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洲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挺享受的。
吃罢饭,谢彦检查了萧承洲手心的伤口,大热天的,也不好一直捂着,上了药就没再包扎。马车已经备好,早有人去侯府通知萧承洲要来的事,所以萧承洲跟着谢彦在侯府门口下车的时候,谢枫已经带着府里一干人等在门口等着了。
谢家人对萧承洲很感激,若不是那日他带谢彦去花船,恰巧撞破范俊远与如烟的丑事,可能他们一家子真会被范俊远一瞒到底,到那时谢缈就真的一嫁过去就要帮人养庶子了。因此,谢家人对萧承洲很热情。
萧承洲诧异,记得烟火会那晚他送谢彦回来,在侯府门口遇到谢侯几人时,他们的态度虽然也热情,但还带着几分客套,不像今日,在这份热情里他竟感觉不到半点虚假。
难道就因为范俊远一事?若是,谢家人当真太赤诚了些。但无论如何,这份热情叫萧承洲放松。
众人在门口互相问候几句,之后便带萧承洲去松鹤院见大长公主。论起辈分,萧承洲还要叫大长公主一声姑祖母,以此相称,,一下子将萧承洲与谢家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太瘦了。”大长公主像寻常人家中长辈关心小辈那样,好不心疼地拉着萧承洲的手。
萧承洲母妃死去没多久,他就被养在太后膝下,却不曾与太后这般亲近过。大长公主虽然保养得宜,到底上了年纪,老人的手布满皱纹,略显干瘦,却带着暖人的温度,叫萧承洲心底微微异样。
萧承洲陪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谢枫就请萧承洲移步揽夏轩。
揽夏轩里有荷池,荷池上有凉亭,四周挂着遮阳的轻纱。里面置了桌椅,已摆上了茶水点心。池子里荷花正当盛放,粉白交错,莲叶轻晃,随风送来阵阵淡香。
谢彦一进凉亭,就往边上的美人榻上一趟,舒爽地吐了口气,还是自家待着最舒服啊。
谢枫走过去在儿子耳朵上拧了一下。
谢彦嗷地一声捂着耳朵窜起来,控诉道:“爹,您干嘛!”
谢枫歉然地对萧承洲道:“这小子被家里人宠坏了,到哪里都没个正形。”
谢彦撇撇嘴,小声道:“后面那句明明是娘经常说你的。”
这句话换来谢枫一个瞪眼,谢彦忙笑嘻嘻地躲到萧承洲身边,有别人在,他爹最多也就能瞪瞪他出气了。谢彦拉着萧承洲走到热气最少的地方,“洲哥,你坐这。”
除了谢缈和柳嫚,巫翎也在。
她不好意思地对萧承洲说:“彦儿调皮了些,最近没有给王爷惹麻烦吧?”
萧承洲含笑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谢彦,笑道:“夫人多虑了,阿彦行事,其实很有分寸。”
谢彦立即一副被洗刷冤屈的样子,抬了抬下巴,冲萧承洲感激地笑了笑。
萧承洲回以一笑。
谢枫他们看在眼里,脸上笑容不由都浓了些许,看来他们儿子与诚王的关系,相处得比他们预想中要好。
巫翎陪着坐了会儿就离开了,凉亭里只剩萧承洲和谢家三个男人。因为谢家人在朝中是万事不搭边的,话题也就不像朝中多数官员一样,一直往朝中政事上靠,而是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
萧承洲今日来侯府,未尝不是对谢彦突然接近他的一个试探。如此,虽还是不清楚谢彦接近他的目的,倒叫他看清楚了,谢家人对他热情归热情,却是半点与他个人势力有沾染的打算都没有。
这样也好,萧承洲并不想将谢家人牵扯进来,只要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的行事态度,龙椅上面那位就不会多想。
中午自是留在侯府用饭。
谢彦如今已经清楚萧承洲喜好什么口味,特地跑去厨房交代了一番,要多准备素菜,补血的药膳依旧没忘记让厨房做。
谢彦对他这样殷勤,萧承洲以为谢家人应当会觉得怪异的,没想到谢枫笑呵呵地说:“这小子就这样,认准了一个朋友,那就是挖心掏肺地对对方好。”
谢赫跟着点头:“是啊,彦儿自小就这样。”
萧承洲听着,这父子俩都有点为谢彦说好话的意思,这下轮到他觉得怪异了。
饭桌上,萧承洲又体会了一番谢家人的热情投喂,不是那种怕招待不周的做法,而是这一家子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多吃点,长点肉,不要那么瘦。
大长公主笑容慈祥,道:“吃饱了、吃好了,身体才会健康。”
这种来自长辈发自内心的亲近关怀,萧承洲以前从未体会过,他微微笑着,表示明白。同时,也总算知道谢彦有时候语重心长的样子像谁了。
下午的时候,谢彦拉着萧承洲在揽夏轩里下棋,不过就他这个臭棋篓子,没下两局就气得谢枫将人踢开,自己和萧承洲你来我往下了几局,然后他被一个下仆叫走,便又换上谢赫陪萧承洲下棋。
