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长公主似乎没有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愣住了,片刻后才苦笑一声,她知阿卿是怨她了,这孩子并不像他父亲,反倒是生了一副倔强脾气,这一点,倒是随了自己。
“一路可还顺当?下人服侍的可周到?”福成长公主到底不是一般女流,顷刻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威仪,芙蓉面含着笑,柔声询问道。
“一路都好,下人服侍的也周到,劳您惦记了。”姚颜卿温声回道。
福成长公主一肚子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只点了点头,然后与姚颜卿介绍起了屋里的人,姚颜卿面前杨老夫人,恭敬不失礼的躬身揖礼:“见过老夫人。”
杨老夫人一脸笑意的应了下来,只是笑意却未曾深入眼底:“好孩子,你母亲给你收拾好了院子,你只管安心再这住下来备考。”
“谢老夫人好意了,家里在临江胡同正巧也有一处宅子,家里长辈之前已使了人过来修缮妥当,晚辈就不在府中打扰了。”姚颜卿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在不肯如前世一般落得一个吃白食的名声。
福成长公主一听这话不免急了,忙道:“府里一早就收拾好了院子,既人都来了,怎么还要住到外面去,你且瞧瞧院子再说可好?若有哪处不合心,只管让人改了就是。”
“不必这般费事了,公主的好意颜卿心领了,此次进京本就是为了会试而来,眼下住了进来,不日后也是要搬出去,何必折腾的府里也不安生。”姚颜卿温声说道,眼眉含着浅浅的笑意。
“听阿兄这话,是有把握金榜题名了?”六娘子杨蕙笑眯眯的问道,她与杨士英生的很是相像,只是眉宇之间少了几分俊秀多了几许娇态。
姚颜卿嘴角勾了笑意:“我是担心会名落孙山,到时定是要回学院继续念书。”
五娘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帕子掩着嘴角,笑道:“阿兄当真是说笑了,堂堂解元若是会名落孙山,旁的人更是连会试都不用下场了。”
姚颜卿低声轻笑:“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虽侥幸得了头名,却不敢说会金榜题名,与我同一书院的张师兄便写的一手锦绣文章,且有高才。”
“阿兄当真是太谦虚了。”五娘子含笑说道,看向福成长公主,又道:“母亲,依着女儿说可不能让阿兄离了府才是,四郎正好今年也要下场,兄弟两人若同时金榜题名可不是咱们府里的幸事。”
福成长公主虽不大喜欢五娘子,可听了这话也不免颔首笑应,待要继续劝说姚颜卿时,杨士英挑了帘子走了进来,福成长公主见状,不由嗔道:“让你接你阿兄,你倒是好,把人接来了你倒不见踪影了。”
杨士英笑眯眯的坐在福成长公主身边,神态娇憨,指了指重新束过的发,道:“儿子一早就去了马头,等了一上午四哥,头发都吹乱了,这不回府就梳洗了一下,免得让四哥以为我平日里也衣冠不整。”
杨士英话一出口,屋内的人已变了脸色,他到似无所察觉,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随后进来了男子不由摇头一叹,笑道:“这才见了一面,你这就一口一个四哥的,也不怕大郎吃味。”
福成长公主看了一眼面色已有些不好的杨老夫人,笑道:“原你陪了四郎一道去。”说完,拍了杨士英的手一下,笑骂道:“你表哥难得休息一日,你又去扰他。”
“三表哥,来这边坐。”杨蕙起身一福,招呼着男子。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杨士英一边空出的位置,笑道:“我坐这就可以,你陪着老夫人安生些吧!”
