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远不敢...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还得跟先生商量着来。
“多大的人了,有事情不会自己想明白,还来问难先生。教了你十几年的书全都进猪肚子了吧。”齐先生用眼角扫了眼念远,把他的话都堵了起来。
念远吃瘪,心里揣测道,莫非又到日子狂躁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其实念远心里想的什么齐先生自然是知道的。无非就是皇上在点贾芸探花的前一天就已经被贤德妃吹了耳旁风,王子腾的折子也应该都看到了,为什么第二日还非要点贾芸一个探花让他风光了一回儿?
这事儿,放在齐先生这里也有些不明不白,最后自己憋在心里只能说圣心难测不了了之吧。
不过念远才不管什么圣心不圣心的,反正不对盘。
就算自己有这个野心也被磨灭的一塌糊涂。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但不给他封王封爵,甚至连他培养的势力都不许露头。
那日告发贾芸的陈海,他的同乡兄弟就是补了贾芸缺的陈贺。
现在街上人人都美谈这陈家一对双甲兄弟。风头盛的很。
至于他们是谁的手下,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肯定跟四王八公脱不了干系。
其他老百姓倒是不知情,不过想着谁以后多谢高官厚禄,谁被谁拉下马了做茶余饭谈吧。
贾芸一行人从京城到扬武镇,途径石城,泰源,最后才到扬武镇。走到泰源的时候气候就已经变得很糟糕,沿着官道狂风大作,眼睛鼻子里都好像要被灌满了沙子。
风沙转着圈的旋转而来,带着干燥的空气弄的人嘴巴都起了皮。
“下午到了前边的驿站我们就不走了,好好修整一下,明天一早有的受,要从泰源南穿过六十里的黄沙漠。不过到了那边有骆驼租,小哥儿要不要也租一头畜生骑骑?”
福望拿起袋子里的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递给了贾芸。贾芸也没客气,抹了把汗把余下的水喝了。
“给他说这些做嘛,直接让他跟着走就行了,气候又不算差,跟着骆驼后头走不丢。”王仁摇摇头,掏出自己的水袋喝了一口。
贾芸看向漫头的黄沙,这睁眼谁瞎话也太厉害了吧。
“你就省省吧,一路上有完没完。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咱们能安全到了扬武镇也好休息个半个月,小哥儿要是安全到了咱还有赏银拿,又不会得罪四殿下,你就安稳点。”
说完对贾芸说:“小哥儿,你要是信我手上要是有余钱就拿出来租骆驼,光是靠两只脚蹄子走一天一夜都走不出去。莫要听他胡咧咧。”
贾芸自然谢过福望,当下问道:“只是不知需要银两几许?”
“其实不贵,这地方偏得很,租个骆驼跟商队也就二十两。”王仁抢着开口说道。
贾芸故意摇摇头说道:“这么贵,还真不如自己脚丫子走了。”
福望白了王仁一眼说道:“那是以前的价儿,王仁走的少不知道,现在过路的多,只要七八两银子就够了。你要租到了前头把银子准备好给商队的人好自己挑匹骆驼骑。”
贾芸知道福望这是担心自己以为他也在里头捞油水所以才这么说,于是找了个机会掏出十两银子给了福望说道:“福大哥,我初来乍到不会挑什么骆驼,还得您帮我看着。”
福望推脱了几次,见贾芸真心诚意,也就腼腆的笑着收下了贾芸的银子。
一旁的王仁冲地上呸了口吐沫,“休息好了就赶紧走,福望你还想不想吃酒了。”
说罢,三个人又开始晃悠悠的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最为苦难的地方已经过去~~小芸芸加油啊~扬武镇是你的发迹地啊~
☆、NO.15
约莫大半个时辰,一间在风沙侵蚀下还独立自在的三层带院的小楼,耸立在布满黄沙的官道边,风沙一过,小楼的门板的缝隙里都被塞满了沙子。
“越往边境走条件越简陋,小哥儿还受的住吗?”进了客栈,福望找了个地方坐着。王仁吵吵着小二赶紧上些酒肉。
“腿脚有些乏,但还撑着住。”
“我福望来来往往送了三十二年的兵役,还以为小哥儿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没想到居然比那些弱鸡强了那么多一路到这也没喊屈,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自然人不可貌相。”王仁皮笑肉不笑的说:
“要不然贾芸公子又怎么会跟咱们俩在这儿呢?哈哈哈”
“...你别跟他计较。”福望给贾芸到了杯酒说:“他这人一贯的嘴贱心软,多处处也就知道了。”
“自然。”
贾芸被王仁戳到痛处心里烦躁的很,但现在自己在谁的地界他是知道,冷不防被使个绊子埋在哪里谁能找的到?
