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棍家旁边的那个小房吗?一年给个五六百文的就差不多吧。你问这做啥?”
“我母亲病了,这不是被我舅舅接走了么。我姨娘不好去我舅舅家,就和我爹和离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地方去,我也不放心,就让她跟我回来了。我想着把刘铁棍家的房子租了给我姨娘住。这样离着我们不算太远,还能相互照应一点。”
“这样啊。”李顺莲想了想,“其实依我说,你姨娘要是不嫌弃呢,就在咱家住也成。你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去了外面总归是不安全的。再说了,刘铁棍他家那小房得许久没住人了吧,去了也要收拾。再加上租子,少说不得个一两银,平白花那钱干啥。”
“可也是。那娘您要是这么说,我就让我姨娘住到咱家了。她平时还能帮我照顾照顾您,我出去忙活也放心。”梁晓才说,“您放心,她也不能在咱家白吃白住。”
“嗨,你要说这个,那就是骂娘呢。你说我一个老太婆,也没什么钱,眼又瞎,要不是靠着你,我还能活到今天吗?所以只要你高兴,她住就住了。娘这边没啥说。她来了我还多个伴儿呢,要不你一出去娘可寂寞了。”
梁晓才心里夸了句:你这老太太很给力啊!
然后他把老太太扶到了屋檐下,又给她拿了个小马扎,晒太阳。
梁晓才差不厘在梁家住了个八-九天吧,听着不长,但天却比走时又暖和不少了。至少这会儿是真的冻人不冻水了,地也可翻了。他见关彩衣把吃过的东西都收了,便跟她把老太太的想法说了下,然后去后院翻地,重新规划。
本来是想要捉麻雀卖的,但是细一想,他得夜里出去卖,而且不能是现在。梁大富刚死,熊广山他们估计还没回去,他现在去卖东西万一遇到了也是个问题。而且想要烧麻雀卖,并且要卖上价,肯定不能像之前给关彩依拿烧麻雀那样装个纸包里就给带身上,那味道跟新做的没法比。
他觉得他得想办法先卖点别的东西。
于是一连三日,梁晓才都没出门。他每天早起烧火,扫院子,然后翻地。至于做饭跟洗衣服的活已经落到了关彩衣身上,因为她闲不住,而且做饭和洗衣服确实她做得更好。
然后到了第四日,米缸里的米只够做两回粥了,不买不行,梁晓才便搭了邻居张大娘家的牛车一起去了镇子上。她去买了米、面、油,还有鸡蛋、芝麻、一些调味料等。尤其是面和糖买得多。之后他又去买了一些碗筷,一共花了差不多能有个五百文。要不是搭着张家的牛车,那他肯定一次拿不走的。
张大娘头一回见她一次买这么多东西,以前也搭过她家牛车去镇上,但是都是买得比较少的,便好奇地问:“小音啊,你这次怎么买这么多?”
梁晓才说:“这不是快开始种庄稼了么,能出去的时候少了,所以一次多买点。今年我得把地好好种一种,可不能再像往年。”
张大娘说:“可也是。不过你这么勤快,肯定是越种越好的。我发现你这次回了娘家一趟,回来可比之前要想得长远了。”
梁晓才没吭声。默默反思了一下最近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多。张大娘一看他沉默,以为他伤心了呢,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牛车晃晃悠悠的,好像走得很慢。但梁晓才心里琢磨着事,又时不时跟张家人唠唠嗑,等一反应过来都到家了。这时太阳还没下山呢,关彩衣正准备烧火。
梁晓才一看赶得正好,就跟关彩衣说:“姨娘,您先别急着烧火。我一会儿想炸点东西。”
关彩衣问:“炸啥东西?”
梁晓才说:“小果子吧。我今天买面的时候听人家说的,好像很好吃,我想炸一点试试。”
关彩衣一听是儿子想吃,现在手头又不是那么紧,自然就舍不得拒绝,便说:“那好,你说啥时候烧告诉娘一声。”
梁晓才点点头,转身就去拿了一点面引子,然后加了新买的面粉和三个鸡蛋,和了个面团。和好之后他把这面团放到一边让它醒着,之后又去翻自己买的糖。他取了新买的瓷勺看看自己买的一斤糖到底能装多少勺,又取了新买的小碗,看看一斤面能装多少碗。算的差不多之后,他把发好的面团分成两份,铺上干面粉开始擀,擀到大约两毫米厚,然后把它们切成宽大约五六毫米的长条。切好之后他倒了些油在锅里,等着关彩衣烧火的时候把它们下锅里炸。
嗞啦!满屋子开始飘香气。
梁晓才把东西炸熟之后捞出来空了油,之后又去熬糖。熬得可以拉丝之后他快速把炸好的蛋面条放糖里拌,拌均匀了往碗里一倒,压平!
