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格是那拉除去胡特这个孙子之外,最欣赏的人,若说胡特是那拉的左膀,那么阿木格就是那拉的右臂,他的心狠手辣和胡特根本无法比,前些日子深入蛮夷,邢雁鸿曾与他交过手,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一阵冷寒侵入邢雁鸿的身体,楚心乐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来人,将他压入地牢!”邢雁鸿刚说完,便见丞戒口吐鲜血。
众人立刻起身,薛蛮伸手接住倒下去的丞戒。
尘凡检查丞戒的碗筷,立马说:“他的筷子上有毒!”
“!”众人皆是一惊。
钱益迅速检查完所有人的碗筷,松了口气,说:“只有他一人。”
薛蛮听后不知该做何反应,方才的怒气到如今哽在喉咙,和那块石头一样,噎得他鼻子发酸。
“你......”薛蛮开口就带上哽咽,他索性闭口不言。
丞戒无力地笑了笑:“我不想......不想再这样......了......薛......薛蛮......我......我从来没......没想过......要......要害你......”
“中原的东西,你是怎么运出去的?”邢雁鸿立刻问。
“云......商铺......”
他的眼睛在闭上时依旧恋恋不舍地看向薛蛮。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说出实情。
可他从未想过要害薛蛮,明明一直生活在自己家中,却无法使用自己的姓,明明弟弟就在眼前,他却无法与之相认。
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他能背叛所有人,背叛整个中原,他甚至可以连薛成继这个爹都杀了,可到最后临死前,还会小心翼翼地跟薛蛮解释这么一句,他有私心,丞戒想要薛蛮,少恨他一点点。
第94章 突发变故
蛮夷上下都陷入长久的沉寂中,他们没有任何葬礼,胡特的尸体根本没有回到故土,他在中原的地界上死去,他是蛮夷的耻辱,然而那拉依旧为他的孙子披上战甲,年近花甲的老头子为胡特献上蛮夷最美的那拉花。
阿茹娜在一旁沉默着哭泣,她从嫁给胡特开始,两人根本没有在一起多久,胡特忙于征战,他们蛮夷一年四季荒无人烟,他们多年存积的粮食就要用完。
“亲爱的阿茹娜,不要伤心,我会为胡特报仇。”阿木格在一旁轻声安慰,他伸手拍上阿茹娜的肩,一双棕色的眼眸中带上怜惜的神色。
楚心乐身着蛮军服站在帐篷外,不动声色地看篷里这一幕,阿木格的侧脸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那是双善于隐藏情绪的眼,可此刻,那袒露出的杀心几乎隐藏不住。
“你!”阿木格突然回头,看见站在最前头的楚心乐,喊道:“送阿茹娜回帐篷歇着。”
楚心乐垂下头,弓着腰,跟在阿茹娜身旁送人回去。
谁知道还没走出几步,又被阿木格喊住,他只能转回身。
“你是胡特军里面的战士?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胡特用蛮语问。
周围的蛮军都看过来,胡特虽然死了,但他的军们还留下将近一半,这些士兵被重新编入阿木格和那拉的军队中,而楚心乐,被编入阿木格的队伍里,这些时日由于胡特的死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过他,这时让阿木格一说,所有人也都起了疑心。
所幸寻芳路在教楚心乐学习中原话时并没有落下对蛮夷话的教导,楚心乐又天资聪颖,他一直盼着这一天,当然不会疏忽平日的联系,因此,他用熟练的蛮夷话回:“敬爱的阿木格将军,我是胡特将军军队中负责炊事的士兵,经常在后方,也没有上阵打过仗,所以您没见过我是正常现象,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阿木格将军的认识。”
他把话讲得完美,他整个人放在蛮夷军中,就算身穿那身棕色铠甲还是能看出身板太过瘦弱,那张脸虽然上面铺满灰尘,但五官轮廓还是可以看出来些,说是上阵打仗的士兵明显是谎话,并且他记得,阿木格最喜欢夸赞。
气氛一再冷却,胡特垂眸盯住他,那双棕色的眼眸里装满了审视,春日的太阳在蛮人的领地上放肆照耀,楚心乐很清楚地知道,若是阿木格不相信他,那么他就要在一炷香内速战速决,趁周围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杀掉阿木格,他没和阿木格交过手,也没有把握能在十招之内拿下他,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就算是死,他也要胡特陪葬!
