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胤款款说来,惹得周钰再次红了脸颊,垂眸颔首,根本不敢去看眼前的任何一个人。
武安侯夫人听到元胤的赐婚先是心中一愣,随即朝着元胤福身行礼道:“臣妇替钰儿的父母叩谢陛下赐婚。”
“朕也是做个顺水人情,舅母便不必多礼,朕虽赐了婚,可这婚期还得由周姑娘的父母与萧卿的父母一道商议才是。”元胤上前虚扶一把武安侯夫人,随即笑着说道。
“多谢陛下。”武安侯夫人再次朝着元胤行礼,随即便上前与镇国公及萧玉璋道喜去了。
元胤斜眼睨了萧戎,唇边带着得逞的笑意,将萧戎眼中的无奈尽收眼底,随即负手走向自己的位置,朝着太后身边坐着的元皓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算心满意足。
“你啊。”太后瞧着刚才元胤闹的那一出,不免小声的提醒着他。
元胤故作镇定的看着太后道:“不过是知道他与心上人在闹别扭,想瞧瞧他对他心上人能否抗旨罢了。”
“所以便想试探他?”太后问道。
“嗯。”元胤认真的点头承认:“他对他心上人连朕的赐婚都敢拒绝,算来该是真心的了。”
“既是如此,日后陛下也给萧卿做个媒,成全他与他心上人,可明白。”太后继续嘱托着,元胤也只是连连点头。
他可不得成全萧戎与他心上人么,这日后还得娶他做皇后呢。
元胤心里如此想着,虽然是戏弄了萧戎一番,可却能听到他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对自己表白,这心里倒也没什么怒气了。
“陛下,这有句话作为舅父,还是想说一句。”待得众人道贺完毕,武安侯连忙揖礼说道。
“舅父想说什么?”元胤瞧着武安侯那认真的脸色,忽然觉得有些心里发毛。
“陛下与颦儿同一年生日,如今颦儿的婚事已经落定,陛下也即将亲政,这后宫不能无主,陛下的婚事也该早早的定下来才好。”武安侯言辞恳切,似乎字字句句都说道了两位太后的心坎上了。
第91章
元胤瞧着这殿中站着的武安侯, 听着他的话,又侧首瞧了身边的太后及太皇太后,最后的视线落在了那位端坐着, 一直眉头紧锁的萧戎身上, 遂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由笑着回答着:
“朕的婚事不急,况且这后宫之主还是天下之母, 若是择的太草率了,反而不好,不妨舅父先为朕留意, 待得亲政之后,再决定何时立后如何?”
听着元胤如此回答, 武安侯连忙行礼应下了旨意。
倒是萧戎, 黑着一张脸,一杯酒灌下了肚腹, 便是侧首望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元胤, 这心里忽的就慌了。
曾经元胤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响在他的耳边,他要娶自己,要立自己做男后, 起先他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可元胤说的多了, 萧戎便有些小小的期待。
自己娶一国之君肯定不像话,可若是元胤愿意娶,他甘愿背负一世的骂名也要和元胤在一起, 只要能生生世世在一块儿,媚主祸国的罪名,他倒也是担得起。
可如今听着元胤答应了武安侯要择后的事,忽的心里竟难受了起来,总觉得元胤离的很近,却又很远,遥不可及。
一场家宴,有人欢喜有人愁,筵席还未散去,这萧戎便称酒醉离席,前去御花园走走,太皇太后及太后也是答应了,瞧着萧戎离去,元胤这心里便是更加得意了。
萧戎那个人什么都是稳操胜券的,似乎正是因为知道元胤对他一片丹心,不会转移,便是有恃无恐。
如今瞧着萧戎离殿时的丢盔弃甲,元胤这心里此前的恨意,便没那么重了,慢悠悠的饮下了最后一杯酒,筵席便也散了。
众人出宫以后,元胤并未立即回去大明宫的甘露殿中,只是留在了慈安殿中陪着太皇太后及元皓说话,太皇太后上了年纪,稍有不慎便甚觉疲乏,斜倚在榻上,看着眼前伺候的孙儿们,便也笑了:
“这人一老啊,吃些酒便醉了。”
“祖母可一点也不老呢。”元胤笑着说道。
“是啊,我这孙儿们还都不曾娶孙媳妇呢,皓儿也不曾到娶妻的年纪,哀家不老。”太皇太后笑着道,遂起身坐着,握起了元胤的手,眼中闪烁着些许的泪光,缓缓道:
“皓儿也就罢了,他年岁还小,不着急,日后的婚事有你这个做兄长的做主,挑选个家世好的姑娘做王妃就好了。倒是你,贵为一国之君,后宫空虚无主,你也到了亲政的年纪,你的舅父说的无错,这择后的事你该多多考虑才是,早日大婚,为我皇家开枝散叶。”
听着太皇太后的嘱托,元胤这心里不免有些悲鸣,为皇家开枝散叶,可上一世他后宫佳丽不少,却无一人有孕,被逼自刎前,萧戎说的也是从他的侄儿中挑选的继承人。
他曾经也问过太医,后宫嫔妃身体健壮,自己也没什么问题,为何一直没有皇嗣,真的让元胤许久都想不明白。
“孙儿记住了。”元胤乖巧的回答着。
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又拉过了元皓的手,左右瞧了瞧,欣慰一笑:“哀家的心愿是想活的长长久久的,瞧着孙儿们娶妻,生子,再瞧着曾孙慢慢长大便心满意足了。”
“祖母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元胤听着太皇太后那悲戚的声音,不由有些心酸。
是了,不过还有一年的时间,这太皇太后便要仙逝,旁人不知,元胤却是知道的,他不免红了眼眶,握紧了太皇太后的手道:
“祖母放心,以后孙儿日日都来陪着祖母,皓儿暂时也不回丰州了,就留在京中陪着祖母可好?”
