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人一直没有信他吗?也和其他人一样将他视为妖孽?若是如此又为何大费周章的来救他,在给了他希望之后又给他更大的绝望,这人比那些直接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更加的狠!
陆崇明读出了他眼中的凄厉,他皱了皱眉,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人抱进了自己的怀中,淡淡道:“我信你的话,只是想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以及你现在的这具身体的情况而已。”
扣在指尖的劲气逐渐散去,陆崇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性命悄无声息中差点受到威胁,他拍着孩子瘦弱的背脊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然后才能想出对策,你明白吗?”
太子长琴停止了挣扎,虽然并不习惯像个4孩子一样被人抱在怀里,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度魂之事自然是不会说的,原本的身份也瞒了下来,他只说了自己作为宁秀奕的那一世死后,再次睁眼时就已经在这具身体之内了。
这具身体原先是个叫小六的小乞儿,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经常受人打骂,在他接管这具身体之后就找人寻问了宁庄的路回来了。
他的这番话并无破绽,陆崇明不回去怀疑,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要怎么才能让外面的那些人罢手呢?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无论是庄内自己的那些亲人,还是庄外的普通乡民,都绝不可能放过这个他们眼中的妖孽的。
他想过很快,却没想过这样快,第二天清早,宁庄大门外就站了一群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想让他交出孩子的人。
门外围了一群,门内也站了一群,宁夏泽有一个堂兄宁绍斌,堂弟宁绍元,二妹宁夏笙和她的丈夫郑立晨,还有一个三弟宁夏清,此刻,除了宁夏泽夫妻外,宁家一大家子几乎都集中在客厅里了,每个人都在商量对策。
宁家是宁夏泽当家做主,其他人都很信服他,现在少了领头的,谁也不服谁,谁也劝说不了谁,里面和外面一样,乱成了一团、
吵了半天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
陆崇明原先的打算是以静制动,但第三天,一个被请进庄内的人却打破了他所有的计策。
来人是个道士,一个专门降妖伏魔的道士,宁夏笙花了大价钱才将人给请进了府。
老道士带着两个道童一见到太子长琴就开始神神叨叨,围着他开始装神弄鬼,作为一个爱护幼崽的好父亲,陆崇明自然是气极,提着剑就把人赶出了,也是经过这件事,他终于下定决心,绝对要带着孩子离开宁庄,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这是他所能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现在的这个儿子远离危险,带着他去一个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良好的环境才能将孩子养歪的可能降到最低。
当他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的时候,遭到了宁家上下所有人的反对,笑话,他可是宁庄庄主,他走了,这个家怎么办?
“绍斌堂兄为人稳重,可以担当庄主之位。”陆崇明提议。
还未等宁绍斌出声就听宁夏笙抗议道:“这怎么行,大堂兄毕竟是旁支,不是宁家嫡出。”
陆崇明皱了皱眉,坚持道:“他是最适合的。”
“可只有大哥才是宁庄庄主,我只承认大哥!”宁夏笙捂着耳朵,忽然指着一旁的太子长琴,恨恨道:“这只妖孽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为了他你竟然抛下一切,不要大嫂了,也不要我们了,甚至连宁庄都放弃,就只带着他走?!”
宁夏笙闹腾的厉害,后来更是将宁夫人拉来一起折腾,两个人一个闹,一个哭,让本就不擅长对付女人的陆崇明头疼不已。
家中的几个男人见此情景,难得的竟没有出声,他们也是不想宁夏泽走的。
庄内正在闹革命,外面的情况也不乐观,如果不是宁家在这里的威望极高,宁夏泽平日里又乐善好施的话,恐怕那些百姓早就不管不顾的攻进来抢人了,就连平日里不常露面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也都上门来拜访了。
太子长琴一直在冷眼旁观,看着他一脸头疼的对付着家中的两个女人,看着他游刃有余的和几位长老打着太极,看的时间越长,漆黑的眼中便添上一些迷惘,明明只要将自己送出去,撒手不管就没事的不是吗?可他却还在坚持,一直都在坚持,那样的坚持让他早已坚硬的心渐渐地有了期待。
当宁夫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太子长琴正在抚摸着琴案上的那张琴,那是小时候宁夫人费尽心思从一位很有名的琴师手上重金买来的,就因为当年的他说了一句喜欢。
宁夫人的目光闪了闪,她显然也是记起了当年的事情,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在对方透彻而清明的视线中,她忽然一矮身,跪了下来,朝着这个半大的,人人喊杀的孩子跪了下来。
铮——清脆的琴音骤然响起,太子长琴连退几步,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怔怔的看着她叩首,请求,“求你离开,不要再迷惑我夫君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太子长琴张了张嘴吧,喃喃道:“你也认为我是妖孽?是我害了你丈夫,害了你儿子?”
“你难道不是?!”宁夫人红着双目,豁出去一般说道:“自从你出现在这里的那日起,整个宁庄再无宁日,我家夫君也是性情大变,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要保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妖术?!”
