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武官的问题梁简也在解决, 因为暂时没有找到适合的人当大统领,他先提拔两个副统领, 三个卫将,三个羽将,让他们相互商量着办事,有不懂的就来问他。他对带军治兵还有些心得,对属下并不藏私,几个将领都很服气他,一时间城内上下一片祥和,挑不出乱子。
梅争寒和江盛雪明面上是梁简的弟弟妹妹,所以城内的人都把他们当成城主府的公子小姐对待。江盛雪倒是无所谓,借着梁简上位的机会在城里办了几天的义诊,也算给梁简造势。
梅争寒自从那天和梁简畅谈之后,对梁简的安排并无异议。他暂时不去忧愁前程之事,安心的做自己的城主府二公子,带着梁简分给他的几个士兵去安置这次时疫中受难的人,帮邻里街坊修补房子。
相比一路青云直上的三兄妹,前城主孙胜和谋反的人就没那么幸运。梁简找时间收了十二银甲兵,把他们分为两组归入两个副统领手下,暂且不提暗卫一事。孙胜的待遇和往常一般无二,但境地和软禁无疑,梁简没有杀他,但也不救他,让他自生自灭,什么时候咽气什么时候埋。
至于反叛的武官和渎职的文官,梁简挑了几个情节严重的斩杀示众,其余等刺字流放。民众预料中换城主就会染红一层地皮的情况没有出现,无形间又给梁简拉了一波民心。
梁简忙完手上的事从书架上翻出一卷竹简来看,宋远好奇的瞟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的是《宗庭律法》。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看起律法来了?”宋远好奇的在心里犯嘀咕,他来找梁简除了是委任令以外,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他定夺。可是现在梁简一本正经的看起律法,宋远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事。一时纠结的宋长吏拉凳子坐下,准备等梁简看完再说。
梁简翻阅手上的律法,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暖阁还有人,抬头看着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宋远,问道:“还有事?”
“有啊,”宋远应道:“先说紧要的,我已经派人通知各地郡官进城议事,也请了绣娘来给你裁制衣服,可能傍晚一点人就到了。眼看就要入冬,梅争寒和江盛雪也该添冬衣,你别忘了告诉他们,让绣娘给他们量身。”
裁制衣服这些琐事本来该管事去办,但因为管事被梁简砍头,跟着管事的那帮孙子各个身上有案子,梁简问出真账本的下落就把他们打发出府,导致城主府的琐事都由宋远来操劳。宋远觉得自己这个长吏真是做的惨,干的事比任何人都多,俸禄还不见涨。
知道郡官就要进城,梁简的目光从律法上挪开,他抬起头看着宋远,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你说把金丝雀关在笼子里,他会快乐吗?”
“哈?”宋远一头雾水的看着梁简,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拐到金丝雀的方向去,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梁简,把那句你是不是傻咽回肚子,蛮认真的回答道:“名贵的鸟人人都想装在笼子里,随时随地都能欣赏,听它歌唱。但鸟长着翅膀,天空才是它的归宿,它应该自由自在的翱翔,而不是蜷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满足别人扭曲的喜爱。”
没有人愿意做一只被爱之名绑架的笼中鸟。
梁简回味宋远那句扭曲的喜爱沉默半晌,蹙眉深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舒展眉目,一瞬间想明白很多事。他合上手中的律法,淡笑道:“的确如此。”
宋远不解的皱眉,不知道梁简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什么。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对应的事,干脆不在纠结,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们还不打算从我家里搬出来吗?城主府一直空着可不是办法。”
梁简等人至今都还住在宋远家,倒不是因为没有委任令名不正言不顺,而是梁简想着梅争寒和江盛雪一时不太能接受城主府的氛围。不过他们也的确打搅宋远太久,梁简也觉得在住下去不合适。
“我等下让人去办,该还你清净了。”
“办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梁简的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梅争寒的声音。现下已经是秋末,寒气顺着西北风吹过来,气温一降再降,梅争寒却只穿着一身并不厚实的劲装,领口因为热拉开少许,露出削瘦的锁骨。他脸上带着笑,湛蓝的眸子里像是揉碎了星光,漂亮不可方物。
宋远瞧见他这一身,牙疼似的龇牙道:“你这是刚从哪儿回来?”