而这时候,谢彦已经躺在美人榻上睡着了。他扭脸躲着洒进来的阳光,皱着眉头,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
萧承洲见此,过去将凉亭里的屏风移了下位子,将光线挡住,谢彦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在上面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后背。人在睡觉时,体温会下降,虽是夏日,但池子边时有凉风,萧承洲怕谢彦着凉,叫候在亭子外的下仆拿了凉毯过来,给谢彦把背稍微盖了盖。
他做这一切时,神态十分自然,不显半点刻意,比谢赫这个亲哥还像亲哥。谢赫在旁边看着,一天接触下来,他觉得萧承洲此人果然如祖母说的那般,本性并不坏,一切狠辣奸诈,不过为环境所逼。
看到萧承洲对自家弟弟这样好,可见弟弟最近的主动殷勤并没有白费,这个朋友也交得不错,谢赫甚感欣慰。
萧承洲就这么在侯府待了一天,吃罢晚饭才离开。
谢彦还舍不得放人,想留萧承洲也在侯府住一晚,和他抵足而眠。不过萧承洲没答应,自己的身份到底特殊些。谢彦留在王府,可以说是以朋友身份相交,但今日他来侯府,在外人眼里就不简单,背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有过多少猜测。
萧承洲离开了,马车离开侯府所在的街道后,空青告诉萧承洲一个消息,下午的时候,宫里那位先是召唤忠诚伯进宫,将其斥责一顿,斥他教子无方,后又将谢枫召进宫里,至于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萧承洲握着右手,轻轻摩挲着已经结痂的不起眼小伤疤,他眼底闪过讽刺,淡淡一笑:“还能问什么,兴许担心女儿退了婚的谢侯将注意打到我身上。”
虽是猜测,但语气却很肯定。虽然萧承洲已经订下亲事,但没成亲,到最后娶的谁也还未知。自古朝堂之上权利的壮大都少不了联姻,谢侯看重家人,为了女儿的未来,在他们眼里谢侯选择与他联手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些都是那些多想之人该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11.2号,也就是本周五入V哈,依旧是晚九点更新,掉落三章,欢迎大家继续追更,么么哒!
第21章
谢彦第二天正准备出门,就接到诚王府下仆送来的消息,说诚王进宫面圣去了,谢彦上午就可以不用去诚王府了。
这就跟谢彦以前被逼着天天念书,某天先生突然大发善心给他放了一天假似的,叫他惊喜不已。他在门口两难,是出去找郑鹏他们玩儿还是回去补个回笼觉?
而这时,萧承洲已经站在崇华殿内,垂眼看着地面,对上首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书案后,昭元帝垂眸看着自己的三儿子,慢慢道:“不必多礼,承洲,身体可好些了?”
萧承洲抬头,“儿臣身体已经无碍,谢父皇关心。”
昭元帝在他故作沉静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孺慕、激动,神色顿时缓和不少。此时他不像一个气势威严的帝王,而是一位寻常的慈父,他叹道:“承洲,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萧承洲道:“是的,父皇。”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昭元帝目露愧疚,“是父皇耽误了你。”
昭元帝语带疲惫,揉着额头,与萧承洲说起大齐今年各地的处境,某某地干旱、某某地水灾,还有某某官员欺上瞒下,与当地匪徒勾连,欺压当地百姓,更有边境敌国势力时不时骚扰来犯,屠戮百姓,劫掠物资……
萧承洲神色凛然:“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切勿神伤。”
昭元帝欣慰道:“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这些事,有你大哥、二哥帮朕分忧。如今,还是你的终身大事要紧,昨日太后还与朕说,你的婚事拖不得了,催着朕将你的婚事办了。”
“儿臣还年轻,终身大事儿臣并不着急。”萧承洲说。
昭元帝笑了笑,瞧见萧承洲耳朵都红了,便知他是言不由衷。这几年他眼中的萧承洲,都是故作温和,状似沉稳实则小心翼翼掩藏着自己急躁莽撞的性子,像这样脸色赧然的模样实在少见。
昭元帝哈哈大笑两声,“就算你不急,人家段府的姑娘也等不得了。昨日朕已吩咐钦天监那边推算日期,过两日也该报上来了。”
萧承洲好似再克制不住,眼中染上两分喜色,忙垂首行礼:“多谢父皇!”