“妖术?妖术?!”太子长琴低低而笑,他忽然扬起衣袖,右手在琴弦上猛然划过,铮——淡黄色的光芒一闪,墙角处的花盆应声而碎。
他望着女人惊骇欲绝的眼,冷声道:“我会离开,现在,你滚出去!”
宁夫人半刻都不敢耽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门。
卧室中,只有孩童沙哑而稚嫩的笑声,但其中蕴含的悲意,却明显不是孩童会有的。
夜深人静。
原本睡在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之人的目光中丝毫没有初醒的迷茫。
陆崇明将衣服扔给他,道:“快穿衣服,我们马上离开。”
说完之后,他立刻转身开始收拾包袱,衣服,银钱,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你也要走?”太子长琴心中思绪万千。
“自然!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陆崇明动作利索,很快就收拾出一个大包袱,等收拾好了,转身看到还没有开始穿衣服的人时,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快一点,我们没太多时间。”
说着,已经不耐烦的上前帮他一起穿了。
直到太子长琴被拉着离开绿贤园的时候,他都没有彻底缓过神来,宁庄他是一定会离开的,但他以为会是自己一个人走,可是这人……这人……
借着月色,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地捏住拳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捂脸,但总算是完成了泪崩~
第42章 麻烦
陆崇明是知道这个世界或许有所不同的,但没想到这个不同会这样的大!
当他看见那柄巨大的,载着人的飞剑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颠覆!
巨大的飞剑呈蓝色,电光一般飞射而来,劲风扑面,离得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飞剑上的人手舞足蹈,大声叫着:“闪开!”
虽然震惊到了极点,但陆崇明本能还在,当飞剑撞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矮□子,就地一滚,颇为狼狈的躲开了这意外飞来的横祸。
“啊——”一声尖叫传来,然后就是一声巨响,平坦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陆崇明有些牙酸的缩了缩脖子。
尘土飞扬,模糊的视线中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慢慢挪动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阵哼哼声。
陆崇明挑眉,这么高的地方砸下来,没有摔成肉饼也算是奇迹了。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陆崇明上前两步,问了一声,“还好么?”
“自己不会看吗?!”对方哼哼,声音清亮,显然是个少年人。
啧!中气十足,看来用不着担心。陆崇明拍了拍沾了尘土的衣服,拎起扔在地上的弓箭就要离开,他不会见死不救,但他更不喜欢多管闲事,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大麻烦,对方到底是不是人还是两说呢,人会踩着剑在天上飞吗?人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不死的吗?这一点都不科学!所以他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吼——”惊天动地的一声兽吼,群鸟惊飞,枝头绿叶瑟瑟作响,猎猎罡风扑面而来,陆崇明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还未等他看清来者究竟是何物,就见眼角余光蓝影闪过,少年劲瘦挺拔,执剑而立的身影已经坚定地挡在了他面前。
“吼————”巨大的吼声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以陆崇明的视线只能看到一蓝一白两个影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斗得天昏地暗。
陆崇明连连后退,挥袖遮挡打在他身上的飞沙走石,碰!剧烈的碰撞声传来,下一刻,他就见到蓝色的少年已经被撞飞了出去。
“吼吼吼!”对方显然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震耳欲聋的吼声中带上了痛楚和虚弱。
陆崇明也是这时才真正看清那个突然出现攻击的东西的真面目,黄白相间的纹路,在阳光下光彩熠熠的皮毛,还有锋锐的爪子和牙齿,拱起的背脊上一双翅膀几乎有它身子的两倍大。
那东西长得很像是老虎,可是老虎有翅膀吗?老虎会在天上飞吗?
陆崇明刚刚才黏起一点点的心脏再次碎了一地。
“孽畜!”被撞飞了的少年撑着剑柄,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头发已经散开,胸前隐隐透着血色,但他执剑的身影依旧充满锐气和杀意!
嗖——闪着蓝光的剑飞了出去,形成无数道剑影直劈巨兽。
对方想闪,但受伤的翅膀阻碍了它的行动,绚丽的蓝芒闪过,庞大的身体上已经留下一道道的伤痕。
伤口虽多,却不致命,但无疑彻底激怒了这只猛兽,它张嘴咆哮,狂风呼啸,庞大的体型却敏捷非常,闪电一般迅速的向少年冲去。
少年大吼一声,“赶紧离开!”然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再次缠斗在一起。
少年的本事虽好,但对付起这只异兽显然是非常吃力的,但是以陆崇明的眼力还是可以看出他是稍稍占了上风的,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最好是立刻就走,这一人一兽之间的战斗绝对不是他插得上手的。
老实说,他是有些郁闷的,从一个强大的存在变成一个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的人,再到现在这个世界的明显已经脱离人类范畴的人兽决斗,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弱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暂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陆崇明在高大的树木被一人一兽的打斗弄得折断倒塌,四处飞撞,甚至已经波及到他这边的时候,一言不发,飞快的转身往山下跑!
