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幻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万山横

作者:万山横  录入:07-06

  方犁和邝不疑都站了起来,邝不疑道:“说!”
  小四便把自己先去程五郎处探得的消息说了。程五和贺言春虽同属南营,但一个是宫中警卫,一个却是禁卫营郎卫,分属不同系统,因此他也并不晓得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见小四来问,只得也遣人出去打探一番,终于把齐小白找着了。
  齐小白正在家里六神无主,听说程五找他,二话不说跟着去了。只是他当天上午躺在榻上,其实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得把杨牛儿的话原样学了一遍,说是贺言春得罪了大长公主,已是被人带走了,只怕性命难保。程五便让小四先回来报信,他则另遣人去宫中各处打听情况去了。
  方犁听了,一颗心直往下沉,再也坐不住,在房里团团转了几圈。连邝不疑都急得直跺脚,道:“他是个傻子么?得罪谁不好?却怎么惹到大长公主头上去了?”
  方犁晓得必是跟郑玉儿的事有关,想了想道:“宫中侍卫,均属光禄勋府管辖。纵然犯了错,要打要罚要砍头,不是也该交由光禄勋府处置么?大长公主怎么有权私下把人带走?”
  邝不疑叹道:“那可是大长公主!连皇上和太后素日都敬着她让着她,她说要带谁走,谁还敢拦着她不成?延寿宫的中郎将莫之推,那是个出了名的老滑头,不然也坐不上那个位置。你想,他会为一个犯了错的小侍卫去得罪公主?他那脑子里又没进屎!”
  方犁听了,手脚冰凉,缓缓吁出一口气,道:“我这么听你说来,光禄勋府断然不会派人去调停这件事,是不是?”
  邝不疑看看他,有些不忍心,只含糊道:“就算光禄勋府里肯出面调停,也不知……也不知言春等不等得到那时辰……”
  方犁愕然半晌,又道:“贺言春的兄长,是安平公主府上官吏,他家人定会去求安平公主。你实告诉我,若安平公主出面,这事有几成把握?”
  邝不疑觑着他神情,缓缓道:“大长公主是皇上嫡亲姑母,女儿又是堂堂皇后,素日虽和安平公主有些不大对付,但若说安平真低下身段去求皇上作主,大约……大约也会保住他一条性命。只是皇上现在又不在京里……”
  方犁眼睁睁看他半晌,才转头去看外面,就见天色黑沉沉,仿佛要下雨。他脑子里飞快地转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一咬牙,道:“走!我们到程五郎府上去!我要当面问问那侍卫,到底怎么回事。”
  邝不疑心里也纳闷得很,忙跟着去了。两人骑马到了程孝之家,正好出门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那仆人脸色吓得黄焦焦的,道:“回主子话,这事儿我问了延寿宫里侍卫们,才晓得今日大长公主私下里带了人,去清暑殿捉拿宫人,说有宫人与侍卫私通,已经有了身孕。结果贺小郎死活拦着,不让人进去,最后还动刀杀了人!后来被公主带走,说他必是那私通之人,要带回去细审呢!”
  座中几人听了,都震惊不已。程五道:“他还动刀杀了人?”
  邝不疑却看着方犁道:“宫人与侍卫私通?难道真是他?”
  齐小白忙愤然喊道:“不可能!我清暑殿侍卫,人人无事不得靠近殿门,与宫人交谈尚且极少,更惶论私通!这是何人造谣?也不怕下拨舌地狱么?”
  那仆人又道:“如今清暑殿里侍卫们,都被关起来了。听人说,中郎将莫大人说了,要等皇上回来,禀报后严查此事。”
  众人都将方犁看着。方犁自到了这里,便一言不发,这会儿才道:“那怀孕的宫人,可曾被大长公主抓到?”
  仆人想了想,道:“这个却不曾听人说过。大约并未找到罢。”
  程孝之见他说完,挥挥手命人下去了。他转脸看向邝不疑和方犁,道:“这只怕真糟了!我本以为言春只是在殿前失仪,惹恼了公主,以致获罪。谁晓得竟还牵扯到宫人私通案!……还有,他竟在大长公主面前动刀杀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心嫌命长了?”
  方犁呆坐了片刻,这时却转向程孝之,缓缓一揖到地,道:“求五郎救救言春!”
