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小子只是偷懒,白化只当他是学医心切,父母灵堂之上,不流一滴眼泪,也可以说是小孩不懂事,可半夜刨坟就太不正常了,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不敢半夜去坟地。
“他不正常,不正常,”白化反复喃喃。
“我就跟你说很可怕,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沾染了晦气,”那人同情道。
“我要将这件事告诉家主,不行,我必须告诉家主,让家主除掉这个害虫。”
“诶,等等,”那人叫住白化,“你这样去是不行的。”
“为何不行?”
“你想想家主的性子,他连草木都不忍心踩伤,怎么舍得让一个孩子流落街头,何况这件事证据不充分。”
“你不是说有村民作证,”白化奇道。
“村民只是人证,可要是那小孩抵死不承认,我们又拿不出物证。”
白化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天天见到这么个怪物。”
“不如将他调到那里。”
“哪里?”
“他不是喜欢坟地吗?”
“那万一要是他再刨坟?”白化担忧道,那可是白家祖坟。
“再刨坟不就正好捉个现行,冲撞先祖是什么罪,家规写得清清楚楚。”
☆、第 65 章
夜半,两个人影躲在屋后,其中一人道,“他真的会挖坟?”
“相信我,他就是有那种癖好。”
两人又静静观察了会,月光时隐时现,小孩的身影却并没有移动过。
月上中天,两人腿脚酸麻,倦意上涌。
白化打了个哈欠道,“我看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白原道,“我看他不对劲,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能够坐在那里一晚,也不哭,也不闹。”
听了白原的话,白化只觉得浑身一抖,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又听到远处传来细碎的声音,“这里阴森诡谲,我可不敢再待下去。”
次日,白化遇到其他白家人,几人在屋中喝酒聊天,无意间聊起此事。
“我是说真的,那小子身上带着邪气,说不定就是鬼怪所化。”
“你想多了,一个小孩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有人不以为意道。
“不,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被什么邪祟上身,”白化放下酒杯,脑袋晃了几下,醉意上涌,一股脑地将这几天听到的事说了出来,“若不是邪祟,他怎么会半夜挖坟,父母去世,丝毫不感到伤心。”
“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奇怪,我家那小子也和他差不多年纪,可一听到鬼怪故事就哭,想让他一个人待着都不可能,非要娘亲陪着。”
又有人感慨道,“是啊,我家那小子胆子也小,前几天被狗吓得都不敢出门。”
也有人自豪道,“那你们可就比不上我了,我儿子可是像我,从小就胆大,上回还打死了一条毒蛇。”
几人纷纷将自己的孩子拿出来比较,很快便忘了最初谈论的话题,但从后来的流言来看,这次的谈论功不可没。
没过几日,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古怪的小孩,不会流泪,喜欢刨人坟墓,恶鬼投胎……
还有好事者专门去观察,回来之后,流言添油加醋,大家更加不敢靠近这个小孩。
白原见到白化,想起了近日府中流言,便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吗?我怎么出去了几天,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那日多喝了点酒,”白化不好意思道。
“算了,不说这个,”白原说完,将背上的筐取下,翻找一番,取出一株药草,“我这几天出去,可是碰到了好东西。”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白化疑惑,他学医十多年,周围的药草都叫得出名字,唯独这株药草眼生得很。
“这是我在一个商人那里所得,据说能除邪祟。”
“哦,那有效果吗?”
“我亲眼看见他使用,将一个疯子治好。”
“如此珍贵的药草,竟然只有一株,”白化遗憾道。
“这一株只是试用,我已跟那个商人说好,若效果好,还可以大量购入,”白原颇为得意道。
“如此甚好,那你可有想过用在何处?”白化盯着那株药草,意思不言而喻。
白原道,“自然是要先除去府中邪祟。”
“那要如何使用?”