“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我路上遇见杜大娘,她家里的木梯坏了,我去帮她修了修。她自己酿的酒可以开封,送了我一小坛试口味,你要不要尝尝?”梅争寒举起手里的酒坛子,几步到了桌边。
他的衣服是窄袖,用缎带束缚前端方便干活。估计帮杜大娘修梯子的时候被木屑勾到,这会儿散开一只他并没有注意到,反而兴致勃勃的准备开酒坛子。
宋远不好酒,瞧梅争寒这样就知道他是迫不及待的回来和梁简分享。哪怕宋远还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猫腻,也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你们聊。”宋远起身告辞,梅争寒有点小失望,但梁简很高兴。
碍事的人终于舍得走了,梁简在心里默默的念到,出门老远的宋远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裹紧自己的衣服,吸吸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风寒。
暖阁有现成的酒杯,梅争寒用清水简单的清洗以后,先给梁简满上一杯,道:“第一杯恭喜哥做了红叶城的城主。”
梁简笑着收下他的祝福,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替他把垂下来的缎带重新绑好。
梅争寒乖顺的放下酒坛等梁简替他整理衣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都没注意它散了。”
“你是帮杜大娘干活太认真了,累吗?”
“不累,杜大娘新置办的家底还不错,离宋远家不算远。小豆子长了个子,吵着闹着要和我来,被杜大娘抱回去。对了,哥,我们可以买一点杜大娘的酒吗?”
杜大娘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虽然有手艺傍身,但前期起步还是过于艰难。梅争寒心生不忍,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城主府那么多人,给杜大娘下个订单,也足够她补贴家用。
“你喜欢就多买一点。”梁简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杜大娘的生意,她家的位置还不错,让她拿出一些酒送给乡邻品尝,味道好大家自然会帮她积累口碑。”
“这个主意不错,酒香不怕巷子深。”梅争寒赞同的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和梁简碰杯。
杜大娘酿的白酒,酒味纯正,味道却有些奇怪。第一口喝下去有些苦涩,梅争寒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回甘的感觉就上来了,把那点苦涩的味道都压下去。如果要让他找点东西来形容,大概就是风雨之后见彩虹,苦尽甘来。
梁简只喝了一口便猛然愣住,这个味道……是前世梅争寒挺喜欢的一种酒,只有一家很小的酒铺才有卖,他记得酒的名字叫殊途。卖酒的人不是杜大娘,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那人曾说这是他娘子留下来的酒方,他娘子在孙胜弃城当年死在战乱中。
难道那人所说娘子就是杜大娘,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梁简惊讶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会和这酒结下一桩善缘。
第51章
梅争寒喝多了。
以他的酒量杜大娘送的那坛酒当然不够他喝, 只不过他被梁简和江盛雪下禁酒令太久,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可以喝个畅快, 自然放开了喝。梁简知道他憋坏了没有阻止他, 而是让人把孙胜的存酒搬来一些, 结果他就喝高了。
喝酒醉的梅争寒不撒酒疯也不睡觉, 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 一双湛蓝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变的迷离。他抱着酒坛子坐着, 像只犯错认怂的奶狗, 耷拉着脑袋, 时不时的偷看梁简。
梁简喝的不多,加之酒量不错,这会儿没什么不适。他见梅争寒喝醉,让人进来收拾一地的酒坛子,自己起身扶梅争寒去里间休息。
梅争寒松开抱着酒坛子的手, 抓住梁简伸到面前的胳膊, 反应极慢的顺着胳膊上移看到脸, 晕乎乎的晃着脑袋,然后咧嘴笑起来:“美人。”
声音里也带着醉意, 美人二字拖长了调子, 活像个登徒子调|戏良人。
梁简顿住,进来收拾的士兵听见这一声不由的憋起笑,偷瞄了一眼梁简的脸色, 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醉鬼的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梅争寒并未觉得自己像个登徒浪子, 也毫无丢脸的自觉。他只不过是视线模糊,朦胧中瞧见一位谪仙般好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罢了。
他想和人说话,可是手脚都使不上力,好在那人心地善良伸手扶他。他顺势跟着站起身,抓住那人的胳膊,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搂着对方的腰道:“神仙,好看。”
胡言乱语,梁简无力扶额。
收拾东西的士兵憋的脸色涨红,连忙告退,因为走的太急还绊到门槛,险些摔个大马趴。
梁简无暇顾及旁人,抓住在自己腰上乱解自己衣带的手,扶正梅争寒的身体,认真地问道:“争寒,还认得我是谁吗?”
