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逐渐匀称,似乎睡着了,我唤他几声行知,他没有一丝反应,我就放开了点贼胆,往他锁骨上亲了一口,这点非礼怎能止渴?我在他身上游走一番,用指尖碰碰这处,摸摸那处,我的动作轻柔至极,也是怕扰醒了他,不好交代。
若让他发现我的龌龊心思,我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腹部有两条隐约的竖向弧度,看起来像是习过武的人,只不过没秦青的身段强悍,他的要柔美多了。
我偷香时,瞧见温行知有苏醒的症状,连忙就正襟危坐起来,水中泡着热水体内寒气已被排出,我现下只觉得热。
温行知缓缓睁目,他的瓜子脸透着红晕,一双细眼略微迷离,丹唇红润若樱桃,他深吸一口气揉着头。
我关心道:“怎么了?头晕是么?要不我给你按按?”
他神情疲惫,半睁着眼睛,鼻音略重,“嗯。”
我靠近温行知身旁,将双手绕过他的肩膀,用拇指揉按他的脑门穴,他刚才抖得不厉害,现在看来,他的底子单薄还是不如我,瞧他的模样大概是受凉了,打了个喷嚏,还擤鼻子。
等桶内水温不热了,我们穿好衣裳,裹着被子一起走回屋舍,刚洗完澡,外头冷得不得了。直至上塌后,我借着取暖的由头,正大光明的抱着他睡觉。
第二日,我察觉身上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朦胧睁了眼睛,便瞧见秦青在上方盯着我和温行知,他啧啧两声,眼神不屑,“还说不是断袖,你二人抱的真亲热呢,看来昨夜你没勾搭到爷,就抱着旧爱疗伤,本少将警告你,若再对我有非分之想,下次可不止坠湖这么简单。”
我一头雾水,秦青放完狠话昂首阔步的走了,我再瞧向怀中,温行知满脸通红,他紧闭着眼睛,体温明显发烫。
我确确实实是手脚并用的夹着温行知,难怪秦青又开始瞧不起人,我听着秦青的话,他似乎对池边约会一事,有什么误会,分明是他约我前去,怎么事后一口一个我惦记了他?
不去想烦人事,我赶紧派学府里扫地的小厮,去医馆帮我抓了几副治发热之症的药,接着我装病向朱夫子告假两日,熬药的事我去膳房亲力亲为。
温行知不省人事,药也不大喂的进去,我一紧张,就嘴对嘴渡药给他,偏偏喂药时,他朦朦胧胧的睁了眼,吓得我赶紧松口,我马上解释道:“你吃不进药,我怕你有闪失,就以特殊的方式喂你......。”
温行知咳嗽几声,他额头冒着虚汗,声音沙哑道:“我包袱里有一瓶药,你帮我拿来。”
那瓶药我晓得,上一回他被人中伤倒在沈府门口,身上就揣了一瓶药,是个白瓷瓶。
我放下碗,去他包袱里找瓶子,找到后递给温行知,他取掉红布塞头,倒了两颗雪白剔透的药丸出来,一口吞了。
我好奇道:“这是什么药?”
他躺回榻上,徐徐道:“雪莲制成的补药,我爹在世时,为了给我补身子,花重金让人去蛮夷之地寻到了几株天山雪莲,叫大夫炼制而成。”
我吃惊道:“当今圣上也难得天山雪莲,你父亲待你...真是宠溺极了,这得花多少金子。”
温行知勾起唇角,他露出一瞬嘲讽的笑,慢慢垂头嗯了一声,他似乎想要小睡。
我喂他喝完药,才准许他入睡。
吃过雪莲药丸,温行知病愈的极快,第二日他就恢复如初,我便安心的回归学堂,这会子,我再次收到了一封情书,还是原来的字迹,歪歪扭扭如狗啃,我大惑不解。
立马定眼查看情书,上头写道:你不想赴约便是,为何要将我推给别人?我那晚兴致昂昂的赴约,却在塘边见着了个罗刹,让人大失所望,你真叫我伤心,我愿给你第二次机会,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地方,小后生等你哟。
我把情书拿给温行知看,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约我的人到底是不是狗眼二郎神啊?若不是,那这字条到底是何人写得?是不是和秦青连起手来捉弄我的人?”