“熬成汤汁,泼在中邪之人身上,过三日之后,邪祟自会逃离。”
白晔被派来看守祖坟已有三日,每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比给药草浇水还简单,清扫,准备上供的物品,再没有烦人的人来管他,同时也失去了接近药草的机会,对此,他颇为惋惜,不过那些药草他已经认全,药性也十分了解,再待下去也学不到新的东西。
若想磨炼医术,必须要有实践的机会,还有医学典籍,光凭偷学的那点远远不够。
白晔正盘算着如何学到更多东西,冷不丁的,身后一盆水泼下,水中混杂着浓重的翠色。
药水滑过发丝、睫毛、脸颊,沾湿了衣裳,待他看清一切,那泼水之人已经离开。
“这样真的有用?”
“你就看着吧,三天后他就正常了。”
三天很快过去,白化想起那个小怪物,找来白原,两人前往祖坟。
坟地静悄悄的,和上回一样,唯独不同的是没有小孩的身影。
“人呢?”
“会不会是睡过头了,没来?”
两人又去房中找,白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露出里面的小小身形,“他在这里。”
“喂,醒醒,又想偷懒,”白化又去拍那小孩的脸,触手是冰凉的手感,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是不是很有效,他恢复正常…了?”
白原也伸手去摸小孩的体温,脸上神色变幻,青了又白,手心直冒冷汗,脚底有些打颤。
意识到了死亡的存在,两人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嘴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是被邪祟害死了?”白化突然道,“一定是邪祟,那邪祟太强大,将他的灵魂给吃了。”
“是啊,”白原勉强答道,他可是亲眼看着商人治好那疯子,这药怎么会有假,一定是邪祟的问题,白晔还是个小孩,怎么有力量对抗邪祟。
白原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化道,“把他埋起来。”
“要是别人问起来呢?”
“就说不知道,”白化盯住白原,问道,“你应该没将这件事说出去吧?”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那就好,我们谁也不能说,就算是家主问起来也不能说。”
“家主根本不会关心这种小事,”白化思及此,放心不少。
白家家主同情心泛滥,不忍杀生,同时也因为救的人太多,根本不记得那么多人,这一点从白晔身上就可以看出,白晔来白家两年,可家主连他名字都记不住,可见其被忽视得有多彻底。
“那将他埋在哪里?”
“就埋在旧屋那片荒地上,那里长久没有人住,不会有人发现。”
白化所说的旧屋曾经出过事,无人敢去,多年下来,里面积了厚厚的灰,房屋也破败不堪。
两人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将人埋下,重又锁紧大门。
☆、第 66 章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一人从屋顶轻轻跃下,走到泥土松软之处,右脚轻轻一踩,铲子落入手中。
这两人走的匆忙,泥土并不结实,铲了几下,土中露出一双脚,不多时,小孩已被抬了出来。
“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夏冶探了探小孩的鼻息,却发现小孩全无鼻息,全身冰凉。
“居然已经断气了,这两个人怎么不早说。”
“既然已经断气,不如让人入土为安。”
“你是谁?”夏冶侧目,离他一丈外站着一人,他竟然没注意到这人靠近,看来是个高手。
“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
“我这么有名,你认识我也是当然,”夏冶颇为自豪道。
“霸王刀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和传闻一样,”一样的厚脸皮。
“我已经不是霸王刀了,”夏冶道,提起霸王刀三字,他的神色严肃不少。
卫仪疑惑,难道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是夏冶要退出江湖,将霸王刀传给弟子?可他还年轻着呢。
那是他受伤了?可他刚才的身形不像受伤。
卫仪猜不出原因,只能问道,“这是何缘故?”
“那把刀一砍就断,我已经扔了,”夏冶道。
终于知道原因的卫仪有些无语,全江湖都知道您大佬的刀不行,你竟然才知道。
名刀配英雄,这道理大多时候都行得通,可到了夏冶这里就不一样了,夏冶一直用着一把烂刀,硬是杀到了名刀榜第五。
再看看他的上面和下面,哪个不是配着一把好刀,与那些刀对上,坚持到现在才是奇怪。
“那敢问应该如何称呼阁下?”