  座中众人都是大惊。程五忙扶他起来,道:“三郎,我与言春私交甚笃,若能救他,不消你来求我,我自然会救。只是刚才你也听见了,言春闯下的这祸事,别说是我,就是求了我老子出面,也十分难办啊。”
  邝不疑只当他病急乱投医,忙也帮着劝道:“三儿,休叫程五为难。不是我们不帮你,这已然不是桩小事,我们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方犁抬起头,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轻声道:“那怀孕宫女,不是别人,却是言春一母同胞的亲姊姊。她肚里孩儿,也并非与人私通,却是当今圣上的!”
  邝不疑、程孝之和齐小白听了这句话,一起怔住了。
  这边厢,方犁等人往程五家中赶时,那头大长公主却也是天黑才从皇后那里出来,回公主府里去了。
  大长公主想起下午去太后宫里的情形,心里便窝着一腔火气。当然,老姑嫂两个见了面,还是一如往日,都客客气气的。两人对坐闲谈,公主便问太后,有没有听说过宫人与侍卫私通之事;太后装聋作哑,表示自己深居后宫,并不知道有这等奇事。公主便口口声声责备自家女儿,说她年轻不知深浅,以至后宫出现丑事,伤了皇家体面,她这做娘的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帮女儿追查掩盖云云。太后便劝她,自己要看开些,凡事多让年轻人历练,谁不是打年轻里过来的?又嘱咐公主和皇后好生保养,别为流言气伤了身体,尤其是皇后,她还等着抱孙儿咧。两个人打了半日机锋,大长公主才悻悻而归,转头又去了女儿房里,两人嘀咕了半天。
  皇后从晓得了郑玉儿的事情后,便哭了一场,在房里砸东西,赌气不肯吃饭。晚上见到娘亲,自然又哭了一场,大长公主劝了女儿几句,陪她用过饭,又挥退众人,只把跟着皇后的两三个得力老宫人叫进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咱们都是些死人么?”公主捏着帕子,捶着胸道:“那女人大着肚子,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合屋上下,竟没一个人发现!要不是那宫中有人来告诉我,只怕孩子生下来,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下头宫人们跪着,一声也不敢吭。皇后便道:“要怪只能怪那小贱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杀千刀的贼贱妇!谁晓得她施了什么法术,竟把皇上迷成那样儿!偏皇上也是个不成器的!但凡见着个平头正脸的,他就肯跟人勾勾连连……”
  大长公主今日气不顺,对女儿也不如以往耐烦,闻言小声道:“我的儿!我素日跟你说过多少次!皇上想亲近哪个女子,只管随他去!只要她在宫中,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怕怎的?多备两服落子汤,还怕她翻了天不成?你又偏不听!见皇上在别处过一夜,你就同他吵!吵得夫妻俩离了心,如今他诸事把你瞒得紧紧的,你又有什么办法?但凡你肚子争点气,生个一男半女,咱们也不用这样了,却又总是怀不上!你虽贵为皇后,没个孩儿,以后能指望谁?如今娘亲还在,他们就敢这样,若娘有朝一日先走了,你可怎么办?先帝宫里的薄皇后,可不就是活活闷杀的么?”
  皇后听了,又羞又急又气,顿时又哭起来,抽泣道:“是我不想怀上么?这些年我屋里汤药何曾断过?苦死人了,我何曾抱怨过?几年没有子息,难道只怪我一人?当初我说不要嫁进宫,你非要我进来,如今可又处处怪上我了,早知今日,当年我一头撞死了多好……”
  大长公主见女儿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旁边宫人们忙上来劝,纷纷不平道:“要怪只能怪那安平公主!娘娘和皇上两口儿素日极恩爱的,偏她在里头挑拨是非!又是朝宫里塞女人,又背着人说娘娘坏话,若非如此,皇上怎会对娘娘如此无情?殿下何时想个法子,把安平赶回益阳去也就好了……”
  这一提醒,大长公主便将一腔怒气转到安平身上来,顿时咬牙切齿,足骂了几千声死贱人、泼娼妇,放话说要弄死她。旁边宫人听了半晌,才又小心翼翼地道:“那女子怎么办?咱们便就此放过她了?”
  大长公主听了,落落寡欢地叹口气,道:“不放过她,难道还去太后宫里强搜不成?太后只盼望能早日抱上孩子,怎么会管是哪个贱婢所出的?如今只得先忍下这口气,日后再作打算。你们也都给我警醒着些,再叫我发现办事不力,也不用在宫里混日子了……”
  宫人们忙都低头应了,这才各自散去。大长公主又劝慰了女儿一回,才坐着车回到府里,早有人上来迎着。等伺候她洗了手脸,卸下钗环,旁边才有人回禀道:“殿下,带回来的那小子,打昏过去几遭,却死活不肯供出人来。可怎么办?”
