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争寒一愣,他扭头和江盛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杨君宁惊讶道:“她是个姑娘?”
梅争寒不敢置信,杨君宁身形高挑,站在他面前身高和他相差无几,又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男装,手上扣着材质轻薄的护腕,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女扮男装的违和,反而英姿飒爽,丰神俊朗。要不是宋远说,梅争寒是万万不敢想象她是个姑娘。和她比起来,玲珑有致的江盛雪都显的娇|小起来。
杨君宁似乎不太喜欢宋远说她大小姐的身份,冷哼一声自己接过梅争寒的话道:“对啊,所以刚才我才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杨君宁的声音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低沉醇厚,带着一点磁性,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是女孩子的声音。
若是个男人,梅争寒打了也就打了,可现在对方一下子变成了女人,梅争寒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歉意道:“抱歉,我见你和盛雪拉拉扯扯,所以……”
从事态上来看,梅争寒并不理亏,因为确实是杨君宁不对在先。但他素来君子,不好责备人姑娘,干脆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杨君宁打小就是个男人性子,不爱红妆爱刀剑,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很少有人当她是女人让着她。杨君宁也不需要别人让,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取,犯了错也不需要别人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而算了。但若有人愿意让她三分,她还是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梅争寒无疑是个懂得照顾女孩子的人,杨君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轻笑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确实是我唐突你妹妹在先。你我不打不相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梅争寒欣然同意,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宋远见二人言和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口头上给江盛雪解释杨君宁和那个乞丐的事,避免江盛雪误以为杨君宁仗势欺人。
那个乞丐并非真的乞丐,他原本家底殷实,上有慈父下有妻儿,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可是有一次乞丐去外面做生意回来就变的不对劲,经常打骂妻儿,大发脾气砸东西骂街,闹的家里三天两头不得安宁。
他妻子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并不会一味的只挨打。她在发现无法劝说丈夫以后,毅然带着孩子回娘家。
常人遇见把妻子气走的事多半得懊恼不已,去娘家把人接回来。但这乞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不但不去劝,还休书一封让人带给她妻子,气的人去官府写了和离书,至此一刀两断。乞丐的慈父听了这个消息,被气的卧床不起,左邻右舍也觉得不对,去他家游说,都被乞丐赶走。
千羽门就在这乞丐家附近,杨君宁偶然撞见乞丐当街发疯打人,上去把人制服,后来找人去打听才知道这乞丐去做生意的时候一时好奇,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服用了灵幻散。
“这东西是从闽国传过来的,有很强的成瘾性和致幻性,会让服用的人在短时间内飘飘欲仙,不知人间为何物。但药性一过就会出现呕吐,腹痛,晕厥等并发症状。它不会直接要人性命,而是钝刀子切肉,一点点地腐蚀人的身体,更可怕的是一旦染上很难戒掉。”
宋远说起灵幻散神情十分凝重,几年前这个东西大范围的被人贩卖到滇西几个主城,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染上瘾,然后又传播出去,染上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比瘟疫还可怕。
所幸当时丘桐国还是先帝掌舵,大家把情况汇报上去,先帝震怒,一纸调令从虎牙口调来一万滇西军,用武力镇压肃清流窜进来的药贩,刹住灵幻散的传播。那算得上是一场看不见血的贸易战,闽国用灵幻散入侵滇西获得大量的真金白银用来填充国库,而滇西不但战力虚弱,还被闹的民不聊生。
同样身处滇西,还是最靠近闽国边缘的樵县,梅争寒和江盛雪当然知道这场战役。江盛雪记得那一战闹的人心惶惶,好长一段时间,官兵都在挨家挨户搜查染上瘾的人。
“那东西不是早就被官府镇压下去,不允许流通了吗?”当年事态严峻,梅争寒记得江义还医治过几个强行戒掉的人,大家痛苦的哀嚎他记忆犹新,至今想起来都心底发寒。
宋远苦笑,他年长梅争寒几岁又身在官府,对这件事情有更深的感触。明面上官家是禁止了灵幻散的流通,敢贩卖的人重则砍头,轻则流放。但暗地里,这东西根本禁不住。
一来是它的成瘾性,让染上的人没有办法戒掉,一段时间不服用就如万蚁噬身,生不如死;二来是丰厚的利润让黑市上很多人愿意铤而走险。
只不过见识它的危害后,大家敬而远之,基本上吃这东西的不是蠢就是坏。
乞丐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好的一个家因为这东西彻底支离破碎,他自己也变成这个鬼样子。杨君宁仗义,看在乞丐是自己邻居的份上,几次帮他戒掉这东西,可乞丐意志力弱,根本戒不掉。杨君宁这才恼羞成怒,见他一次打一次。
“难怪杨姑娘说他死了才是最干净的,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真不如死了。”江盛雪轻叹口气,歉意的看着杨君宁,为自己的鲁莽而自责。
杨君宁最见不得姑娘家对她示弱,连忙摆手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说着,她好奇的看向梅争寒,好像梅争寒的身上开出一朵花。梅争寒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这姑娘又在打什么主意。好在杨君宁没盯着看多久,就挪开视线看向梅争寒身后,然后眼神一亮,整个人精神焕发。
梅争寒毫不夸张的说,杨君宁的眼神像饿了许久的狗看见香喷喷的肉骨头。梅争寒好奇的转头,看见梁简闲庭信步,优哉游哉的往这边走。
梁简在梅争寒身边站定,态度随和的问道:“都在这儿做什么?”
