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也太大意了。结丹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也不提前只会我一声。要不是我看你几天都不见踪影,特意出去寻你,恐怕你就要被狐狸精给吃了。”
“狐狸……精?”
“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萧晗看他一无所知的表情,简直要被他给气乐了。“你这么多年是怎么长大的?靠狗屎运吗!”
“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还能是谁。”萧晗讪笑一声,眼皮一翻,懒得再与对方一般见识。
若是敢对一个结丹的修士下手,那妖物的修为只怕不低,不由有些担心,“你,可有受伤?”
萧晗原本正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话本,此时却抬起头望向李松云:“师兄此言何意?”
“自然是关心你,咳咳……”李松云似乎被伤了心肺,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他吼间浮出一丝铁腥味,他抿了抿唇,将不适的感觉强制压下。
“师兄不必多心,那狐妖修为不高,胆子也小的很,只是仗着有几分小聪明。还没等我出手,他就自己吓跑了。”言毕,将手中话本随意一扔,“师兄受了伤,就好好歇着,我下山一趟,为你买些吃食和草药。”
李松云躺在坚硬的竹床上,感觉全身的气力仿佛被抽干。他记得从前他结丹之后,通体舒畅,不仅是灵力变得强盛,就连身体也好上了许多。可是这一次,就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虚弱感?结丹时那真实的感同身受的幻像,到底只是个普通的梦境,还是天道想要像他预示些什么?自己当时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五感却很敏锐,他分明感觉的出来偷袭他的狐妖修为一定在自己之上,萧晗什么时候利害到能将这样的妖物吓的落荒而逃了?
在之前李松云结丹的山洞之中,一只不足两尺的青皮狐狸正畏缩的趴在洞口。他原本想着趁机吞掉李松云的金丹,可是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还被人下了缚神咒,只能维持这样弱小的状态无法恢复。他这个样子根本无法逃走。
月光印在萧晗月白色衣袍上,月色清辉下,萧晗周身上下颜色清冷,全身上只有双眸隐隐透出血色红光。
“你……你根本就不是个道士。”青皮狐狸瑟缩着,他觉得那萧晗狠厉的目光像刀一样剜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抖如筛糠,仿佛魂都要吓掉了。他本来就是个恃强凌弱的性子,在公子幽是手下,对上战战兢兢,对下却是横行霸道,平日里两种状态信手捏来,做戏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呵……”萧晗嘴角挂着冷笑,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就好像对方根本不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是谁让你跟着我们。”
不用再受对方目光的凌迟,狐妖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诚惶诚恐的说道:“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让我跟着你们,还让我找机会杀了你师兄,说事成之后会给我打量的魔血石。”狐妖直接把锅甩给了之前黑衣人口中的“青姬”。青姬也是入魔的妖修,却并未认主,而是直接领受了九幽冥火的试炼,虽然留下了一身青斑,却在淅川很受重用,直接效命魔尊郁磊。
“你是魔?”萧晗皱皱眉,对他似乎很是看不上。
“正是,小人已经入魔上百年了。”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个头很高,总是穿着一身墨绿。样貌很美,但是眼神又凶又冷。她的脸上有两处对称的浅青色斑纹。她身上的气息虽然与我不太一样,却也是入了魔的妖族。”
“青痕,九幽冥火印,原来是她。”萧晗冷笑一声,突然屈指成抓,朝着狐妖的方向一抓。那狐妖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吸像萧晗,须臾间便被萧晗扼住了咽喉。
“饶……饶命啊!别杀我,我什么也没干成,大人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饶……”
萧晗手指用力一错,狐妖的话就卡在了喉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了。
萧晗将死去的狐妖随手扔在一旁,而后负手而立。
“还不出来。”
一阵微风扫过,在萧晗数丈远的地方凭空出现一道墨绿色的影子。
“神荼大人,青姬来迟了。”
萧晗将目光移向那自称青姬的女子。“来迟了?恐怕你来的太早。”
“自大人重生那一日,郁垒大人就有所感应,特遣属下前来迎接主人。另外,刚才那狐妖并非是青姬的手下,他只是在信口雌黄。”
“迎接,就是这样悄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郁垒这些年倒是对你们管教有方。”萧晗根本不关心那狐妖究竟是为何人所派,在他看来,和眼前的女人都一样是威胁。
郁垒与他一道双生的天魔,实力虽然一直被他压制,却是除他以外,这世间最强大的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甚至是血脉相连,几乎和早已陨落的诸神一样古老
前世他复生以后,他本来尝试着回到魔界。可是他的身体由于是人界的灵物所化,会受到魔气的侵蚀,不适合留在魔界,而郁垒一直野心勃勃,他不敢冒着风险回到魔界为自己重塑魔躯。他只能留在人界,暗自恢复魔力,将来回到魔界,最好能直接夺取郁垒的身体。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计划被,被李松云打断了。
自己一直打着郁垒身体的主意,对方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当了一千多年魔尊的郁垒,会想要迎接自己?
