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凶凶是小熊

作者:凶凶是小熊  录入:08-31

  将气聚集于那书之上,薄纸承载千钧,若是渡到人身之上,必将显尽泰山压顶,殆哉岌岌之势。
  只见晓舟珩将那本从怀中掏出的书卷卷起,突然前冲,点向唐昶腰身之处。
  杀气袭来,唐昶自然不敢接这么一下,只怕仅是堪堪挨到书角一边,都会受严重内伤。碍于晓舟珩的身份,唐昶又不敢伤他,这厢自然连刀都不敢拔,只好连连向后退去。
  见晓舟珩重心下移,唐昶以为他要攻自己下盘,忙集气去防,哪知这厢便着了晓舟珩的道儿,腰间佩刀须臾间就被摸走了。
  “关氏的下手迟?关逡枫把这个都传授给你了?”
  随着唐昶的一声惊叹,晓舟珩一个侧身,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瞬时便没入逆流人群之中不见所踪,留唐昶一人在那处瞠目结舌。
  随着风缓缓下落的,还有上书几字血书的一张纸,以及微微破碎的晓舟珩的片语残言——
  “有劳唐逻卒,麻烦转交给关大人,恕下官不能奉命。”
  “……这他娘的,谁管你死活,没一个好玩意儿。”唐昶骂骂咧咧,皱着眉将那信纸收好,也离了此处。
  晓舟珩一路疾奔,眼看姜府近在咫尺,他隐隐已是能闻见血腥味了。前方不明,晓舟珩这厢刚止步,还不待调整呼吸,耳边便响起人声——
  “恕,恕汀,你要去做甚么?”
  晓舟珩一抬眼,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林晚照。
  他一脸愕然,手停在半空中,浑身是血,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勾勾盯着晓舟珩。
  ……
  时间回至流寇泅水入城前的一个时辰,那时候的姜府,尚处在一片平静当中。
  衙役们陆陆续续从姜恻的府邸中撤了出来,准备押着屈夜梁去往江宁府的府衙。
  起初众人还万分惧怕屈夜梁,怕他生事,但行了几炷香的时间后,见他默不作声,看上去也分外配合,这厢也放松了警惕。
  “我不走。”屈夜梁一眯眼,突然停住了脚步。
  “嗯?”众衙役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我说。”屈夜梁邪笑着,眼中寒光迸出,“我,不,走。”
  不待众人反应,他手上的链条就落了下去,那些衙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劲气向他们袭来,眨眼之间,将他们永永远远打入了无常地狱。
  泠泠暗起,澌澌渐紧,萧萧忽住,蓦地无声,不见一人。
  ……
  寻见了”真凶”,衙役们自然也就离开了,剩下的人留在姜府自然也没有甚么意义,李韫奕与包括姜恻在内的众官员告罪一声,又客套几句后,就从姜府的侧门出了来。他方步出门,还没行几步,整个人身都颤抖起来:既然景椿之死与屈夜梁无关,那莫不是教旁人听去了自己与景椿的计划?究竟是何人?会不会又是……姜恻的抢先一步?
  不会,不会,这样隐蔽之事,姜恻才从常州府归来,他根本无从知晓。
  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接下来若按原先计划,下一步该……正当李韫奕这样安慰自己时,猛地就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那是,人血的味道。
  而出现在李韫奕面前的,是三五成群流寇模样打扮的数名壮汉,各个面露凶光,不由分说提刀就要朝李韫奕砍去。
  李韫奕挪不开步子,眼睁睁看着那刀劈下,可那举刀大汉的刀硬生生停到了空中,随着几声惨叫,那汉子的身体从中裂开,血肉扑了李韫奕一脸。
  “暮寒,地狱容我一人去就好。”屈夜梁从后面走来,带着那张妖孽似的脸,手上拿着一把方才还在贼人手上的刀。
  李韫奕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不堪,看着屈夜梁浑身的鲜血,突然就想起了甚么:“你那晚还是把人杀了?”
