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棠:“等过两天出院, 立即随我回陆家。”
陈全惊, 继而低吼:“你什么意思?你说过放我的!”
陆东棠眼底深沉:“陈全,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性。放你?让你怀着我的孩子去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想都不要想。”
陈全脸色僵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何陆东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怀了陆东棠的孩子。
陈全一直都知道, 陆东棠很想要个孩子。过去陈全肚子一直没动静,陆家甚至遍寻偏方,让他每日服用, 可见陆家十分用心。如今他被确诊怀孕,这陆家又怎会再放他离开。
当初陈志华的脑瘤病刚刚得到医治,陈全为了能尽快摆脱陆家,他甚至期盼过自己那时候就真的怀上。可如今,在陆东棠终于答应放他离开的时候,在他即将看见希望的时候,他竟然怀孕了……
不,不——
他怎么可以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不——
曙光就在眼前,如今被这突然降临的消息彻底熄灭,一切又回归起点。
心里再不愿意又能如何?当初陆家找上他,救他一家于水火之中,终归是他欠陆家一个孩子。
陈全握紧拳头,声音都在颤抖:“好,我答应你,我会生下这个孩子。不过,”陈全抬头,直直看向陆东棠。
“不过等到那时候,你必须遵守承诺让我走。”当初的交易条件便是待陈全生下陆先生的孩子,陆家放他离开,从此钱货两清,互不往来。
陆东棠神色幽深地看着陈全,半响才淡声道:“自然。”
……
“哎呀,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嗯,就当我不存在!”
原本已经离开的贺某人突然推开病房,不想竟然看见眼前一幕。
如果他没看错,那个一向冷面冷色的男人正俯身“强吻”床上的男子,而且对方还是个病人。
啧啧,禽兽不如啊。
陈全大惊,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脸色涨红。
陆东棠神态自然,淡淡斜一眼贺某人。
“你怎么还没走?”
贺琛林无辜地摊开双手:“不是啊,我倒想走,但走不了啊。”贺琛林先前确实打算离开,无奈外面被堵着,他也走不掉啊。
贺琛林朝陆东棠打了个眼色。
陆东棠凝眉。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陈全突然出声问道,方才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
贺琛林一脸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见陆东棠脸色依旧平淡,贺琛林这才说道:“嗯,是这样的,你那个什么兄弟,叫什么来着……什么斌,一直吵着要见你。”
当时陈全住院,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陈斌他们也是紧随其后赶到锦华,谁知竟然没能看见陈全。锦华是蓉城最大的医院,贺医生又没特殊吩咐,陈斌他们一时想看见陈全还真有些困难。陈全的电话打不通。陈斌向门诊部查询,竟查无此人。陈斌他们那时候有些迷茫,也感觉有些不对劲,都急了,难道人不在锦华?所幸这时候院方有人找到他们,说,院长有吩咐,你们要找的陈全现在正在紧急救治,现在还不能见面。
院长?锦华的院长?
陈斌大为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让锦华的院长亲自出面?
