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西江[古代架空]——BY:LittleSweetie

作者:LittleSweetie  录入:11-19

  “你既然那么拧也不听劝,非选了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我走后,犯不上守孝三年,陪你母亲几日,就回罢。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一朝一夕都搞不好会起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要真能做到你当初的大话,扫平蛮夷,那可比什么都强,我也就没白纵容你这么一回。”
  不过,两人交谈时会心照不宣地绕过祁朔,虽然祁朔与他们所提及的事总免不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外头不是在下雨就是阴沉沉的,祁正则总是倚在床头望向门外,盼望着什么人的模样。小憩时听到门板“嘎吱”的声响,还会抬起疲惫的眼瞅上一眼。同祁衍安四目相对时,祁衍安意识到祁正则在迅速老去,眼窝凹陷,瞳孔浑浊,眼白泛起黄褐色,仿佛有有什么东西正在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命力,好像蝗虫肆虐后的稻谷地,正在迅疾地枯萎。
  祁正则阖上了浑浊的眼,长叹一声。
  “我在等我的小儿子。”


第39章
  白灯笼缓缓升起,门帘垂落。一同随风而起的,还有凄厉的哭嚎——
  “老爷!”
  这是丈夫死后许久,抚摸着他逐渐冰冷的脸庞,才终于清醒的妻子的呼喊。爆发的一声尖叫,惊起鸟雀无数,令人肝肠寸断,却怎么也唤不回一个逝去的魂灵。
  阴霾的天顶,墨色的云愈加浓稠,沉甸甸的悬了大半天,突然就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孔,雨滴漏了一滴,两滴……然后就噼里啪啦打了下来。
  风声如泣如诉。
  白天时前来吊唁的人来来往往,抽噎和嚎啕声不断。
  寂静的夜里,这里又成了最亮堂也最安静的地方。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僵直的背脊让祁衍安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一棵树木,周遭便成了夜色中的树林,偶有几声蛙叫,雨滴打在石板上滴滴答答地响。在暗夜和火光中,父亲的魂灵好像还未走远。祁衍安与他两相对视。
  祁朔没有回来。
  父亲的嘱托仿佛还在耳畔。
  他必然不会辜负父亲。
  为了谈成一单生意,祁朔亲自登门拜访了主营成衣的建宁辛家。那天刚坐上酒席,他的眼皮就一直狂跳。辛老爷子察觉到祁朔的异样,和蔼地问:“小友昨夜没有歇息好?”
  祁朔浅浅一笑,回道:“不碍事。昨夜在您家,才难得的一夜好眠。大约是近来店里事多的缘故。”
  举手投足间,得体有分寸了许多,倒是越来越像祁衍安了。
  辛老爷子笑呵呵的:“酒可解忧,亦可解乏。今日就与小友一醉方休!”
  说着,辛老爷子就把祁朔的酒杯满上。祁朔端起酒杯:“恭敬不如从命。”
  在祁衍安身边的时候,祁朔从来都没有真正喝过酒,只有一回怯生生地拽着祁衍安的衣角,悄声说想尝一尝,微醺的祁衍安这才给他倒了几滴。祁朔看着空荡荡的酒杯,分外无辜地道:“少爷,好少呀。”祁衍安好笑地敲了一下祁朔的脑门,逗了他几句。他一开口祁朔就闻到了酒的味道,不过祁朔倒是觉得这酒的气味很好闻。他双手捧着酒杯,头微扬把杯底的几滴酒喝了下去,却半分都没有感受到少爷身上酒气的好味道。“是苦的。”祁朔拧着眉头说。祁衍安轻轻一笑,声音是从鼻间发出的,低沉又好听。他扬手就揉上了祁朔的脑袋,胡噜了好几下。
  少爷很久都没有碰过我了。又一次放下酒杯时,祁朔想。脸上有些发烫,但是神志还是清明的,只不过压抑的情感喷涌而出,他也没有一丝力气去压制了。
  离开了祁家,离开了祁衍安,他才发觉他能做到许多曾经他以为做不到的事。比如,变得八面玲珑。再比如,面对醉倒了一片的酒桌,祁朔第一次发现,他原来这么能喝。
  舟车劳顿了一路,祁朔没有回家。那里只是一个空壳子,也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他一心扑在璟祥斋,便直奔璟祥斋。到了璟祥斋,店里的伙计见了他,赶忙递上一封信:“从京城祁府寄来的。”
  祁夫人十分挂念祁朔,每隔几个月都会寄信来。祁朔撕开信封封口,展信粗略一扫,登时就变了脸色,嘴唇煞白,身旁跟着的人都吓了一跳。祁朔面色骇人:“这信什么时候寄来的?”
