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柴瞧见穆彦顺利地见到了夏鸣珂,知道不会再有什么事,又悄悄地返回了家中。
刚到家不久,那两人也回来了。
穆彦将二人相互做了介绍,纪柴见夏鸣珂长得器宇轩昂又一身正气,心中好感剧增。他本不善言辞,也不会说些什么讨人喜的话,只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彦的义兄就是我纪柴的义兄,若是不嫌弃,我也叫你大哥行吗?”
夏鸣珂早就从穆彦的嘴里听过纪柴,如今一见如他想象中的并无二样,憨厚中还带着那么一点儿的可爱。
夏鸣珂本是江湖中人,为人不拘小节,又喜爱交朋友,虽然与纪柴身份不同,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好,”夏鸣珂爽朗地一笑,“咱们也别那么多的虚礼,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纪柴将早已做好的饭端了上来,穆彦放了两张桌,他与夏鸣珂一桌,纪柴自己一桌。
那二人都知他的用意,也并未多言。
一夜好眠。
天刚亮的时候,纪柴就起来了,他想着暂时不能去满柳村干活儿了,怎么样也得去告诉一声。
纪柴到了做活儿那家,只说近期有事,那家人倒也好说话,结了纪柴的工钱,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才恋恋不舍地让他走了。
说实在的,纪柴为人踏实肯干,能雇到这样一个人,也是不容易。
纪柴拿着钱买了些东西,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到家后,像以往一样,纪柴将赚得的银子拿给穆彦,叫他收起来。
穆彦没有伸手去拿:“你自己放到那匣子里吧。”
他不敢太接近纪柴,这种事由不得他不小心。
从他回来到现在,始终与纪柴保持一米以外的距离。
“再过几天就好了。”穆彦怕纪柴多想,又解释了一句。
纪柴倒没那么多的想法,刚才拿回钱来的时候,只想着让穆彦高兴了,就忘记了夏鸣珂的事情。
不过穆彦最后的解释让他颇为舒心,他高高兴兴地把钱放在了小匣子里,将匣子认真地盖好。
拿在手里轻轻地摇晃着,匣子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夏鸣珂走到院中,在穆彦身边坐下:“你们俩的感情还真好。”
穆彦颔首:“这个世界上再没人像他待我这样好。”
夏鸣珂看向远方,眼里带着一抹笑,愿自己也能找到这样一个人。
有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又一个早晨醒来后,夏鸣珂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素来强健,又医治得及时,病也好得快。
夏鸣珂在院中打了一通拳,就见不远处一群人闹闹吵吵地往这边走来。
带头的正是孙三。
那些村民并没有走到院中,只围在院门口处站着,只孙三一个人进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夏鸣珂一眼,不屑地道:“纪柴呢?叫他出来!”
夏鸣珂很不舒服孙三说话的语气,但考虑到这是纪柴的乡亲们,只得忍了下来。
刚要进屋叫纪柴时,纪柴与穆彦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前日孙三的挑拨离间,让纪柴对他心生厌恶,他忍住心中的不快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孙三哼了一声,“你和穆彦把一个大灾星带回了咱们西泽村,还问我们怎么了?”
他毫不掩饰地用眼睛看着夏鸣珂。
夏鸣珂将拳头赚得咯咯响。
穆彦知道,孙三一定知道了什么,否则他也没胆子叫这么多人来。只是他又如何知道的呢?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难道是——
纪柴挺胸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是灾星,把话说明白!”
孙三道:“不让你们看看,你们还不能承认。”说着将手里的那个小布包摔到地上,包裹在里面的药渣露了出来。
“我去问过大夫了,这可都是那见不得人的病的药。”
穆彦沉声问:“你究竟想怎样?”
孙三嘿嘿一笑:“现在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整个西泽村的村民想怎么办。你们不顾大家的安危,把一个灾星带到西泽村,你们不应该给此事一个交代吗?”
“你放屁!”一个爽朗的女声从院外传来,接着就见徐刘氏分开人群从院门挤了进来。孙三一见她还真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又瞧着她手里没拿菜刀,才稍稍放下心来。
孙三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家的啊,你也来向他们讨说法的吗?”