“郁垒大人一心想着神荼大人,千年来都在想办法为大人寻得一副完美的魔躯,郁垒大人对神荼大人的情谊,日月可鉴。”青姬神色清冷,好像她的脸根本就不会有表情这种多余的东西。
千年前她就是郁垒手下的魔将,虽然与魔界众生一样奉萧晗为主,但是实际上当日的“魔尊”每日只管自己随心所欲,四处浪荡,根本不管淅川的事物,所以与手下的魔将,并无多少交集。
青姬此番前来,多半是想要探一下萧晗的虚实,毕竟千年已过,淅川早已经换了天日。新生的萧晗是否还如同从前那般强大?虽然心存疑虑,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难为他还想着我。”萧晗的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魔女,眼神中透出几分森冷。“你替我转告他,本座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平日里不要来打扰我。另外,你身上可曾带着魔血石。”
绿衣女闻言,从腰间解下一直墨绿色荷包,双手奉上。
萧晗用手指挑开绦带,露出内里黑色的石头,一粒粒打磨的圆润光滑,宛如黑子——这便是魔血石,用途与灵石相去无几,只是蕴含的并非灵气,而是魔气。看起来像是不起眼的黑曜石,可在阳光下一照,又呈现出半透明的血红色,因此而得名。
萧晗将魔血石尽数倒在掌中,手指虚虚一握,复又张开,只见那黑色的石头全然变作了细白的粉末。萧晗眼中红光闪过,唇角上挑,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那绿衣女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看叶不看对方,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恭敬还是漠视。萧晗倒也不去理她,片刻后,继续道:“有一件事你记清楚了,那个叫李松云的道士,除了本座,没人可以杀他。”他一字一句的下达这个命令,最后几个字已然带上了肃杀之气。
“是,属下明白。”
“你可以滚了。”
跪在地上的女人,化作青色的雾岚须臾消失不见。
萧晗的指尖亮起一簇暗青火苗,他屈指一弹,火星崩落在死去狐妖的尸体上,眨眼间火苗就将尸体舔舐干净,只余下一小堆灰烬被山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晗望向洞口,石窟边缘还残留着李松云留下的血迹。他眉头一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那个时候,他其实早就隐匿在附近。迟迟没有动手,正是因为感受到那狐妖身上带有若有似无的魔气。他自己修为折损的利害,恐怕对上能够在人界来去自如的魔物会十分的吃力,只好先暗中观察一番。可是那个时候,在天雷劈下的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李松云周身护佑的紫气。
他清楚,这必是有大功德加身的天道宠儿才能紫气加身。这样的紫气,千万年来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而李松云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萧晗心道: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家伙早就没有了亲族,难道李松云真是他的转世。如果真是这样,你我的梁子原可比我之前想的早结了一千多年啊。
☆、第 14 章
一千多年前,人魔两界,因为修炼依凭的气息不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通常无人会无端的往返两界。
只有两界中修为高深的佼佼者能来去自如,但修为同样会受到压抑。
彼时仙道昌盛,身负修为的人不知凡几,几乎每个叫得上名字的门派都有那么一两个脱去凡骨修得仙身的高人。虽然有些高级魔物时不时兹扰淅川边界出的人族聚居地,制造了一些恐慌,但根本伤不到仙道的根基。
直到一个年轻人的出现,彻底扭转了这一切。
越高级的魔物越懂得隐藏魔气,看起来与人类越难区分。
那个年轻人相貌俊美,在人前却是沉默寡言,周身气息与常人无异。再高明的修士都察觉不出异样。他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当时仙门中公认千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天才,彼此相交甚欢,相互引为知己。
最终的结果,众人有目共睹,仙魔大战,仙道因他传承断绝,盛景不再,以至于被大多数世人遗忘,成了昨日黄花。修为高深的大魔也折损大半,最终龟缩回淅川休养生息。
只是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知道真相的人已经全数陨落,当时与年轻人结交的仙道天才,甚至没能活到仙魔大战,也不知道是直接被自己的“挚友”给杀了,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
总之再没有人知道那个年轻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而那个任就是被全天下仙人修士练手封印的“年轻人”,他当然不年轻,一切都是装的,这个故事他是唯一的知情者。
李松云再次醒来,只觉得头昏脑涨。他有些吃力的支起手肘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双脚刚想使力站起,就感觉膝间一软,又重新跌坐回去。他单手支起额头,又用指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这股劲怎么还没有过去?确定自己这是结丹,而不是快驾鹤西游了?