  “什么时候……”伙计想了一会儿,“啊,就在掌柜的去辛老爷家那天……”
  祁朔目眦尽裂,浑身发抖:“怎么不立即找人送信给我?!我说过多少回多少次,祁家的事是第一要紧事!”
  当场的人都被他这一通吼吓懵了。祁朔面善又和气,何曾这般大发雷霆过。伙计虽然觉得理亏心虚,却也委屈。祁府来的能是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对你嘘寒问暖啊。这样想着,便回嘴:“也不能有什么比这一单更紧要的事了罢……”
  祁朔把信往怀里胡乱一塞,临行前瞪了那伙计一眼,眼色与凶恶的狼犬猛兽无异,直看得那伙计遍体生寒。
  祁朔不眠不休地赶了几天的路,到了渡口却再不能往前了。因暴雨所致的洪灾,无人敢开船。任凭他往船夫手中塞了多少金银细软也无济于事。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脸上,风在耳边呼啸,水鸟啼叫,祁朔仰起头看到烟雨迷蒙中的崇山峻岭,心一横就要去爬山,却被几个船夫七手八脚地压住了。
  “你这么爬是要爬到什么时候去啊?想什么呢?!”
  “你先在这附近歇一晚,明早雨势小些,我肯定做你这单生意。”
  “山里有老虎,你要遇险了,再急的事儿也办不成了。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等雨停了我们不就带你过去了嘛,可比你爬山快得多了。”
  祁朔挣开围在他周围七嘴八舌的船夫,踉踉跄跄地跑向码头。几个船夫面面相觑,以为他是疯了,其中一个眼疾手快地追了上去,以为祁朔要寻短见。手还未够着祁朔,就见他直直地跪下了。
  “老爷!”
  他朝着京城的方向呐喊,回音在山谷中回荡,余音环绕,分外悲凉。
  “……爹。”
  这一声又轻又小,如同自言自语般。可这一字却让他珍视万分,埋在心底这么多年。
  白事才办完,祁衍安就接到前线战报,让他速回军营。军令不可违,更何况这也是父亲的嘱托之一。祁夫人识大体也明事理,肿着哭红的双眼把儿子送到门口,她早知会有这一别。
  祁衍安一狠心,冒雨跨上马。骏马在雨中飞驰,他一回首,母亲还在雨幕中撑着伞。一刹那,眼睛不由得发酸发胀。
  他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就快出城时,身后传来了呼喊。
  “少爷!少爷!……少爷!”
  一声比一声更加急切的呼唤让祁衍安怔愣了一瞬,随即不可置信地回望。瓢泼大雨中一个人影正跑向自己,头发散乱狼狈不堪,衣衫都被雨水打湿。
  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的人与祁衍安记忆中的他大不一样了。身形瘦削,颧骨突出,只剩一对黑而圆的双瞳还像从前。
  祁朔从胸口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平安符,双手捧着献给祁衍安:“少爷,求你收下罢。带在身上,可以保少爷平安的……”
  话还没有说完,祁衍安翻身下马,把祁朔揉进怀里。多日来,祁衍安没有流下一滴泪。在父亲的病榻前他不能软弱,在母亲面前他更要承担,这一刻,他终于哽咽了:“小月亮,小月亮……”
  良久,祁衍安才放开他,祁朔定定地看着祁衍安。少爷憔悴了,少爷的下巴上长了青黑的胡茬,少爷……
  “还得赶路呢……”一旁随行的人催促道。
  本想抚摸祁衍安脸颊的手猛然收回,根根手指蜷缩起来攥成了拳。
  “很快。”祁衍安回道,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祁朔。
  下一瞬,祁朔就感到嘴唇上一片冰凉,像是冷雨。
  这是一个极其仓促的吻。


第40章
  “大掌柜的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哀嚎打破了下午的寂静,路上的行人纷纷好奇地驻足,往璟祥斋里头看上一眼。
  “大掌柜的非说这回的绸缎料子亮度不够,硬度不够,放在璟祥斋卖是砸了招牌。我看着也是好料子啊,放在别家店都是上品了好吧!放在我们家,都给算次等品折价卖,还要我去查是不是桑蚕出了问题,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你有本事刚才就跟大掌柜的抱怨去啊!他训你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是话挺多的。要不是大掌柜的最近有别的事要操心,铁定要亲自去寻根问底了。”
  “哎,大掌柜的在操心什么事儿啊?”
  “嘘……小点声,听说咱们东家打了胜仗,一举清剿了蛮子的老巢,还取了他们头儿的项上人头,这不就要回来了……”
  “真的?!东家还真是个将……”
  “嘘!跟你说了要小声点儿!你不怕大掌柜的了?”
