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永昌侯如此到底是怕安国公报复的弥补,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对于本就有这个打算的颜静书来说,这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传言在京中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若是最后颜静书和江成瀚成了亲,那对于两人的名声必定会有极大的损碍,但如今有了这赐婚圣旨,便是皇恩浩荡天赐良缘,外头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嘴上却是再不敢说出一个难听字来,否则便是一个悖逆之罪。
安国公还在发愁不知该怎么同颜静书说,更是想着颜静书将来就要嫁人,还是嫁给江成瀚那样一个毫无家世根基之人,心里就一阵阵的郁猝难平。
听出安国公话里对江成瀚的不喜,颜老夫人便劝道:“英雄不问出处,那江成瀚虽然无甚家世,但却是个有能力的,否则怎么年纪轻轻,才不过二十来岁就得了寇世均的青眼,亲自带在身边栽培倚重。再者,男子家世也好,能力也罢,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个好品性。
我虽未曾亲眼见道,但从当初书儿的事上,也看得出那江成瀚是个心性坚韧果决,又细心妥帖,秉性忠正之人。比永昌侯之子赵显那般,虽是勋贵世家之后,却是个风流纨绔卑劣不堪的人品,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我知你心中不平,但事已至此,便还是往好处想想,不然书儿那里又要如何自处?将来他终究是要和江成瀚过一辈子的,你若对江成瀚心存芥蒂,到底为难的也是书儿。”
“儿子知道,儿子只是……”安国公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让他一时实在难以接受。
他也不是不喜欢江成瀚,甚至今日之前他都十分欣赏甚至感激江成瀚的,但即便如此也没到能欢欢喜喜接受对方成
为自己子婿的程度。
“好了,宣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着,至于书儿那边,我去同他说。”颜老夫人看出安国公还是很抗拒这件事,又怕若是安国公去告诉颜静书,颜静书再露出什么异样来,便决定还是自己去说比较稳妥。
安国公也的确是现在不太敢见颜静书,闻言虽是深感惭愧,但也如蒙大赦,谢过颜老夫人后,就起身回了沧澜院。
颜老夫人也没让人去叫颜静书来,自己亲自出了荣安院,往颜静书住的明轩去了。
“祖母,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差人叫我过去就是了。”颜老夫人才进明轩的大门,颜静书得到下人的禀报,忙从屋里急步走了出来。
颜老夫人被颜静书扶着往屋里走,边道:“我还没老到两步路都走不了。”
“你们都下去吧。”进了屋落了座,待丫鬟上了茶,颜老夫人便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安嬷嬷也让去门口守着,而后才对颜静书问道:“前头永昌侯来了的事你知道吧?”
颜静书点点头,道:“知道,也不知他同父亲说了什么,惹得父亲那般大动干戈。”
“你父亲可不是要气坏了,那永昌侯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让宫里的丽妃娘娘出面,向皇上讨了给你和那江家小子的赐婚圣旨……”颜老夫人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没等她说完,颜静书听到赐婚二字,却是瞬间就呆住了,下一瞬,他猛地站起身,面上已露出无法自抑的喜色,“祖母,赐婚……这可是真的?”