楚心乐里面的衣衫已经被汗浸透了。
“就你这小身子,怎么能上阵杀敌?”阿木格的问话让楚心乐松下这口气,阿木格这么多年果真一点没变,只要他继续问问题,那么就表明他已经没有防备心。
“能够为阿木格将军杀敌,就算死在战场上那也是至上的荣耀。”楚心乐答。
胡特满意地放声大笑,他满足于胡特的士兵对自己的臣服与夸赞,心情颇好,声音也放缓一些:“去吧,送阿茹娜公主回他的帐篷。”
楚心乐领命护送阿茹娜回去,等阿茹娜进了帐篷,楚心乐便要走,谁知却被她喊住,让楚心乐进去。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士兵,不能进入尊贵的阿茹娜公主的帐篷。”楚心乐装作慌张的模样,那蛮夷话吞吞吐吐地说。
阿茹娜皱眉,轻声说:“进来。”
她的生音虽然轻柔,但力道却不容小觑,楚心乐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无人,这才掀帐进去。
“你说你是胡特的士兵?”阿茹娜哭得脸色苍白,她虚弱地坐在木墩上,朝楚心乐问。
“是的。”楚心乐回答。
“那你可知道胡特到底是怎么死的?”阿茹娜忽然问。
这个楚心乐当然不知道,邢雁鸿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趁乱混进逃跑的蛮军里。
“这......”楚心乐欲言又止。
“我能感觉出阿木格的那些坏心思,他丝毫没有因为胡特的离去而感到悲伤。”阿茹娜美丽的面庞突然狰狞起来,她狠得直咬牙,“你是胡特身边的人,你告诉我,胡特如此英勇善战,到底为何会做这件没有后路的事情!”
楚心乐垂下的眸子闪出亮光,他战战兢兢地说:“确实......确实有件事......”
“说,没关系,我和你站在一边。”阿茹娜安慰道。
“这场战,是阿木格的提议,当时我要给胡特将军送饭,是无意间听到,胡特将军本来还在犹豫,可阿木格说,他会为胡特将军提供最坚强的援军,可是他却言而无信,在胡特将军孤立无援时并没有出现。”楚心乐抬手佯装抹泪,义愤填膺道:“是他,是阿木格,他把胡特将军推向死亡!”
阿茹娜放在石桌上紧攥的手正止不住发抖,她的声音里带着遮不住的哽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木格,神圣的那拉花绝不会允许你这样放肆!”
楚心乐抹完眼泪,又抽抽鼻子,说:“阿茹娜公主,生气对您的身子不好。这事......”
阿茹娜明白这个士兵的意思,她体贴地说:“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给任何人说。”
楚心乐连忙弓腰道谢:“谢公主,谢公主。”
他并没待多久,也不能待很久,这个话题结束以后,楚心乐便立刻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他现在是阿木格手下的士兵,除去操练根本无法接触到阿木格,但操练时所有士兵都在,若是他贸然行动必定无法全身而退。
楚心乐本来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在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发誓要取阿木格的命,遇上邢雁鸿是偶然,爱上他更是出乎意料,邢伯鸾让他感受到生于世的美好,上一世的楚心乐活得浑浑噩噩,李涟漪的死更是对他打击惨重。
他从未怪过邢雁鸿给他的那一刀,相反,他感谢邢雁鸿将他从漆黑阴冷的深渊中带出来。
楚心乐的思绪有些混乱,明明该想如何杀掉阿木格,可他满脑子都是如果邢雁鸿真的看到自己留下的那封信,看到自己写的那些话。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叫楚松存,一个叫楚心乐。
我叫阿勒,悬崖勒马的勒。
他受尽颠沛流离至亲分别之苦,他为养育自己的楚家报了仇,他也要为赐给自己生命的寻家报仇,许是前世未了结的仇恨,老天爷要他再活一次,他生来就是仇恨的源泉,他为报仇而活。
之后呢......杀掉阿木格之后呢......
楚心乐试图幻想着根本不切实际的未来,他为邢雁鸿铺好了路,他打破中原世家们的平衡,他要将这个位置送给邢雁鸿,这是他在九原所明白的道理,世家之间的墙壁太过深厚,中原这座堡垒已经残破不堪,他要打破原来的僵局,将这座堡垒重新加固,然后亲手送给伯鸾。
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杀掉阿木格,从内部打乱,找出野狼的信息,这样就给邢雁鸿创造出冲锋的机会。
他必须找准时机。
今日和阿茹娜说得那些事根本就是他胡编乱造,但没关系,阿茹娜一定恨透了阿木格,也许不需要他动手,阿木格就能......