他好像没看见刚才争执的一幕,极其自然的打招呼。
梅争寒正想着怎么给梁简解释这个大乌龙,就听见杨君宁爽朗的笑起来,道:“你就是当街废了卢天的梁简?果真一表人才,俊美非凡。在下杨君宁,千羽门少门主,幸会幸会。”
杨君宁上来就是江湖人的客套话,收敛一身的傲气,大大方方的自报家门。
听见她说出梁简的名字,宋远微挑眉。梁简三人在城中的名声都很响亮,而且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三兄妹。杨君宁既然认得梁简,那肯定也知道梅争寒和江盛雪。她明知对方身份还出言挑衅,当真死性不改。
宋远心中微微恼怒,心情低落起来。
梁简抬眼看向杨君宁,认认真真的打量对方几眼,这才还礼道:“客气,不知道姑娘半夜带人来此有何目的。”
梁简直接点出杨君宁的女儿身,丝毫没有避讳,大家均是一愣。梅争寒顿时崇拜的看向梁简,心想真不愧是梁大哥,居然一眼就看出对方女扮男装。
杨君宁微怔,旋即笑起来,对梁简刮目相看。她自小就是男儿打扮,甚少会穿红妆,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她是女儿身。
面的众人的惊讶,梁简面不改色,泰然处之。他知道杨君宁是女儿身是因为杨君宁就是前世和他关系要好的女将军,那个带领娘子军夺回红叶城,斩杀孙胜的巾帼英雄。梁简本来还在想等时疫稳定下来,看能不能打听到她的下落,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想到前世大家一起大家勾肩搭背,吃酒作乐,无话不谈,梁简的心情无比愉悦。
前世杨君宁带着娘子军离开后就没了消息,梁简可为此遗憾过很长时间。重生之后,他回想过这件事,用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很容易就发现其中蹊跷。
杨君宁势力不容小觑,那种情况下无论她带着娘子军去往何方都是潜在的威胁,徐良川怎么可能放任这样一个潜在的敌人安然无恙的离开。只怕她们离开军营不久就全军覆没,被悄无声息的掩盖在历史的长河里,变成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犯蠢的事,我昨天晚上回复你们留言的时候,可能操作频繁,系统让我输入验证码。
我一看是计算题,就开始算填答案,结果试了几次都不对。我就纳闷了,相继换了填数字,填公式,然而都不对。我抓狂的换手机也没办法,准备关闭网页重新打开回复的时候,看着计算题突然反应过来就是填答案。
之所以一开始我没填对,是我脑子短路的先加后乘………………
日常做蠢事,溜了溜了~~~~~~
第41章
杨君宁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可不仅仅是溜达, 遇见乞丐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她真正的目的是来找梁简等人。
“我昨儿就听说你们治理时疫的事, 知道不是城主直接下令而是你们自主行动, 料想有些东西你们肯定用得上, 所以特意给你们送过来。”
杨君宁和卢天这伙人不对付, 一开始听说官府牵头治理时疫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 以为又是卢天等人圈钱的把戏, 本来没打算理会。谁知今天一早起来听说和卢天等人无关, 是宋远和几个外来的客人一起治理, 那几个人还把卢天狠狠的教训一顿。她对此拍手称快,这才让家里的人把能帮上忙的东西整理出来,给他们送来。
大伙一听杨君宁是来送东西,才注意到他们这群人身后的确拉着好几车的货物,只不过他们人多给挡住了, 谁也没注意。
“前面那两车是药材, 我不知那些有用, 干脆就把家里的都搬来。后面的是干净的被褥,你们安置染病的人, 这些东西总是需要的。”
杨君宁简单的概述带来的东西, 听见有药材,江盛雪面露喜色,感激道:“我们现在正缺药材, 少主送来的太及时了,我替那些患病的人谢过少主。”
“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我们千羽门也有染上时疫的人,所幸发现的及时早早隔离,门内疫情才不算严重,下午已经把人都转移到安置点。他们的性命都在姑娘手上,应当是我感谢姑娘才是。”
