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轻咳一声:“我探查了一下,这里并没有怨气,十有八九如同我猜测的那般,乃是修习了摄魂术的魔族所为。”
李松云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萧晗:“其实,你若是想探查道修中是否有人与魔族勾连,并不需要管这些闲事。那个姓赵的,眼藏凶光,是个自私冷清之人。家中出这些事,多半是因果循环,报应罢了。”
李松云看着萧晗,一字一句道:“你也懂相面?信因果?”
萧晗干笑一声:“曾经学过一点,皮毛而已,你也不必当真。”
李松云点了点头,内心一阵失落。心想萧晗这般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他甘愿去修习这些玄门的术法。
空气骤然安静,两人竟然都有些不自在。
“砰砰砰”突然想起的敲门声中断了这令人尴尬的静谧。
“两位道长,老爷让小的前来问问,可否住的习惯。”
李松云打开门,发现来人竟是阿才。
原来因赵家近日接连出了人命,几个未曾签过契书的下人辞了工。阿才原本在赵家的产业作工,此时客栈暂时歇业,便被请来赵宅里做事。
其实赵家虽然在这火途城本地算是首富,但是宅院并不怎么广阔,家中养这么一票人,也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如此周到客气,倒是有心了。”萧晗抢在李松云之前说道。
阿才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仍然是对着李松云说话:“赵老爷请二位来用些饭食。”
李松云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阿才闻言,侧身伸手一指,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松云和萧晗二人便与阿才错开了约么一人的距离,一路跟着。
为显郑重,赵顺在正厅设宴款待,席间赵顺还亲自为三人斟酒。李松云虽然修道,但并不忌酒肉,不过往常却也不曾饮过。
他一时好奇,便喝了几杯,没想到这凡人的粮食 精竟然如此霸道,转瞬便有些上头,不敢再多饮。
转眼去看萧晗,发现他也早已经连饮了数杯,眼中还露出颇为赞许的神色。
席间赵顺又是再三请求,说是恳请几位仙师助他家宅平安。李松云头晕目眩,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顺应着点头。萧晗则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对于赵顺简直连眼神也欠奉。
至于那名红衣剑修,则从始至终态度敷衍应和,似乎对赵顺许下的酬谢不屑一顾。反倒是不时用目光对着李松云和萧晗二人反复打量。
一餐饭吃的气氛尴尬,财大气粗的赵老爷面上带着干笑,心中却着实有几分不忿。没过多久,终于是心气上头,懒得再去应付这几个对他爱答不理的“跳大神的”,起身告辞。
李松云见正主走了,这饭也不必再应付,也打算离开。他看了一眼身侧的萧晗,却见对方单手拎着酒壶,双眼微眯,似有醉意。
李松云眼中露出疑惑,心想:这家伙又在干什么?
萧晗朝他粲然一笑:“多少日子没喝过酒了,一时托大竟是有些上头。”
实际上,以他们的修为,若是以丹力化解,一般的酒水几乎奈何不得。不过这火途城的酒似乎别有异常,像是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或许是因为常有修士来往,特意酿造的珍稀酒品。
萧晗方才自顾自的喝了不少,以他目前的这幅躯体,竟真的有了几分醉意。
李松云有些为难,不知道自己是否改上手去搀扶对方,一时间竟迟疑的呆立当场。
“这位道友可是醉了,不若就由我代劳吧。”
没想到的是正当李松云迟疑的片刻,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红衣剑修突然出声,略显唐突的伸手去搀半倚半靠在桌前的萧晗。
李松云眉头微皱,他心知萧晗平日里不屑于常人触碰,正要出言阻止,结果出乎预料的是萧晗并未拒绝。
反倒是撇嘴吐出两个字:“我这师兄平日里就弱不禁风的,怕是扶不动我,那就有劳这位道友了。”
李松云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对他说自己“弱不禁风”而深感不满。李松云站起身,超红衣剑修颌首致谢,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李松云一马当先,率先出了正厅。
正厅距离三人住宿的东西厢房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萧晗和那名搀着他的剑修不知怎的就落在了后面。
赵宅中只在屋檐下挂了灯,这一路上此时并无仆从经过,因此显得晦暗不明。
红衣剑修看似搀扶着萧晗,实则并未发力,只是堪堪做了个样子。而萧晗看似神色迷离,实则步履不乱,气息有条不紊。