其后两天,锦华专程派人招待陈斌他们三人。陈灏不能久待,他还要上学。陈灏临走前,陈斌把他拉在一边,说,灏灏,回去后千万别和你爸妈他们说我们没看见你哥知道吗?他们会担心的。
陈灏不能理解:“陈斌哥,但我们确实没看见我哥啊,都不知道我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陈斌脸色凝重:“你哥他不会有事的。我还不信这偌大的一个锦华,会对陈全儿做出什么事来。”
陈斌让陈灏回去不要胡说,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危言耸听。何况人家院长都亲自出面了,他们现在也不能不依不挠地抓着医院不放。等他们见到陈全儿后再细问也不迟。
明面上看得见的,是锦华医院的院长似乎对他们家陈全格外照顾,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确实让人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实际上却是,这一切都因陆家的缘故。
陆氏东家现身锦华,不说院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接待,单是清场就是首要任务,闲杂人等一律不允许上三十楼以上。
陈斌他们来的时候,自然不能再见陈全了。
陈全他小姑陈蕙也在这里陪着。俩人憋着气呆了两天,期间也不敢向家里说实话,最后他们实在忍不住了,甚至开始怀疑医院是不是把人治死了。
不行,他们今天一定得见到陈全。
要是陈斌和陈蕙俩人把动静弄大了,不论对谁都得不到好处。医院方面可以松一松,但陆家的保镖却是情理不通,任门外的陈斌和陈蕙怎么闹,他们都能保持面色平静,一如既往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我们家陈全儿!……你们这都是什么人?怎么?来来来,有种来单挑,怕你啊。”
“你们快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陈全的亲人,你们不能蛮不讲理啊。”
门外一阵吵闹。
陈斌胳膊袖子都挽起来了,露出小麦色皮肤,几天前还担心陈全出什么意外,如今看见这门口站了一排黑衣保镖样的人,陈斌已经知道这事情肯定不简单,否则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些人。
“你们老大是谁?叫他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人。”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漫步走出一道清雅挺拔的人影。男人容貌清俊出众,冰色双眸似隐着缕缕寒意,透着冷淡疏离的冷漠。
陈斌顿了一下,不认识眼前的男人,陈斌叫道:“你是哪位?我们家陈全儿是不是在里面?你们究竟把他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他?”
陆东棠淡淡看过去,我们家……
一旁的陈蕙却认出这人。陈蕙只见过陆东棠一面,还是当初在陈全家,她做梦也没想到今生还会看见这个帅气出色的男人。陈蕙脸色突然炸红,下意识惊呼:“你,是你!”
陈斌问道:“蕙姑,你认识这人?”
陈蕙脸色抑制不住绯红,她略带羞涩点头:“嗯,他是陈全的老板。陆,陆老板,您怎么也在这里?那个,请问一下,陈全是不是在里面啊?他怎么样了?”
陆东棠瞥一眼陈蕙,眼底毫无温度,似在看一只花瓶。陆东棠冷漠地移开视线,淡声道:“在里面。”
贺琛林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道:“哎呀,都进来吧,哈哈哈。”
陈斌眉头紧皱,他最后看一眼面色冷淡的陈全老板,举步进去。陈蕙羞涩地瞅一眼陆老板,也跟着进去。
这病房并不是普通房间,里面别有洞天,仔细一看,倒像一套设备齐全的精致小型居室。
陈全身着白色病服,坐在床上。陈全看见陈斌进来,有点紧张激动,脸上明显浮现微笑。
“大哥!”
“陈全儿。”
陈全看见跟随其后的陈蕙,有点惊奇:“蕙姑,你也来啦。”
陈蕙点点头,脸色红润。陈蕙上前,握着陈全的手,关心问道:“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手术怎么样?前两天一直看不到你,真是担心。”
陈全僵了一下,嘴角扯出微笑:“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很好。”陈全不敢向陈斌他们说实话,也不能说,他只有撒谎。只要他再继续瞒下去,等将来悄悄生下孩子,他就离开,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绝对不会想到男人能怀孕。
陈全儿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还算不错,看样子手速后恢复的不错。陈斌心想。
“大哥,我……”陈全欲言又止。
陈斌眸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俩个生人,但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开口道:“等你好了再说,嗯,二爸二妈那边我会帮你说的,现在你先把病养好。”陈全未说出口的话,陈斌能理解几分。那天婚礼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二爸二妈应该是很生气了,否则这两天似故意对陈全不闻不问。后续还有很多麻烦事等着去解决,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陈全面上闪过一丝落寞。
陈蕙装作认真和陈全说话的样子,其实她暗里偷偷朝陆老板那边看了好几眼,脸色也控制不住绯红一片。
陈蕙靠近陈全,小声问道:“哎,陈全,你,你那个老板,他怎么也在这里啊?”