梅争寒看着他笑,郑重地点头肯定道:“美人。”
“……”
梁简挑眉,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第一次见识梅争寒喝醉的样子,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毕竟他无法想象那个风姿卓越的大将军喝醉酒就抓着别人叫美人,像个登徒浪子的模样。
“是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都这样?”梁简伸手去捏梅争寒的脸,突然有些吃味。
梅争寒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反应过来梁简的话,他扁嘴道:“不是。”
只有你才是神仙般的美人,旁人岂能入我眼?我瞧见你,就像喝了一坛百年佳酿,酒不醉我但我还是醉了,因为你比美酒更让我沉醉。
梅争寒的声音带着一点细微的情绪,像是努力的想要解释,可是酒让他大脑反应迟钝,他并不能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他有些着急的看着梁简,不敢造次。
梁简佯装生气瞪他,他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直勾勾的眼神变成偷偷的看。他蓝色的眼睛蒙着水汽,带着委委屈屈的神情,偷偷看过来的视线让人心都要化了。
梁简在他的眼神攻势下软下来,眉眼带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梁简不在生气,梅争寒立刻精神抖擞,双臂缠上梁简的腰。他现在没梁简高,平时站直也只到梁简的耳朵,更何况喝了酒站不稳又矮一截。他这样抱着梁简,梁简的下巴刚好在他的头顶。他不到束冠的年纪,平日头发都是用发带梳起来,闹腾这会儿发带早就散了,一头长发散落下来。他的发质很软,摸上去的感觉很舒服。
梁简怕他摔着,搂着他的腰,长发就这样落在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梁简心悸,他埋头在梅争寒头顶落下一个吻。梅争寒无知无觉,伸手去解梁简的衣带,不过很快就被梁简抓住手腕。
见自己使坏被抓个正着梅争寒也不害怕,他扬起下巴看着梁简,笑的没心没肺。
梁简问道:“解我衣服做什么?”
梅争寒努力站直身体,凑到梁简耳边轻声道:“织女。”
传说天上的七仙女溜下凡间游玩,在河边洗澡的时候被人拿走了衣服再也回不到天上。梅争寒是想如法炮制,把面前这个神仙留下来。
织女的故事也算家喻户晓,娘亲哄孩子睡觉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说上几遍。梁简小时候不肯睡觉,他娘也会拿这些神鬼的故事来哄他。不过可能是他从小与众不同,人人都说这是个美满的爱情故事,他却觉得牛郎自私自利。
现在突然被人当成‘织女’,梁简没想起来牛郎的自私自利,倒是想起来没有衣服的织女回不到天上。他被梅争寒这小心思击中心脏,双颊红云朵朵,觉得自己也有一些醉了。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强装镇定地说道:“幼稚。”
幼稚酒鬼梅争寒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还在想着怎么解梁简的衣服。梁简怕他再出新招自己没办法收场,半哄半骗道:“你现在老老实实上|床睡觉,我就不走。”
并不老实的梅争寒只接收到上|床睡觉几个字,他蓦然瞪大眼睛,然后羞涩的点头道:“好。”
梅争寒答应的太快,梁简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当自己多心了。他半拖半抱的搂着梅争寒,准备带他进里间休息。不想他刚挪动步子,梅争寒就整个人压下来,他一时重心不稳往后倒下,为了不摔着梅争寒,他的手臂紧紧的搂着梅争寒的腰。
他们两个人喝酒的地方从桌边换到矮榻,上面铺了一层锦缎,这一摔倒也不打紧,只是二人姿势着实有些不雅。
梅争寒压|在他身上,支起上半身瞅着他,头发落在梁简的胸膛上。而梁简的外衣被梅争寒蹭散,滑落在臂弯上,欲脱未脱。
“争寒,你先起来。”梁简被梅争寒压着腿和腰腹,上半身使不上力。若是强行挣脱,肯定会伤到迷迷糊糊的梅争寒。
梅争寒蹙眉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起来,他压着梁简的胸膛道:“睡觉。”
睡……梁简一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是梅争寒的神情古怪。梅争寒把他那句睡觉理解成他陪梅争寒睡觉,难怪梅争寒一脸的不好意思。
梁简沉默几息,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喝醉酒的梅争寒真的是变着法子的撩拨他,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这就好比一桌的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他却只能吃素一样。看得见吃不着,还有比这更痛苦的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