“肖道长,你说你一路跟着我们师兄弟,所谓何事啊?”萧晗一道传音秘术直传红衣剑修心底。
对方眼神中晃过一丝诧异,突然想起萧晗在华阳宗时便已经证实非人之身。五感或许比寻常修士更为敏锐,被他识破道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于是很快恢复平静。
孤云子超萧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未做辩解,算是默认。
萧晗讲孤云子原本搀扶着他的胳膊一推,故作踉跄的超前追赶了两步,伸出手臂从李松云身后勾住对方的脖颈。
“师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李松云侧过头白了他一眼,并未出言搭理,脚下却是放缓了步子。
孤云子见两人拉拉扯扯的分别进了屋子,抱臂站在黑暗中单手支着下巴,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曾与李松云一并上玄霄派求道的“师弟”,后来被华阳宗秘宝“鉴心”证明非人之身。更有意思的是,不久前从玄霄派再次传出消息—那原本被当作“花妖”的萧晗,竟然身负魔气,还能以一己之力轻易杀死入魔的黑蛟。
李松云的资质心性皆属上乘,更难得的是天道眷顾紫气加身。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样的两个人搅在了一起?
依孤云子自己的判断,李松云通身气度清正,行事并无半分苟且,此次前来淅川边界,多半是想查清道门仙士遇害的究竟。可是一个入魔的妖族,何必要一路跟随,乃至于对一个道门正统修士处处有维护之意。
方才他趁着两人相近,可以试探,却丝毫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有何异常,莫非萧晗的境界已经远远高于自己,若是如此,对方身份成谜,也不知道是敌是友,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另一边,李松云进了房间。见桌上摆了一只瓷壶,壶中的水已经冷透,他却是毫不在意,伸出手将倒扣的茶杯翻转,又倒满了冷水。
那茶因泡的时间长了,又冷又涩,还翻着浓重的苦。可李松云像是毫无察觉般,连饮了数杯。
方才萧晗从他身后勾住他脖颈时,他肌肉瞬间僵硬,动作都变得迟滞。
但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自己血脉汇集的弱点被人触碰而产生的本能反应。
当萧晗的指尖擦过他裸露在衣料之外的皮肤,对方口鼻中温热的气息擦过耳畔,李松云觉得那个瞬间,自己的心都乱了。
“这究竟是为何......”
他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自己为何会心神动荡口干舌燥。
他有些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可眼前却浮现起萧晗那张举世无双的脸—那种介于青年和少年的清俊,还有那双略带邪魅的眼睛,不经意间透出的狷狂。那肆意的眉眼像是生了根,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相伴。而每一次的亲近则像是让人上瘾的药,让他想要抗拒却又欲罢不能。
☆、第 48 章
李松云原本就有几分醉意,因他根本不会以丹力化酒的法门。如今心思纷乱,更是乱了头绪。
他有些发狠似的扯去紧束的腰带,将外袍退下。随即朝床榻上一躺,用一只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算了,萧晗是迟早要回淅川的,在这之前就多看看多想想吧。
就着这几分酒劲,李松云竟很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李松云的气息刚变得平稳匀长起来,室内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原来是萧晗使了个小小的遁术移形换位,不着痕迹的来到了李松云的床前。
他看着眼前躺在床上,衣襟凌乱的李松云,萧晗的瞳色深了深。
方才孤云子对他的试探萧晗又岂会不知,只是对方与李松云才算是真正的同路人,他除了暂作掩饰,也别无他法。
萧晗眼神复杂的看着李松云身处梦中却无法完全舒展的眉眼,伸出手,并起双指,在黑暗中探向对方眉心的灵台。可若是旁边有人,只怕会觉得他的指尖像是在沿着李松云面目的轮廓温柔描摹,很有几分缠绵悱恻的情趣。
他探查了一阵,发现并无异样,虽然李松云身体里是浮微的元神,但是过往的一切,似乎已经被转生是的胎中之谜化了个干净,浮微的所思所想,怕是几乎影响不得李松云丝毫了。
他展开手指,顺着对方的脸颊移动,最终停在李松云的侧脸处,或许是掌心的温度有所触动,李松云的眉头皱了皱,那因为生的直硬,在睁眼是不怎么显眼的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动。
