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将糖水端了过来,徐长生接过,就这么喂了起来。
小孩子原本因为痛皱起的眉头都松开了,“甜。”
徐长生一笑,小孩子还挺有意思。
或许是喝了糖水,有了点力气,看向马车的窗子外,喊道,“爹爹,娘……”
裴行俭赶紧扶着那妇人走了过去,“长生,宝儿现在怎么样?”
徐长生一笑,“应该没事了,早些进城吧,让他在安静通风,凉爽的地方休息。”
徐长生的笑容,似乎能融化所有的愁云一样。
连那忍不住哽咽的妇人都好了一些,眼睛看着那贪喝的孩子,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才是我太过焦急……”
徐长生还是能够理解作为母亲当时的心情的,对方话还没说完,就道。“不用说这些。”
说完又看向裴行俭,“好久不见。”
是啊,都十多年了,想想当初,还天天跟着徐家子去神仙食府蹭吃的,当时都那么大人了,居然跟着一个小孩子蹭吃蹭喝,现在想想都觉得没皮没脸。
但想着这些,脸上又不自然的露出了笑容。
那妇人都惊讶主了,行俭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少年人?
看样子还蛮熟悉。
裴行俭介绍道,“这是你嫂子窦氏,这是……这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
窦氏都有些懵,行俭国子监的同窗?行俭从国子监出来都十年了吧,可这少年看上去才多大,难道真有长得这么嫩的人,其实已经二十多了?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后面的老者也走了过来。
裴行俭又道,“这是我祖父。”
徐长生也愣住了,裴行俭的祖父,岂不是……大儒裴矩?
和他大祖父一个辈分的啊,文坛的泰山北斗,跺一跺脚,文坛都得震一震那种。
大佬。
徐长生现在抱着孩子,也不好行礼,只得作了个样子道,“长生见过裴老爷子。”
老者见马车内的孩子都知道自己喝水了,脸色的表情也好了不少,看向徐长生,“徐老头倒是教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辈,十年前就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越看徐长生越满意,当然最主要的可能还是救了他们家宝儿。
窦氏更确定了一件事,这少年一定是长得嫩,其实已经二十多了,不然祖父怎么会说十年前就有耳闻。
老者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徐长生连连称不敢。
这时,徐长生怀里的宝儿瞪着圆圆的眼睛,“宝儿还想喝糖水。”
原来是将糖水喝光了。
孩子中暑,容易脱水,稍微多喝一点也没有问题。
又让二蛋去冲了些糖水进来。
徐长生看向裴行俭,“没想到十多年没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初那个将他堵在国子监门口的裴行俭,长得倒是殷实了不少,成熟了。
因为徐长生十年前修改了大唐嫁娶的年龄,大唐的人结婚都晚了些,裴行俭的孩子也不过几岁。
裴行俭也是一笑,很有一番故友重逢的感觉,虽然在国子监并没有同窗多久,但发生的事情多啊,徐家子每次宣讲,他都是去听过的,加上时不时为了去神仙食府混吃的,和徐家子也走得挺近。
少年时代,总是如花一样单纯,让人珍惜无比。
周围的人也大概听了一两句,听得简直懵逼到不行。
这个少年好像在和裴行俭说十年前的旧事,但特么的他们听着怎么这么怪异。
这少年也长得太嫩了,难道他不是个少年?刚才不还说和裴行俭是同窗,肯定是这样。
宝儿喝了糖水还打了个嗝儿。
徐长生想着,外面太阳大,他车上空间也不大,也不能请他们上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抱着宝儿下了马车,交还给窦氏,“快些安置孩子好,注意多给他些糖水喝,别受热,要不了几天就好。”
窦氏连连道谢,眼睛又有些湿润了,这个长得很嫩的她夫家的同窗,是她的大恩人啊,她儿子要是出了事,她可怎么活,当时心焦得都差点都晕过去了。
裴行俭感受着火辣辣的日头,也知道不是叙旧的时候,“长生你在长安要呆多久?我正好调回长安任四门助教,等安置好宝儿再来找你。”
四门助教?倒是个不错的职务,远离官场纷争,可以一心做学问。
徐长生想了想答道,“这次会在长安留很久,你去东宫找我就可以了。”
