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回报这样的奇迹,他愿意将一切未未想要的都给她。
因为他的命是未未救回来的。
系统不愧是杠精,声音一如既往冷漠的回怼着:“那可未必,你双眼失明,感官知觉丧失,连背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你所得知的一切,都是别人口中述说,而非你亲眼所见。”
“你怎知,不是他人的眼睛和话语骗了你?”
“那你说谁能救我?”许扶斯懒问道:“和我分散的朋友,和救援队一起的父母,还是,好心的路人?”
系统:“你还差一个设想。”
“嗯?”
“暗恋你的人。”
“若是暗恋我,借由救命之恩让我和他在一起不是更好?”
“但若是他不想让你知道呢?”
许扶斯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听起来,你好像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系统没有情感的回复着:“我只是在给你揣测一切可能。”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救你的人可真惨。”
它缓慢道,一字一句都非常地清晰,“你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给了另外一个人。”
许扶斯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泛起了剧烈的疼意。
系统忽然笑了下,“渣男,我跟你开玩笑的。”
“别想太多。”
“你就这样,挺好的。”
*
*
第41章
许扶斯甚少去怀疑未未的话, 在那些人说是未未救他的时候,他是存着怀疑之心的, 如同系统所说, 他不相信一个身体娇弱的女孩,能将他从那么高的山峰上背下来。
尽管他们说, 这是奇迹。
他询问了未未,问是否是她救的他,未未点了点头, 小声说,“是的。”
也是因为如此, 他打消掉最后的怀疑。
他从来不觉得未未会骗他,因为他深知未未的品性, 她不会撒谎。
也许是人的力量真的能突破一切。
就像那个抬起车子救出孩子的母亲, 就像那个徒手将自己爱人从悬崖救回的男友。
可是系统冰冷的嘲讽如此的明显,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珠穆朗玛的记忆片段。
他记得不太多, 因为当时清醒的时间很短暂, 大部分时候, 他都是浑浑噩噩的。
天气情况不是很好,他的耳朵能勉强听见风暴的怒吼, 还有的石头,被吹打到他的脸上, 背着他的人大概是为了节省力气, 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偶尔休息的时候, 对方会轻轻揉着他受伤的地方, 和他靠在一起,将他拥抱住,按摩他的手脚,让他的血液保持最基础的循环。氧气瓶里的氧气不够两个人,对方便将大部分的氧气给了他。
未未一个娇弱的女孩,真的能做到如此吗?
珠穆女神的奇迹,又是否存在?
系统第一次绑定他,就称呼他为渣男,之后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是因为它知道发生过什么?
然而定下的契约条例里,系统无法查阅宿主的过往,系统又是从何处得知,救他的另有他人。
“她没有理由骗我的。”
许扶斯闭上眼睛,喃喃着。
系统嗤笑一声,“那还不是怪你。”
“渣男,您的智商和情商是负分比吗?”
“苏未未双亲丧失,亲戚争夺父母留下来的财产,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只能寄居在你家里才能好好生活,内心惶恐不安,绝望挣扎之际,你这个生了一副好皮相的未婚夫细心呵护,温柔对待,试问哪个菟丝花不动心?”
“她知道你不喜欢她,你只是将她当作妹妹,她害怕失去你,害怕又回到那样绝望的境地,你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没猜错的话,你一醒来,她也在场吧,所有人都说,是她救了你,亲爱的渣男,这样的环境下,人是很容易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呢。”
“她只需要点一下头,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会有别人来给她完善。”
“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是人就会有私欲,有了私欲,再贤德的圣人,也会做出不为人知的恶事,你不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吗?”
“是你啊,如果不是你过分的对苏未未温柔,苏未未也不会一时不清醒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以她本性纯良的性子,很快就会愧疚,自责,懊悔,她不敢再面对你,也不敢告诉你真相,所以她开始躲着你,你的爱不再是她想要的救赎,而是她沉重的负担。”
“叫你一句渣男,你敢认吗?”
气氛沉静了一会儿。
“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许扶斯淡淡开口。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沉溺于自我错误里后悔终身的人。
“系统,你说我奇怪,或许你比我更奇怪。”
“你在引导我去发现这个事实,你的揣测不是在揣测,你否定我的语气充满了笃定和发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前的十年,你没有告诉过我。”
“你不能阅读我的记忆,却对这件事清清楚楚,你存在过我的世界里,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他平静的发问:“在我的世界里,你存在过,而且你存在了不短的时间,那么,他是谁?”
“或者你在我的世界里,绑定的宿主,是谁?”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冷漠地回复着他:“正如我会保密你的一切,我也会保密他的一切,不能保护宿主**的系统,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想要知道答案,回去现世问问苏未未不就知道了?”
许扶斯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很想让我接下这个任务。”
“所以不惜透出这个消息来,只为了让我答应是吗?”
系统没有说话。
的确,它冒着被体内保密程序摧毁的危险为许扶斯透露这些,只是为了让许扶斯接下这个任务,因为这个任务,也只有许扶斯才能完成。
“好吧。”
“我答应你。”
许扶斯低下眉眼,“回去之后,我会去问未未的。”
他会知道,那救了他的人,究竟是谁的。
得到了他的应允,系统开始进行绑定程序。
“系统绑定中,数据加载中……”
“加载结束,绑定完成。”
“宿主任务:请让谢陵至死都维持着明君的状态。”
看着这个任务,许扶斯喃喃着:“我会不得好死的。”
他将一个原本可以无忧无虑活到很长时间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糟糕的样子。
他让一个原本心地善良柔软乖巧的女孩,做出了那样的事。
而他做着这样糟糕的事,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陛下,该去早朝了。”
阴暗的宫殿里,华美的地毯已经被撤走,地下的地龙早已熄灭,摆设着的蜡烛,已经多日未点亮,空气里漂浮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香。
赵福德轻步走到寝床边,小声提醒着。
“大臣们已经等待很久了,堆积的事务,也有好几天没处理了,都堆了小山。”
谢陵没有回复。
他抱着膝盖,缩在最角落,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福德不知道该怎么办。
“陛下,之前您让收押在牢里的牧相和邢大人,大臣他们那边求着您把他们放了,回家报喜的那些新任官员,也快要回京了,还有南江江浙一带的商贸问题,另外沿海地区发生了水灾,西北方却还在遭受着干旱,封淮之地盗贼猖獗,边境夷族骚动……”
说了半天,赵福德口都干了,他甚至跪了下来,乞求着道:“陛下,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燕朝根基不稳,会发生□□的。”
□□吗?