“叫我天下第一刀就好了,”夏冶好不客气道。
卫仪将夏冶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却没有找到刀,一个刀客没有刀,还敢自称‘天下第一刀’?
夏冶咳嗽一声道,“刀马上就会有了。”
“敢问是哪把刀?”
“当然是千日泣,除了这把刀,还有哪把刀比它更厉害?”
千日泣,名器榜第一,果然够心黑的,不过他来这可不是问这些琐事,“既然阁下要去找刀,不如将这个孩子给我。”
夏冶道,“不给。”
“他已经夭折了。”
“他都夭折了,你怎么还要,你是不是有那个收集尸体的爱好,”夏冶面露嫌弃。
“我怎么会有那样的爱好,”卫仪忍住心中怒火,咬牙道,“我只是不忍他抛尸荒野。”
“既然这样,你可以走了,我会好好安葬他的,”夏冶挥了挥手。
卫仪心中盘算一番,道,“那就劳烦夏兄了。”
卫仪还未走远,就听夏冶嘟囔道,“真是奇怪的人。”
夏冶,你给我等着,卫仪暗暗将这笔账记下。
“诶,”夏冶烦躁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怎么死的,看你这样子,一副苦相,像是被冤死,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埋你的人。”
夏冶一个人对着尸体说话,也不觉得无聊,而且还从中找到了事做,“我正好碰到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要不我帮你报仇吧,你说你的仇人是不是那两个抬你来的人?”
夏冶盯着小孩的尸体,盯了半晌,恍然大悟道,“哦,你已经死了,不能再告诉我真相了,那我就直接去问问那两人。”
白府门口
“请问白老先生在吗?薄郡枫阵前来求医。”
“我管你哪个郡,先排队知不知道?”门房不耐烦地扔过来一块木牌。
“可孝正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枫阵从怀中拿出一串钱币。
门房却看也不看道,“想要走后门?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看那里,”门房指着门口排着的几人,“就那个,腿断了也得等着。”
“事有缓急,”枫阵道,“就不能和白老先生说一声。”
“就你的事急,别人比你急多了。”
枫阵还想再说,旁边一人插话道,“喂,就是你们府上的人干的吧。”
“你说什么?”门房抬起脸,摆出最为凶恶的表情,这是他面对找茬的人练就的方法,可他一抬头,就发现对他比他凶狠,还比他高大,一看就是江湖人的样子。
“你、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白府。”
“白府又怎么样?杀了人一样要受惩罚。”
“杀人?”门房脑子有些晕,这不仅是个江湖人,还要来白府杀人,他可是有几条命都不够啊,“您等等,我我马上叫管事出来。”
说完,那门房哆哆嗦嗦进去。
夏冶从边上搬过小马扎,对枫阵道,“你看,对他要这种方法才行。”
他是来求医,又不是来找茬,枫阵心道。
“门房也只是受命办事。”
“你是来看病的吗?”
“我朋友病了。”
“我觉得这家人的医术不行,”夏冶抱胸道。
“你这么说要有证据才行,”枫阵越来越怀疑这人是来踢馆的,可看他说话,又不像不讲理的人。
“这家人出了人命,我亲眼看见他们埋了一个小孩,你说要是他们医术好,怎么会将人医死,还偷偷埋起来。”
“那你来是为了?”
“就是为了找出那两人杀人凶手。”
两人正说着,管事已经出来,见到两人,恭敬行礼,“得罪了,得罪了,两位里面请。”
见两人进门,管事擦了擦汗,他还真担心对方生气,不肯进门,还有那门房,居然连枫家的人都认不出,差点害他犯了大错。
至于旁边那个?管事有些疑惑,这位莫非是枫阵的护卫?可怎么一股子江湖人的味道。
☆、第 67 章
“一个火气太旺,一个思虑过多、日夜奔波,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白徇抚须道。
“既然你能看出我火气太旺,那能不能猜到原因?”夏冶一脚踏在桌案上,上身前倾,与白徇视线齐平。
“你无得无礼,”旁边的管事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