陈全惊,下意识朝那个浑身散发冷漠气息的男人看去一眼,却见那人面无表情。陈全努力压下惊惧,镇静开口:“唔,那个,嗯,就是,就是碰巧,碰巧,呵呵,这也太凑巧了。”不久前,陆东棠已答应陈全不会乱来,所以陈全才会让陈斌他们进来。
“哦。”陈蕙娇羞地又瞅一眼。
陈斌眸光复杂地看一眼贺医生和这位陆老板,心中充满狐疑。这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们家陈全儿怎么认识这些人的?貌似关系还不一般。还有锦华院长,现在这高档病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绝对不仅仅像陈全儿说的那样碰巧……
陈斌面色略沉,心里想着,等找其他时候,他一定要再问问陈全儿。
“好了好了,这人你们见也见了,放心了吧?病人该休息了,这才动了手术,需要多休息。你们没事了就走吧。”贺琛林开口,没办法,身旁的男人似已极度不耐,这要再拖延下去,担心这人哪还顾忌旁的,直接让人把眼前这两个碍事的人给拖出去扔掉。
“我在这里照顾陈全儿。”陈斌说。
贺琛林瞪大眼睛,心道,大哥,你这是找死呢。
“怎么?这位先生,你是指我们锦华没人吗?连照顾一个病人的看护都没有?”
见贺琛林语气中夹带冷意,陈全连忙出声道:“大哥,我没事了,真的!嗯,你们先回去吧,家里肯定还有很多事需要帮忙。过两天我就回来。”
见陈全也这么说,陈斌沉思一下,最后同意了。没办法,家里那边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去解决。
陈蕙因还要去服装厂上工,也不得不离开。
“陈全儿,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给哥说,哥替你做主,打得他满地找牙。”陈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话,他就是觉得应该说,不能让陈全儿在外面受欺负。
陈全眼眶突然酸涩,点头:“嗯。大哥,谢谢你。”
陈斌揉一把陈全脑袋,转身离开。临走前,他狠狠扫一眼贺医生和陆老板,最后落在陆老板身上,眼底毫无温度。
第45章
一周后, 陈全出院。
陈全身上裹着厚实大衣, 从车里钻出来。四周景色碧绿,点缀着银白雪色,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冰凉。陈全站在大门前,抬眼看了眼眼前隐匿幽林之中的偌大陆家别墅,神色有些愣怔。
“陈先生,快进去吧,外边寒冷。待会儿陆先生回来知道了……您还是先进去吧。”
耳边响起一道似镰刀割裂棉布的沙哑声音。陈全收回视线, 明白布莱斯的意思, 他暗暗叹口气, 不再为难旁人, 抬步朝陆家别墅而去。
一切一如既往, 无丝毫变化。
变化的是他的心境。
曾经,他还可以奢求任性全身而退,如今身怀陆东棠的孩子, 再也难以轻易脱身。不论孩子是否真的怀上了, 他必须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陆家才会依言放他。
兜兜转转, 过去的挣扎痛苦不过是他自己要求太多,想要的太多。因求而不得,反倒陷入越来越深的矛盾纠缠之中。其实这对于陆家来说, 并无任何区别。只要他一日不能为陆家生下孩子,陆家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陆管家出来,一如既往干瘦, 精神矍铄。
陆管家略带沧桑开口:“陈先生回来了。”陆管家神色平静,似并不知陈全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
陈全:“陆管家。”
“陈先生先上去休息吧,你现在需要静养。有什么事可直接找我。”
陈全脸上闪过难堪僵硬,自己身上的事恐怕大家都知道了吧。陈全抿唇点点头,朝楼上而去。
空旷而冰冷的卧室之中,只有几盏橘黄色壁灯。陈全依照记忆,拍开灯光。卧室中明亮而安静。陈全脱下大衣,挂在衣帽钩上,不想在一旁竟然看见几套熟悉的衣服。
陈全有些惊奇,伸手拨弄几下,有些不仅挂着,甚至还有一些折叠在下面,同陆东棠的衣服放在一起。两种服饰摆在一起差别十分明显,风格色调什么的完全不一样。这么一对比,陈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衣服那真是又土又旧又挫。
陈全摸了摸,面上有些疑惑,自己宿舍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全过去虽然也住在陆家一段时间了,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除了陆家给他准备的那些衣物,他很少把自己的东西留在陆家,很多时候他都是拿回宿舍换洗。陆家对他来说,不过是像一个高级酒店,服务设备样样都是头等。他可以来住一两晚,但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他。
陈全从下面抽出一条被自己洗的有些泛白的大裤衩,嘴角抽搐,心虚似的赶紧把裤衩团了团,塞进最里面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似突然“被”搬家了?
