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翻着维维写的那些内容,他又回到最开始的想法上面去了,当时他在铁架子那里勘察过,凶手不是体格强壮的类型。
既然不是女人,那就只能是……
高燃沉默片刻,“封队,我觉得凶手的身高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五之间,年龄四五十,体型瘦弱,或者是有残疾的那类人。”
封北跟他对视几秒,将这几点也通知给了技术部门。
午饭点的外卖,队里的人都吃的很仓促,草草了事就继续干活。
下午四点出头,技术部门根据几个点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十源大村一共有三万多人,男性,身高一米五到一米六五,年龄四五十,左撇子,身形瘦弱,或是有残疾的一共有七十三人,这个数字还是不够理想,一对一的调查跟踪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个警力。
有那么一瞬间,高燃想提出一个申请,检查那七十三个人的身体,看哪个人有斑,他知道自己只能想想,不可能知法犯法。
其实眼下有一个不错的方法,就是去十源大村放出风声,说警方已经找到了目击证人,并暴露些许信息,引凶手出来作案。
不过,维维会有危险。
封北跟大家伙开会讨论对策,维维主动来找,说她愿意当诱饵,她的内疚跟自责都写在脸上。
这个方案被拿出来用了。
高燃低头按着女孩的肩膀,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真诚,“我的同事都在附近监视,你看不到他们,他们可以看到你。”
他示意她去看封北,“那是我的队长,很强大的一个人,是我的偶像,有他在,你会很安全。”
封北听见了,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薄唇更是勾出一个弧度。
维维没那么怕了。
高燃郑重的将一样东西交给维维,“你拿着这个,凶手出现就按响,我们所有人都会立刻出动。”
维维拿在手里,很小一个,跟家里的遥控器有点像,她小心翼翼放在口袋里,扬起脸去看面前的青年。
“你是要问我在哪里吗?”高燃对她眨眨眼睛,“我会在你家附近的一栋楼里。”
准备妥当后,维维就回家了。
封北召集队员开会,以最快的速度秘密布控,并联系当地的派出所配合,撒下天罗地网等着凶手出现。
当天晚上十一点刚过,维维从家里出来,一个人在附近溜达,她漫无目的,穿过这条街拐到另一条街,看起来就是睡不着,无所事事的状态。
维维脚边的影子拉长,后面有双眼睛,她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封北拿起对讲机,“行动。”
也就在那一刻,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嗅到了警方的气息,他掉头跑进了一条巷子里。
维维被一个队员带到车里,剩下的所有人分三路追铺。
那人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拐之后,很快就没了踪影。
高燃发现一个受伤倒地的民警,是当地派出所派出配合这次行动的两名警员之一,他不熟,跑过去询问了一下伤情,得知对方身上的枪被抢走后眼皮跳了跳,连忙汇报情况。
“嫌犯往西边跑了,身上有枪!”
高燃汇报完就朝着嫌犯逃离的方向追去。
封北拨通高燃的电话,问了他的具体位置,不放心的往他那边赶。
第81章 出柜
高燃拿着手电筒边走边查看四周, 他对十源大村的地形不熟悉,队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所以才联系这边的派出所, 调了两名民警协助。
还特地给他们两个人都配了枪。
平时没什么大案子,申请配枪的次数应该很少,应对紧急情况的经验不多, 孤身一人在深夜的巷子里遇到嫌犯,被突袭后夺走枪是可以……
高燃的思路猛地一滞。
不对!
高燃当时用手电筒检查了那名民警的伤势,只有一处刀伤,在肚子上,看流血情况, 伤口不浅,身上没有一点经历过打斗的痕迹。
这太不合理了。
就算是治安警察, 也受过一些基本训练, 更何况是老警员,绝不可能在面对嫌犯的时候,不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看他那个伤情, 像是在原地傻站着不动,被人给对准肚子直直捅了一刀。
除非是熟人, 他在震惊的瞬间就被刺伤了。
高燃停下脚步, 快速扫视四周,昏暗一片,视线严重受阻, 他回想着来之前看过的十源大村地图,平房居多,中间混杂着楼房,突兀的立着,这里跟县里不同,巷子宽又短。
高燃往上看,这里有很多可以藏匿的地方,走的好好的,指不定就会飞过来一颗子弹,或是跳下来一个人给你一刀。
那名警员趴在巷子里,位置在中段,伤口的疼痛会给他的反应能力带来一定的影响,思维混乱,现在又是晚上,他很有可能判断错误。
嫌犯会不会去的不是西边方向?
如果嫌犯是那名老警员的熟人,也是一名警员的可能性极大,那他就不是普通人,不能以普通的逻辑来推理。
高燃知道那名受伤的民警现在已经被带走了,他现在回头没有意义。
嫌犯有没有可能不是逃跑,而是……
心里徒然冒出某个年头,高燃的心跳开始加快,他大步流星往前走,慢慢变成跑的,维维在哪里?南边,对,她在南边!
高燃朝着对讲机吼,额角的青筋暴突,“维维有危险,快让附近的人赶过去!”