不,不行。
他根本不了解阿茹娜,就这么几日的时间里,他对阿茹娜的了解根本不足以让他能够安心地将这件事交于她。
楚心乐思考的太过出神,以至于没看见身后消失的黑影。
楚心乐这些时日一直寻找机会,可阿木格除了操练时会在,平常根本看不到人,这些时日邢雁鸿也没有攻进来,他似乎给足了那拉伤心流泪的时间。
然而楚心乐需要一个时机,只有上阵杀敌,他才能趁乱杀掉阿木格。
自从入春之后,天气热得很快,操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楚心乐身体虽然比以前好太多,但停了药和针之后,多少有些不适应。
在他思考是否要更改计划时,邢鹰军便攻过来。
阿木格和那拉带领自己的军队分别奔赴东西战场。
楚心乐自然也要上战场,但这次没有,阿木格将他留在后方,要他继续管理炊事。
前方炮轰声不断,楚心乐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前呛人的烟锅。
这场仗持续到深夜,双方才退兵。
阿木格受伤了,不算轻,是被人搀扶进帐篷。
直到天快亮时,大夫才从他帐篷里出来,楚心乐找准时机,便端着手中温好的菜与奶走进去,阿木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低头弄伤,因为没戴头盔,毛乱的头发遮住他的脸和视线,露出他的大半脖颈,给了楚心乐最好的时机。
楚心乐怎么能错过。
外面的火把被烧的噼里啪啦,帐篷中的寂静持续着,楚心乐便在这时抽出如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撺到阿木格身后捂住他的口鼻抬起他的脑袋,顷刻间抹掉他的脖子。
帐篷中的寂静丝毫没有因此打破,阿木格的惊呼全部被楚心乐堵在喉咙里,双目中的血丝遍布,下一刻,那双完全漆黑的瞳孔便溃散,没了气。
这种寂静给了楚心乐完全无靠的情绪,一切都太过顺利,他掰过阿木格的脸,谁知看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中记了!
楚心乐立刻起身,只听身前遮挡后传出掌声。
阿木格悠然地拍手从那后面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女孩。
“我亲爱的侄子,中原的功夫,学得不错。”
第95章 我来接你回家
帐篷外依然安静,但楚心乐能够察觉到外面纷纷拔出弯刀的凝视,他们只待阿木格命令一下,便会猛然冲进来拿下他。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叔叔。”楚心乐面上微笑,说出的话却咬牙切齿。
阿木格不以为意地耸肩:“不然呢,就凭你这弱小的身躯,我会将你带来?”
一旁的小女孩忍不住,拿手肘捣阿木格,说:“说话注意点,我的身板可不弱。”
楚心乐听到这句话一个挑眉,凭他的直觉,应该能够猜出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谁,但他并不想自己的猜测为真。
“我猜薛丞戒之所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与侯营囡在黑市中传递消息,并且把如此庞大的作战物品运出来,应该就是你做的了,”楚心乐面无表情,说:“施葭铭。”
那女孩善于隐藏的面容上是没想到的惊讶,然而转瞬即逝,他没有否认,看向楚心乐的目光深谙不少,像是在观赏自己的猎物,说:“想不到,你很聪明。”
楚心乐像是完全没看出听出话里的其他意思,笑说:“多谢夸奖。”他想想又说:“这女孩应该就是云家的小女,云如兰吧,能够利用云家商铺的人,想必是云家的人。”
施葭铭耸肩无奈道:“别猜了,反正你都死到临头了,告诉你也无妨,这身子确实是云如兰的,不过她死的不明不白,我重生回来也是不明不白,云如兰这个名字我只会在云家商铺里用,我更愿意你叫我现在的名字,沈十三。”
“是你怂恿施甄冥。”楚心乐说。
沈十三道:“我只不过给他一个两全的建议罢了。”
“那些埋伏在中原的野狼,到底在哪?”楚心乐听见帐篷外刀鞘摩挲铁甲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
“你永远也找不到。”阿木格大笑起来,他势在必得:“我要把你的脑袋,送给邢雁鸿。”
“你做梦。”
楚心乐和帐篷外的士兵同时行动,在蛮军冲进来时,楚心乐已经先发制人,施葭铭不会功夫,阿木格身躯庞大,论快根本不是楚心乐的对手,他还未动手,已经被楚心乐束缚住,如狂尖细的刀刃抵住阿木格的喉咙,使得他根本无法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