杨君宁三言两语就把他们门内的情况说清楚,言语间并无夸大的成分,但还是能让人听出来千羽门对时疫的应对之快,没有让其泛滥,从而保住大半的实力。这说起来容易,但实施起来需要注意诸多细节。决断之人的魄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江盛雪出于好心,又多问了一点关于千羽门其他人的情况,杨君宁一一解答。两位姑娘都不是小气的人,几句话下来刚才的不愉快都被遗忘在脑后。江盛雪提醒杨君宁他们来取药服用,杨君宁说今日太晚不便唠叨,明日一早一定前来,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忙的地方。
梁简看着侃侃而谈的杨君宁,仿佛又看见前世意气风发,热情爽朗的女将军,他唇角微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占尽先机。梅争寒、宋远、杨君宁,这些在前世举足轻重的人一一出现,他的到来打破他们原来的命运轨迹,让一切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奔跑。
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梁简不由的开始期待未知的将来,他还在等待其他的熟人带给他更多不同的感受。
天色已晚,杨君宁等人还要返回千羽门不便继续久留。宋远差人来把这些东西送去城主府清点入库,见杨君宁等人告辞,他看着无视他的杨君宁欲言又止。多年来彼此互不相见,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杨君宁说,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
杨君宁抱拳和各位道别,临了往宋远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垂着头不在状态,顿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梁简注意到二人间诡异的气氛,眉头一挑,发现事情可能比他前世所知道的还要有趣。
回去的路上四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提杨君宁,就这样闷着头走回家。一进家门,宋远就推说自己累了先去休息,给众人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梅争寒用手肘撞了撞梁简的腰侧,把头偏向他,问道:“哥,你觉不觉得宋远和杨君宁之间有猫腻。”
看来发现不对劲的不止梁简一个,一旁的江盛雪也跟着附和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呢,宋远过来劝架的时候可都是帮着杨姑娘说话,可她爱答不理,还有点嫌弃宋远啰嗦。”
江盛雪心思细腻,很容易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想着是别人的私事,没有表现过多的探究欲。这会儿梅争寒说起,她也顺嘴一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梁简对二人现在的关系并不清楚不好妄下断论,含糊的解释道:“他们住在一个地方,在城中都不是默默无名之辈,想来是认识。只不过一个身在江湖,一个身在官家,许是立场不同彼此间有过嫌隙。”
江盛雪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没在深究,和两位兄长打过招呼,自己也回房睡觉。
院子里一下就剩梁简和梅争寒两个人,梅争寒打了个哈欠,倒也觉得有些倦了。梁简和他一起回房,屋子里没有点灯,黑黝黝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梅争寒装几天瞎子后挺习惯摸黑找东西,在心里勾勒出房间的布局,很快找到桌上的火石点亮房间里的烛火。昏黄的光晕在屋子里散开,给站在桌边的人勾了一个金色的光边。梅争寒放下火石,看着火烛被风吹的摇曳不停,一回头发现梁简还在门口站着,看着门外无边的夜色出神。
梅争寒没有打扰他,进屋去铺好床铺,然后又出门打热水回来梳洗。等他做完这些,梁简才关上门进屋。他刚走进内室,迎面就被梅争寒拿温热的布巾盖在脸上。
“擦擦脸,杜大娘留的热水不多,恐怕没有热水给你洗澡。你今天去城主府爬墙上梁蹭的一身灰,有收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