回个官府不大不了被人劫了,掳了,杀了,病死了,难不成真还有人从京中千里迢迢的查不成?反正到了这边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条命而已。
家世好赖也压不住千里外的亡命之徒。
客栈里的条件不是一般的艰苦,一般商队来都只是住在大通间里,一间能住下十来个人,一条大炕从东到西。若是挤一挤睡下二十人也不成问题。
不过福望王仁虽然只是个小衙役,但多少在这边有些来往的熟了,好歹小二给了间上房。
说是上房也无法让人报多大的期待,走在咯吱咯吱作响的楼梯上,贾芸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个公子哥儿细皮嫩肉的没受过这种罪,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眼下还算好的。等过了黄沙漠那头,气候比这边还要差。流民饥民也有不少,流离失所的人多了去了。现在算是安顿了不少,但也比不过这边。”福望说完想起什么似得说道:
“那边虽然掌管的只是个三品都指挥佥事,只因是武职,手中可有生杀大权的。你万万不可小看了他。”
替贾芸开了房门请了进去后,自己坐到椅子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荣国府四大家族厉害的很,身上有官职的就算三四品京官也不敢在荣国府面前喊一声大。可是这地方不比京城,天高皇帝远。这里只有一个皇帝...佥事莫登超。”
贾芸受了福望的提点自己亲手给福望请过茶水。
福望安心的受了。他福望看人的眼力总是有的,来来往往几十年,谁是真的有罪,谁是冤枉的,总能分辨个三四来。
当日这位才子探花打马游街那是多大的风光,高头大马在前,他和王仁灰头土脸的挤在人群里巴眼看着,可如今又成了戴罪的兵役,总归世事难料啊。
好在贾芸心智成熟坚韧,不然一般人谁能受不了如此的大起大落?本以为一路上他跟王仁总会遭点罪应付贾芸,哎,人太懂事幸也不幸啊。像自己家的那位过好自己的多好。
贾芸也得庆幸六年的成长期在铁槛寺内读过,时常读书累了,就会拿出经书看看,其中一些不凡之语让贾芸受益匪浅。
如此一来,更加养成了如玉般清凛的性子,让人眼前一亮却又能自在一番小天地。见识广了,心里自有鸿磲,即便有波折,心灰意冷,也能克制着不做傻事儿。
贾芸谢过福望,见他又美颠颠的跑到楼下与王仁吃酒去了,自己唤来小二烧了水给了几个铜板好好的洗漱了一番。
和念远告别的时候趁人不注意他还塞给了贾芸三千两银票和一些零碎的银子,贾芸二话没说干脆的收了。
反正堂堂的四殿下养成自己那么久....恩,算是...养成吧,那也不能说自己没用了这种话。谁不知道他四殿下是最不得皇帝宠的,哼,五十步笑百步。自己今天虽然不能怪他,也是怨他一副养成奴才一般看着自己。
贾芸一想到念远就心气难平,莫名其妙的烦躁不能忍。
福望和王仁醉醺醺的吃了酒上来,见木板床有两张,还有一间给随马的小厮备的外间。
贾芸不喜欢和人一起睡,不料福望早早的躺在那里,迷瞪瞪的说:
“我睡觉打鼾,王仁最是讨厌我这样,在路上他睡不好。小哥儿就跟他挤挤吧。他没别的毛病,也就磨磨牙啥的,忍一忍一晚上就过去了。快睡吧!”