温行知皱眉看了一遍,他将纸慢慢揉成一团,方道:“其一这小后生说不准另有其人,其二便是和秦青捉弄你的。”
依着温行知的解释,我今晚特地寻了一根大木棍抗在肩上,去一探究竟那小后生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害得他爷差点命丧池塘,还有脸约见了!
时隔两日,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时辰,叫人感到熟悉。可这一回,我瞧见了一个陌生的背影,绝不是秦青,我细看之下,又觉得这背影眼熟,透着一股轻浮的气态。
我让温行知在暗中潜伏,若我出了事,他再上前给我做帮手,我身后拖着一根粗粗的棍子就走向了杨柳飘飘的池塘边,待我看清那小后生时,心下有些作呕。
竟是张闵晖那个混人约见我,他一见我,猥琐的双眸登时发亮,他面容害羞,言语放浪道:“沈大哥,你终是应我了,往常春宵我都是在上面的,如今我觉得你威武,这一夜我可以在下面。”
我冷笑一声,挥起大棍子往张闵晖身上乱打,并破口大骂道:“应你个爷爷!本少爷是沈从!在邯郸游园诗会上揍过你的沈从!你莫不是忘了?皮痒了你!亵渎你爷爷来了!”
张闵晖被我打的四处躲藏,他凝神仔细瞧了我一眼,懊恼一拍脑袋,恍然道:“我就说你眼熟,你竟是...哎哟!别打了!别打了!滚你奶奶的,我不跟你好了!我要是早晓得你名字,还约个求!”
敢情张闵晖原先不晓得我名字,我将昨夜落水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我将他打的抱头鼠窜,我质问道:“你昨夜既约我,怎的没现身?!”
张闵晖咬牙切齿道:“你喊了秦罗刹,我敢出来么?!你再不住手,我与你拼命了!”
我猛得一棍将张闵晖打下了水,他在水中扑腾,我的棍子也没停过,这棒打落水狗真是畅快淋漓,我淬了他一口,哼声道:“爷爷我没喊过秦青,你慢慢享受夜半浮水,爷回去困觉了。”
我扛着棍子大步流星的走向温行知,我们在暗中注视张闵晖片刻,见他会游水,我二人才安心离去了。
路途中,我问:“不是张闵晖喊的秦青,那秦青怎么来的?他怎么晓得池塘边有个约会?”
温行知沉吟道:“你的第一封情书呢?”
我摸摸头,“随手一扔,不晓得扔哪儿去了,后来找不着...。”
接着,我与温行知相视一眼,彼此恍然大悟,他道:“你准是扔给了秦少将。”
这一出,我算是理清了思路,张闵行扮小后生约我一夜情,我误将情书扔给了秦青,秦青以为我仰慕他,特地来了池塘边教训我,而上回张闵晖被秦青打怕了,见到赴约的人是秦青,就没敢现身,我去一探究竟,巧了,造成了这么个误会。
难怪秦青如此生气,他这几日看我的眼神越发鄙夷,鄙夷之中又夹杂了一丝不忍,是以为本少爷相中他呢?他才是个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怕张闵晖爬上来找我算账,我匆匆回到寝庐后,就.插.上门闩固定了木雕门,温行知嫌弃的瞧我一眼,他约莫是觉得我胆小,我向他解释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再找我麻烦,我不理他。”
温行知一针见血道:“若真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方才就不该打他,打都打了,你怕他作甚,他揍不过你也不敢来找茬,太学离家远,他要告状也得等上一年半载,事情远了有甚告头?”
“所言甚是。”我当即就宽了心。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推门,我绷起神情道:“是谁?不说不开。”
秦青在外头呵斥道:“你将门闩.插.上作甚!?”转瞬,他嘲讽道,“跟你陪读在里头苟且呢?行,本少将给你们腾位置,我虽看不上你,对于可怜之人我还是宽厚的。”
我像箭似的,咻一下蹿过去打开木雕门,我朝他吼道:“你这只狗眼二郎神孔雀,莫要自作多情,你收到的那团纸不是本少爷写的,是张闵晖!”