昭元帝道:“今日叫你来,为的就是你的婚事。你加紧时间把身体养好,府中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儿臣明白。”
昭元帝便摆摆手,示意萧承洲可以离开了。
萧承洲退出崇华殿,脸上的喜意怎么也退不下去,一路出宫,让遇见他的人都知道,诚王有喜事了。既进了宫,少不得要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对萧承洲虽一向都淡淡的,但养了萧承洲几年,到底存在几分祖孙情。她也与萧承洲说起了他的婚事,言辞间还对昭元帝压了他这么多年的婚事略有不满,好在如今昭元帝总算松口,太后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
直到从太后那里离开,出了宫门,坐进马车,萧承洲脸上的喜意才消下去,他吩咐身边的空青:“按计划行事。”
“属下明白。”
今天进宫,昭元帝虽然没有询问他与谢彦来往之事,但提及婚事已是对此事的求证。如果他有异心,想拉拢谢家,那对于段府姑娘的婚事,一定有所排斥。但他的表现是欣喜期盼的,昭元帝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才什么都没再提及。
昭元帝已年过四十,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随着年纪渐长,儿子们的成长,对朝堂的掌控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是对权利却越来越执着。因身处高位,他这几年越发的自负。萧承洲多年的伪装,便是昭元帝有所怀疑,萧承洲却总有机会将这怀疑打消。
马车一路行驶,路过甜味记,想着谢彦喜欢吃的梅子糕,萧承洲叫下仆过去买一盒回来。
在等下仆回来的时候,萧承洲看到旁边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一男一女,男孩怀里抱着许多吃食,绕着女孩打转,迭声问女孩喜欢吃什么。女孩羞涩地往他怀里指了指,男孩便将那吃食献宝似得递到女孩手里。待那女孩接过,男孩便一直咧嘴傻笑。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萧承洲放下车帘,没回头地问空青:“你笑什么?”
空青道:“没笑什么。”
“嗯?”萧承洲微微扬声。
空青道:“属下说了,您可不能骂人。”
萧承洲扬了扬下巴,表示不骂人。
空青就道:“属下看到那小男孩的样子,就好像看到谢少爷一样。谢少爷也是那样,总绕着您殷勤打转,只要和您在一起,注意力就只放在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哄喜欢的人开心呢。”
“瞎说八道。”萧承洲轻轻呵斥一声,眉间若有所思。
离开甜味记,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萧承洲刚下马车,便听下仆禀报,说谢彦已在王府里等着了。
萧承洲问:“什么时候来的?”
“您走后不久就来了。”
一听到谢彦的名字,因进宫一趟而被败坏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萧承洲扬起一抹笑容,往里迈的脚步略快了两分。
谢彦这会儿在萧承洲的书房里待着看话本呢。他也不想眼巴巴来这等着,接到萧承洲进宫的消息后,他在出去玩儿和回笼觉两边抉择了一下,先选的出去玩儿,结果他跑去找郑鹏,郑鹏还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卢宇和王瑞都一样。谢彦当时挺唏嘘的,往常这个点他通常也还在床上躺着呢,自从和萧承洲交了朋友,早起都快成习惯了。
叫不醒那三只猪,睡回笼觉的时间也过去了,谢彦索性也不回侯府,直接去诚王府等萧承洲。
萧承洲回来了,谢彦扔开书跟萧承洲抱怨:“你不在,我都快无聊死了。”
“改日叫人再多寻些有趣的话本来。”萧承洲笑道。
“你之前叫人搜罗的都还没看完呢。”谢彦说是这么说,萧承洲的提议还是叫他高兴的。他看萧承洲,见他虽是笑着,却有些勉强的样子。想到他刚从宫里出来,谢彦犹豫几瞬,还是问:“发生什么事,叫你不高兴了?”
萧承洲笑着摇头,“没什么。”
谢彦就不好再追问,只是道:“有什么不高兴的,如果你想说就跟我说呀,我们是朋友,可以帮你分忧解难的。”
不过萧承洲虽然没说,但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彦还是知道萧承洲为什么不高兴了。
谢彦看着陈管家,“陈叔,你今天好像格外高兴啊?”
不止陈管家呢,谢彦发现今天王府的下仆走路好像都带风,个个都喜气洋洋的,感觉王府比往日都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