他刚吼完,就听到了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
那一霎那间,高燃的脑子里窜出曹世原的那句话“你还没跟封北出过任务吧,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他冲在最前面,子弹飞过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他。”
高燃的双腿发软,浑身脱力,他站不住的靠着墙壁弯腰一声声喘息,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拿对讲机,“喂,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封队?赵哥?”
赵四海也在喊,“封队,你在哪个方位,收到请回话!”
队员们在汇报情况,喘气的声音混乱无比,他们都在跑,只有高燃没动,他跑不了,腿提不起力。
高燃用胳膊擦了下脸上滚落的冷汗,抖着手去拿手机拨号码,刚要打过去,对讲机里出现了一道粗沉气息,一贯的慵懒调子。
“喊什么呢一个个的。”封北透露自己的位置,“嫌犯在我这边,我在商场后面的巷子里。”
高燃听到男人的声音,流失的力气全部回到四肢百骸,他边跑边不断辨认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商场后面。
角落里有轻微声响,高燃停住脚步,试探的问,“维维?”
瘦弱的人影窜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煞白着脸,惊恐万分。
高燃拍拍女孩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视线掠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同事,跪坐在地,弓着腰发出痛苦声音的嫌犯,在墙边搜寻到男人的身影,“小北哥,你……”
封北靠坐在墙边叼根烟,“手铐呢?把人扣上。”
高燃拿出手铐拷住嫌犯,他一扭头,就看见封北拿着打火机,一动不动,“小北哥?”
封北没有反应。
高燃的鼻端有浓烈的血腥味,他看着墙边的男人,不安又再次疯狂向他涌来,大脑一下子炸开。
赵四海跑来时,高燃手脚冰凉。
封北还靠着墙,背后的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液,还在不断往外扩散。
高燃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整个人都在抖。
赵四海以为青年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人缓不过来,就拍拍他的肩膀,用力按了两下,无声的安抚。
高燃的手里攥着一张纸,维维写的,写了满满一页,他看了,得知了事情经过。
当时有一名警员送维维回家,还有十几米左右接到高燃的通知,他们戒备的看着周围,不知道嫌犯从哪个地方出现。
没有枪还好,有枪,危险程度提高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不需要近身,只要找个合适的位置就可以达到目的。
维维突然感觉到了那双眼睛,她瞪着一个方向,知道坏人就在那里,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她却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那时,封北赶来,第一时间将维维扑倒,那一枪打在他的背上。
嫌犯的第二枪打空。
之后封北跟另一名警员前后夹击,跟嫌犯恶斗,将他的枪打掉后就挥动拳脚,人不能弄死,得活捉。
再后面,就是高燃出现。
出发前,高燃示意维维去看封北,他小声告诉她,“那是我的队长,很强大的一个人,是我的偶像,有他在,你会很安全。”
封北没有让高燃失望,从来都没有过。
高燃闭上眼睛,眼眶发热。
封北没有伤到要害,子弹取出来后就被推出手术室。
高燃活了过来,他迈着酸麻的双腿去洗手间,把沾满鲜血的手对着水龙头搓洗。
看着池子里的血水,高燃的眼皮狠狠跳了跳,一张脸死白死白的,直到指缝里流淌的水变得清澈,他咬紧的牙关才松开,一嘴的腥甜。
高燃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看到了一个人,是那名被抢走枪的民警。
民警满脸自责,伤口包扎过了,气息不稳,“小高同志,这次是我判断出错,给你提供错误的方向,耽误了时间。”
高燃想听的不是这个,所以他没回答,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是我以前的队长。”
民警说着就红了眼睛,他抹把脸,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发哽,“我真没想到,没想到会是他,当时我不是有意隐瞒真相不告诉你……”
高燃脸上的惊愕褪去,他看一眼过来的赵四海跟派出所所长,知道后面的事不用操心,就一身不吭的离开。
这次行动,三人受伤,其中一人中枪,就是封北。
嫌犯是一名人民警察,在职期间还是个队长,几年前因身体原因退到二线,他不甘心待在办公室里整理卷宗,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派出所。
无论是从地形考虑,还是时间上看,都对嫌犯有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抓到他,付出这样的代价,算是轻的了。
嫌犯男,名叫张梁,身高一米六五,身形偏瘦,四十三岁,左撇子,十源大村人,这些都在推断出的数据范围以内。
但是有一点出现了偏差。
张梁并不弱,他的左腿在某次任务中受重伤落下疾病,发作时无法行动自如,所以才从一线退下来。
案发当天,张梁刚好旧疾发作,高燃才因此推断出了错误的信息。
今晚张梁有所察觉,没有直接逃跑,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很好的运用了,第一步是避开其他警力,从以前的队员手里抢枪,第二步是通过熟悉的的队员诱导全部警力,给自己争取时间,第三步是选一条最近的路去杀人灭口。
高燃发现异常通知其他队员,封北刚好在维维家附近,张梁第一枪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他出击的动作短时间受到的影响不大,从而让张梁第二枪打空,抓住对方持枪的手大力甩在墙上,将枪甩掉。
这几环是一环扣一环,哪一环松了一点,今晚不但会让目击证人丧命,还会让张梁逃脱。
赵四海跟派出所的所长交涉一番,又找医院谈了谈,主要是问封北跟另外两个警员的伤情,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警局,连夜提审张梁。
“为什么杀人?”