颜老夫人早知颜静书听到这个消息必定十分欢喜,也就不觉得意外,她放下茶杯,见颜静书如此欢喜,也不由柔和的神色,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又何须跑这一趟。”
“竟是真的?!可怎么、怎么会呢……”颜静书简直惊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更有种不敢相信的恍然。
原本以为能和江成瀚顺利成婚便足矣了,没想到最后竟是得了圣上赐婚,这下,不但婚事能够彻底定下,更不必再担心流言之扰。原本的一件丑事,就此变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这原是颜静书想都不敢想得。
“老夫人,二少爷,国公爷派人来传话,说宣旨的人到了,请二少爷过去接旨。”安嬷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颜老夫人便对颜静书道:“你去吧,不必紧张,像往常一样就好。”旨意既是颁给颜静书的,便不需颜老夫人也出面,只颜静书去接就是了。
颜静书却听出了颜老夫人话里的意思,道:“我明白了,祖母。”
虽然如今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但若是他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那安国公夫妇心中难免生疑。未免多生事端,他强将自己将满心的欢喜压了下来,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而后才面无表情的走出了院子,朝正厅走去。
安国公和谢氏是最早知道赐婚旨意的,自然也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迎接,两人都换了一身衣裳,谢氏更是将诰命服冠都穿戴上了,隆重的很,而一身半旧居家便服,
连头发都只是随意的绑着,未曾束冠的颜静书一出现,便显得异常的不协调。
谢氏最重体面,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起了眉,责备道:“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安国公却是一对上颜静书平寂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心虚,且在他看来,若颜静书真的一身华服满心欢喜的来接旨,才是大大的不正常,眼下颜静书这个样子反倒是让他不觉得奇怪。
当着传旨的公公,安国公也不想闹出笑话给外人看,便道:“好了,书儿也是怕耽误时辰,总不好让公公久等。”
安国公都开口了,谢氏自不好再说些什么,香案跪垫已经摆好,三人依次跪好后,便听公公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国公颜仲昆之次子颜静书,温谦勤孝允恭克让,言嘉行懿品貌端方,今有正六品昭武校尉江成瀚,忠正刚毅骁勇英健,恭谨诚勉德行良佳,可堪为良配,特赐和合如意玉佩一对,择吉日良辰完婚——钦此。”
之后便是谢恩接旨,圣旨是给颜静书的,自然也要颜静书亲自接到手里,另一边安国公见颜静书神色呆愣地看着手中的圣旨,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辛苦公公了,喝杯茶歇一歇吧。”虽然只是个传旨的小内侍,但毕竟是宫里的人,安国公也不能随意轻慢。
“颜大人客气了。”小公公适当的表现出些许受宠若惊来,又道:“小的还要去大将军府传旨,不好再耽搁,这就先告辞了。”赐婚是给两家的,这家完了,那边还有一家呢。
“原来如此,那就不耽误公公办差了。”安国公这才不再多说什么,但也派了管家颜钟亲自将传旨内侍送了出去。
安国公府这边,不管每个人心里是抗拒也罢,欢喜也罢,但因为提前知道了赐婚的消息,面上也都平静如常的接了,而大将军府那边就完全不同了。
江成瀚在客院里被通知去接旨的时候就一脸莫名,等听到圣旨里‘可堪为良配’‘择吉日良辰完婚’几个字,就彻底的懵了,懵到寇世均连喊了他三声,才终于把他给叫回了神。
但就算这样,将圣旨拿到手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跟灵魂出窍了一样,看着手中的圣旨,木愣愣地半晌没有一点反应。
同样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的寇世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寇世均的妻子,将军夫人蒋氏送走了传旨的公公,回来见两人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只得开口道:“有什么都屋里坐着说吧。”
江成瀚和寇世均这才回神,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里。
第20章 婚事
“将军,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皇帝就突然赐婚了,还是给我和……”江成瀚怎么都想不到,当日不过随自家将军去参加个寿宴,最后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事具体缘由我虽不太清楚,不过倒是有一个猜测。”寇世均想了想,便道:“你还记得安国公上门那日说到的永昌侯吗?你不知道,在我同安国公向永昌侯澄清了之后,京城里有关颜二公子的传言就从他和赵显变成了你……”
寇世均说到这,江成瀚眉头微皱,立刻道:“是永昌侯传出去的?”
寇世均点点头,道:“多半是他。”
江成瀚略作思忖,道:“若是如此,莫非是安国公,他见此事传扬出去,坏了国公府的名声,便干脆求了皇上的赐婚,以平息此事?”
寇世均却摇了摇头,道:“你和颜二公子到底没有发生什么,而且安国公长子过世,女儿又早晚要出嫁,只颜二公子一个,必是要留在家中支撑门楣,不会轻易嫁出去的。且既是结亲,那便是结两家之好,安国公就算有这个打算,也得先同咱们说一声才是。”
江成瀚对国公府并不了解,此时寇世均这么说,他也觉得有道理,且这么看来,与别人家是天大的荣耀的赐婚于安国公府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这样一来,这赐婚旨意,到底是何人的手笔?
