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如瑜气得磨牙,转身抓住一个手下的人,大吼道:“攸城那边的人呢?怎么还没有来?!”
手下的人惶恐道:“已经在路上了……殿下、殿下……不必着急。”
沉如瑜红着眼吼道:“什么殿下!叫我陛下!我是未来的皇帝,我马上就是皇帝了!”
星北流远远地听到了他的吼声,轻叹了声气。
他看着手中的圣旨,露出有些复杂的目光。这是何必呢,为了这么一个东西,死去了那么多的人,也让他失去了重要的人。
星北流举起手中的圣旨,果然吸引了沉如瑜的注意力。
现在的沉如瑜,就像是一只贪婪的狼,眼睛紧盯着星北流手中的圣旨,恨不得马上就能扑过来。
星北流拿过身后陈曲手中的火把,指向另一只手中的圣旨。
沉如瑜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怒吼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干什么?你给我住手……”
星北流点燃了卷轴,被火光照亮的眼眸中牵引出一丝一缕悲哀:“烧了吧——就算这样,也不能换回姐姐的命。”
沉如瑜发出一声近乎扭曲的吼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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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光在黑夜中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人都被他甩了很长一段距离。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让我看到,你没有事。
越是靠近晚离郡,越是喧闹,仔细一看,发现那些士兵都是从攸城出来的。
长光顿时明白过来了,这些人都是继后母族家里手中的士兵。
当初威正帝为了消除璃狼的隐患,掩蔽自己的丑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却留下了另一个隐患。
要想进入晚离郡,那么,必须要在这些人中杀出一条血路。
长光握紧了手中的刀,眼中毫无畏惧。
吾所爱,在极远的地方,他不来,我便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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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如瑜瞪着飘飞在星北流身侧的灰烬,眼睛里快要滴出血来。
他满脸疯狂,像是魔怔了一般,口中喃喃着:“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直到灰烬全部飞散开来,他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什么一般,起身揪住一个手下的人大吼道:“给我杀了他!快把他给我杀了!”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不能杀……杀了就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知道与我为敌的下场!”
于是沉如瑜推着自己的手下往前,嘶声大吼着:“去把他给我抓起来!”
沉如瑜带来的人纷纷举着刀超前冲,很快便与守在郡公府外的人混战起来,很快,郡公府外就成了杀人见血的修罗场,不断有人惨叫,不断有人倒下。
“大人,我们先进去吧。”陈曲持刀护住星北流,有些担忧道。
星北流捻着指尖的灰烬,皱眉看向距离自己遥远的沉如瑜。
他看到沉如瑜满脸疯狂,心里也变得有些不安,终于点点头道:“走吧,先进去。”
沉如瑜盯着星北流离开的背影,满脑子充满的都是恨意。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沉如瑜完全被仇恨的怒火控制住了心性,只想着要让那个人去死。
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刀,对身后还跟着的一名手下说:“弓箭……来人,给我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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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攸城的军队差不多已经赶到了晚离郡,并且也发现了后面匆忙赶来的长光,两方很快也交手了。
长光单枪匹马,一直往前冲,遇到胆敢有阻拦的人,直接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斩杀掉。
攸城的军队进入晚离郡后,也加入了围攻郡公府的队伍中。形势几乎是快速地一边倒,星北流手下的人完全是手无反抗之力被屠杀掉。
这让星北流再一次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办法这样转头就走,将那些跟了自己数年的属下们留在外面,任由他们被残忍杀掉。
“大人!大人!”陈曲虽然也不忍心回头去看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但他更加担心星北流。
星北流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论如何也拉扯不动。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看向了战斗激烈的人群中。
“我无法容忍,有人因为我死掉,而我却退缩到别人的身后。”星北流低声说着,那张漠然的面容变得坚毅。
他从陈曲手中接过长剑,朝外面踏出一步:“我和你们,一起战斗到最后!”
混乱的人群中爆发出几道吼声,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郡公府的大门打开了,府里的人一起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宛扶。
宛扶手中紧握住自己的匕首,低着头:“我也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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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星北流看着自己的剑上在滴血,手指微微颤动起来。
这不是玩闹,而是真正的在杀人,刀剑无影中,不断有人倒下,可能是自己的人,也可能是敌人。
宛扶一直沉默地护在他身边,出其不意杀掉那些试图冲过来的人。
就算剩下的人不算多,然而还是形成了一个僵局,沉如瑜和那些攸城来的士兵一时间无法靠近郡公府,只能继续将他们围住。
星北流实在有些体力不支,他放下剑,稍微往后靠了一些,想要暂时休息一下。
然而正是因为停了下来,正好看见了面对着这边的沉如瑜。
不但他手中举着一张弓箭,身边的人也都已经拉满了弓,蓄势待发。
箭矢的目标朝着这边,星北流半点多余的思考都没有,将还挡在自己前方的宛扶一把拉开。
与此同时,沉如瑜大喊一声“放——”,并且松开了手,粹着寒芒的箭矢划破沾染血色和火光的深夜,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朝这边飞来。
星北流无法躲闪,眼睁睁地看着数不清的箭矢朝自己飞来——
一支无法被避开的箭直直朝着他的心脏射去,巨大的疼痛感瞬间侵染了身体,但他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反而变得更加平静。
星北流捂住胸口,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仰面朝后倒去。
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更加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他喘息着,伸手握住那只箭矢,将它从中间掰断了。
“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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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光骑着马冲进晚离郡,眼见快要到了郡公府,看见的便是那一幕——
锋利的箭矢穿透了星北流的心脏,巨大的冲力将他压倒在地,鲜血沿着箭身飞溅而出,染红了白色的箭羽。
那个人倒了下去,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脑子一下就像是被上涌的鲜血充满了,一瞬间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被红色的血占据,火光飞星、刀光剑影什么都看不到了,连厮杀和惨叫也都听不太清楚了。
长光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裂,那种心跳将要停止、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他痛苦得浑身无法动弹。