  “……好好好……小声……小声……我听店里头的老人说,大掌柜的和东家是一块长大的,可是极其要好的亲兄弟呢!”
  “也用不着这么小声……哎,我听说可不是亲兄弟,咱们大掌柜的是……是捡来的……”
  “胡说!现在璟祥斋掌权的是谁?就是咱们大掌柜的!上上下下的事拍板儿的可都是他。要不是亲兄弟,谁会心那么大在外头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对璟祥斋不闻不问的……要是真如你所说,这不就等同于把璟祥斋拱手让给了外人?”
  “是,你说得确实在理,可我就是这么听的。”
  “你从哪儿道听途说的?两年前给祁家老爷立碑,可都是咱们大掌柜的主持的,他可是还为祁家老爷守孝三年。能做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不是亲子?”
  “你说的倒也是……”
  “更何况咱们掌柜的又对璟祥斋那么上心,看得是比命都重要!祁家老夫人咳了一声,他都能四处寻医问药还连带着皱了半个多月的眉头。要是璟祥斋不是他家的,老夫人不是他亲娘,他哪儿能这么上心呢?这还能不是亲子?”
  “确实……哎,你怎么回事儿?刚才还说大掌柜的不近人情,现在又夸个没完没了,句句可都向着咱们大掌柜的……”
  “我这是实事求是!他脸冷又严厉,人人都怕他,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你说,咱们璟祥斋十六家门店里,有哪一个人不佩服他呢?”
  “借过,不好意思。”
  这位被人窃窃私语定义为“脸冷严厉人人怕”的大掌柜的正在人海中穿梭。他身着天青色广袖束腰长袍,远远看着就是一副不苟言笑不好亲近的清冷模样,隔着好远就能无端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凉气。这种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的气息使得人们主动为他让路,人人敬而远之。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不平静,但他知道。他能听见心底的声音,像是烧水时咕噜咕噜冒出的气泡。只要那个人一出现,他所有堆砌在外的铠甲就能顷刻间瓦解,连个体面的遮羞布都留不住,喜怒哀乐一览无余。
  自祁朔接到祁衍安的来信,他就已经是神不守舍。生怕错过了凯旋归来的祁衍安,更是每日每日都要来长街上看上一看。
  “来了!”
  “来了来了!可威风啦!”
  几个孩童嗓音清脆,跑得飞快,身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祁朔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踮起脚尖仰着头张望,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在墙角下等待着祁衍安归家的日子。等待着祁衍安这件事,他做了很久,也做得得心应手。这一回有一点不同,因为分别了太久太久。望眼欲穿,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远远地便听到人声鼎沸,得胜归来的战士身披银甲,高头大马配银鞍,大气磅礴。霎时,这条能容得下四架马车并行的街道也变得拥挤不堪。祁朔只需扫上一眼,就立刻看到了祁衍安,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当真如他们儿时许下的心愿一般……少爷真的成了大将军了!
  正在此时,却突生变故。一个稚童“啪”地一声扑倒在街上,眼看就要被踩在马蹄下!他个子太过矮小看不到,只一味地向前挤,不想被挤了出去。小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被这架势吓得够呛,张着嘴浑身哆嗦也不知道躲。人群中传出妇人的惊呼,唤着孩子的乳名。几匹马因为尖利的叫喊受了惊吓,急躁地粗喘。瞬息间,祁衍安一个手势,整个训练有素的军队连人带马都急急刹住,立在原地一步也不再向前行进。沸腾的人潮也逐渐安静了。
  妇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把把儿子拢在了怀里,摸着孩子的后脑勺,又是道歉又是道谢。
  如今已经是大将军的祁衍安朝妇人略一颔首:“孩子要紧。”
  突然间,有人高声呐喊——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欢腾声又起,浪似的翻腾,比之前要更为热烈。
  祁衍安近了,更近了,他好像看到自己了。祁朔突然心生胆怯,自那日城门匆匆一别,已有五年都没有见面。行军打仗居无定所,做生意也是四处奔波,信件往来更是屈指可数,大多都是祁衍安寄信给他,问他近况如何。有时祁朔回信,祁衍安都未必能收得到。
  少爷就算看见我,也认不出我了……
  就算是认出我了,这么拥挤着,衣着也不妥帖得体,不好看的。
  像被迎面浇了一盆冰水似的,祁朔顿时清醒了。
  能看上少爷一眼就足够了。
  他垂下头,脚后跟也落了地,转身就走。人人都往前挤,他却逆着人流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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