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急得当裤子。”
朱清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着也好笑,忍不住咧开嘴,眼看着一切照着自己心中期待的方向走,心里十分舒坦和轻松,等熬过这段日子就更好了。没想到走了没几步被人给拦了去路,他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皱眉问道:“做什么?”
朱玉田冷笑几声:“你说做什么?儿子出息了,拿着大把大把的票子过好日子,他爹妈还在家里吃糠受苦,找你来要几个钱养老难道不应该?”说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阮穆怀里的包,贪婪的让人恶心。
朱妈虽然双眼躲闪,但是眼底地渴求和责怪让朱清和的脸色更冷,果然狗是改不了那个特殊癖好的,上辈子为了钱可以把他撵到那么远的地方放任他自生自灭,现在又能因为钱,在大庭广众之下寻事,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钱,也没有爹妈要孝顺,找你们该找的人。”
朱玉田猛地拔高声音:“放屁,你刚从银行里抱着一大袋子钱出来,以为塞给别人就能糊弄过你老子去?我倒是要让大家伙评评理,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长大,你能过好日子了,就把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全都丢在脑后不管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吃苦就算了,家里还有个要上学的小儿子,过完暑假就得交学费,让我们从哪儿拿钱去?”
朱妈见朱玉田说着说着还抹上眼泪了,她上去本想拦着,这么多人看着,要是遇到个熟人不是丢人吗?而且她看着朱清和的样子有些怕,这孩子眼里露出来的是恨啊,她就说不要这么硬来……她往朱玉田身边走了两步,还没开口,腰上就被他狠狠地拧了一把肉,突然袭来的剧痛,眼眶里大滴的泪跟着掉出来。
不过片刻间,被朱玉田声音给吸引来的围观者全用指责的眼光看着朱清和,有人更出声抱不平道:“小子,人不能忘本啊,你穿着光鲜,看你爹妈那样子,一看就是受苦的穷人,养活大你不容易,怎么能知恩不报呢?太没良心了是要被雷劈的。”
朱清和最烦这种什么事都不知道,只靠自己两只混沌肉眼看待事物,轻而易举就下评论的人,他理都懒得理,抬脚就要走,朱玉田眼疾手快拦住他:“你心虚了?跑什么跑?今儿一定得给我个说法,不然你别想走,我们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也不至于来找你。”
朱清和紧皱的眉头松开,嘴角露出一抹笑,连带着眼尾都微微上扬,那轻蔑又嘲讽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剑,让朱玉田心中怒火更盛,也让朱妈赶紧停止了抽噎。
“您要是不好吃懒做,也不会活得这么穷困潦倒,更不会来找我这个被你赶出家门的儿子。朱清和开学要学费,我开学就不要学费吗?无耻到惦记别人的钱,还有脸面大哭大嚷。折子上的名字是王咏梅,你们谁是?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王咏梅的儿子,太胡搅蛮缠了,可别惹得人家亲儿子找你们算账。”
朱玉田不信,这小鬼脑瓜子好,肯定是想着法子骗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当即怒道:“真没想到你这孩子会变得这么坏,为了甩开我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那把折子拿出来,看看上面到底写的谁的名字。”
其实前两年王老师也说过这件事,毕竟朱清和也已经成人了,他当时觉得麻烦就把这事耽搁下来,谁知道冥冥之中有老天保佑,亏得懒了这么一下,不然可真是被赖上了。他不愿意,还是阮穆撞了下他的肩膀:“给他们看呗,我妈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做主了。”说着从包里拿出存折,将紧要的信息给挡了,只露出那个名字给识字的人看。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张咏梅三个字,阮穆瞥了一眼,利落地收好,笑着说:“热闹看够了吧?大伯,您也是当爹的,清和这几年在外面不回家打工才能赚够自己的学费,从十四岁开始就这样了,您又不是不清楚,他去哪儿发财?您不能这么讹人不是?生了他,也没管他死活,就这么追上来要钱,也太不好看了吧?”