他丢下手中的武器,仰起头,发出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吼声。
这声嘶吼声穿透人群,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被震慑住,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
马上已经没有了长光的身影,一只毛色发灰、体型有些大的狼扑进人群,朝着郡公府门口扑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这只狼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只要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就被狼的利爪和锋利的牙挥开。
很快,狼身上也沾染了新鲜的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明明也受了伤,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知道往前。
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混战中野蛮地杀出一条道路,一直朝着那个倒下的男人冲过去。
宛扶坐在地上,惨白着脸,望着那只狼扑向离自己不远处的星北流。
浑身是血、带着伤痕的狼,在靠近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时放慢了脚步,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
狼的眼睛让人想起嗜血残忍的修罗,但他望向男人的眼神却又那么的专注温柔,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长光在星北流面前停了下来,在他身边有些焦躁地转着,鼻腔中压抑着有些低的呜咽声。
听上去有那么几分可怜,他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掉的小兽,低头在男人有些冰凉的脸颊上轻轻蹭着。
周围的人都停止了拼杀,不自觉地转过头看着这一幕。
长光喉咙中发出一声类似于警告的吼声,他趴在地上,费力将男人的身体放在自己背上,小心避开不碰到他的胸口。
一人一狼的血交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也无法被分开,就像是他们交缠的命运,谁也不能让他们之间的羁绊剪断。
长光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平静面容,眼睛里被水气浸透。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背着男人,一步一步朝着往东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敢上前来阻止他,甚至有人自动自发地让出来了一条路。
向东去的道路漫长而遥远,他们彼此依靠着,不理会周围的环境,不在意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只是这样一往无前。
一定要回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去再看一眼——
不管那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打一个“全剧终”我会不会被打shi……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请一定要相信强大的主角光环,不会虐的(( ?▽?)/
不过是真的要完结了,大概还有两三章?
☆、冬无寒(二)
等到长光带着星北流朝东边离开,沉如瑜这才大吼一声:“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把星北流给我拦下来!”
他同样不知道那只狼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不管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不能让星北流离开。
星北流剩下的属下都纷纷站起身,想要拦住沉如瑜那边的人,沉如瑜挥着剑大喊道:“给我冲——!”
话音刚落,他们的后方冲出来许多不属于攸城军队的人马,强势地踏入攸城军队中,见人就杀。
这些人的加入缓解了星北流属下的压力,沉如瑜的人不得不去抵御新来的敌人,于是一时间也没人再去追着离开的长光。
沉如瑜红着眼盯着远处,自己的兄长沉如琰骑着马朝着这边赶来。
沉——如——琰——!
场面再度混乱了起来,两方人马交战,刀光剑影再次闪现,沉如瑜站在原地,用怨恨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沉如琰。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来阻拦他?
那就——都去死吧!
他手持长剑要冲上前去和人拼命,这时候护在他身后的一名士兵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站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沉如瑜正要回头时,只听耳边一阵利刃出鞘的声音,下一刻,巨大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开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缓缓低头,看见胸口处冒出一截沾染了血迹的白刃,上面倒映着晃眼的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刺瞎。
他一把抓住胸口的剑,目眦欲裂转过头,愤怒地大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的人松开了手,也有些惶恐地大喊起来:“啊啊啊——”
沉如瑜喘着粗重的气息,将剑□□,顺势挑开了身后偷袭他的那人的头盔。
可惜他失血脱力,眼前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一切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在倒下去之前,他只勉强看见了面前那人有着一张干净无须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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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脚下的路和前方都看不太清楚,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眼睛上的毛因为被血沾黏在一起,让他眨眼都变得有些困难。
即便是这样,长光也没有停下来,他一直往前跑着,不知道要跑多久,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纵然自己出身东荒大川,但他完全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所以越往东去越对周围的环境感到陌生。
听说过东荒大川在巨大的天灾下,与人类的地界分崩离析,那么想要再次回到东荒大川,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大概唯一还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在靠近断裂峡谷的这边,遥遥眺望那边的东荒大川。
可是天这么黑,怎么能够看得到。
长光急着往前跑,慢慢地已经靠近了峡谷,明知在这么黑的环境下靠近悬崖十分危险,但他还是没有后退。
他在找地方,找一个最好的地方,想要将星北流放下来。
但他受了伤,又背着星北流跑了很远,体力渐渐地也支撑不住,速度终于越来越慢。
最后慢到几乎一步都走不动,他疲惫地低头俯身,跪在地上将星北流放了下来。
几乎快要到极限的身体已经变不成人形了,即便只有一半血统是璃狼,但是对于他来说,狼形依然是最好的状态。
长光伏趴在星北流身边,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呜声,带着说不出来的酸楚。
他在那张苍白精致的脸上轻舔着,发现男人根本没有理会他,于是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这是他前一夜亲吻过的嘴唇,和此时的冰冷完全不同,那个时候他们唇舌纠缠,亲密无间地拥抱亲吻,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温暖和潮热,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分开的时候。
他还记得男人在月色下露出的笑容和宠溺神色,也记得他在自己身下动情时控制不住发出的喘息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历历在目,然而现在却是所有的温情被风吹散了一般消逝,独留下一片空白得令人绝望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