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古代架空]——BY:语笑阑珊

作者:语笑阑珊  录入:08-01

  “案件千头万绪,杂如乱麻,张大人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我想着尤馆主与十八山庄既是亲家,或许能知道一点内情。”云倚风道,“所以就先过来看看。”
  尤猛叹气:“自从许家出事,我就一天安稳觉没睡过,时时刻刻都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真能知道什么内情,哪里还用得着等云门主亲自上门,早该去了府衙找张大人。”
  “也对。”云倚风点点头,又问,“尤家与许家,平日里关系如何?”
  “关系极好。”尤猛道,“艳儿与秋意也是和睦融洽,夫妻恩爱。”
  几人正在说着话,季燕然余光却扫见门外黑影一闪而逝,像是有人在躲着听。
  尤猛有问必答,看起来相当配合,却实在言之无物,啰里啰嗦一大堆,也无非就是说尤许两家关系极好,女儿与许秋意举案齐眉,许老太爷更是与人为善,从不结仇怨,所以十八山庄遭此无妄之灾,一定是被小人暗害,还请官府早日还许家公道。至于女儿的病情,则是绝口不提,最后还是老吴主动说起,他才唉声叹气说早已请过名医,药材也一包包送了过去,只盼着能早日康复。
  说着说着,竟还哭了起来,像是悲切得很。
  这样一闹,云倚风自然也不好多问,于是安慰两句后便起身告辞。走在花园小径上,老吴狐疑:“这尤猛怎么说哭就哭,不会是在演戏吧?”
  “倒未必。”季燕然道,“即便我们将人心想得冷一些坏一些,断定他对女儿没有感情,可哪怕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也不会希望女儿出事,更不会希望许家出事。”
  十八山庄要雇护院,免不了得从城中青壮年中挑选,许老太爷既心善慷慨,那这护院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应当算是个人人争抢的轻松好差事。要护院就要习武,要习武就要找武馆,望星城里武馆虽多,可只有尤猛与十八山庄是亲家,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尤猛都会站在许秋意一边,不大可能会与之敌对。”云倚风微微皱眉,“不过这样一来,就又有另一个问题,即便那尤小姐曾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家哭诉,只怕他也不会告诉我们了。”
  季燕然一笑:“爹不会,娘倒不一定。”
  “嗯?”云倚风没明白他的意思。
  “来!”季燕然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闪身拐进另一条路,“带你去见个人。”
  吴所思:“……”
  为何不等我?!


第31章 一声鬼叫
  灯火昏黄的花园里, 王府暗卫正守着一名上了年岁的妇人, 她头发灰白,衣着华贵, 脸上神情惶惶不安, 手也紧紧攥在一起, 将心中害怕表露无遗——不过这份害怕,显然并不是源自被陌生人挟持的惊慌, 否则只要扯起嗓子一叫, 满屋宅的武师自会赶来相助。既然选择了沉默不语,那就说明她也想见见家中来的这两位客人。
  云倚风问:“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在我们同尤馆主谈事的时候, 有人曾在外徘徊犹豫片刻, 似乎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季燕然道, “若我没猜错,这位应当就是尤夫人吧?”
  妇人惴惴应了一句,见他语调温和,举止也潇洒倜傥, 像是个极讲道理的, 又想起女儿还在那折磨人的魔窟中, 便再顾不得害怕与顾虑了,急急道:“二位可是萧王殿下与云门主?”
  季燕然点头:“是,不过尤夫人不必多礼,时间有限,还是直接说事情吧。”
  “是,是。”尤夫人定了定神, 哀道,“我是想求二位,帮我救救艳儿,她病了,病得极重,可那许家请的大夫开的药,也不知怎么回事,反倒将人诊得越来越虚。我想接她回来住一阵子,老爷与她几个哥哥们却都不肯,我是当真怕艳儿熬不过去啊。”她说着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俯身就要跪,“还请王爷与云门主帮帮我吧。”
  王府暗卫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搀住。季燕然问:“尤馆主不愿意接女儿回来?”
  “是,他一阵说许家有钱有势,请的大夫都是最好的,一阵又说艳儿身子虚,经不住挪来挪去,借口一个接一个,也不知是被许秋意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连亲生骨肉的命都不顾了。”尤夫人怨恨道,“那许家不是好人,艳儿嫁去做填房的这些年里,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临了还要把命都交代进去吗?”