朱清和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冲着阮穆说:“回去吧,还有事呢,我可没地方讹人,还得自己找活才能吃得饱肚子。”
第67章
朱妈率先变了脸, 唇瓣抖了抖,赶紧跑过去拉住朱清和,恳求道:“孩子,对不住,妈不想这样,是你爹逼着我这么做的。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朱清和挣开她, 冷笑道:“你的以后太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让你一个人全占?你当我是什么?你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 我就是你儿子?没用了就把我甩在一边?您这算盘未免打的也太精明了,还真把我当没脑子的夜壶任您提来提去?这里不是朱家村, 早点回去吧。”
阮穆从后面悠悠走过来, 他个子高,又生得健壮硬朗, 懒懒地将手搭在右侧肩膀上, 透出逼人的气势:“伯母, 大庭广众之下咱们都得顾着点面子,别让人看笑话啊。我们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去。”
朱妈脸色苍白地看着儿子走远, 抬起胳膊抹着眼泪,她是彻底没了主意,要是连清和都指望不上,他们一家子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了。她好说,不求什么好, 能吃饱穿暖多看两眼花花世界就行,可清亮不行啊。她在外头听说了,现在的社会没人提携拉一把一辈子都没法子出头,就算再怎么聪明能干也是白搭。清亮是个有本事的,正经考上的,毕业了没好工作怎么能行?
朱妈走到朱玉田身边,也不管别人看了笑话,捶打着他骂道:“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告诉你别来闹,你不听,现在好了?一毛钱没拿到,还把后路都断了,以后清和真不管咱们了怎么办?”
朱玉田也是火冒三丈,推开不停打他的朱妈,吼了一声:“他要不管,我就去法院告他,他想划清界限门都没有。回家,剥你的核桃去。骂了一顿嘴里不得劲,一会儿路过铺子你给我买包烟去,要是有剩再吃点东西去,饿了一晚上肚子都要造反了。”
朱妈越听眉头攒得越紧,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几年不往家里带一分钱,还有脸抽烟吃东西,心里虽恨,可也得跟在身后走,等到了树底下取车子才发现那里早已经空了。
朱妈原本沉重的心此刻提起来,控制不住的眼泪又从眼眶里冒出来,也不顾害怕破口大骂:“让你再得瑟,现在好了?在城里丢了人不说,连人家的车子都丢了,你拿你的脑子赔人家?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了你这么个不是男人的东西?我可怎么活呀……”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活路了,这个时候对村里的女人来说真没什么赚钱的活计,剥核桃还是她磨破嘴皮子才添了她一个人,一个月不停歇的剥也赚不了几个钱,最可怕的是整个家的担子全在她一人的肩上压着。怪不得老人总说年轻的时候吃苦受累压根不是事,她也年纪不小了,别人家都开始过红火日子了,只有她反倒过起了苦日子,这口气怎么能喘的顺?
朱玉田低声呵斥一句:“这事能要你的命?看你哭喊的嘴脸我就倒胃口,丢就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一个月再多剥几斤核桃不就成了?”
朱妈看他一点不当回事悠哉悠哉去问隔壁大爷的样子,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这几年累得身子出了毛病都不敢说,这个男人竟然说的这么轻松,真把她当牲口使?凭什么?她不会再忍了,转头就往坐车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这真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当初村里人劝了她好几回,做人父母不要那么绝情,她逆来顺受惯了,只会听话,现在过成这样全是她活该。
朱玉田和那老伯说了两句话,知道这老人眼神不好,也就放弃了,转头却见自家媳妇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当下又怒又急,还得急匆匆地找人,他身上一毛钱都没,连家都回不去。只可惜,等他好不容易快要追上的时候,她上了一辆摩托车,一阵烟似的走远了。
却说阮穆见朱清和沉默了一路,一阵心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头,安慰道:“别难过了,不值得,下次咱们小心点就好了。凡事用我的名头,我又不欠他们,他们还能找我来要钱?你愁眉苦脸,我也跟着难受,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