关彩衣问:“这是什么啊?这也太香了。”
梁晓才放温了之后给关彩衣跟李顺莲分别切了一点点:“好吃吗?”
关彩衣连连点头:“好吃,这也太好吃了。”
李顺连也说:“我儿媳妇儿厉害啊。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哎哟,就是有点儿粘牙。”
梁晓才说:“凉了应该就不粘牙了。就叫甜蜜果子吧。”
其实就是基础版的沙琪玛!
这玩意儿不怕凉,而且这边没有卖的。他夜里只要拿到镇西去卖,镇西可都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出点新鲜东西,不贵又好吃,还不有的是人买?那里夜生活热闹啊,他就准备在那发家!
第8章 他回来了
关彩衣入夜前去倒泔水的时候,梁晓才就跟她说好了,他往后可能每天夜里都要出去一趟。至于出去干嘛,那自然是要赚钱。
一开始关彩衣不同意。她觉得夜里出去太危险,而且镇西,那可是花街柳巷,还有人开赌场,那样的地方素来都是闹事者多,万一遇上什么麻烦了呢?
可是梁晓才这一次倔得跟驴一样,关彩衣没说过他。非但没说过他,还被动答应了要帮忙。至于怎么帮,大概是每到晚上,关彩衣就要借着去茅房出去一趟,然后再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梁晓才就会离开。万一李顺莲问起来,关彩衣就说她解决完回屋了。
想想两人要一起撒谎,关彩衣也有点心慌。她实在没想到儿子这一想开了之后变化这么大。但是男孩子嘛,有志向也不是啥坏事,关彩衣一咬牙,决定支持他。
是夜,李顺莲睡下半个时辰了,关彩衣就按梁晓才教她的,下了炕去茅房。梁晓才借着这机会带着成型的沙琪玛赶往镇上——为了不在屋里的时候弄得动静太大,沙琪玛都是提前放在外面的,衣服也是躺下之前换好的,一层薄薄的锅底灰也是提前抹脸上的,所以梁晓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男生扮相。
他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在路上,明明周围暗得要命,他却没有半点慌色。他似乎心情不错,走在路上脚步都是轻快的,完全没有“偷偷摸摸”的感觉,坦然得很。
河月村离着东白镇大约有二十多里,以他的速度,如果他想快一点,一个时辰也到了。如果慢一点的话就需要一个多时辰。主要还是原主的身体素质没有达到他前一世的巅峰状态,所以要慢一些,不然就这样的距离,只一点负重他半个时辰左右就能搞定。
但稍慢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这个时间是镇西才开始热闹的时候。他发现唯一比较蛋疼的是他怎么去放这个沙琪玛。他没有货架,但这是点心,又不好放在地上。
最后梁晓才决定举着碗卖。他就当那个人形货架。他把大碗托在手心,举高,放低,再举高,再放低,一边卖沙琪玛一边继续锻炼臂力。
“卖甜蜜果子!好吃又不贵的甜蜜果子嘞!走过路过看一看呦~香甜松软,包君吃了赞不绝口……卖甜蜜果子,好吃又不贵的甜蜜果子,吃一口满满的幸福,绝对是馈赠美人的佳肴……”
他人刚到了镇西,就已经开始吆喝上了。镇西有馆子,有妓院,还有卖香粉水粉,脂膏啊之类的东西。当然也有各种小吃。镇东已然进入了晚休模式,而这里的一天仿佛才刚刚开始。
梁晓才最后停在了妓院门外约十米的距离。他发现这里有好几个卖小吃的,有糖葫芦、酥饼、还有花生瓜子。他旁边是个卖糖葫芦的小兄弟,看起来能有个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倒是不大,但瞅着还挺机灵。就是时不时地用袖子抹一下鼻子,然后“哧溜!”一声吸鼻涕的样子让人有点无语。
“唉,新来的,你这甜蜜果子是啥玩意儿啊?”糖葫芦兄弟问。
“就是一种点心。”梁晓才说,“这儿生意好不?”他微眯着一只眼,看起来像是有点眼疾,再加上抹黑了脸,所以面貌便很有些平平无奇。
“还凑和吧。不过在这里卖东西可得交钱。”
“交钱?交谁?交多少?”