  季燕然与云倚风对视一眼,继续试探:“没过一天好日子吗?可许秋意院中的下人,皆说他夫妇二人相敬如宾,成亲这么多年,连争执都没起过,像是和睦极了。”
  “没起过争执,是因为许秋意心里有鬼。”尤夫人咬牙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在新婚当夜,尤艳儿就离奇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再往后,也是一直断断续续好了病,病了又好,大夫请了没用,驱魔法师请了一样没用,这么多年耗下来,精气神早就被掏空大半,风华正茂的年纪,看着竟比大她一轮的许秋意还要憔悴苍老。
  云倚风道:“废人?”
  “成亲这么多年,他从没碰过艳儿。”尤夫人抹泪,“在刚开始的时候,艳儿还当他是疼惜自己身体不好,可后来却始终……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王爷,云门主,那山庄里有恶鬼,尖叫声凄厉极了,吓得艳儿整晚睡不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她再受此折磨了啊。”
  鬼叫?
  两人皆是一愣,先前倒没想到,居然还能问出这种事。担心时间太久会被人察觉,于是又劝慰两句之后,便差人先将尤夫人送回了住处。
  望星城里落下蒙蒙的雨。
  吴所思已经提前回往客栈,王府暗卫也只送了把油纸伞过来,就又远远退开,并未打扰二人。
  云倚风问:“王爷还想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只想在这街上走走。”季燕然悄声道,“至少也得等老吴睡了,你我二人再回客栈,省得唠叨。”
  云倚风随口应一声,将手伸出油纸伞,接住几滴细细的雨丝,让那湿漉漉的寒意浸透了掌纹。白日里喧哗热闹、拥挤到几乎走不动的长街,此时却被夜幕冲洗得分外清静,叫卖声散去后,耳边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一圈一圈在地上溅起涟漪,也一并带走了心里淤积多日的烦闷与愁绪。
  没过多久,季燕然就将他的胳膊拉了回来,用衣袖仔细擦干净:“别又引得毒发,要回去吗?”
  “再过一阵子吧。”云倚风寻了处避雨的屋檐,坐下歇脚,“我很喜欢这里的雨。”
  季燕然也坐在他身边,扯过披风将人裹好:“这里的雨,顶多只能算是安静。”
  云倚风侧过头,继续听着他说话。
  听他说西北大漠,那里其实并不像人们想的飞沙干旱,尤其是雁城,每年都会迎来几场酣畅淋漓的暴雨,闪电将天幕也撕开裂缝,轰隆隆的一串惊雷炸下来,伴随长空深处卷来的狂野大风,那噼里啪啦的雨水与冰雹啊,几乎要把房屋一并砸穿。
  可若到了江南,就又是另一番光景,牛毛春雨绵延不绝,将青石板路染得又湿又滑,在缝隙里生出细细的绿苔来。草长莺飞,花蕊娇艳,远山近水都是雾蒙蒙、软绵绵的,手伸出去攥一把,风里也能拧出一汪水。
  还有繁华王城,若不巧在赶集当日下起雨,保管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还有蜀中,峨眉峰顶落下的雨,能洗出一整个季节的茶园香气。
  还有山间白烟朦胧,湖畔水落涟漪,云倚风笑着看他:“这是你我认识以来,王爷所说闲话最多的一晚。”
  “这可不是闲话。”季燕然向后一靠,用手臂撑着,“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若不打仗了,我就到江南寻一处宅院,将娘亲接到身边,每天安安心心过普通人的小日子。”
  云倚风看了他一会儿,道:“嗯。”
  “回去吗?”季燕然问。
  云倚风道:“再等等。”
  “当真不回去啊?”
  “嗯。”
  “夜深会冷,你若毒发了,可不能怪我。”
  “好。”
  “……”
  过了一阵,又道:“那你离我近一些。”
  云倚风这回倒是听话,往过挪了挪,与他紧贴着坐在一起。
  小雨依旧在缠缠绵绵地落着。
  沙沙,沙沙。
  沙沙。
  云倚风闭起眼睛,原只想静静听这初春微雨,后来却不知不觉,沉沉就睡了过去。
  季燕然将他打横抱起,一路带回客栈。
  一直在用披风护着,倒也未让怀中人淋太多雨。
  ……
  听尤夫人的意思,尤艳儿像是在许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又病得奄奄一息,怕有不少心里话想同家人交待。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群大男人,要如何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悄悄出现在尤氏房中。
  云倚风道:“现在还不知她究竟是何态度,贸然亮明身份,对我们并无好处。”
  吴所思提议:“不如先易个容?假扮成姑娘,就说是尤夫人派去的。”
  季燕然命令:“你易。”
  吴所思心情复杂:“易倒是能易,可我涂三斤粉也不像啊。”更何况尤氏身子还不好,黑天半夜看到一个魁梧大汉描眉画目、穿着裙子蹲在床边,怕是会活活吓晕。
  季燕然盯着老吴看了一会,觉得这张胡子拉碴的脸的确一言难尽,便又把视线投向云倚风。
  身材纤细,容貌漂亮,皮肤又白,像是连面具都不用,换身衣服就能……咳。
  云倚风道:“王爷放心,此事交给风雨门来办吧。”
  还真愿意?季燕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爽快,倒是微微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慷慨道:“门主需要什么钗环首饰,尽管向老吴讨,挑最贵的买!”