谢陵恍惚的想。
那就□□吧。
他不是很想管这些东西。
因为就算再怎么管,那个人也不会再用以前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夸他做得好。
灯灯现在肯定恨死他了,因为他做出了那样的事,如果他不说抽掉手筋脚筋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他逃避着那天发生的事,连看也不敢去看,怕看见对方厌恶憎恨的眼神。
赵福德接下来说了很多,他都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很烦。
“下去。”
赵福德呐呐,最后还是捏着拂尘出去了,关上殿门,傅一走了过来,“殿下还是不肯出来吗?”
“可不是。”赵福德的老脸皱成一团,“不吃东西,不喝药,又不见光,一直缩在寝床上,再这样下去,这可怎么行,会出人命的。”
傅一抿了抿唇,转身就走。
赵福德问他去哪儿,他说:“找苏大人。”
“你不要命啦!陛下说了,谁去那儿,直接砍头,况且现在苏大人对陛下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晓……”
傅一回头,“我只知道,若是苏大人知道陛下这个样子,想必也是心痛难当。”
赵福德没再说话了。
许扶斯又一次见到傅一,从傅一口中得知了谢陵的近况。
“抑郁症……”
傅一:“抑郁症?这是什么病症?”
许扶斯问:“你能让我去见他吗?”
“我既然已经来了这里,苏大人还不知道我的答案吗?”
他违抗皇命,可不是来说几句话就走。
许扶斯道了句谢。
已经多日没有见过光,眼睛不太适应,以至于不断的眨动,直到里面起了水雾,才舒服一些。
“哎哟!苏大人,你可来了!”
赵福德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快进去看看我们殿下吧,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好起来,救星,救星啊!”
许扶斯苦笑。
让他这样的分明是我,哪里是什么救星,分明是灾星。
赵福德给他推开门,许扶斯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但在地牢里待的时间长了,夜视力提高了不少,所以很容易就看清了里面。
许扶斯走到寝床边,拉开了床幔。
他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别的。
他曾经养出来的最华丽璀璨的珍宝失去了他原本应该有的光芒,变得黯淡无光起来,透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一种莫名的愤怒的情绪从许扶斯的心底升腾,他在恼恨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更恼恨的是,他还要做着那继续伤害人的事。
他塑造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最耀眼的艺术品,也摧毁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最耀眼的艺术品。
他做了这个世界上最罪恶的事。
许扶斯弯下腰,伸出手去抚摸少年冰冷苍白的脸颊。
这样的肢体触碰,谢陵当然察觉到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谢陵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清醒,什么时候是幻梦了。
他看见了好多次灯灯,要么在哭,要么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要么在和另外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用挑衅的眼神瞧他,要么对他说:“你真恶心,谢陵。”
“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却这样对我,你有没有良心?”
他以为这又是梦,侧过头去看,目光空洞。
他看见了那人朝他露出了温柔和煦的笑意,和以往所见的灯灯都不同,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认为回到了还没有被抛弃的时候。
“殿下啊。”他心悦的人轻柔的擦着他眼角的肌肤,“外面天亮了,你该起床了。”
第42章
“灯灯……”
面容娇丽宛如芙蓉蔷薇的少年,将自己的脸颊凑了上去, “我在……做梦吗?”
许扶斯没有说话。
谢陵爬到他的面前, 抱住他的腰, 仰起头来看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入睡, 漂亮的眼睛下是一圈黑得分明的黑眼圈, 原本苍白的脸颊更为让人怜惜,空洞的眼眸里倒映着面前人的身影。
许扶斯还没说话,他低声道:“我应该……是在……做梦。”
他抱着许扶斯,小声软绵绵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灯灯。”
少年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没有一会儿, 便盈满了泪水,他忽然哭了起来道:“我不是想那样做的, 我不想那样对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
“灯灯, 我不想伤害你的, 是我的错,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那些豆子大的泪珠不断的往下流淌, 几乎没多久就浸湿了许扶斯的衣襟。
他哭得让人多心怜啊,而他这样的人, 应该是笑得张扬肆意的。
许扶斯压着泛白的指腹, 然后缓慢擦干净他的眼泪, 低声道:“没关系, 是我的错。”
他不应该害怕于谢陵的感情而逃走的,他更不应该的,是为了未未,而如此的伤害着谢陵。
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救未未,而谢陵是唯一能救未未的人。
谢陵哭了很久,直到最后抽抽噎噎哽咽地抱着人睡了。
他很久没有睡觉,以至于睡得很沉,许扶斯尝试抽了抽手,却抽不出来。
“赵总管。”
他知道这个时候,赵福德在门外侯着,轻喊了一句。
赵福德立刻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已经睡着的陛下,心里吊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睡了。
“苏大人有什么吩咐?”他恭声问。
“我已经不是你口中的苏大人了,以后不必这样叫我。”许扶斯撩开床幔,叹了叹气,“去请太医过来吧。”
赵福德面露喜色,哎了一声,连忙去请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