“一晚上交两文。”糖葫芦兄弟说,“至于交谁,那你看你站谁家门口呗,站谁家门口做买卖就给谁交谁。”
“给它?”梁晓才指指妓院。
“对呗。”糖葫芦兄弟说,“你这什么什么果子,一碗打算卖多少钱啊?好吃吗?”
“当然好吃。”
梁晓才正说着呢,妓院门口有个佝偻着背的老伙计出来了。老伙计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六瓣帽,在门口跟一人说着什么。
糖葫芦兄弟低声说:“看见那人了没?戴帽子那个,就他收钱。他是这妓院的管事。”
话刚落,那老伙计就朝这边看过来了,不多时走到了梁晓才近前。他上下打量了梁晓才一翻,又看了看梁晓才大碗里的东西:“小子,知道这的规矩么?”
糖葫芦兄弟靠一边去。梁晓才二话没说,拿了两个铜板出来交给老伙计:“听说了,这您收着。”
老伙计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哼笑一声,掂着它们说:“小子,你逗爷们儿呢?两个铜板就想在我们柳春苑门口做生意?讨打吧你!”说着作势要打梁晓才,却只是比划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梁晓才的眼神时突地停住了,然后说:“爷们儿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听着。我这里头一次来得先交一百文,往后才是一天两文,每个月的月头再交一次一百文,要是一个月一起交就交一百五十文,懂不懂?”
梁晓才转头看了眼卖糖葫芦的,却见那小子带着看好戏的样子笑说:“真是对不住,我忘了你头一天来。”
忘了?呵。梁晓才对老伙计说:“对不住了爷们儿,那我今儿个就先交一百文,不过咱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老伙计又是一打量:“行。说吧。”
梁晓才拿出一百个铜板,放到老伙计手里的同时,拉着这人到了一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即问:“您看成么?”
老伙计再抬头,看梁晓才的目光就变得有点儿不一样。若此时光足够亮,大约会有人发现那叫“贪婪”,但是没人能看到他的目光。他笑说:“成!就按你说的办!”
梁晓才继续托着他的碗,看样子并没为那一百文钱心疼。可这却让旁边的糖葫芦兄弟急坏了,这人什么路子?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补丁上摞着补丁,居然说拿出一百文钱就拿一百文钱?那特么还穿这么破上这来卖吃的?
卖瓜子的跟卖酥饼的也是疑惑。他们当时可都是被这一百文吓得差点不敢在这卖东西呢。后来发现这里的爷都有钱,只要好好卖东西,还是有赚头的,这才又回家筹的钱过来交完再卖。不过他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头,不愿意斗那个心眼,当初卖糖葫芦的这小子来的时候他们也没坑过他。虽然他们也能理解,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这里有啥新鲜吃的来,因为一来准影响他们赚钱。
梁晓才倒没想那么多。他这人,谁要对他好一分,他能还对方十分。但谁要想坑他,那他也不会客气。他看了眼卖糖葫芦的,笑笑没说什么。
卖糖葫芦的叫王九蛋,看着梁晓才的笑容皱了皱眉,先前那一脸机灵相变戏法似的被“阴沉”所替代,明明看着人不大,却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子市井混混的气息。他朝梁晓才啐了一口,嘀咕道:“什么东西。”
梁晓才没理,也没停在原地。他就来回托着他的碗走,连吆喝都不吆喝了,好像他的东西必然能卖出去似的。
王九蛋“哼”一声,吆喝他的,心说你不吆喝还指望有人来买你东西?看你卖不出去的时候找谁哭!
直到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挽着一个肥得流油的男人出来,指了指梁晓才说:“就那儿呢,买嘛买嘛!”
王九蛋心道,哟,生意来了!这可是他的熟客,叫红梅。不是头牌,却也是柳春苑里生意颇多的一个,时而就会来他这买两串糖葫芦。他还当这次也指他呢,结果这红梅跟她的恩客直接奔向那个“叫花子”,红梅说:“小兄弟,这个叫甜蜜果子是吧?怎么卖的?”
梁晓才说:“一块十五文。我这一碗里是十块。”
王九蛋顿时一惊:“十五文,你抢钱啊!”
梁晓才没理他,笑说:“我可没抢啊。再说了,觉着抢钱的那都是因为吃不起,这位大爷红光满面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位差钱的主。两块不过三十文钱,你拿不出来你还当别人也拿不出来?”
红梅说:“就是就是,我们海哥可是阔绰得很。海哥,买嘛买嘛,买两块,你一块我一块,你甜我也甜,你说呢?”
海官人一捏红梅的脸:“好好好,都听你的,买!来给我拿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