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啊,他的人生。
攻生气了。
他觉得遇到了挑战。而他还从未输掉过任何挑战。回到公司后,他又思索了两天,投入程度令自己惊讶。
商场如战场,决胜的秘诀在于找准对方的死穴。
两天后。
攻:“你知道你儿子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提到养子,受不禁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攻:“他老是走歪路,不是因为没上进心,而是因为眼界太低,把歪路当捷径。真正的捷径一直存在,只是没人教给他大局观。”
攻说的是实话,养子活到这么大,在三流院校勉勉强强混了张文凭,一切跌怕滚打全凭直觉,确实没得到过什么指点。
攻:“你对我说几句实话,我就帮你提点提点你儿子。按比例等价交换。”
以攻的地位和眼界,哪怕随口指点两句,那也是千金难买。
受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风,难道听听别人的悲惨生活,能让他在高处不胜寒的人生巅峰重获存在的意义?
受沉默了足足三分钟:“你想听什么?”
某种意义上,受宁愿死都不想回头看一眼。但不提往事,还能找到什么令他满意的惨剧呢?
攻耸耸肩:“随便,你可以从低难度的开始。”受又考虑了更长时间:“其实……”
“嗯。”攻鼓励道。
第九章
受:“……我二十年没有性生活了。”
攻:“……”
受:“你让我说实话的。”
攻原本想说“我想听的不是这种”,却又觉得这个也确实很惨了。受坦白了这么惨的事,自己得拿出点尊重。
于是攻改口:“我过两天下班后有空,你带上你儿子,我们去吃顿便饭。”
这就是答应给养子上课了。
受一通感谢,又想到这顿饭肯定是自家买单,就琢磨着找个理由缺席。让攻跟养子俩人吃饭,可以少花一个人的钱。
他的话还没出口,攻皱眉看了他一眼。
受又突然顿悟:自己必须去现场负责感恩戴德。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他认定了攻是忽然迷失了人生方向,要通过“扶弱济贫”找点成就感。
受回家后,养子没提□□的事,受也没提进派出所的事。两人都当作无事发生。
两天后,受带着养子去跟攻吃饭,养子的表现出乎意料地温顺谦卑。
攻也没再拿黑历史怼他,心平气和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养子:“您说的任何话都会让我醍醐灌顶。”
点头哈腰的姿势深得其父真传。
受在一边提议:“您给他讲讲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吧。”
没人不爱吹牛。
果然攻就开始侃侃而谈了。
受全程保持着“厉害厉害,牛逼牛逼,卧槽这也行,乡巴佬的仰望.jpg”的表情。歪打正着的是,攻用余光瞥到他的乡巴佬仰望脸,居然真的微妙地受用。
攻想到哪就说到哪,却不拿虚的忽悠人。发家史讲到一半,开始分析市场结构,又提了几句政策行情,末了大概觉得透底太多,转而推荐了一点阅读材料。
饭后受掏钱买单,攻没有阻拦。
回家之后,养子又把饭钱转给了给受,受也没拒绝。
攻的所谓“便饭”也不是常人吃得起的。养子或许是不愿浪费这学费,找来攻推荐的材料刻苦研读。受看在眼中,倍感欣慰。
一周之后,受去攻的办公室求见,旁敲侧击地问:“您什么时候有雅兴再去吃个饭啊?要不然来我家吃?我做饭手艺很好的。”
攻一愣。把人邀到家里,这是什么剧情?
他看了看受那写满了柴米油盐的脸色,懂了。敢情是想省钱。
攻没能忍住笑:“好啊。”
受的家没有攻想象中那么破旧,两个大老爷们住的地方,居然收拾得很整齐。
攻很久没看见人下厨了。
他家里有厨师,没事不会去厨房视察工作。
以前有些小情人为了讨好他,想抓住他的胃,也会很贤惠地系着围裙下个厨,但都是煲一小盅汤,或是做个甜点小蛋糕,奔的是情趣。
受家的抽油烟机动静很大。
受在砧板上剁一只拔了毛的鸡,手起刀落,发出哐哐哐的山响,不时溅起几滴血沫。
攻:“……”
受盖过哐哐声喊道:“让开点,待会儿下油锅,溅到你的衣服我赔不起……”
攻被赶出了厨房。
受将饭菜端上桌时,攻才发现受没系围裙,显然衣服非常不金贵。
三个人在桌边围坐,有种诡异的一家三口即视感。
受为表诚意,还开了瓶酒,攻抿了一口就嫌弃地放下了。
餐厅空间很小,所以被灯光照得格外亮堂,菜香也仿佛格外浓郁。攻吃了几口,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自己在想象受的围裙装扮。
那画面进而换成了一身红衣和一双白花花的大腿。
攻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悲哀地想:我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
第十章
攻又断断续续去受家蹭了几次饭,给养子上了几堂课。
他发现自己女儿当初看上这小子是有原因的。养子的确聪明过人,稍经点拨就进步显著。而且逐渐放松下来后,谈吐十分幽默,还会自黑自嘲。养子不可能凭空长成这样,从他身上,攻就能想象出受在私底下的样子。
一个月后,攻临走时问养子:“布置给你的阅读材料都看完没?”
养子:“看完了,有些感悟——”
攻打断他:“感悟不用靠嘴说,回头帮我做几份企划书,作为考核。”
受将攻送出门,照例千恩万谢。
攻笑了笑:“我的学费很贵,可不是几顿饭就能打发的。”
受:“……”
攻停下脚步看着受:“我说过,我对你儿子的提点,与你告诉我的实话等价交换。”
受也望着攻。这一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受充分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受1 当前是第: 3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想不明白这善意因何而起,所以格外诚惶诚恐。
如果攻做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打探一出惨剧,那这大概是自己唯一能给的报答了。
受酝酿了一下。
受:“说点什么呢?当年那个……那个丑闻……我不是自愿的。”
从攻的表情里,他看不出攻是信了,还是出于怜悯装作信了。
受又想了半天,万分艰难地组织出一句:“当时我手脚没力气,没法抵抗……”
攻试图回想受在现场的样子。可除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受仿佛并不指望说服谁,笑道:“不过没留证据,就算有,也被销毁了。”
攻:“不需要证据。我相信你。”
攻希望他再多说几句,至少解释一下手脚为何会没力气。但受显然不准备直面回忆,迅速转移了话题:“还有,我们两个以前就见过。”
攻眼皮一跳:“什么时候?”
受:“我来公司的第八年。那天我在走廊上,有个人叫住我,大概是你的下属吧。她有什么急事要走,让我帮她送一份文件给你。”
“然后呢?”
“我心里有鬼,一直尽量避免见任何没见过的人。但那活儿也不好再转交给谁,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你办公室。我心里挺怕的,但你当时在听人汇报,只扫了我一眼,客气了一声‘辛苦了’。”
受笑了笑:“老总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攻冲动地抱住了受。
受:“……你在干什么?”
攻:“……”
攻没法解释。
受想了想,只当他被自己惨哭了:“老总,我知道我看着挺惨的——”
攻:“不是看着,你确实挺惨的。”
受:“……好的。”
受重振旗鼓:“但是呢,这些年多亏你赏一口饭吃,我当会计活得还算体面,现在儿子也长大了。你在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帮了我很多。”
攻放开他:“你想说什么?”
受:“……你可以去帮助更惨的人。”
攻愣了愣。
攻:“你觉得我在做慈善?”
受:“不是不是,我真的很感恩,但我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你,压力很大……不然你告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