  公主冷笑两声,道:“你办事办老了的,竟不晓得怎么办?直接写个供状,不拘是谁,供出几个人来,押着他按个手印儿不就完了?还来问什么问?”
  那人忙应了,又小心翼翼道:“还是照老法子,打死后拖出去埋了么?”
  公主想到原本能捉到那女子,一顿乱棒打死的。如今功败垂成,皆由此人而起,一点怒气便泛上来,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丢到彘圈里去罢!”


第六十一章 夜沉沉
  贺言春的亲姊姊进了宫?还怀上了皇帝的孩子?
  邝不疑简直怀疑,这是方犁为了逼他们救人而故意编造的内幕。
  皇上大婚五六年了,宫里后妃们别说儿子,连屁也没生出一个。因为这事,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已经暗地里诟病多日了。如今宫中既然有人怀孕,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为何瞒得死紧,外头一点声息也没人听说过?
  程五跟邝不疑想的差不多,他用悲悯的眼神看看方犁,道:“三儿,你……你先冷静片刻,你心里急我也知道,可这事委实不能瞎说……”
  方犁打断他,举起一掌对天发誓,道:“方犁所说,字字属实。如有一个字胡编乱造,管叫我天打雷劈!”
  邝不疑和程孝之对视一眼,相互都十分震惊。齐小白本是呆呆坐着,这时却突然道:“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
  几人都转头看他,齐小白忙道:“去岁腊月,皇上私下里去过清暑殿一趟。走时徐公公还吩咐咱们,叫伺候好殿里的贵人,还让侍卫们别对外人透露这事!我们当时还暗地里猜测,殿里整日冷冷清清,也不知是哪位贵人搬进来了。如今细细想来,若里头是位有了喜的宫人,可不就说得通了?”
  程五想了想,道:“你是说,言春是知道这事的,所以大长公主去清暑殿搜人时,他才会舍了命地拦着?”
  方犁和齐小白都点头。邝不疑沉吟道:“宫人有孕,对皇后大不利。难怪大长公主要亲自出马了!”
  程五在方犁对面缓缓坐下,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我也只是禁卫军中一名小小的百夫长,哪能跑去跟大长公主对质?即便去了,公主又怎肯乖乖把人交与我?”
  方犁殷殷地看着他,道:“五郎莫非忘了,令尊程老将军,可是掌管郎卫的光禄勋。宫中侍卫被人私下带走,程老将军碍于公主和皇后情面,不闻不问,此时言春身份低微,也无人敢去追究。然言春阿姊已经有孕在身,只要她能顺利生下孩儿,不管是儿是女,日后都能母凭子贵。到那时,她要是再追究起兄弟之死来,试问程老将军要如何应对?”
  程孝之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三郎这话不妥。日后便真有人要追究,也只该责怪延寿宫的莫老儿办事不力,跟家父有甚干系?”
  方犁哂然一笑,道:“若是皇上的意思呢?到时若是皇上借此追究起来,程老将军也能置身事外么?”
  程孝之讶然看着他,方犁又道:“我对宫中局势并不了解,然也猜得出来,皇上和皇后必然已经势同水火,否则也不会把个怀孕的宫人藏到清暑殿那地方。自古以来,光禄勋都是由天子最亲近信任的大臣担任,程老将军既任此职,遇事却在皇帝和大长公主之间摇摆不定,两面讨好,这种态度,只怕并不能令皇上满意……”
  程五听他诋毁亲长,不由大怒,喝道:“放肆!”
  方犁又是一揖到地,道:“方犁救人心切,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话虽说得难听了些,但五郎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皇上即位之初,年纪不大,朝臣多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自然要处处借重大长公主;如今皇上羽翼渐丰,大长公主却嚣张如故,丝毫不知收敛。五郎,你以为,皇上会一直忍下去么?”
  程五和邝不疑听了,都默默无言。他二人虽然个性耿直,但既出身世家,对宫中秘事多少有所耳闻,方犁所说,均属实情,实在让人无从反驳。这时就听方犁又道:“皇上和大长公主既然迟早要翻脸,程老将军到时又要如何抉择?若等日后再来补救,只怕迟了。何不借此机会,向皇上表一表忠心?”
  程五沉默片刻,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父亲出面救你情郎么?”
  方犁却摇头,道:“非也。程老将军出面要人,委实不妥。大长公主也要颜面,逼急了,怕她伤了言春性命。再者,双方为一个小小侍卫公然闹僵,怕也让皇上难办。”
  程五不料他会这么说,连邝不疑也怔住了,忙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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