秦青双臂抱前,他跨门进来,嗤笑道:“见我不接受你好意,又改口诬陷人家张闵晖,少来了,做人行的坦坦荡荡,你喜欢我,光明承认就是,我又不说你什么。”
我磨牙道:“真是没见过你这般自负的人,张闵晖写情书与我,我随手一扔,才扔到你桌上的,况且本少的字可没那么丑。”
秦青惬意的斜躺在榻上,他矫健的双腿舒适交叉,秦青拿起练武的书打开来看,他语气不屑的反问道:“哦?你的借口东一个西一个,方才说是张闵晖写情书给我,此刻又说是写给你的,说谎之人就是喜欢拆东墙补西墙,漏洞百出,再说你随手一扔,扔的可真巧,偏偏就精准落到本少将桌上了?”
我百口莫辩,气得鼻孔冒烟,我回头对温行知道:“云烟,瞧见了没,天下第一自负之人,就在我们号舍内。”
温行知一语惊醒梦中人,道:“既然晓得,还争什么?白白惹气。”
我想要计较的心态瞬间就扁下去了,秦青冷盯温行知一眼,不悦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牙尖嘴利,若顾不好身份,本少将下回教教你。”
温行知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容,他让歉道:“若有得罪秦少将之处,秦少将大人有大量,也不必和小小的云某计较,孰是孰非日久见心。”
我将温行知拉到身后,声音不大不小,“云烟我自会管教,你的手也别伸太长,若伸过来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想要教训云烟,”我用拇指对着自己,“得过了爷这关。”
秦青单手枕着头,他的视线一直武功秘籍上,轻笑着,不语。
我真觉倒八辈子霉,跟个自负高傲的怨男在住一同个屋内,瞧他那性子,白白糟蹋了这副皮像,暴殄天物。
第22章 替罪羊
自秦青觉得我喜欢他以后,少了些冷嘲热讽,总之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而张闵晖这个色胆包天的猥琐少爷,当真如温行知所言,打不过我,没敢找我麻烦,张闵晖实实在在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他前儿写情书约我,不出几日,后脚就跟别人约了一夜情,像是在钓鱼似的,能掉到哪个就跟哪个好,他那喜欢最不值钱,幸亏本少爷眼光高,没被他给骗去。
若没有温行知,我兴许会混账的跟断袖少爷一堆厮混去,有了温行知,我才晓得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也不晓得将来等不等的到...与他共度春宵的那一日。
我如今连表白心意都不敢,还谈劳什子春宵。
有一日秦青上吐下泻,看他那样子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苍白无力,柔柔弱弱的,怪可怜的。无踪好像去外头包药了,我就好心倒一杯茶给秦青送去,他一抬手就将茶杯打翻,还有气无力的叫我起开。
我骂了他一句狗咬吕洞宾,就不再多管闲事。
无踪买回来的药不大顶用,秦青浑浑噩噩的晕了过去,夜晚时,无踪又去请了个大夫来看,大夫说是有人刻意中伤秦青,下过泻药。
无踪的眼神顿时杀气腾腾,他第一个便是怀疑我,无踪转头质问道:“是你做的?”
我反驳,“才是你做的!张嘴就血口喷人,逗趣的很。”
无踪将手握在剑柄上,他浑身散发出危险与杀气,大夫连忙抬手阻拦无踪,大夫温言道:“下的泻药可不是一般的药,制药之人,医术想必了得,应当是外头买来的,这位官爷不可冲动,查一查太学之中谁曾出去买过泻药,此事便水落石出了。”
无踪慢慢收敛剑跋扈张的气势,他成天端着个棺材脸,话也不多,算是默人了大夫的话。
等大夫提着药箱离去,无踪抬一个圆凳坐在床前守着他家主子,他神色冷峻,时不时用锐利的眼光盯我,盯得我浑身不得劲,他那眼神仿佛在怀疑是我下药。
此刻我坐在案桌前用功念书,温行知在一旁讲解,我抬手将食指竖在嘴上,道:“嘘,云烟,本少爷念一首诗,你听不?”