杨蕙嘟了嘟嘴,眼珠子一转,就跑到男子身旁,缠着他说起话来。
福成长公主见姚颜卿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来人的身份,忙介绍道:“这是三皇子,你随四郎唤一声三表哥就是了。”
姚颜卿如何不知他的身份,只是见他初见时并未表明身份,索性只当不知,如今福成长公主已介绍了,他自不能无视了他去,忙躬身一揖,道:“姚颜卿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眉头一挑,不知怎得,只觉得这个小表弟似不太喜欢自己一般,又见他如一株修竹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且一副霞明玉映的好相貌,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便笑道:“可不能这般生分,姑母都说了要唤一声三表哥的,怎得表弟还唤我殿下了。”
“殿下身份尊贵,颜卿不敢失礼。”姚颜卿温声说道,微垂着眼眸,扫了三娘子一眼,又道:“时间不早了,颜卿不便打扰,日后再来给公主和老夫人请安。”
“四哥怎么要走?”杨士英睁大了眼睛,他一双眼睛又圆又大,透出一种懵懂的神色,极是天真。
姚颜卿微微一笑,说道:“来时家中长辈备了礼,等收拾出来后我再来府中。”
三娘子知姚颜卿并不想留在府中,便随着他出言道:“也好,正好我也要回去,咱们姐弟一道。”
福成长公主心里是舍不得他的,可又见姚颜卿这般生分,终不愿勉强了他,倒时让本就薄弱的母子情更是淡了,便道:“也好,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累了,好生休息几日,过几天我再让人接你过来。”
姚颜卿弯唇一笑,揖了一礼,三娘子见状,也起身福了一礼,之后姐弟两人一同离去。
三娘子原要带姚颜卿上宣平侯府的马车,一出定远侯府,就见一旁停了一架华盖马车,车旁的小厮见了姚颜卿忙上前请安,又与三娘子叩了礼。
三娘子却有一瞬间的恍惚,嘴角露出几丝苦笑,自进了京,便不曾在听过五娘子这个称呼了,眯着眼睛瞧了瞧那小厮,三娘子便笑了:“这是秦艽吧?五郎进京竟把你给带来了。”
“五姐,上车吧!咱们一处说说话。”姚颜卿弯着桃花眼,含笑扶着三娘子上了马车。
姚家的院子在临江胡同,离定远侯府不算远,坐马车约一炷香的时间,这宅子还是当初姚颜卿之父姚修远高中状元时姚家花了大价钱置办下来的,如今便宜了姚颜卿。
两姐弟近五年未见,本该有许多的话要说,如今乍一见面,三娘子一肚子的话竟是无从说起,只顾抹着眼泪。
姚颜卿知他这个姐姐是水做的,便打趣道:“不见我要哭,见了我也要哭?”
三娘子轻“呸”一声,抬手捶了姚颜卿一下,用帕子拭了拭泪珠,才道:“刚在侯府你也太不给母亲脸面了,没得让人背后嚼了舌根。”
姚颜卿懒洋洋的朝外一倚,歪在小塌一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难不成上来就唤上一声母亲就不让那些人背后嚼舌根了?”
这话说中了三娘子的心病,让她想起了刚进京时定远侯府那些风言风语,不由一叹道:“如何做都是我们的错,你住在这倒是对了,若真进了侯府,哪里能静下心来念书。”
姚颜卿挑了长眉,问道:“定远侯府的人给你脸子瞧?”语气中带了几分温怒。
三娘子忙摇了摇头,笑道:“有母亲在,哪个敢给我脸子瞧。”
这话,姚颜卿并不信,眉头拧着,哼道:“高门贵府的下人都生了一双富贵人,惯会看人下菜碟,你这性子,若说没看过人脸子我是一百个不信的。”
三娘子嘴角弯了起来:“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脸子。”
“偏你好性。”姚颜卿摇了摇头,又问道:“宣平侯府的人对你可好?”
“都挺好的,你就不用惦记我了,只管好好念书,这一次若能金榜题名,也好说一门好亲事,配个官家小姐,日后让咱们三房也兴旺起来,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慰。”
姚颜卿从薄唇里哼了一声,对这个话题并未多大的兴致,只与三娘子道:“你先坐着,我去换身衣裳,晚上你留这过夜,一会我打发人去宣平侯府知会一声。”说完,也不待三娘子应下,便挑了帘子出去。
对于三娘子的话,姚颜卿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这个姐姐性子柔顺温和到近乎怯弱,惯来不会说旁人一个不字,真真假假的,他还得从别人口中才能听个实信儿。
第8章
当年陪三娘子嫁进宣平侯府的陪嫁丫鬟已大多数都配了人,眼下只有一个香冬还留在三娘子身边近身伺候着,姚颜卿叫来人,一瞧怔了一下,他倒是记得这个香冬,六岁就进了姚家,八、九岁时进了姐姐院子伺候,人很是稳重,他记得似乎比姐姐还要大上几岁,竟留到现在也没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