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午时刚到,二人肚里空空,不得不说大家就是大家,马上就张罗了一桌好菜,柳庄主亲自相迎,一同入座的还有柳庄主刚及笄的女儿柳梦烟。
这下气氛就不一样了,全程柳梦烟的眼睛就挂在顾江白脸上,她还不是偷偷的打量,她是光明正大的看。
这时柳庄主适时咳嗽一声,举起酒杯对二人说道:“请问陈楼主怎么会同顾少主走到一起的?二位青年才俊,当真令我绿柳山庄蓬荜生辉啊!”
论资排辈,青礼银楼是江湖上谁都不愿得罪的存在,加上陈青礼年长几岁,名号在前没有毛病,只是这位却有点不识抬举,当下便说:“酒我就不喝了,另外此番同顾少主同行实属意外,就不细说了——”
有这么直白的么?顾江白直接给了他一肘子,笑道:“他今日身体不爽利,说的话庄主不要往心里去,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调查行刺一事的,还望庄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庄主看他俩的眼神顿时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就笑道:“自然如此,江湖事江湖了,二位文武双全,破案指日可待,我庄内门人沉冤得雪指日可待!只是这会需先填满肚子才好,来喝!”
“多谢庄主信赖!”
等吃完饭二人就先回房休整了,依旧是两间房,只是两人却待在一处,在屋里聊起来了。
陈青礼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觉得比起查凶手,他更想嫁女儿。”
顾江白白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没有……人家明显对你有意啊,我年纪多大啊,都能当他叔叔了。”
“呵……又想占我便宜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说你能当我叔叔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柳庄主奇怪的很,他不怀疑我就不说了,但他似乎对缉拿凶手也不怎么在意,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没死那么多人?还是我想多了?”
“不,我觉得你说的都不对,他这幅样子,倒是有些像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又不怎么在意。”
他们这边在讨论主家,柳庄主也在训女儿:“女儿啊!你就死心吧,这两位甭管是谁,你都没戏!”
“为什么!可我就是喜欢顾大哥啊!”
“还顾大哥,请问人家在席上看你一眼没?”
“他又未曾娶亲,梦烟还有希望!”
“女儿啊,你醒醒吧……”他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我不管,爹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去找他!”
“你看看你,还有点女儿家的样子没!没有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
“我不,我就要去!”
☆、乱点鸳鸯谱
柳庄主训斥女儿的时间比较久,陈青礼在书房呆了会以后就不乐意了,自己走了,顾江白没有拦他——他私心作祟,总觉得他还是知道的少一点好,他怕自己总是不合时宜的怀疑。
下人的茶换了两杯,柳庄主才顶着一张无奈的脸过来,一坐下就说:“少主久等,实在是小女太过任性,这才耽搁了。”
他想,要是这顾少主能顺着说两句,那这事,说不定还有戏,于是就听顾江白说道:“绿柳山庄家教森严,实乃大家。”
“唉……”庄主叹了口气,只得说,“我也只会管教女儿,不然我这庄内的护院们也不会死了!”
“此言差矣,敢问庄主,能否将当时的情形说与晚辈?”
“我知道的不多,当日梦烟从女红师傅那新学了个花样,晚上用膳的时候就送了个荷包给我,我这当爹的高兴啊,看,如今我还挂着呢!然后就不小心多喝了几点酒……大概是子时,我记得那晚月亮很亮,就听见刀剑的声音,我其实不慌,绿柳山庄业大,一年来这种事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我就没起来,只吩咐了管家多派人手,把梦烟的屋子护好……后来就听到说死人了,梦烟还小,我担心她怕,就把尸体赶紧处理了。
说起来,并没有证据证明动手的人和江湖上的那一批是同一拨人,但是他们真的太强了。”
从他说第一句“我知道的不多”时顾江白的心就凉了半截,后面他也没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是他还是问道:“兵器呢?手法呢?可有眼熟之处?”
柳庄主摇头:“问过门人,手法诡谲多变,兵器也不过是寻常刀剑。”
这就是问不出什么了,很快顾江白就出去了,一出去就看到陈青礼蹲在对面荷花池边同一个小孩在玩闹,小孩头顶上摞着好几片荷叶,手里正在出着一个肉乎乎的小拳头,而陈青礼出的则是手面。
“布包拳头!你又输了!来,顶着!”他随手揪过一片荷叶就往小孩头顶放去。
“哇——我不玩了,大哥哥你欺负我!”