  吴所思闻言略微心疼,这玩意就用一次,云门主平时也并没有穿裙子的爱好,何必浪费钱,我看街边铺子里的便宜货就很好,花花绿绿,赏心悦目。
  然而半个时辰后,当云倚风的房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姣好的漂亮姑娘时,老吴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能易成这样,莫说是买点衣裙首饰了,就算王爷想要买一栋楼,也不是不能商量。他凑上前,仔细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梁,又将视线一路下移,最后停在胸前若隐若现的两团上,惊讶道:“这个东西……是什么?”还挺逼真。
  季燕然:“……”
  姑娘面不改色,飞起一拳。
  云倚风从屋里出来,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休得——”,老吴便已经被“无理”到墙角。
  季燕然称赞:“姑娘好身手。”
  “好说。”对方一抱拳,娇声道,“在下风雨门灵星儿,见过王爷!”
  她容貌生得美丽,却不像寻常姑娘穿红戴绿,衣裙皆是深色,说话也清脆,一派利落侠女风范。
  “星儿最近一直待在望星城附近,我便传她过来了。”云倚风道,“今晚先去探探尤氏的口风,看她究竟想不想回家,尤其什么夜半鬼叫,务必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弟子明白。”灵星儿领命,又忍不住问,“门主,清月师兄呢?”
  “还在王城。”云倚风笑道,”办好这件事,我便放你去与他团聚。”
  待灵星儿走后,季燕然感慨,云门主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么?”云倚风眼皮一抬,“王爷有想法?”
  “黑蛟营里别的没有,光棍一摸一大把,我身为统帅,得先替他们占着啊。”季燕然说得理直气壮,又揽住他的肩膀,“风雨门里还有没有别的好姑娘?”
  云倚风直白拒绝,想都别想。
  西北军营是什么地方,苦得很,风雨门的人养尊处优惯了,不嫁。
  季燕然不死心道:“哪里苦了,况且现在又没仗打,天高地广快活逍遥,不信你问老吴,老吴……别捂你那鼻子了!”
  吴所思泪流满面,不然还是算了吧,风雨门的人太凶,我们确实打不过。
  当晚子时,灵星儿顺利潜入尤氏的卧房,用一根银针迷晕了丫鬟。卧房里的小灯还亮着,妇人靠在床边,正在暗中垂泪,强压着喉咙里细细的哽咽声。
  灵星儿悄无声息,自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口鼻,低声道:“姐姐不用害怕,我是尤夫人派来的!”
  ……
  季燕然与云倚风正在客栈中喝茶,又是那千金难得买一两的雪顶寒翠,比起王府里的飘雪茶要更苦,也更香。
  云倚风觉得,季燕然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平时大大咧咧,分明就并不在乎衣着食宿,裹着毛毡在地上都能躺一宿,却又偏偏要喝最贵的茶,喝最贵的酒,床上铺着雪缎锦被,睡前还要沐浴熏香,怎么折腾怎么来。就像是尽职尽责、在扮演着一个贪图享乐的皇室贵胄——还演得不得其法,累得够呛。
  季燕然问:“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没什么。”云倚风伸出手指,在他肩头轻轻点了点,“风雨门不光卖情报,也卖满城风雨,只要肯出银子,王爷将来想用雪顶寒翠沐浴都成。”
  季燕然:“……”
  季燕然笑道:“多谢。”
  灵星儿从窗外翻进来,落了一身的雨丝,头发也贴在额头,看着有些狼狈。
  “怎么淋成这样,快去隔壁擦一擦。”云倚风站起来。
  灵星儿将手中包袱凌空抛出一条线:“那我先去洗把脸。”
  云倚风准确接住:“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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