张梁鼻青脸肿,手被拷在背后的椅背上,对于赵四海的问题,他无动于衷。
赵四海脾气火爆,他把笔往记事本上一扔,直接踢开椅子过去,将嫌犯的头按在桌上,“我问你为什么杀人?!”
张梁的脸被摁的变形,颧骨的伤口裂开,血弄到桌上,混乱不堪。
“张队长。”赵四海拍打他的头,“你是不是觉得你以前跟我是同行,我的这些招儿你都知道,只要你把自己的这张嘴巴咬紧,不让我们撬开一丁点儿,我们就拿你没辙?”
张梁呼哧呼哧喘息,鼻子里流出血水。
赵四海咒骂一声,让边上的队员给嫌犯擦血。
张梁轻蔑的笑了下,似?5 当前是第: 57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窃谒怠鞍牙献幼チ擞衷趺囱共皇遣桓胰美献佑懈龊么酢薄?br /> 赵四海捕捉到了,转身一脚踹在他有旧疾的那条腿上,力道恐怖。
张梁痛的惨叫,“啊——”
“你这条腿是为了保护民众受伤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赵四海拿了桌上的记事本抽打在他腿上,“可你都干了什么?杀人碎尸埋尸,知法犯法。”
张梁将一口血水吐在地上,“赵警官,凡事要凭证据说话,不然我会告你诽|谤。”
“狗||屁!”
赵四海揪住张梁的衣领,拳头挥在半空被另一名队员及时阻止,“冷静点赵哥,他故意激怒你的,你冷静点。”
张梁露出带血的牙齿,挑衅的意味十足。
赵四海重重抓了下头皮,他快速翻动桌上的档案,“何梅是你前妻吧,她最后一次信息记录是在八年前,之后再也没更新过。”
张梁的面部肌肉轻微抽|动。
赵四海察觉到了,他拿出一张照片,“何梅有一头漂亮的乌黑长发,长及腰部,她是个很感性很浪漫的女人,对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很高,可是你常因为任务出差,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陪她游山玩水,给她想要的生活,等你某天回来,发现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还要跟你离婚。”
“你不同意,你们吵的很厉害,街坊四邻都上门劝阻,但是她执意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张梁的眼睛往外突,血管暴起。
赵四海放下照片,“你恨你的前妻,恨不得杀了她,你也那么做了,她根本没有和那个男人去其他城市生活,而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他见张梁没有动静,就刻意的嘲笑,“兄弟,你可真逗,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还好意思怪别人。”
这话很有效果。
张梁面部狰狞,失控的咆哮,“那个贱人该死!她该死!”
赵四海拉开椅子坐下来,朝后知后觉的张梁抬抬下巴,“继续啊。”
审讯室里陷入死寂。
赵四海看一眼手机,“凌晨四点了,再过会儿天就大亮了,我看你挺不待见我的,你早点说完就不用看到我这张脸,我也能早点交差,皆大欢喜。”
张梁颧骨的伤口往下淌血,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片刻后颓然的垮下肩膀。
八年前,张梁还是队长。
干警察这一行日夜颠倒,又很不安全,加班是常有的事,张梁知道自己亏欠妻子何梅,就尽全力对她好,能给的都给了,只是希望她能够包容,谅解。
可何梅却背叛了他。
有一天,张梁结束工作回家,满心欢喜的想告诉何梅,自己领了一笔奖金,问她想要什么,她来一句“我们离婚吧”。
在张梁的逼问之下,何梅坦白自己跟别人在一起了,她想要的,对方都能给。
张梁打了何梅一巴掌,怪她不忠,骂她是个贱|人。
何梅跟他闹,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那时候张梁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有紧急任务,他不得不离开家,想着回来再跟何梅算账。
张梁执行任务时因为何梅心不在焉,一条腿受伤了,他出院后回家,发现何梅不知所踪,上头又要他退到二线。
工作跟生活的两座堡垒突然全部瓦解了。
张梁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何梅身上,不是她的背叛,他不会受伤,也就不会丢失前途。
几个月后,张梁查到何梅的消息,他什么都毁了,不可能放过她,让她跟别的男人幸福生活下去。
张梁跟踪何梅,将她杀害埋尸。
接下来的八年,埋尸点杂草丛生。
张梁都过的很不如意,他不是担心东窗事发,而是旧疾的折磨让他失去斗志,越来越挫败,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
五月二十六号晚上,张梁开车经过松宁路,旧疾发作,他疼痛难忍,只好将车开进荒废的树林里,想靠着椅背歇歇,等疼痛缓解点再走。
没过多久,张梁看到一个人影从车旁过去,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披在肩后,长度及腰,他误认为是何梅,那种积压在内心的恨意瞬间冲了出来。
张梁拖着那条残腿将死者冯月拖到工厂里,随便捡了地上的绳子将她吊在半空,看着她垂死挣扎,为的是给这些年苟延残喘的自己一点慰藉。
那一刻,在张梁眼里,冯月就是何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