徐刘氏也没理他,她站在院中,面朝着大门的方向,指着孙三大声道:“乡亲们,大家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孙三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这小子最好干的事就是胡说八道,你们想想,你们谁家没被孙三在背地里乱说过?谁家又没被孙三讹过钱?”
“大家今天可不要上了他的当,听信了他的恶言。让好人伤心,坏人得意!”
徐刘氏的话还真有效果,本来乡亲们对孙三的话就半信半疑,只是他拿着那些药渣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这事是真的,有了证据,也不好说完全不信,就跟着来看看。
人群们很快有人窃窃私语,对孙三指指点点。
徐刘氏叉着腰,洋洋得意地看着孙三笑着,孙三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孙三在西泽村就是个无赖,做无赖的又怎会被一个女人的两三句话所打败。他心里虽气极了,但面上却笑道:“老徐家的,你这么维护他们,是不是和那小白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徐刘氏的脸登时就撩了下来,她上前一步揪住孙三的衣领道:“你胡说些什么!”
这个举动在别人的眼里却有了些被戳破真相,恼羞成怒的意味。
穆彦大喊一声:“徐嫂子!”
徐刘氏看了穆彦一眼,缓缓地放开了手。
徐刘氏的手劲还挺大,被她这么一拽孙三觉得脖子一痛,幸而她松开了手。孙三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非要我把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说出来吗?”
纪柴怒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生气。那个在自己看来高贵圣洁的如同天神一般的人物,竟几次三番被眼前这个人诋毁。
他忍不了,又如何忍?
他握紧双拳,想要狠狠地揍在那张可恶的脸上。
一双温柔的手拉住了他,穆彦的眼睛中带有一丝宠溺地意味:“让他说。”
第40章 泼脏水
穆彦那双漂亮的眼睛,神奇地抚平了纪柴的愤怒。他松开了拳头,等着孙三的话。
孙三洋洋得意地道:“大家都知道徐家的和这个小白脸是一起买回来的。他们之前有没有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以前的事我不说,就说来到西泽村后的事。”
“去年秋收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徐刘氏可去纪柴家找过穆彦,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和纪柴吵了起来。”
“你们想啊,她去找穆彦怎么会和纪柴吵起来呢?是不是做了什么——”
孙三意有所指,并不将话全都说出来,而是让人去猜。
这一说,果然引起人群一阵骚动。
邱岳像只球似的从外面跑来撞到了孙三的身上,两只小拳头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我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邱岳猛一过来,孙三没防备,倒叫他吓了一跳,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是邱岳,心中大怒,扬起拳头就要揍他。
邱岳倒也机灵,知道见好就收,猛地跑到了穆彦那。穆彦紧紧地把他护在身后。
孙三咬了几下牙,终究没有去穆彦身后抓人。
今天他来是有大事要办,这不和这小崽子一般见识。
邱岳憋得满脸通红,如关公的脸色差不多了,他指着孙三道:“不许你侮辱夫子!夫子是好人!”
孙三斜了他一眼:“好人?你一个娃娃懂什么!”
“我就懂,就懂!”邱岳跳起脚来,仰着脖子大声道,“夫子辛辛苦苦教了你们一个冬天,半点儿束修都没收,如今夫子平白无故地被人泼脏水,你们都要躲在后面看笑话吗?”
邱岳这样一说,从人群中真就走出来几个穆彦的学生。
他们来到院子里先是朝着穆彦鞠了一躬,又齐声道:“我们都相信夫子!”
穆彦心中一暖,这些孩子,总算没白待他们一场。
局势现在有变,孙三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眼珠一转,又道:“孩子们,我知道你们与夫子之间感情深厚,但话也要等我说完了再下结论。”
孙三决定先安抚住他们,这些孩子朝穆彦看去,穆彦向他们点点头。
他们与穆彦站在一排,孙三又道:“我听说徐家的生孩子时这穆彦可从头陪到生啊,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生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别人生孩子怎么不见他去陪着。”
“我呸!”徐刘氏朝孙三吐了口吐沫,“你要说这事,我可以告诉你,穆彦是被我家男人找去的!”