东宫?裴行俭一愣,不过似乎又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徐家子和太子那点事儿,他们当初那帮子人谁不知道,点点头。
裴矩老爷子也上来说了一句,“老夫好久没有和徐老头聚一聚了,免不得要去叨扰几天。”
徐长生赶紧道,“祖父见到裴老先生一定会非常开心。”
徐长生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裴矩。
他的学院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可现在有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学院没有教书的先生啊。
大祖父倒是答应,有空闲的时候教教书,看大祖父的样子还挺乐意,但光大祖父一人也不行,他的学院一不小心稍微建得有点大,没办法,谁叫他这十来年没啥事做,一天就折腾着建学院,这才建得一天比一天大。
他这次来长安,物色教书的先生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面前这个……不就是一个顶顶好的教书先生,文坛的泰山北斗。
裴矩老先生年纪也挺大了,他学院环境好,幽静,很适合养老的。
裴矩老先生应该才来长安吧,估计连徐家村都没有去过,他们徐家村那么好,到时候一忽悠说不定就答应了。
徐长生正打着他的小算盘。
裴家的马车和一些仆人也跟了上来。
现在天气热,孩子不能暴晒,赶紧将孩子抱上了马车。
徐长生看了一眼,马车上居然没有冰盆,又让长柏哥儿端了几个过去。
裴行俭叹了一口气,“这次回京走得有些急,路上都没来得及准备些冰盆……”
徐长生赶紧安慰了几句。
裴行俭说好安排好孩子后再去找他,这才赶紧赶着马车向城门奔去,也顾不得排队了。
马车上,那小孩子还想掀开帘子向外看,却被阻止了,只得乖乖的躺着。
嘴巴小声地道,“刚才那个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刚才那个哥哥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哥哥?
裴行俭:“……”
这辈分乱了啊。
看到宝儿又重新有了些活力,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窦氏现在心也松了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那同窗怎么样?看上去和善得紧。”
裴行俭:“和善?当初他可是将我们国子监诸生的脸打得啪啪的,不过他的确做了很多好事,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
长安城外,一场小小的意外,在小范围内传开。
不少人都在猜测那个明明二十多,却长得特别嫩的少年是谁。
徐长生也大致听了一些,不由得有些懵,他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脸嫩的老妖怪了?
……
徐长生他们的马车进入长安后,却没有去徐家村在长安住的地方。
如今的徐家村,已经没有住在长安中那个叫铜锣巷的拥挤大院子里了,而是买了一个很大的不错的院子。
因为徐家村的人时不时要到长安来送货,所以院子得大才住得下人。
他们的马车直往东宫而去。
马车行在路上,徐长生看着外面的街道,跟十年前有不少变化。
变得好了很多,连街上的行人,穿的衣服也好看了不少。
不由得一笑,这才是贞观盛世啊,不像他刚来长安的时候,路边的人吃个葱油饼都能嘚瑟得不得了。
他这次来长安,没有带大白,不是他不想带,而是大白跑山林中疯去了,现在大白野得很,怎么也得玩几天才回来。
他已经交代徐家村的族叔,给大白准备食物,也不担心饿着它。
徐家村的人现在是一点也不怕大白了,以前都不敢靠近,现在都能上去撸毛。
他这么多年没来长安,一是大祖父觉得路上奔波,长安又不适合养身体,没让他到处乱跑。
二就是他习惯了徐家村的生活,也不怎想来长安。
现在来,倒不是他怀恋长安了,而是……根据时间,快到他的好基友李承乾被摔断腿,被废除太子位的时候了。
李承乾怎么说也是他来大唐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得这么悲惨。
所以他来了。
这十年来,开始的时候李承乾和李泰那小胖子倒是来徐家村找过他。
不过,大祖父嫌弃他们来得太频繁,这样长生还怎么安静的养元气?