他醒了醒神,稍事休整,感觉自己清醒了些,终于一鼓作气告别了简陋的床榻。李松云整了整自身的衣物,发现自己染血的外袍被萧晗随手扔在了地上,与尘泥早就混做了一团,基本可以与抹布混为一谈。
“这败家玩意。”他轻叹一声,想着好在还有一身换洗的。之前在平安镇上赚来的“巨款”,在这一路上已经被萧晗挥霍的七七八八,身上已经不不剩多少,只怕还得下山去接个“生意”——没错,此时的李松云已经十分淡定的,把收妖抓鬼,当成一份赖以谋生的“手艺”,而自己这个“手艺人”每次干完一票,萧晗都会跟在后面毫不客气的收钱,然后再毫不犹豫的花光。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心想这里真是完美的诠释着什么是家徒四壁。
四周一目了然,萧晗不在,这半夜三更的,丢下重伤的师兄一个人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躺的全身酸疼,骨头都酥了,吃力的换好衣服,又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闲的有些发慌,看到被萧晗随手扔在一旁的铁剑,小心的拾掇起来,又找来一块粗布沾了一点油,打算把剑身上的锈擦一擦。结果剑还没有擦完,萧晗就回来了。
“师兄何故如此操劳,这等粗活,放着我来便是。”萧晗还是惯常的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配上他那日渐成熟,线条变得更加深刻的脸,这表情便带上了一股子邪魅的英俊。
“放着你来?那估计我这剑只怕会锈的拔不出鞘。”李松云素来正经惯了,看不得萧晗的不着调,不过对着萧晗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每每到了最后,反而成了调侃。
“看来师兄,是对师弟不能有事服其劳深感不满了。”他边说便将水囊从腰中解下,双手奉上,故意拿捏着低眉顺眼的恭谦模样道:“师兄请用。”
李松云瞧见萧晗半真半假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他一手将水囊接过,竟然觉得有些重,手不自觉的往下一沉,萧晗顺势托住了他的手。
“师兄如此孱弱,真是让我心中难安啊,还是让我来把。”说着又作势要收回水囊,似乎是想亲自帮李松云端着。
“无聊。”李松云一把夺过,不让对方得逞,自顾自的将水囊解开喝了一口。水很清凉,
一口水喝下去胸中熨帖了不少,受伤的腹部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你该不是往这水里加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吧。”身上没那么难受,心情自然也舒爽了些。
“这都被你发现了,师兄。”萧晗抿嘴一笑,他候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说师兄两个字的时候却尾音上扬,说不出的好听,李松云听着不由的打了个激灵。
“好好说话。”
萧晗笑而不语,见他喝了水,又从身上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只蟹黄饆饠。
点心散发出诱人的咸香,李松云觉得自己口中唾液分泌,视线竟是盯着纸包里的饆饠,移不不开了。
不知怎的,本已经结丹的他按理来说已经能够辟谷,平日里并不需要吃食裹腹,但一时间还改不了吃东西的习惯,加上此时他身受重伤,金丹也不凝实,若是能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反倒有益。
“师兄吃些东西吧,如今虽然能辟谷了,却也不必这般死板,这点心不错,我费力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