贾芸无奈,只得爬上床。
王仁被福望灌了不少酒,睡的昏天黑地的。
到了夜里醒了,以为身边睡着的是福望,睡着有点冷就习惯性的把脚往那边一伸,想要挤到对方两腿中间夹着取暖。
可身边不是福望是贾芸,他梦里感到似有一条浑身冰凉的蛇只想往自己下身钻,一个惊醒,伸腿就狠踹了出去。
“哎哎哟,你这个拱粪的种猪,不干点好事儿,疯了吗?”王仁半梦半醒间被人踢下床,直接嚷嚷了起来。
贾芸彻底醒了,福望也急急忙忙套了衣服往里间来。
待点上灯,王仁才发觉跟自己一张床的居然是贾芸,脸顿时黑了,冲福望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怂货,居然让这个小白脸陪老娘睡!...... ...”
... ...
灯下三人坐在桌边,对影成了个X字。
贾芸低着头,心里捣鼓着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会不会被灭口啊。怎么才能装作没听到,是不是已经晚了?
福望心里暗骂:败家老娘们,一晚上都忍不了。
王仁臊着脸,不停的拿手扇着,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最后还是贾芸开了口:
“天长路远,福大哥有王大哥这位良人相伴,不离不弃着实让人艳羡。”
福望猛的抬头,瞪着贾芸说:
“我才不管你是荣国府的人还是四殿下的人,都不许艳羡仁儿与我。你愿意告发就告发去,反正我俩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天南海北都走过了,也不差黄泉路上三里地!”
贾芸恨不得捶胸口,暗自叫自己说点人话,别再惹误解,于是辩解道:
“福大哥误会小弟了。小弟的意思是,两位难得有情,比现下许多男女之间都要真诚了许多,小弟是羡慕,钦佩,祝福。”
王仁听贾芸这么一说,手倒是放下了,站起身伸出手捧着贾芸的脸左看右看。贾芸不好挣脱,只得让他好生打量一番。
“管你怎么样都好,我倒是想问你跟四殿下...有什么关系?”
啥?!
福望猛的拍大腿,接着王仁的话说道:
“我就纳闷,你这么好的才学,人又好看,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是不是有人逼你就范?”
贾芸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只听王仁又说道:
“因为有人看好你才貌双全,于是求人不得就告了你的阴状,把你发配来了!?”对不对对不对??
贾芸扶额,这话怎么越说越远,刚想解释,手上一热,一路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仁握着贾芸的手,颇有一分感同身受的迫切得出结论说:“一定是四殿下!”
“仁儿莫要胡说。”心里明白就行了。
“都是一路人怕什么!哎,这小模样可怜的..”
王仁用下巴点点贾芸,十分难得的笑着对贾芸挤挤眼睛说:
“到了这你就别怕了,天高皇帝远,狗东西欺不了你的。既然你不在他身边了,就算‘无用’了,也别担心。你饱读圣贤书,这边关正是需要人才的地方,只要你有实力,一样会有出息的。再说你踢了老...老哥一脚,我不也没怎么地你嘛。”
贾芸自动过滤掉了前面的话,虽然听到念远被骂,可心里却有些暗爽。但听到王仁的后话不禁眼前一亮。
王仁看的人多了,贾芸路上有多心灰意冷他是知道,于是说道:
“前些年朝廷就下了旨,边关多认命,但凡能树些建设的,有用处的人,一改不论出处,择才而录。只要莫大人看好你,你都还有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真探花还是假探花,但不论真假也比我们这等粗人强。等到了地方,让你福大哥领你去见见莫大人,你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我俩。”
王仁的话在贾芸耳边无疑是雷霆之语,贾芸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眼见一丝希望。本以为到了边疆不是苦役就是杂役,做劳动是气力,熬到命头也就算了。
王仁说的话,无疑是绝境逢生之语啊!
贾芸眼眶微红,双手抱拳,“请两位兄长受贾芸一拜!”