“好,好,都好。”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伺候完太皇太后歇息,元胤又嘱咐了元皓几句,这才离开长乐宫,步行回去甘露殿。
这初春的夜里还是比较冷的,元胤虽然裹着大氅,却还是能感觉寒风扑面的感觉,他徒步走回甘露殿,伺候的内侍连忙出来接过元胤脱下的大氅拿过去挂起来。
“陛下,萧大人在殿中等着您呢。”内殿伺候的内侍见着元胤回来,忙不迭的出来朝着元胤行礼说道。
元胤脚步微顿,随即颔首道:“朕知道了,你们且先下去吧,若有需要伺候的,朕自会叫你们的。”
“喏。”内侍女官们得了命令后,便行礼退出甘露殿,顺便关上了殿门。
元胤在门前站了片刻颔首浅笑,过后便是神色如常,负手走进内殿,瞧着那站在殿中迎候的萧戎,不由假装好奇的问道:“朕还以为萧卿随着镇国公他们回府了呢,便在祖母那儿多待了一刻。”
“陛下应该知道臣不可能轻易回府的。”萧戎直视着元胤,语气低沉。
元胤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兀自走到小几旁坐下,瞧着那桌上的画卷,心里多了几分欣喜,信手拿起打开,不过打开一半他才发现,那幅画儿上画的竟是自己,不由愣住了。
“不见陛下,思念的苦,便做了画来,想让陛下提几个字。”萧戎此刻便也顾不得君臣之间的礼仪了,坐到了元胤的面前,眸色幽深。
元胤的心跳的快极了,他稳了稳呼吸,却不敢看萧戎的眼眸,故作镇定问道:“萧卿想让朕提什么字。”
“许生生世世白头之约,绝无戏言。”萧戎一字一句的说着。
可那每字每句皆是抨击在了元胤的心头,令他有些不自在:“萧卿……萧卿此言是对朕说的?”
“是。”萧戎说的恳切,紧握着元胤的手搁在唇边认真道:“我不求什么男后之位,我只要你,我要你的人,要你的心!你若敢就此抛弃我另娶他人,我必定做个乱臣贼子,让你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
萧戎那气势咄人的模样,倒是让元胤有些措手不及,直勾勾的看着他愣了半晌:“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萧戎握紧元胤的手凑近,逼得元胤节节后退,最终却是按捺不住,欺身过去将元胤压在身下,捏着他的下颌道:“做个乱臣贼子,谁若敢提议陛下纳后便逐谁出朝堂,谁要敢答应做你的皇后我便杀了谁。”
元胤对上萧戎那幽深的双眸,也不开口,只是安静的瞧着萧戎。
“陛下不肯?”萧戎凑近,略有些不满。
“嗯。”元胤点头,双手攀上萧戎的肩头,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反客为主得意一笑:“那萧卿怕了?”