“什么哥哥,叫叔叔!诶!你跑什么,怎么小小年纪就输不起呢!”
顾江白一笑,正好对面人就转身了,朝他招了招手,说:“快过来,这里有莲子,吃吗!”
“不吃,先回去吧!”
尽管他说了不吃陈青礼还是揣了几个在兜里,一进屋就扔给顾江白了,说:“你这模样,又没问出什么东西?”
他蔫蔫地扯开几个往嘴里塞:“何止是没有,简直比李家还差。”
“我倒不这么觉得,你多问几个府里的人呢。”
“这不太好吧,问过主家再去问底下的,不是明摆着不信任吗!”
“你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转不过来呢?谁让你光明正大问了,你偷偷的不就行了,再说了,如今有个极好的人选,正巴不得你去找她呢!”
顾江白白了他一眼,说:“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
“只要你想,我觉得她随时能成为你媳妇!”
“……你还是闭嘴吧!”
“真不去?这大好的机会可只有这一次哦,听说她被她爹关祠堂了,谁都不让进,没有侍女,没有守卫!”
顾江白顿时心动了,把牙一咬,说:“去!”
说完他就轻功一运溜了,不用他说陈青礼就自发地作起了善后工作,找来府里的下人,说顾江白要洗澡,让抬了桶水进去,这就光明正大把门给带上了。
顾江白已经到了柳家祠堂顶上,不得不说周围守卫异常森严,一路上他都碰上了好几波巡逻的,这会到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等人都走远后才敢慢慢取下瓦片。
他轻得向一只蝴蝶,落在柳梦烟身后,小女孩坐在中间的暗红色蒲团上,看样子有些无聊,正在绕头发,顾江白心想得找点什么东西哄哄她,摸了半天只有怀里那根簪子,最后他还是没把这东西送出去——一个东西沾了别的心意怎么好再送给别人?
他斗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他大叫前就捂住她的嘴巴,说道:“别叫,我有事对你说!别叫,行吗?”
柳梦烟点头,紧接着就扑进他怀里,说:“爹说了,男女授受不亲,现在你抱我了,我们就必须要成亲!”
“……”顾江白没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拎着她肩上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推开她,说,“那你是想做妾?我已经有一位正妻了!”
“嗯?你肯定是在骗我,爹说你未曾娶亲!”
顾江白头摇得坚决:“不,不,我已经同我未过门的妻子私定终身了,万不可负她!”
“啊!这样啊,那你们岂不是要私奔?”
“倒也不至于……”不对,这有点偏了,顾江白马上就将话题拉回来,说,“反正你我肯定是有缘无分了,不过我愿意帮你做一件事……你也知道,我此来,就是为了调查绿柳山庄护院被杀一事,但你爹知道的不多,我原想打道回府,但一想到你还在府内住着,我就惶恐不安,只恨我们相遇太晚,我不能护你一世!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样我也好早日揪出凶手,起码能护你日后安宁?”
“顾大哥,你鼻涕出来了……”
“哦,对不住,顾大哥太激动了,那你知道么?”
“当天夜里我看到啦,他们就在我院门口打,醒了后我就推开窗,看到一个人拿着一个很长的鞭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长的鞭子,一下去一道血痕,可厉害了!”
“……”这姑娘胆子有点大,起码比顾江白认识的都大。
他认真想了想,用鞭的人江湖上都有谁,突然一个名号出现在他脑中——“一鞭连九”,据说这人曾用此鞭一招之内连杀九人,故而才有此名号。
他想起洛阳李家那几个护院,在昏迷前说的也是前两个字“一鞭”,这样的话,就能对上了,只是这个人应该死了才对——他是枫月谷的左护法,枫月谷之乱时就被绞杀,还是顾家的人动得手……
难道说,这个人他没死?
如果推断成立,那更可怕的事情就来了,会不会就连枫月谷,其实也还在?眼下江湖上各派的伤亡,其实就是他们在疯狂报复?
他整个身体都凉了。
这时柳梦烟推了推他:“顾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怕了?”
