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跟在王仁的身后,骑上高大的骆驼,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许多。
骆驼一步路看似缓慢,却比自己下去走两三步都要大,还有厚重的黄沙在脚下,贾芸只得感叹无论是京城也好还是这边疆,银子始终都是个好东西。
俗话说的好,凡事儿不能说太满。王天柱前脚带着贾芸等人进了黄沙漠,行了有二十多里路,远远的就看到一群大马贼太阳下腰间明晃晃的大刀。
一声令下,整个商队都停了下来。王仁在前面闷不吭声的引贾芸走到他边上,用手指指骆驼背上的货箱子,摸了起来。
贾芸低下头不知所以的也摸了摸,手间一硬,原来是个大砍刀的刀把。见王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顿时心领神会,心脏也突突突的激烈跳动起来。
王天柱和这帮大马贼打了许多次交道了。但这回儿还真有点没谱儿。原因就在贾芸,确切的说原因就是贾芸长得太好了。
一位京城里来的豪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儿本来就够引人侧目的了,即便穿的很朴素,但周身的气质是改不了的。
唯一庆幸的是让他把下半张脸被挡住了,可光是露在外面的犹如含着清泉的眼睛瞒不了人。
要是被掳了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好果子吃,那帮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说是东西也算抬举他们了,最多只能说是会说人话的畜生吧。
可王天柱又不能因为一个萍水之交的人就把自己经营多年的商队搭进去。
大马贼骑着骆驼嘴里喊着哦噜哦噜的怪叫,一阵风就将整个商队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个包着头巾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光看他拿着大刀的手臂就有小孩的腰粗了。实在太彪悍了。
“我的老伙计,又见面了。不知道这回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给大爷啊?”
王天柱赶紧下了骆驼,陪着笑脸说:“不就是运了点苞谷面子和杂粮到扬武镇去。那边饥民多,想着多少能救济几个算几个吧。”
“呸!”马贼首领一口吐沫吐到王天柱的脸上,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可我怎么听说你这趟还稍了百十斤的盐!”
王天柱不敢反抗,他手下商队的人都下了骆驼,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这副样子真跟耗子见了猫一个样儿。明明人数相差不大,不知道为何会惧怕成这样。
贾芸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偷偷挪到王仁的身旁照应着,手里还拽着骆驼。为的就是关键时候能快点抽刀。
马贼头领在前面跟王天柱说话,其余二十余名大马贼都站到他们周围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只有三五个下了骆驼跑向他们,抢过货箱子就开始检查。完全是训练有素,一丝不苟。
其中有个尖嘴猴腮的马贼,穿着灰布坎肩,手里提着大刀就往贾芸这边来。将骆驼背上的箱子乱翻一气儿正要走,一回头见到地上一双滚边封千底子的鞋,鞋面虽然有灰有泥,却还是能分辨出料子上上好的苏绣。
“老大,有肥羊!”
说完咧着嘴就对上了贾芸的双眼,不知会到了什么,一把扯下了贾芸的面纱。
“有美人!”
贾芸一把打下他的手,好在对方别没在意,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贾芸的脸。
这下可完了,恕我保不了你了小兄弟。王天柱扶额站到一旁,就见马贼头领骑着骆驼颠颠的就过去了。
王仁当下一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贾芸被他们辱没致死!于是用胳膊肘撞了贾芸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与其被他们侮辱,到不如痛快点自尽。
贾芸顿时心领神会,闪电般抽出压在箱子最底下的大刀一刀猛地砍向面前的马贼。眼前热血飞溅,贾芸举起还有些颤抖的大刀,冲着商队的其余人喊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杀啊啊啊啊啊 !!”