干脆一口拒绝了所有来探望的人,包括了太子和魏王。
开始的时候的确不少人来找徐长生讨论学问还有其他的东西,大祖父做得也对,不然他真的静不下来。
可是大祖父一竿子将所有人都给堵死了,加上他后来搬去了学院的小独楼,就更不容易见到人了。
算算时间,他都十年没有见到他的好基友了。
也不知道好基友长什么样了,还是不是一天冷着个脸,酷得没朋友。
徐长生现在觉得,他可能没有李承乾长得高,但有一点他肯定胜过李承乾。
那就是,他肯定比李承乾长得好看。
每次照镜子,徐长生都一愣一愣的,然后笑呵呵地对着镜子道,这个玉树临风的小鲜肉是谁啊?长得可真俊,不要脸得要死。
或许是生活得太过无忧无虑,生活得太过优渥,徐长生带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感觉,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的性格其实跳脱得很,动不动就要去掏鸟窝抓麻雀什么的,只是从外表一点看不出来。
徐长生的马车很快就到了东宫门口。
跳下车,带着长柏哥儿和二蛋就往里面走。
二蛋东张西望稀奇得很,他这些年一直呆在徐长生身边,都没来过长安,上一次来长安,他的年纪还太小,根本就记不得长安啥样了,他可不是徐长生这老妖怪,什么都记得。
只是还没进入,就被守卫给拦住了,“太子府邸,休得乱闯。”
若不是看着来人一身贵气,他们都拔刀了,这里可是太子府,怎么能直接就往里面走。
徐长生一愣,他以前来东宫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人拦他了,刚才也像以前一样,直接就往里面走,倒是没有想到会被拦住。
抬头一看,拦住他的守卫不是十年前的那些人了,难怪不认识他,而且就算是老人,也未必认得出来他吧,小孩子和长大后的样子很难分辨的,而且他长得变化还不算小。
十年啊,那些老守卫恐怕都不知道被换到什么地方去了,恐怕现在的仆人宫娥也不认识他吧。
特别是宫娥,年龄大了,很多都会给些钱财打发出去结婚生子,这也是为她们好。
当然,也不是所以人都会打发走,比如心腹好使的还是会留下来的。
也不知道东宫中还有几人能认识他。
徐长生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令牌,“我是东宫属官,太子秘书郎,中书舍人,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两人看着令牌都有些懵,这令牌没错啊,但什么时候东宫多了一个秘书郎?他们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徐长生也有点感慨,他这秘书郎当了十多年了,但好像啥事都没有管过,挂名的官儿挂成他这样的,也是绝无仅有了。
两守卫对视一眼,赶紧让开了,“大人请。”
这令牌就是身份的象征。
没有人敢冒名朝廷的官员,这是诛九族的杀头大罪。
徐长生一笑,“我姓徐。”
以前他很小的时候,东宫的人就一口一个徐大人,现在他长大了,居然没有人叫了,有些失落啊。
“徐大人请。”
两守卫说道。
徐长生带着长柏哥儿和二蛋走了进去。
府内走廊很多,绕来绕去的。
二蛋这个迷惑鬼直抓脑袋,已经有些晕圈了。
徐长生好笑,估计二蛋得很长时间才认得路。
徐长生去的是李承乾的书屋,他以前就在那里练字。
不过,还没有走到,倒是听到了一些丝竹之声,还有一些嬉笑声。
徐长生一愣,在李承乾曾经最喜欢的院子,居然有人应着乐声在跳舞。
徐长生发愣的是,跳舞的少年一身白衣,腰间挂一长箫,和他无论年龄还是长相居然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东宫的乐师吧。
不过李承乾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他记得他第一次给李承乾用箫吹了一首曲子的时候,李承乾还说他写字不认真,将他吊树上惩罚了,那颗树就是院子中这棵
现在想想都有些丢人。
想着趣事,嘴角不免上扬了起来。
然后带着长柏哥儿和二蛋向书房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喜人打扰吗?居然敢擅闯太子书房。”
拦下他们的人正是刚才一群嬉戏的乐师。
徐长生好笑,他打扰?刚才这些人的声音更大吧。
为首的那白衣少年也是眉头一皱,看向徐长生,这人的装扮居然和他有几分相似,居然在腰间也挂了一只白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