顾江白回神,说:“我不害怕,我大概猜到是谁了,明天就出去给这些护院报仇!但是你要答应顾大哥,我们今天的事,你不要给你爹说,不然女孩子抱了别的男人就不好嫁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爹是个老古板,才不会让他知道。”
“嗯,那我先走了,你放心,你爹这么疼你保管马上就会放了你。”
柳梦烟说:“顾大哥,你这么说,是不是经常被你爹罚跪啊!”
“你说对了!我走了!”
外头天色已经灰白,顾江白偷偷回去时听见自己屋子里隐约有水声,他心思一动,就撩开瓦片偷偷看了一眼,就见陈青礼这厮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伸长着腿架在地上的浴桶上,小腿上还绑着块布巾,随着他动来动去,池子里就传出一阵阵水声……
“这个懒鬼,自己跳进去不就得了……”腹诽完他就跳下去了,却发现陈青礼似乎有些困倦,眼都闭着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先是抽出他手里的书,解了他腿上的布巾,又把人姿势摆正,给他盖上了被子……做完这一切他才老妈子似的叹了口气,心想:“我是真有病吗?”
这时陈青礼已经睁眼,盯了他一会,忽而笑了,说:“你这模样,是和那未过门的媳妇没有看对眼呐……”
“醒了啊,这么担心我的终身大事?”
“那可不,待你成亲,青礼银楼定奉上一份大礼。”
“哼……我记着了,你可不要食言。”
“不会。”
顾江白看了他一眼,就出去唤下人将水桶抬走,同时他还有件事干,“一鞭连九”还活着的事,他得传讯回去,同时,这事还不能张扬,不然众口铄金,届时他们顾家堡就更说不清楚了。
他走到一处偏僻巷口,放出一直信鸽,随后才悠悠走回去,回去的时候他没有进自己的屋子,去了隔壁陈青礼的屋子,就今天,他想自己待一会。
殊不知隔壁房间此刻根本没有人,陈青礼站在离小巷不远的闹市街头,这个时候小商贩已经在收拾行当,准备回家,路边的铺子也关门的关门,整个街头没有人注意到他手里捏着一只信鸽,他想:“就冲我今天做的这个事,那姓顾的就能捅死我一百次。”
抽掉里头的信,他将信鸽放跑,喃喃道:“那不然我让他捅一剑?”
回去时他自然而然进了自己屋子,却发现床上躺着个人……
他心里虚的紧,以为事情败露了,就大着胆子走进去,却发现人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陈青礼内心复杂,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失落——你今晚怎么不睡自己屋了呢?
☆、情不知所起
夜里的时候,突然起了风,震的窗棂直响,顾江白忽然睁眼——隔壁那个人怕是要被冻死吧?然而才想完就摸到一具透心凉的身体,这人什么时候摸过来的?
外头的风忽大忽小,月亮却还在,映在窗户上是一堆树叶的剪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些别的声音……
无暇顾及旁边的陈青礼,他跨过人就跃到地上,拿起放在床边的剑,无此同时窗户被破,几个黑衣人钻了进来,看到屋内有两个人时明显楞了下,然而下一刻就像吃了炮仗一样疯狂劈砍起来!
顾江白也不是吃素的,灵巧闪避间还顺便诈了诈来人:“你们是等不及想要杀人灭口了吗?”
没等他们说话陈青礼就开始抱着被子满地跑,还咋呼:“喂喂喂!顾大侠就命啊,我一个柔弱的商人,我打不过他们啊!”
“……”顾江白一口气堵在胸口,只得以剑劈开一条道挡在他前头,说:“等下收拾你,你先闭嘴!”
来人有五个,几乎把室内占满,然而府里头的护卫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们这个阵仗几乎把房子都拆了,哪怕是死人也醒了,如今只能说明这绿柳山庄确实有问题,这是要让他们死在这啊……
从前陈师傅教他,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人多打人少,就只能以命换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他现在打的这么凶把陈青礼都看楞了……
他的胳膊上已经挂了两处彩,眼看落了下风,他便朝陈青礼喊道:“你那些毒呢,放啊!再不放我俩都得死在这!”
“哦!哦!”
他随手一抓一个瓶子,拔了塞子便朝几个人甩去,就听几人冷笑一声:“当我们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