顿时一片大乱,商队里的人本是面面相觑,却见事宜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不杀马贼就被马贼而杀,虽出于被动,却只有纷纷抽出压箱的大刀,带着新仇旧怨砍了过去。
王天柱已经不能用泪如河流来形容了,狠狠心也抽出自己的刀含着热泪对上马贼头领。
马贼头领在这一带做了七八年的马贼,生性彪悍,但许久没有真动过刀子了。贾芸这一刀顿时激起了他的血性,心里闪过七八个折辱贾芸的念头,手上的大刀更是舞的呼呼作响。
王仁气的直跺脚!好你个贾芸,老娘明明是担心你被人欺辱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别遭罪,你居然敢耍起大刀来了?!!老娘今天做了鬼,也要在你床头哭!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皇帝其实是友军
☆、NO.17
贾芸还是第一次舞大刀,与念远切磋的时候多以剑为主,也多是因为念远觉得书生舞大刀有失美感。
现在手中飞舞起来,竟不似想的那般费力气,居然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再看王仁,气势汹涌,杀气外漏,刀刀见血,当下对王仁竖起了大拇指,王大哥纯爷们,我再也不在心里笑你是个娘们了!
天底下最让王仁忧伤的误会也不过如此了吧。
商队里的人虽然走南闯北会点手脚功夫,但终归比不过正经受训过的官衙和日复一日在铁槛寺内练拳脚的贾芸。
等王天柱捂着胳膊上的伤退到后面时,贾芸接过手和马贼头领战在一块儿的时候,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至少他身上看似粗壮的肌肉实际上也没几两重,虽然对方气势惊人,但多是按照经验来的杀,而不是正规的拳脚功夫。
本来两方的人数就差不多,他们商队也曾有几次和零散的马贼过交手。此刻拼了命跟他们对砍起来气势也没输多少,加上知道要是输下场还不如死了,下起手来更是狠辣。
站在后边捂着伤口的王天柱看到,原来福望是多么的骁勇善战,王仁是多么的鹤立鸡群...不...当仁不让。
最让他惊讶的是本以为最为文弱的贾芸,纤细的胳膊居然能把大刀耍的呼呼作响,左右都进不去人。一连击退三四个马贼...真是...不怕书生有文化,就怕书生会掐架啊。
这场决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沙漠的气候总是千变万化,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狂风大作起来。
贾芸和马贼头领正在酣战当中,经过了‘大斧头’事儿后,念远与贾芸都格外注重实战演练,这么多年过去,贾芸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几分信心。
几十个来回下来,经过王天柱和贾芸联合对垒的马贼头领的气息开始不稳了,现下杀红了眼,见到自己七八个兄弟倒在血泊当中,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死死的往贾芸身上抡大刀。
贾芸也杀的气血上涌,想起经历的种种,一口恶气提了起来,哐当一声活生生的砍断了马贼头领的大刀,在对方惊讶之际一刀抡下去对方当场毙命。
“老大死了!老大没了!!!!”刀光剑影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马贼们不再有所动作,剩下的五六个活口跨上骆驼就四散跑了。
当真是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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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够血性!是个真汉子!”王天柱死里逃生,也顾不上责怪贾芸先行抽刀砍人了,今天这场血拼其实早就该来了,只觉得十分的痛快!
王仁的腰被其中一个马贼刮伤了,伤口不大,哎哟哟的喊着,急的福望到处给他找药。贾芸默默的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念远给备的药,心里还嘀咕念远,既然都说我没用处了,又何必事事都备着。
王仁见到宫里的御药,眼前一亮,心里想着果然是被四殿下心心念着的人儿啊,啧啧。不过是可忍孰不可忍,感叹完了还是指着贾芸的鼻子就开始教训上了。
到这个时候贾芸醒悟,不过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照样得砍别人去。他可不是哭鼻子抹脖子的人!他根儿上就不是!
王天柱哈哈大笑,虽然也受了伤,但觉得神清气爽,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清点了人马和货物,拍了拍贾芸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果然有才干,不如回了莫佥事给我一起走商路算了!”
