”
曹流锦无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傅言卿冷着脸,将糕点还有做好的薏仁粥端了上来,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只是她脸色冷,动作也有些冷,赵梓砚都觉得若是不演戏,她估计会把这些直接扔在曹流锦脸上了。
一边怕更惹傅言卿生气,可又觉得很想笑,赵梓砚只好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憋笑。
傅言卿瞥了她一眼,轻轻哼了声:“别以为我看不到。”
赵梓砚闻言抬起头,无辜眨了眨眼,随即扑哧笑出声:“你好可爱。”说完似乎怕被有心人注意到,又板正了脸。
傅言卿老脸一红,好歹都是四十几岁的人,被自己的小爱人说可爱,虽说甜蜜可也羞窘得紧。强自冷静给她盛粥,故作淡然道:“可爱?我都活了四十多年了,哪里可爱。”
赵梓砚听得一愣,随即想了想,算上上辈子,傅言卿还真四十多岁了,她也不知魔障了还是怎得,脱口说了一句:“那是老牛吃嫩草?”
傅言卿一僵,目光顿时凝在赵梓砚身上,只看得她脸都红了,嗫嚅道:“卿儿,我错了。”
傅言卿看无人来打扰,便坐在一旁淡淡道:“没错,还是嫩草引诱老牛的。”
赵梓砚抿嘴轻笑,将灌汤包放到傅言卿面前,替她戳了个小孔,笑意盈盈:“嗯,嫩草承认,不过,我媳妇是朵花,比做老牛太粗鄙,该罚。”
她说地一本正经,惹得傅言卿也是笑了出来,笑嗔道:“贫嘴。”可随后她收了笑意,轻叹道:“她还真是不死心。”
赵梓砚没再逗她,认真道:“不死心也没用,我的心,我的人都给你了,没什么能给她的了。”
傅言卿听得脸色熏红,这般露骨的话,让她忍不住便想到那天的香艳场景。可她却又忍不住喜悦,跟个小姑娘一般,因着心上人说的情话,欢欣雀跃,甚至有些自得。
赵梓砚见她这般,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自从和你一起后,我便想着会让你一直安乐无忧。可我没做好,让你因着我流了许多泪。我想你会因着我开怀,可你为了我吃醋,我开心,却也不开心。因着若我做得够好,你便不会如此在意她们。”赵梓砚说着似乎有些苦恼,皱了皱眉才道:“我没法想出更好的主意,只能委屈你,容忍我和她纠缠……”
下面的话,赵梓砚没能说出口,傅言卿倾身过来吻住了她,带着满心的心疼悸动,热情而缠绵。
赵梓砚顿了顿,很快微微扶着傅言卿的腰身,自然而然回应着她的亲吻,直到傅言卿微喘着,她才体贴地微微离开。
傅言卿眸子水润润地看着她,抵着她的额头,香甜炙热的气息打在赵梓砚脸上,轻颤道:“你个笨蛋,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好得我忍不住想将你藏得严严实实。我不是吃醋,我是怕,怕别人知道你的好,便忍不住来觊觎你。我更不开心我要因着觊觎你的人,不能光明正大照顾你,不能哄你,也不能肆无忌惮这般亲近你。我会怨她,也会怨我自己,可却并不是你的错,我一直都知道,也从不曾怪你。”
说到这,傅言卿眼里泪水却忍不住了,她哽声道:“我心疼……赵梓砚,你真是快让我心疼死了,我以为我重来一世苦心孤诣,理智去算计,便不会再错,不会难受。可最后,可最后我还是后悔,还是难受,上一世我错待了赵墨笺,这一世我还是错待了你,让你受那么多苦。”
作者有话要说: 君上,其实你是个包子,还是肉馅的。
第89章
赵梓砚被她哭得心头发疼,顾不得其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她眸子有些发红,她又忘了,她的卿儿心思太重了,当初她不肯承她的情,便是因着怕受不起。负担了上一辈子悔恨仇怨的人,好不容易一点点放下了,却又因自己背上新的负担。
她亲着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上一世并非你错待赵墨笺,是她错待了你。而你说错待了我,又如何错待了?你若错待我,我七岁就该死在太液池,你若错待我,我那六年便不会那般开心,你若错待我,我一辈子都会没有一丝念想,只能活在地狱里。你总觉得我为你付出太多,可是没了你,赵梓砚或许也能苟延残喘活着,可活着也只是活着,得不到一丝温暖。没有人会在乎我,也没有人爱我,你心疼我受太多苦,那你舍得我那样活着么?”