萧晗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心动。
这种感觉,就好比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尖上搔了搔,又柔又软,却又痒的难耐。
自从知道李松云使浮微转世,萧晗心中一直就对他抱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说是歉疚却也是未必,但是想要护着对方周全,不舍他受到丝毫伤害的心必然是真的。
只是魔通六欲,萧晗自千年前出淅川以来,一直过的是清心寡欲的日子。早先还是能说是因为中原的风物吸引,一时间顾不得放纵私欲,后来又因为结识了浮微,好歹得端一端样子,最后又因为被一众修士轰杀的灰飞烟灭,纵然是有心端的是无力,哪怕回来在人界休养生息百十来年也终究因为实力大损不敢掉以轻心。
这么一想,萧晗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万万年来头一个禁欲长达一千多年的魔了。可有些事情宜疏不宜堵,虽然之前是因缘巧合,但终究算是积累,若是一朝被人引动,怕是山雨欲来,只怕能有摧枯拉朽之势。
李松云鼻息清浅,却有一抹鬓发附在了侧脸,随着呼出的气流微微摇动。暗影之下,只见他鼻骨挺直,颌骨线条明晰又精巧,让人忍不住看了还想再看几眼。
萧晗神情微怔,心里像是有一个沉寂了多年,连他自己都已经遗忘的开关,此时却突然被人打开了。
一股热流自心头而起,涌遍全身,就连指尖也浸透其中。
萧晗的手指勾了勾,向回收了几寸。下一刻却又如电光石火般直点在李松云的眉心,竟然是打算封住对方的灵识。
此法虽然能凑效,但是不肖片刻便能为人察觉,以李松云的修为,若是萧晗想要做到无知无觉,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息的功夫。
于是乎,萧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迟疑,自他封住李松云灵识的那一瞬,他便弯下腰,目的明确的直接吻住了李松云的双唇。
四唇相碰的那一刻,毫不夸张的说,对素了上千年的前淅川之主来说,简直可以用的上“电光石火”四个字,好似过去种种,皆抵不过这暗自偷来的一吻。
只可惜时间有限的很,萧晗心中掐着时间,用嘴唇在李松云的唇间仔细研磨了两下,最后意犹未尽的用舌尖舔了舔对方的唇缝。
然后……毫不夸张的,前魔王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落荒而逃。
萧晗从李松云房内退出不久,躺在床上的男子微微分开双眸。
他黝黑的瞳仁在眸中来回一转,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之前因为饮了酒,李松云原本有些头晕。加之心烦意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后脑勺刚贴上床板,头脑中便感受到一阵晕眩。着实让人有些难耐,可是偏偏又难以入睡。
李松云只得闭目养神,调节气息,尽可能让自己舒服一点。可没想到萧晗就在此时潜入了他的房间。
当时他心生疑惑,不由对萧晗有些怀疑,于是故作昏睡。
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封住了他的灵识。这种法术,若是有所察觉防备,能持续的时间原本就只会更短,所以失神几乎就是须臾间的事。待到李松云重拾五感,却发现……
好在萧晗当时也是心中受到的震撼不小,一时间也没留意李松云的气息变化,如此一来也就免了面面相觑的尴尬。
待萧晗离开后,李松云直起上身,以手覆面。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颊发着烫,连耳廓都是又热又涨。
他有些拿不准萧晗此举意欲为何,一开始像是试探,接下来却……
李松云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自己的嘴唇,只觉得甘洌的酒气氤氲缠绕,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他微眯双眼,心头一阵火热,莫名触动。
萧晗也会看重他们之间的情谊吗,他是否会留下,是否会遵守他曾说过无意染指淅川之外的话。
李松云一夜未眠,也无心打坐入定,最终只能心事满怀靠坐在床边,独坐至天明。
正当李松云和萧晗都为私情所扰无意他顾的时候,刚来赵家打杂,暂时宿在门房中的阿才也是彻夜未眠。
后半夜时,门房中其他几个仆役皆以熟睡。阿才却突然睁开眼睛,双眸直直的望前方瞪着,看不出一丝睡意。
他轻巧的坐起身来,灵活的简直像个练家子,不多时人已经去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