“你就别逗他了。”王仁使劲推了福望一把,福望上前的岔开话题说道:“马贼头领虽然死了,不过还有其他的马贼需要留意,兄弟千万不能大意啊。”
“既然已经这样了,老子就跟他们干到底。回去我就联合县里的商队和镖局,绝对不会再给他们好脸色看了。哼,忍了这么久原来都白当孙子了。早知道只要拼命就能赢,我们早就拔刀了。都怪我们一向逆来顺受才会把他们惯的无法无天。”
王天柱扶着左边臂膀上的伤,说道:“等到了扬武镇,还得请三位老弟跟莫佥事商量商量,这商道上加些兵力,咱们兵民合力,一起把这起子恶蛋都给撅了!”
“不用你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福望心疼王仁腰上的伤,与其这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几个人商议好了,商队也整理的差不多。货物倒是一件没少,只是死了两个伙计。不过其他人伤的都还不算重,可以照计划继续前行。
只是风沙来的厉害,最后只能将骆驼围成一个圈,人们都在圈里坐了一晚上躲避风沙。晚上黄沙漠的温度降得十分厉害,人说话都能看到白白的哈气。
众人都有厚厚的衣服御寒,贾芸也将仅有的两件袄子,全都裹在了身上。福望和王仁两人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吹吹疼疼’去了,留的贾芸自己恨不得把身子都印在骆驼的肉里,还是哆哆嗦嗦的过了一夜。
一觉醒来,是被身上的大汗闷醒的。贾芸睁眼,阳光刺的眼皮子都淡了色。
“这天一直这么奇怪?一下就热起来了。”贾芸寻了个没人地方吐掉满嘴的沙子,难受的要命,真巧见到王天柱也来了,十分好奇的问。
“原本早上起来都冷的,哎,你算是运气好,这天我们这里的人叫他‘鬼睁眼’,你看日头正好,也没有风是不是?往往没过几个时辰就狂风乱作,天都乌漆墨黑得,沙子都能从你衣服外面刮到你皮里!”
贾芸听到一阵恶寒,只得加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装。
事不宜迟,正处于黄沙漠中间的商队各个都是经验老道的汉子,不等王天柱下令都迅速的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还没完全黑的时候赶到了扬武镇。
扬武镇本来是外族人的地界,后来经过开国高祖的争疆扩土,现在已经被纳入了清永国的版图。因为几经战火,人们流离失所,最后只能躲避在这个贫瘠的村落里。
经历了近百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成为边疆一带人口最为密集的复杂的要塞之一。
贞国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国家,面积只有清永国的五分之一。人口也不多,且多是农户。这也奠定了贞国是个备受欺负的国家。
打战苦的是百姓,就算到了这个边塞重镇,其中荒凉程度完全超过贾芸的想象。
大片大片的土地干涸,龟裂。镇里百姓住的房屋的墙壁都是泥和草搅拌了一层一层浇筑成了。完全就是土房。天热里头更热,天冷里面都能结冰。就算这样,一年四季房屋里头的泥地都是潮乎乎的。
不过流民并没有贾芸想象的多。毕竟经历了十多年的发展,没有房屋的用泥糊一糊垒一垒也就算有了。镇上木头做的房屋更是少,一来这里木头都是精贵的,需要商队一趟趟运进来,二来有了木头也没几个木匠。
要不是后来军队常年驻扎在这边,一切有军队管辖,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了。
王仁到了镇里,就到他和福望在这里的‘家’住去养伤了。只由福望带着贾芸一起到屯兵所报道。在路上福望把这里的风土民情一一告诉了贾芸,还很歉意的表示自己是个衙役,和军营里的人总是有些不对付,实在帮不了太多。
不过莫佥事跟他是同乡,回去他就书信一封,不过是否买账到不能肯定。
贾芸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提点自己,只有感激,不敢奢望太多。
到了地方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后,贾芸正式从探花贾芸--庶民贾芸--军卒贾芸的坎坷变身...他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如今能够从文到武。在荣国府的一切,居然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手续办的还算顺利,可到最后画押的时候只见福望冲贾芸偷偷的摆手。负责手续的是名姓孙的小旗,年纪不大,也就十□□的样子,贾芸估计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皮肤跟黄土一个颜色。可嘴巴利索,给人的感觉粘上毛比猴都精。
杂七杂八的手续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就剩一个手印,可迟迟不见贾芸落下。
“还请小军爷给在下看看刚才的条目。”贾芸客客气气的说,不料对方嚷嚷道:“看什么看,识几个字不得了了?让你画押就快点,别耽误了小爷的时辰!”