……
轰轰轰!轰轰轰!
身后的巨响连连传来,即便已经跑到半山腰了,也依旧能感受到脚下的震动。
陆崇明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天边的游云,一边听着隐隐传来的声响。
直到太阳西下,晚霞满天,整个山林都似乎被笼罩在那层橘黄色的暖光中的时候,他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摸着悬在腰间的那把剑往山上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静的有些不寻常,连平日里的鸟叫虫鸣都听不见了,更别提刚刚那种惊天动地的剧烈声响。
陆崇明走的很小心,也很谨慎,然后他就看到一片狼藉至极,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林子。
他一连转了两个圈,才终于在一个深坑里找到那个满身血迹,奄奄一息的身影。
左右探看了一番,在确定四周没有那只异兽的影子后,陆崇明才在坑边蹲下,拿剑戳了戳一动不动的人,道:“喂!死了没有?”
风声刮过,没有动静。
陆崇明皱了皱眉,又戳了一下,依旧不动,难道真的死了?
在剑鞘第三次戳到少年的身上的时候,一直躺在坑底不知生死的人终于哼哼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可不可以不要老戳一个地方,我那处有伤,很疼……”
陆崇明挑眉,“原来还没死啊。”
“废话!”少年哼哼:“死人能和你说话么?!”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忘和一个陌生人争锋相对,这人也是蛮拼的,陆崇明自认是个成年人,自然不会去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计较,虽然这个少年看着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一边跳下坑去救人,一边问:“那只长着翅膀的异兽呢?”
“被我打跑了!”少年下巴一扬,语气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衬得他一脸的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还披头散发满身是伤的狼狈样很是违和。
陆崇明并没有很惊讶,就他刚才离开时的情况来看,少年确实是占了上风的,那么胜利的结果也就不是很意外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再次转身回来,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做了异兽的腹中食物。
而显然,虽然眼前的少年赢得了这场战斗,但他本身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看他一动不动的只能躺在地上直哼哼就知道了。
原本的蓝衣已经被红色浸湿,让他怀疑这人是不是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出来了。
陆崇明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这人身上的伤太多了,各种抓伤咬伤,特别是腿上和腰腹处,两个地方破开了两个大洞,鲜红的液体不要钱一样哗哗哗的往外流,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陆崇明狠狠地皱起了眉头,饶是他见多识广,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也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从哪处着手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少年咧嘴一笑,用出最后一点力气,双手结印,指尖蓝芒闪动,在伤口处略过时,血液渐渐凝结,流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陆崇明见状,虽然心中震惊,却还是动作迅速的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把人背在自己背上,准备离开。
雪亮的长剑已经没有了那种夺人心魄的蓝芒,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和他腰间的那把从宁庄带出来的普通长剑没什么两样,陆崇明没有犹豫,将剑捡了起来,开始往山下走。
背上的少年呼吸有些沉重,略微急促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开始还能保持清醒,甚至时不时的和他说两句话的,但很快就沉默下来,缠在他脖子上的两只胳膊慢慢的拉耸了下来。
陆崇明喊了几声,脚下步伐渐渐加快……
……
下山之后,天色已暗,空中呈现大片大片的墨兰,厚厚的云层之中,藏着几颗闪烁的星子。
回到暂住的村落时,陆崇明特意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好在他住的地方位置本就偏僻,加上天色已晚,才没有人看到他扛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回来,也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夜色之中,简单的木屋已然遥遥在望,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出来,陆崇明拉紧了背上已然昏迷的人,又走了一阵,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推开屋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饭桌边等候着的消瘦身影。
那人看他进来,站起了身子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说道:“你似乎捡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第43章 养伤
太子长琴对于这个突然被自家父亲带回来的满身是伤的少年很是头疼,几乎不用想,他就知道是个大麻烦。
少年身上的伤口,还有那把灵气隐隐,一看就非凡品的剑都昭示着对方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在心中第十一次叹气,以他对自己的父亲的了解,知道他不是个会见死不救的人,早知道今天就不让对方出门了,直觉告诉他,这个昏迷的少年绝对会给他们还算平静的生活带来波澜。
自从离开宁庄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陆崇明带着他走过很多地方,对这个世界有个大致的了解,直到几个月前才因为某些原因在这个村落暂时住了下来。
宁庄他们再也没有回去过,两人都有默契的再也没有提起过,做儿子的是怕父亲伤心,也怕他羁绊太深有朝一日会突然改变了主意,那样无人陪伴无人理解的孤独寂寞的生活他不想再过,而陆崇明却是连想都没有想起过,更加没有回去看看的打算,那里并非是一个能够让父子二人平静生活的地方。
一点点的灵力顺着指尖溢出,蓝色光芒乍现,熠熠生辉,然后又一点一点的隐没,恢复成原先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