  “嗯,他看见你的脸了。”屈夜梁没有否认,他一边揩去迷住眼的异物,一边淡然道,“那晚见过你的人,我会挨个刃之。”
  暮寒啊,那所谓的人间金陵城,天上蕊珠宫,你想要的,我会挨个护好。
  听闻这样意料之外的话,李韫奕怔住了,只觉有一股火焰在脑中轰然炸响,泪就不受控的留了下来:“你……先前应过我……怎就……”
  屈夜梁也是愣住了,他哪能想到李韫奕就因他这一句话,就这么哭了出声。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在屈夜梁面前,如此不顾失仪与否,肆无忌惮决堤于此。
  “你还想让我背负多少骂名?我一直想当个立世君子,你怎就不容我……”李韫奕抽噎着,泪不能止,“阿梁,我到底欠了你甚么……”
  “暮寒,对不住,对不住。”屈夜梁慌了神,收起了眼中的狠厉神色,忙将手中的刀弃了,“我听话,我不杀人了,我再也不杀人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杨府了,我现在……怀疑近日的任何事都与那杨府……一晚有关。”
  “暮寒,你也知你拒绝不能。”屈夜梁将李韫奕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他让你去取剩下一部分情报,放给是我,我也拒绝不能。”
  “你的剑法那样明显,杀若是杀了人,官府迟早会寻到你。”李韫奕落下的泪珠像极了被砸烂的满地碎瓷,一片一片剐在屈夜梁的心窝上,“况且那人是钟不归的人,你杀了那人,钟不归能不找你麻烦么?”
  “我自知……”屈夜梁低叹一声,“所以我那晚用的并非是丹阙剑,而是……”
  就在此时,屈夜梁只觉身侧一股无形劲气疾冲而出,硬生生击碎了余下尾音,见状,屈夜梁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搂着李韫奕连忙避开,随着一阵清晰长剑脱鞘的清吟之声,屈夜梁看清了眼前之人。
  “……你们……刚刚说了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望书归,下手迟都是词牌名。


第78章
  自那次犹豫过后,玉如轶还是将有关陶白钱庄与杨府的情报告诉了沈骞翮,不过与他料想的情况一致,按照沈骞翮所在的落脚处传去后,还真真是铁定的杳如黄鹤,根本不曾有过一点回声。
  这让玉如轶十分心焦,不仅是在质疑自己此举的正确与否,毕竟自己下意识就将沈骞翮划入了可信任之人的范畴内,这样的石沉大海,便更是让玉如轶莫名有些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了。
  沈骞翮每日一副沉沉欲睡的样子,若不是那人道行过高,便是那人真的不能成事。
  不过有公良世家的人在他身侧,应该……应该不会出大乱子罢。
  毕竟人是朝廷派来到镇江府查案的,虽然甚么忙也不曾帮上,但若是出了甚么差错,问罪到才将案子后续种种处理好的自己头上,新账旧账一齐算下,那玉氏便再无翻身之日。
  看在沈骞翮曾与玉笙寒交好的份上,玉如轶替他拦了朝廷那边的重压,能拖一天算是一天。玉如轶这厢真真也算得上是仁义至尽了,毕竟那人不让草草结案,但又不言如何破局,再这么僵着,只怕任何人都不好过。
  自杨府灭门案已是过了两月有余,也就在玉如轶刚把消息送出去不久后,陶白钱庄就莫名起了火。加之会天大风,火势甚炽,玉如轶只觉糊味都跑到了镇江府。
  当然走水不是甚么稀奇之事,镇江府下设几城也隔三差五也有走水之事,但自己刚查到杨府的事,陶白钱庄就没了,这样的巧合,玉如轶接受不能。
  杨府的帐目是否就此葬入火海 ?所谓的真相是否就此掩埋?陶白钱庄是被迫卷入了这件事中,还是本身与杨府之间就不干不净?
  还有,为甚么杨府要将帐目先于七月十四几日寄去陶白钱庄?
  玉如轶全然无从知晓。
  一想到这些无从下手的问题,玉如轶便头痛齿亦痛,每每一撩鬓角,就要落下几根银丝来,他不过二十余岁,离而立之年还差了几年,就这样生了白发。
  玉如轶盯着手中断发,倒在椅上连吁几声,似要将这些年的愁苦一并叹完——若是自家堂兄在此,定能知晓该如何出手破阵。
  当年自己少不更事,还嘲过玉笙寒日益渐繁的华发,那时的玉笙寒难得笑了笑:“幺儿,世事浑浊,人生无常,若发白一根能明一片君子之道,救得天下众人,那玉某甘愿一夜鬓发皆去,化作老态。”
  “这如何使得!”玉如轶趴在玉笙寒的腿上直摇头,“堂兄本就是君子,自然所为亦是君子所为,何必如此折损自己?世上贤能之士千千万,天下又不是必须堂兄一人来救。”
  “是么?幺儿这样说来,那倒是我愚了……”
  玉笙寒的后半句是甚么?玉如轶无论如何都记不得了,近日繁杂堆积,每每思索旧事,就会引得他出满身冷汗,胃也会随之跟着绞痛起来。
  万怀殷其实已经进到这书房中很久了 ,见玉如轶一脸愁苦样,只恨自己帮不上任何忙,于是就低声一唤,将玉如轶暂时拉出无边苦海:“少爷。”
  “你来了啊,何事?”见自己已是纠正过数次,可万怀殷依旧是不能改口,玉如轶索性也就听之任之了。