寇世均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便摆摆手,道:“罢了,这事待来日见到了安国公,想来他应是知道的,到时再问便是。现在,还是先说说你同颜二公子的婚事吧。”
这事的源头终究还是在安国公府,左右只要这婚事在,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便也不急。
一听寇世均提起婚事,江成瀚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按这个时代来看,他如今都二十有三,该是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年龄了,但他却至今未娶,不过因着两点,一是他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没有大多的兴趣,一个人过更觉得轻松自由;二来,也是因为他有些宁缺毋滥的性子,若是碰不到合心意的,便宁愿单着,也不想凑合过日子,也免得再耽误了别人。
是以虽然过去无论是自家将军也好,同僚朋友也好,都有给他牵线搭桥的,但他或是自己没瞧上,或是不愿盲婚哑嫁,都不曾应下来一个。但不想如今他终究还是没逃过,被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拒绝不了的人,给包办婚姻了一把。
见江成瀚面上没什么喜色,寇世均心中微叹,但还是道:“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怎么?难道你还嫌弃人家颜二公子不成?”
“怎么会?”江成瀚忙道,“属下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突然就要成亲不说,还是娶个男人,好吧不是男人,只是外表和男人一样还能生孩子的双儿,但对江成瀚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就好。”寇世均也知事发突然,江成瀚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眼下亲事已定,圣意不可违,若是江成瀚心存不满,那么对他自己,对颜静书,甚至是寇、颜两府,都没有什么好处。
这样想着,寇世均又对江成瀚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想太多,总归你早晚也是要娶妻的。好在那颜二公子你也见过,样貌、品性、才学都极为出众,又出身国公府,虽然是个双儿,但若以后子嗣艰难,想来纳房妾室颜家也不会说什么,而且这又是皇上赐婚,金口玉言的天赐良缘,你们也不用在担心那些流言蜚语的中伤了。”
江成瀚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寇世均如此宽宥劝解于他,他自然领情,正色道:“将军说的是,属下明白的。”
只是他明白,安国公府那边未必明白,毕竟如寇世均所说,安国公本就没有要颜静书出嫁的意思,而颜静书呢,本来是可以娶妻生子,如男儿一般科举出仕建功立业,但如今却就这么被一纸诏书,聊聊不过几十个字,便定了余身,心中还不知是会有多不甘。
“这就好。”寇世均点点头,江成瀚他还是了解的,既然这么说了,心中也定然也是这么想的,随后又道:“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成婚诸事繁琐,想来你也不大懂,不过你放心,我会命人帮你筹办,至于这媒人……”
虽说有了赐婚旨意,省了说亲的功夫,但媒人还是要有的,这之后合八字,商议聘嫁之礼,定日子迎亲,都是要媒人同安国公府那边接触商议。只是寇世均到底是个大男人,又事关颜、寇两府,轻易疏忽不得,一时便不知拿去哪里寻个合适妥帖的人来。
“老爷若是觉得妾身可以,那不如就妾身来做这个媒人如何?”一旁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将军夫人蒋氏见寇世均面色为难,便笑着开口问道。
蒋氏身为大将军夫人,也有诰命在身,同安国公夫人谢氏比起来也不差什么,若能得她出面为江成瀚为媒,安国公那边想来也不敢轻视江成瀚,在婚事上也不至于太被动。寇世均也是个护短的,能对江成瀚有好处,他自然是乐意的。
“夫人不嫌劳烦,自是再好不过了。”寇世均为难之色顿消,笑道。
“将军客气,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左右妾身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这等大喜之事,便凑个热闹是了。”蒋氏笑道了一句,身为妻子,为丈夫排忧解难本属应该,更何况她对江成瀚本就印象不错。
江成瀚站起身,郑重对蒋氏行礼拜谢:“成瀚谢过夫人,辛苦夫人了。”
“不必多礼。”蒋氏虚扶了江成瀚一把,随后又笑道:“说起来,妾身送嫁出去了三个女儿,这替人娶媳妇却还是头一遭,说不准也会有疏漏之处,章妈妈最是懂这些,就请她来说一说吧。成瀚你也听一听,心中也好有个章程。”
“是。”江成瀚道,就是蒋氏不说,他自己也是要寻人去问的,虽说寇世均说会找人帮他料理婚事,蒋氏更是替他做媒,但他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撂手不管,什么都丢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