孙三只知徐刘氏生孩子时穆彦一直陪着,却不知这其中的原委。
“你们要是不信,就把我家男人找来问问。”
“我去!”马上有一个孩子毛遂自荐,徐刘氏告诉了他一个地址,这孩子飞快地跑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他带着徐虎就来了。徐虎正在自家地里干活儿,听那孩子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急急忙忙地就来了。
他平时也瞧不上孙三的为人,只不过二人在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太表现出来,见面时也还随便说几句话。
徐虎先是对穆彦说了声抱歉,又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村民们一听,都连连朝穆彦竖起大拇指。
说句实在话,这穆彦刚来西泽村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瞧他那个样呦,跟个大姑娘似的,哪哪都不行。
但后来穆彦又上山采草药无偿地送给村民们,又免费办学堂,为村里人做了不少好事。况且他为人谦和懂礼,渐渐也就赢得了西泽村人的喜爱。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穆彦。比如那日在村口柳树下与纪柴说话的那群人就不喜欢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有人喜欢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有人却厌恶牡丹,说它过于媚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孙三笑道:“我说徐老弟,还有些事你不知道吧。算了算了。”
他摆摆手:“有些事我还是烂在肚子里吧,你知道了也不好。今天这事权当是我的错,我给穆夫子道歉,大家也都散了,散了吧。”
徐虎一听他这话里有话,拦住他想要往出走的脚步:“有什么话你说明白了,吞吞吐吐地像什么样子。”
徐虎听孙三这么一说,心里倒也有些起疑了,他疑惑地看了徐刘氏一眼。
徐刘氏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话就要他说出来,老娘还能怕了他不成!”
孙三这招叫以退为进,抓住别人好奇心的心理。他知道,只要吊足了别人的胃口,就算他不说,别人也会不依不饶。
这招果然奏效,徐虎就上钩了。
孙三狡黠地一笑:“那我可就说了啊。”
他看向院外站着的那群人道:“不知你们前天谁看着徐家的拿着把菜刀到我家里砍我?”
院外马上有几个人应了一声,徐三这是先找到证人。
“那你们可知道他为什么要砍我?”孙三勾起一抹笑,眼睛往徐刘氏和穆彦身上一扫,又快速地离开,“我与他们徐家可是无冤无仇。”
徐虎看着徐刘氏一眼:“还有这事?”
徐刘氏别过脸不看他。
孙三接着道:“就因为我在背后说了穆彦几句坏话,她就拿菜刀到我家里砍我。我就想问问,她要是和穆彦没什么关系,值得她豁出命来这么做吗?”
徐虎面沉似水,看着徐刘氏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刘氏也看着他,冷声问:“你怀疑我?”
“快说!”徐虎看她的眼神让她心寒,像掉进冰窟里一般。
围观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孙三愈发得意起来,他又添了把火:“徐家的,你怎么不说啊?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徐刘氏心中一片凄凉,就算她把事实说出来,又有谁会信?谁能信?
纪柴见两人僵持不下,走到徐虎身边道:“徐虎,嫂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她不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能有什么原因?”徐虎看向穆彦,“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原因,说啊!”
穆彦刚要说话,就听院门口传来一阵笑声,枝南嫂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在我家就听到这儿吵吵嚷嚷的,怎么了这是?”
其实枝南嫂从一开始就来了,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等待一个出来的时机。现在,时机来了。
邱岳跑到枝南嫂身边,指着孙三道:“他是个坏人,他诬陷夫子!”
说着就把刚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枝南嫂哈哈大笑,走到徐虎身边说:“你呀你,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你自己的媳妇都信不过?”
别看枝南嫂是个寡妇,但在西泽村还算有威望。
徐虎见她来了,憋在肚子里的那股气小了许多:“我就是问问。”
枝南嫂的眼睛快速地在每个人的脸扫了一遍,最后看着徐虎道:“妹子没法说,我替她说吧。其实这事都赖我。”
枝南嫂上前拉住徐刘氏的手,看着她道:“妹子,我说你可真傻,就因为我一句话,就那么做。你瞧,现在倒落下话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