“是,怕你不爱我。”萧戎回答的很是直白,这让元胤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了。
萧戎抱着元胤的腰坐起来,将元胤搂在怀里紧紧抱着他:“我怕你不爱我,怕你抛弃我,怕你榻上睡的不是我,怕你枕边人不是我,怕你的余生没有我,我不怕孤独终老,我只怕我被你抛弃后才孤独终老,你不可以那般绝情,闯进我的心里留下个窟窿后,便潇洒离去,你不可以不爱我。”
元胤靠在萧戎的怀里,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伸手用力的拧了一把萧戎的腰,疼的萧戎不由皱了眉。
可元胤倒好,轻描淡写道:“想不到你也有着急,也有害怕的时候。”
“从前不会,有你才会的。”萧戎忍着疼,慢悠悠的说着。
“你便是依仗朕喜爱你,才敢说出那番豪言壮语,若是朕不爱你,信不信凭着一句乱臣贼子,便给你拖出去斩了。”元胤在萧戎的耳边威胁着说道。
“若是那样便好了,比起你不爱我,死在你手上我也甘愿了。”萧戎将元胤抱得更紧了一些,生怕这一松手他便跑了。
自那日争吵以来,萧戎每每做梦梦见元胤,到最后他都是头也不回的离自己而去。
这段时日,怕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了,备受相思之苦不说,还得胆战心惊的提防着旁人插足,就连一个小小的丫头他也担忧的不行。
如今听着元胤那样说,他这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只要他不娶别人,只要他还爱着自己,这日后不管有什么风浪,他替元胤扛着便是。
“可你舍得朕独个儿活着么?这朝堂上风云,还得要你在,朕才觉得安心一些。”元胤将萧戎也抱紧了些,倒也不是失而复得更珍惜,而是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不是一厢情愿,他是实实在在的俘获了萧戎的心,让他甘愿做了自己的臣子,让他心甘情愿的爱上了自己。
“上元节时,我答应子期以定安先生的身份出门,不知承嗣兄能否应我之邀,赴上元灯节相会。”萧戎忽然说道。
“既是先生相邀,在下岂有不来之理。”元胤挑眉说着。
萧戎轻抚着元胤的脸颊认真的望着他:“承嗣兄说的可是认真的?”
“认真的,在下定去。”元胤话音刚落,这萧戎便手快的将元胤放到在地,吻上了元胤的双唇。
“萧戎,你……”元胤有些惊慌的挣扎着,岂料萧戎赖皮一笑,道:
“陛下亲口说的,在下。”
第92章
虽说萧戎心火难忍, 可一想到此刻是在甘露殿中,又未做任何准备,饶是心火难消, 萧戎也只不过与元胤缠绵了片刻, 便只能作罢。
正月十五上元节,午后的甘露殿中,元胤一身丝绸中衣, 披散了头发站着殿中,双手叉腰瞧着面前摆放着的全部衣裳,眉头紧蹙。
“陛下, 要穿哪一件衣裳呢?”一旁伺候的小路子为元胤挑选着衣裳,征求般的回望着元胤。
元胤眉头紧锁, 拇指摩挲着眉心道:“司衣司今年送来的春衣颜色是不是都太过老成持重了, 朕实在不喜欢,可若是穿往年的款式衣裳, 又不体面。”
“这司衣司也是想着陛下即将亲政, 若是穿的太过花俏不太好,故而才挑了些这些颜色。”小路子连忙开口劝说道。
元胤眉头轻蹙,遂选了一件玄色金线绣纹的衣裳道:“这玄色衣裳倒还不错, 款式新, 穿着也体面。”
“既是如此, 那奴才便伺候着陛下更衣。”小路子笑嘻嘻的说着,见着元胤点头了,便唤来更衣女官为元胤更衣梳妆。
元胤的头发好, 黑亮柔顺,在女官的手中也是格外的听话,绾成了发髻,束上汉玉发冠,倒也是极衬那身衣裳,元胤被小路子搀扶起身,身上的龙涎香味道略淡,却格外的好闻。
元胤瞧着铜镜里自己那颀长的身姿,玉树临风的模样实在是喜欢极了,笑着道:“从前你师父在的时候,他为朕的衣裳熏香是最好的,味道不浓不淡,你此前去见你师父,你师父怎么说?”
“会陛下的话,师父说陛下惦记他是他的福分,不过他现在年岁大了,不能再伺候陛下了,想着过两年,便请旨回乡去。”小路子连忙行礼说道。
元胤左右瞧了瞧身上的衣裳,实在满意,想着此刻要出宫与萧戎聚到一处,便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如此也好,你切写信告知你师父,朕打算会在他家乡为他置一处宅子,他伺候过父皇,还伺候过朕,朕必定不会亏待了他。”
“奴才知道了。”小路子连忙跑到前面,朝着元胤跪地行礼。
元胤驻足,笑着道:“你可起来吧,待得日后你想回乡养老时,朕也为你置处宅子。”
“那奴才先谢过陛下厚爱。”小路子再次叩首,随即才起身伺候着元胤出宫。
宫门前,镇国公府的马车早早的便侯在了宫门前,一身菖蒲色衣裳的萧戎站在马车前,规规矩矩的朝着元胤行礼。
元胤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道:“你瞧瞧,因着朕快亲政了,她们给朕做的私服颜色都不好看了,老成持重,朕只能选一件玄色衣裳,定安先生觉得在下的这件衣裳可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