福望没想到王仁能说出这等着话,本以为还得自己劝劝。见王仁受了一拜,也不避让,接了贾芸的礼。
三人于晚上都把话说开了,相处的气氛比之前要好的太多。
主要是王仁的转变,自从在贾芸跟前立了身份,就常常以‘过来人’自居,各种的提点贾芸。
☆、NO.16
王仁看的人多了,贾芸路上有多心灰意冷他是知道,于是说道:
“前些年朝廷就下了旨,边关多认命,但凡能树些建设的,有用处的人,一改不论出处,择才而录。只要莫大人看好你,你都还有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真探花还是假探花,但不论真假也比我们这等粗人强。等到了地方,让你福大哥领你去见见莫大人,你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我俩。”
王仁的话在贾芸耳边无疑是雷霆之语,贾芸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眼见一丝希望。本以为到了边疆不是苦役就是杂役,做劳动是气力,熬到命头也就算了。
王仁说的话,无疑是绝境逢生之语啊!
贾芸眼眶微红,双手抱拳,“请两位兄长受贾芸一拜!”
福望没想到王仁能说出这等着话,本以为还得自己劝劝。见王仁受了一拜,也不避让,接了贾芸的礼。
三人于晚上都把话说开了,相处的气氛比之前要好的太多。主要是王仁的转变,自从在贾芸跟前立了身份,就常常以‘过来人’自居,各种的提点贾芸。
贾芸无法辩驳,只好半推半认了。这样更加让王仁确定贾芸是同路人,只是羞涩隐晦了些。四殿下永锦在他心里也从温润的皇家子弟成了逼良为娼的反面人物。
对于这一点,贾芸倒是坏心眼的乐意见到。
三个人谈了一晚上的心,主要是王仁一个人在那絮叨。憋了一路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再收就难了。最后三个人挤在一张大床上,福望最外,王仁在中间,贾芸在最里面。
王仁撑着脑袋跟贾芸面对面的说着这些年来福望这个王八蛋的各种‘好事儿’,常让贾芸忍俊不禁,一晚上的‘洗脑’过去,贾芸第二天起来看福望和王仁俩人叽叽歪歪的互动竟觉得无比的温馨。
这一路上都怪自己瞎了眼,难怪王大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能对一个碍事儿的有好脸。所以不自觉的保持了跟福望的距离。
开诚布公之后,王仁一觉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走起路来也身轻如燕。
三个人各自在怀里揣了几张干饼,少量的肉干,还有一壶水,贾芸还有剩下不少的梅子干。
来到客栈后面,穿越黄沙漠的商队陆陆续续的集结起来。大的商队也只有十几匹骆驼,最小的商队,只能被称为商贩,仅仅靠着家养的一匹骆驼贩卖南北的物件,挣点糊口钱。
福望来往此处几十年,与其中最大的商队的头领相熟,挥着手招呼着贾芸过去。
“你看看那头骆驼合眼缘,挑一匹。”福望见到自己的老熟人高兴地说道:“这位芸公子,一等一的人才,如今到了这,要是再遇到还请老哥多照顾照顾。”
商队头领叫王天柱,张的又黑又瘦又高,眼睛神采四溢,见到贾芸点点头:“既然是老兄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只要懂规矩一切都没问题。”
贾芸有点不明白王天柱说的懂规矩是想趁机要点保护费还是想让自己不惹麻烦,只得眼睛望向王仁。
王仁多精密的一个人,立刻读懂了贾芸的求助信号,牵着一匹壮硕的骆驼说道:“王大个儿你就放心吧,我这小弟最是妥帖不过得。”
王天柱听到王仁的包票,笑着说:“难得听到王兄弟为谁打包票,那小兄弟我就带你一程,路上跟紧点前面的骆驼,要是遇到事儿了,别人怎么做你跟着就是了。”
贾芸抱拳谢过王天柱,“王大哥放心,小弟绝不给商队惹一点麻烦。”
王天柱本来见贾芸的长相俊秀心里有点不自在,毕竟黄沙漠里有一群匪子掳不到娘们儿长的清秀的小子也不放过,这话儿说出去怕掉了对方的面子,只得补了一句说道:
“一会儿估计起风沙,你从京城来不习惯,我叫人先给你个纱巾遮着别在路上摘下去就行。”
贾芸再次谢过,王仁冲他挤挤眼睛没把路上可能遇到匪子的事告诉贾芸,一来怕吓到小哥儿,二来王天柱的商队来来往往早就打点好了,万无一失。也就骑上骆驼晃悠悠的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