  “……有两件事急需上报。”万怀殷欠了欠身。
  玉如轶又揉了揉眉心,勉强坐直了身子,端起了茶盅,这才发觉杯中早已是见了底:“让我猜猜,是否为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也不知算不算,卑职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该……”
  “你说便是 。”玉如轶将杯子放了回去,目光停在万怀殷的身上。
  万怀殷低下头,踌躇一阵还是咬咬牙说出了口:“第一件……玉大人,玉大人回去复职了。”
  “甚么?我堂兄?他回来了?”玉如轶瞳孔剧烈缩起,猛地起身,尖声叫道,“甚么时候,他任甚么职?这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不久之前……在陶白钱庄大火后不久……是右丞一职。”
  “……第二件事,”可惜玉如轶的激动之情还未持续半柱香的时间,就被万怀殷剩下的话毁了,“那具无名尸被盗走了。”
  杨府中的无名尸也就两具,一具乃楼北吟的,一具迄今不知名姓……因楼北吟并未有家人亲属,也就随着礼节一齐下了葬,怎么还生出这样的事来?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要一具腐尸做甚?玉如轶一时间血往上行,胸满而不得息,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就在闭眼前的一瞬,他看见满面惶恐飞身过案接住自己的万怀殷,同时也想来了堂兄的那后半句——
  “……官服在身犹如身抗巨鼎,天下二字只会更重,也许玉某真的是,背负不能……”
  ……
  钟不归能找上自己,顾禽荒一点也不觉意外,毕竟顾氏也属名门望族,这样历代为官且能在京城站住脚并且生根的,想来也不是甚么等闲之辈。
  钟不归想拉拢顾氏,也尚在情理之中,早些年不结纳,晚些时候也会笼络。
  只是顾禽荒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不仅自己拒绝不能,还拉了“无辜”的沈骞翮下水。
  其实现在想想,所谓的名高引谤一词,是顾禽荒在瑞和三年时学到的。
  瑞和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某夜里,当顾禽荒的父亲前某任户部尚书顾徽怀抱着一名幼婴归府时,他便得知他自己往后的人生,可能不会那样平静了。
  之后的数年里,随着那个婴孩的慢慢长大,顾徽开始将他偷摸着送往各处寄养,也不知在躲避甚么,这样使得整个顾府长久都处于一种杯弓蛇影,诚惶诚恐的状态中,就怕藏在暗处的某些人一日敲门,带走了那孩子。
  后顾徽革职被贬,由于积郁成疾,病死途中时,留下遗言还是让顾禽荒保护好那孩子,不能负了老友之托。那位老友,姓卞,名筝,是松江人氏,早年行走江湖,偶然与顾徽相识后成为至交,虽二人不在一处,但经常通信往来,情谊浓厚。
  而卞氏一族却不幸于瑞和三年被鬼外子灭了满门,但关于鬼外子为何要灭卞氏,自家父亲为何要不顾一切救那婴儿,而那婴儿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接连疑惑,顾禽荒一次未问过,顾徽生前亦不曾提起。
  而那孩子,名唤元桃。
  他应该叫卞元桃,而非元桃。
  待顾禽荒大一些,也顺利入仕为官后,他想到的最简单的护住那个孩子的方法,就是送了他去了南院,这些年契而不舍寻元桃的人,再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将要保护的人送去了一处污秽之地来遮人耳目。
  所以每每顾禽荒去往云韶筑时,大多时候的心思还是在元桃身上的,日子久了,顾禽荒觉得自己看元桃的眼神也变了,有时觉得不管宫鎏儿在自己身下弄出甚么花样来,都比不上元桃低头为自己暖一注酒时露出的那段脖颈。
  甚么也比不上元桃小心翼翼地唤自己的那一声顾大人,他垂下头时的嘴角的那一抹笑,甚至是他进屋收拾自己与宫鎏儿整下那些狼藉时的竭力掩饰的羞涩。
  明明二人也并无深-交,但不知为何元桃的一颦一笑总是让久经风月的顾禽荒有些分心。
  三点两株桃李树,红与白,满枝丫,想与他,想与他……还是……算了罢。
  顾禽荒,还是算了。
  疯了,真是疯了,定是得了疯麻病,还是……医不好的那种。
  本以为年岁就这样过了,自己就这么看着他也好,也许在不久的来日便可将卞姓还给元桃,可顾禽荒担忧的还是来了——数月前的一日,钟府突然设宴,百官必到,那日不巧的是元桃身体抱恙,顾禽荒心境悲郁,将宫鎏儿应付得匆忙,差点教他察觉出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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