不仅如此,卧室酒柜旁,沙发上,大床上,好多地方都有一些突兀而熟悉的摆设,都是自己原先宿舍里的东西。比如他去年在商场里淘中的一组福娃,此刻也被安稳摆放在床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全这会儿突然瞧见这些东西,除了不得其解的疑惑,心底深处竟然生出些微波澜。那满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感觉这里不再冰冷孤独。
直至晚饭时候,陆东棠都没回陆家。陆管家习以为常,招呼陈全先行用过晚饭,也不用特意等候陆先生。这一幕场景早已熟悉。佣人每日把该准备的饭/食/精/心准备妥善,至于陆先生何时回来就没人知道了。过了那个点,各自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人会专程等候某人。这在陆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陈全吃过饭,闲的有些无聊,有些闷。这陆家别墅里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就连佣人走路都似踮着脚一样,小心翼翼。陈全回到卧室,实在不想这么早又睡觉。前些日子在医院他睡得够多了。陈全出去转悠,路过书房门口,思索两秒,他小心推开房门。
门竟然没关。
过去他也进来过几次,有时是为了赶工作,有时是找陆东棠,还有的时候是进来寻点杂志看看,打发时间。书房里的书占了半面墙壁,各式各样,什么都有,其中专业书籍居多,大部分都是英文,词典那么厚,看得人脑袋发晕。好在书房够大,摆下一组沙发桌椅仍显空旷。
陈全随手抽一本杂志,打算在窗台前的沙发上看会儿,没想到竟然在沙发缝隙处掏出一本旅游指南。
好熟悉……陈全翻开看了看,确实是他过去看的那本,其中还有钢笔痕迹。当时他看的起劲,一时也忘了这是别人的书,随手就拿笔在上面勾画,注释,心里还暗暗计算着将来去看看。后来陆管家在外面叫吃饭了,陈全这才恍然醒悟糟糕!偷眼瞧了瞧书桌后面面色冷淡的男人,陈全心虚,偷偷把书塞沙发缝隙里了……
陈全翻了翻手中的书,嘴角滑过一抹自嘲。那时候自己心虚紧张极了,只以为陆东棠看见了会给他冷脸。恐怕主人那时候根本就没在意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全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翻看……
……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陈全在睡梦中被凉了一下,忍不住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睁眼。
房间只有晕黄壁灯,略显朦胧。
一道挺拔阴影挡住半边灯光。那是陆东棠的身影。
陆东棠正在换衣服。
“醒了?”陆东棠转过身,一眼截住陈全刚刚睡醒的视线,“吵醒你了?”陆东棠说着,大大方方抬手在陈全额上抚过。
有点凉。
陈全缩了缩脖子,清醒了点。刚才睡梦中的冰凉触感,应该就是来自这个的缘故。陈全拥着被子坐起来,这才察觉自己睡在卧室床上。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全前些日子住院,连日高烧,加上又怀了身孕,贺琛林不敢胡乱开药,确实折腾了两天。不过好歹陈全年轻,抵抗力正盛,硬抗两天倒也终于战胜病症。
陆东棠看了眼有些迷糊的陈全,淡淡开口:“睡吧,我去冲个澡。”陆东棠其实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冰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