温行知带有书清气的眉宇一挑,他做出洗耳恭听之状,“你念。”
我转头瞄一眼无踪,清了清嗓子,微笑念道:“床前莹霜白,映照出杀神。抱着那柄剑,泪眼汪汪哭。主子尻尾残,仆人双目失,同窗蒙冤屈,埋头苦读书。”
温行知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他道:“少爷口才长进了,晓得用诗讽刺人。”
无踪虽是武夫,也听得懂我浅显的诗句,他放狠话道:“等主子醒了,查出凶手后,定要将那凶手收拾的落花流水。”
我翘起兰花指,噘嘴道:“伦家好怕怕,生怕就被人诬陷为凶手。”
无踪从鼻音里发出一声哼,他别过头,那副不屑的嘴脸与他主子如出一撤,“娘娘腔。”
我和温行知皆笑得像狐狸,他道:“阿从,你变了,自从遇到秦少将,小气了许多。”
我提笔写字,回应道:“是某些人太过分,人善被人欺,一昧大度,换来的是吕洞宾受伤。”
温行知垂眸看书,低语道:“那我该称得起曹国舅。”
“......。”
秦青被人下药一事确有些蹊跷,除了一个寝庐内的人,别人下药可不容易。我忽的想起,我在池塘边落水那晚,温行知跟我说过,对于秦青,迎面对付不过,背后可以对付。
我想张嘴问他一些事,顾及无踪就在旁边,我只好在白纸上写道:二郎神腹泻一事,可是你干的?
温行知阅过后,提笔写下一字:是。
我十分诧异,他承认的也真够爽快,我连忙又写:我没见你出太学买过什么,你的药哪儿来的?
温行知刷刷动着笔尖,不一会儿,就写好了:我略懂医术,在后山摘些草药,配了点药放秦青茶水中,药量少不碍事的,我上次发烧,这次就叫他肚子痛上几天,扯平。
我看完后,为了销毁证据,就用墨水将这些字全部涂黑,我再装作没写好文章的样子,把这张纸揉成一团给扔了。
温行知会得真多,还略懂医术,人家大夫都说了,想必此人医术了得,我如今觉得只有我想不到,没有温行知做不到。
我悄悄给他竖了个拇指,他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
我也不怕温行知被查到,他说是后山摘的草药,应该没有把柄可以逮。
秦青腹泻三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他的身段不算威武,如今瞧着更单薄了,特别是那削尖的下巴,阴柔的面相,怎的都有几分病西施的味道。
他一能活蹦乱跳,就立马着手去查下药之人,我心中是有些紧张的,以秦青的性子,逮着凶手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若温行知暴露,我拼死都会护住他。
秦青这一回着实大动肝火,闹得学府里人心惶惶,主要是因为家中正三品以上的子弟,都一起在帮着查事,最重要的是刘君平也参与了,刘君平乃定王爷的嫡长子,学府里的人见到他,客气些的会称一声刘世子。
平常皇亲国戚,甚少有来太学把时间呆足的,家中攀了关系,做官不是难事,更别说刘君平家的铁帽子王是世袭罔替。
温行知自小胆识过人,他见秦青的办事动作大刀阔斧,依旧面不改色,一副没事人一般。
我私下悄悄问他紧不紧张,他反问我何为紧张?
我确实是五体投地了,若我的身份那般低微,见了那么大阵仗,兴许就自乱阵脚,一慌神便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我又想到温行知是我书童,若他遭殃,首当其冲的还是我,我心中便开始发虚,平常都不敢与秦青对视了,秦青忙着查是谁捉弄他,没工夫理我,我侥幸能稳住心神。
刘君平同秦青的关系十分要好,因此巴结刘君平的人,定要连着秦青一起巴结,不然哪有那么多走狗出力查凶手?
不出三日,高官子弟将学府中的进出记录查了个足,我原先唤小厮给温行知包药的事,也钦点出来了,不过无踪去医馆问话,又对质了小厮口供,反而证实了我的清白,我不禁大松一口气。
最后查到太学里唯有一人买过泻药,便是那谏议大夫的胖儿子黄奚仁,黄奚仁胖得如一座行走的山,他坐在案桌前时肥肚都得被卡住。
面对一大帮凶神恶煞的子弟,黄奚仁分外委屈道:“奚仁玉体臃肿,故欲节而控之,我晚膳都停了食用,饭食控之仍不够,我便听从陪读的话,用泻药试减,我...我绝没害秦少将半点,我身宽体胖,自小宅心仁厚,怎会干那等偷偷摸摸的事?”
户部家的儿子道,“哈,身宽体胖?你也好意思说,可不是每个胖子都心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