“是在下得罪了,只是在下只被发配到此处做兵役,并没有说要发配到黄沙漠边上挖水源,还请小军爷帮忙核对一下。”
“你成天惦记出去玩又出错了吧!”一个身影从台阶处走近,来人身量不高,给人第一眼就是脸上大大的酒糟鼻。
“许千户。”福望给来人抱了抱拳。
“这一趟辛苦了。”说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贾芸,笑道:“我刚才遇到天柱他们,可着实吃了一惊,实在看不出来这位小兄弟居然有那么大的气魄。还是从京城来的?”
☆、NO.18
“实在羞愧。”贾芸也对对方抱拳行礼。
“哈哈哈,我们这边家家户户都穷的捉襟见肘,比不过京城的繁华。倒是委屈这位公子了。”
“许千户客气,贾芸到了这里定当好好办事,一切听从指挥,万万不敢造次。”贾芸听出来姓许的话里意思,连忙表态。
果然许千户点点头,“果然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哈哈哈,我看,咦,竟然是今科的探花?这真是天大的难得啊。我们这儿不是贩夫揍徒就是犯了王法但罪不至死的庶人,能好生生发配到这儿的文人可是少的可怜哟。”
贾芸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话里话外不是敲打就是挤兑,也不能反驳,只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倒是那位姓孙的小旗,听到贾芸是今科的探花被贬了来,眼睛贼亮亮的。
“你就跟我走吧,正好,我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人,需要一个会写字的。”许千户把卷宗往孙小旗的怀里一扔,招呼着跟上。
福望与贾芸相互拱手,只得惜别。
许千户一见贾芸就没来得的讨厌。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一脸文人的臭毛病!当听说贾芸是今科探花被抹了名字发配来的心中大快,你们文官总是自身清高,我倒是要改改你们的毛病。
原来这位许千户曾经在江南一带任过五品的闲职,就因为一次不小心得罪了一位文官,不料竟被人编了段子日日在歌坊酒肆里传颂,成了那一带出了名的笑料,又‘正巧’被钦差给听到了。
直接上报天听,被千里传到京城当面对质等待圣裁。那是他第一次面圣,也是最后一次。等他被连降三品发配到这个边塞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没干...
等晃过神儿来,但凡会做几篇文章的都在他心里被划为阴险狡诈之徒,能抓小辫子的抓小辫子,能欺负几下的就欺负几下,权当慰藉当年被喷的哑口无言却无辜至极的自己。
这回儿贾芸送上门来,还不是一般的文人,心里早就磨刀霍霍,觉都睡不好一心想着怎么治到他磕头喊服。
贾芸跟在他身后马不停蹄的进了卫所。
“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亲兵。我说一你就..”
“小的绝不说二。”
“恩......我说往东...”
“小的绝不往西!”贾芸从善如流,慷慨激昂。
许千户无名之火呼呼的烧,我还没怎么你呢,你怎么就服帖了?你的文人傲骨呢?你的宁死不屈呢?最后会出味儿来,他妈了个巴子的,肯定是故意气老子的!
贾芸不知道他心里的奔腾,只知道第一印象最重要,一定要做好做棒...
还真是正打歪着啊...
许千户心内波涛汹涌,外头也呼呼的狂风大作。交代贾芸了几句,就让他先到隔壁的屋子收拾好自己,然后烧好水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