傅言卿只觉得一颗心酸痛难耐,上一辈子的安儿,上一辈子的安儿便是活得那么阴郁,仿佛从来都不会笑。她狠狠闭了下眼,埋在赵梓砚怀里:“可我明明有机会做的更好的,我当初若不把你一个人丢在宫里,你便不会还要生生被她们再欺凌六年,我要是再周全一点,便不会害你为了救我差点死在永帝陵,还……还伤了腿。没有我,你……你也变得那么厉害,你还有乐瑶,还有许多真心忠于你敬爱你的手下。”
眼看傅言卿哭得无声却压抑,赵梓砚却是微微松了口气,总算说出来了,憋了这么久,定然要憋坏了。
赵梓砚轻拍着她的背,眉眼间俱是柔情和庆幸:“可是我却觉得这最好的安排呢,你给了我六年最温暖的时光,又给我留了六年的念想。你说的对,没有你,我也会很厉害,可是,我不会有乐瑶,也不会有那些真正爱护我的属下。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非因着卿儿你那六年的爱护,我不会对这个不肯给我一丝怜悯的世界有一丝感情,这些年我杀了很多人,为了赵墨笺,我也为了我自己,可我对某那些饱经磨难的人总忍不住心软。因着,当年我无比绝望时,有人给了我希望,我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我也想给他们希望。卿儿,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这从来都不是随口说说的。至于你说后悔你没带我走,其实我却很庆幸,正因为有了这六年,我才有能力护你,才有资格爱你。卿儿,你可知道,在我心里,你所做的一切让我有多么庆幸么。”
傅言卿在她怀里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股滚烫的感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她,紧紧不放,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里。对着这样的人,她还能如何,甚至她的悔恨都成了一种错,她仿佛彻底想通了,埋在赵梓砚柔软的怀抱里,破涕而笑,抬起头,她笑道:“为何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好像是自己给自己养了一个好媳妇?”
赵梓砚亦是笑了起来,给她擦干净眼泪,亲了下她的唇,歪头道:“现在才知道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眼光,特别厉害?”
傅言卿目光柔和,琉璃般的眸子中缱绻深情:“嗯,足以让我荣耀一世。”
这横亘在傅言卿心中的心结总算被赵梓砚的柔情化解了,连带着曹流锦时不时的出现,她也淡然了许多。
当然两人偷偷窝在房里时,自然甜蜜温馨,府里的氛围却不那么舒服了。整个府邸里除了粗实的丫鬟仆役,基本都是赵梓砚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的君上和曹流锦的事,自然也明白苏姑娘和自家君上之间怕是矛盾难调。原本府里人对她印象很好,可如今却不那么友好了。毕竟不知真相的他们一直觉得君上同苏姑娘感情好的很,突然有人横空插足,还是如此严重,都对曹流锦没好脸色。
而明面上傅言卿两姐弟和赵梓砚关系也越来越僵,赵梓砚去别院找过傅言卿好几次,可最后都不欢而散,傅言旭更是冷声冷气,虽然不再出言不逊,可说出的话,显然是不想赵梓砚和傅言卿有半分瓜葛。
而身在夔州的赵墨笺接到暗卫递上来的信后,头一次露出了畅快的笑意,她快速看着信,最后忍不住朗声笑了出来,兴奋地看着信,开怀道:“赵梓砚,你也有今天!我就想知道傅言卿到底有多爱你,是不是你和别的女人一夜风流,她还肯不计前嫌与你鹣鲽情深!可惜……女人善妒,何况还是这等荒唐的感情。你依仗西南王,若他知晓你这般同她女儿纠缠,又闹出这等丑事,可还会一心为你!”
她这几个月过得生不如死,母妃被抓,她虽自登基为皇帝。可名不正言不顺,萧拓也未曾真正敬她,一想到外面流传的那些对赵梓砚歌功颂德的话,便几欲疯狂。她待傅言卿不薄,自幼相伴,母妃何曾亏待过,自己也是尽心尽力培养她,可她却投入那个废物的怀抱,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对于骄傲的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心中无尽的怒气仿佛得到了宣泄,她一双丹凤眼中敛着无数算计,既然她们之间有了裂缝,那她就让它变成沟壑,没了西南王府的同心,赵梓砚还能应对三面夹击么?
这厢赵梓砚看着沮渠延送来的信,眼里带着一丝淡笑,沮渠延到还是很会做人。
“看什么,这么开心?”身后温润的嗓音响起,腿上被人搭了件毛毯,暖意很快涌了上来。
“北凉来信了,沮渠延将段业斩首,沮渠野也被废黜了,算是给了一个交代,而且,联盟之事也达成,随时可以出兵支援。”赵梓砚握着她的手,轻笑道。
傅言卿听罢也微微笑了笑:“的确是好消息,只是,你准备让他何时出兵,现在,还是等我们的计划?”
赵梓砚收了笑意,低头思忖,随即道:“立刻出兵,只有逼得急了,她才会生气,如此更容易上当。而且,吐谷浑也也越发肆无忌惮,错过了时机,我们会很被动。”
傅言卿点了点头,替她研墨,赵梓砚立刻提笔回信。傅言卿在一旁看着她,目光稍微有些悠远,落在正往这边来的曹流锦身上悠悠道:“我先离开,计划可以继续往下了。”
赵梓砚将搁下笔,吹了吹,听罢微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傅言卿顶着司乐的脸与曹流锦擦肩而过。
曹流锦送了茶水和点心,轻柔道:“君上在书房待了一上午,想必倦了,我备了糕点和香茶,君上且用一点。”
赵梓砚看了她一眼:“我说过,这些你不用做。”
曹流锦咬了下唇,倔强道:“流锦想替君上做。”
赵梓砚摇了摇头,声音温和了不少:“我晓得,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不想你再多辛苦。”
曹流锦眸子一红,死劲摇头:“不委屈,能照顾君上流锦开心的紧,也从未觉得辛苦。”
赵梓砚脸上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却倏然落寞:“她以前也是这般。”
曹流锦听的心里一窒,蓦地涌出一丝不甘,那个女人这几日一直不肯来看赵梓砚,即使赵梓砚去了也是吵架,如何能值得她念念不忘。可她却不能直说,只是装作疑惑的问:“君上是说苏姑娘么?”
赵梓砚脸色黯了下去,却是没说什么,片刻后才道:“陪我出去走走么?”
曹流锦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着点头,小心翼翼推着她,朝外面的园子里走去。看她有些沉闷,还时不时引着她说话,直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曹流锦停了下来,微微福礼:“小王爷。”
傅言旭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瞥了她一眼,随即不瘟不火道:“见过君上,君上到是好雅兴,在这与美人同游,想必流锦姑娘快与君上成就好事了。”说完他拍了下脑袋,收了笑意:“我糊涂了,是早就成就好事了。”
“小王爷来便是要同本王说这些么?”赵梓砚在她在意的人前面从不会用这些自称,此刻用了本王已然表明她的不悦了。
傅言旭这才收敛了那嘲讽的模样,却是沉声道:“父王在前方迎敌,我来江陵也有一段日子了,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向君上请辞。”
赵梓砚闻言脸色松了些:“原来如此,小王爷有孝心,本王自然不会强留。”
傅言旭很快打断她的话:“阿姐离家已然大半年,我想带阿姐一起去见父王,恳请君上体恤我父王思女之情。”
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赵梓砚,赵梓砚听罢脸色顿时有些变了,半晌她才开了口:“自然,本王自幼久仰西南王大名,一直无缘得见,等到本王处理完江陵府之事,我会带你阿姐一同去长沙府,小王爷大可放心。”
傅言旭眉头紧皱,眼里很是不甘,他毕竟年幼此时再也忍不住:“君上,阿姐这几日因着君上之事愁肠满怀,郁郁寡欢,为何君上不肯放她走?君上不要忘了,阿姐同君上并无瓜葛,你们之间无名无分,哪怕君上是摄政王,也没权利留她。”
赵梓砚显然被傅言旭一再的挑衅激怒了,她冷冷道:“傅言旭你别忘了,傅言卿死了!跟在本王身边的是苏瑾,同西南王府更是没有半分瓜葛,这要我提醒你么?或者说,她的身份若是泄露出去,西南王府便是欺君,你敢担这罪名!”
听了赵梓砚的话,傅言旭顿时脸色发白,他狠狠握着拳头,半晌后,才冷笑道:“可笑我阿姐还同我说,你绝不会对西南王府下手,一直以来都在帮她隐瞒,谋划,此刻看来不过都是诱哄她罢了。原以为你对她有丝真情,现在看来可笑至极。你霸占她不放,可是你只是一个女子,你可能明媒正娶迎她入府么?你不能。你能给她一个孩子吗?你也不能!君上身负整个大夏监国重任,百姓对你歌功颂德,若有一日你喜欢女子之事暴露了,你能堵住悠悠众口,你能扛下一切护着她吗?”
赵梓砚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显示她此刻的心情,良久后她才抬起头,眼里拢着一层阴霾:“我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可如今注定了,她想要的那些唯有我可以给她。傅言旭,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纵然你是西南王的儿子,你也没资格如此同我说话,我忍让你,是看在你父王和阿姐的份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若想走,尽管离开,可是你阿姐,只可能留在我身边。”
傅言旭气得脸色铁青,正要理论却被人出口拦住:“阿旭,你放肆了。”
这一声没多少情绪,仿佛只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那双往日言笑温柔的眸子此刻让赵梓砚无比陌生。她只是看了赵梓砚一眼,便垂下眸子,对着赵梓砚恭敬行了一礼:“阿旭年幼,被宠坏了,得罪君上,还请君上宽容大度,饶恕他一次。”
赵梓砚嘴唇微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言卿见她不说话,复又淡漠道:“君上当心,我会谨遵当初的承诺,不会离开,也请君上不要食言。”
“阿姐,你……”
“阿旭,回去吧,好好照顾父王,其他的别多说了。”说完,她又行了一礼:“我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