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钰铭

作者:钰铭  录入:02-07

  樊帝道,“柳卿方才所言,侍郎没明白?”
  息延一怔。
  只听他又道,“陈申尚且不能定罪,如何能定侍郎之罪?”
  “可......”
  “刑部一个告病一个禁足,都躲朕怕朕,息卿也要推了朕的差事?”
  “臣不敢!”
  “你告诉朕,陈申当不当抓?”
  “当。陈申是否出言侮辱圣上,周鑫一人可以说谎,西郊数人定不会皆都诬陷于他,此事一问便知......再者,”息延一顿,“再者,陈申当日在街上抓走琅邪,倘若为真,依照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樊帝朝后微微一靠,“好,抓陈申。咳咳......赵庄,别乱用刑,要三司会审。”
  “臣遵旨!”
  “皇上,那周鑫......”
  “周鑫升斗小民,胆小惜命,不值此时大动干戈。”
  “是!”
  皇帝闭上眼,手指敲那金椅,再开口,已不再问公事,“息延,琅邪的字,抄得如何了?”
  “臣前几日去,抄了两遍有余。”
  “你告诉他,倘若期限内不得抄完,便再禁两月,何时能抄完,何时再出。”
  “是。”
  皇帝拂了拂手,几人忙退出外头。
  至于那西郊如何处之,到底未说。
  刚出得门外,便听背后房间里,一阵连环的咳嗽,那尖气的嗓子喊道,“万岁爷,喝了药,去躺躺罢......”
  那咳嗽不肯消停,几人没得令不敢进也不敢走,都守在门外,听皇帝连续地咳嗽,好半响才说出句连续的话来,“......办你们的事去。”
  “臣等告退。”
  此时夕阳正无限好,只是已近黄昏。樊帝喝了药,终于缓了咳,桂珺大着胆子又劝,“万岁,便去歇息歇息罢,为这腌臜话气坏了龙体,怎地了得?”
  樊帝置若罔闻,又拿起那折子,反复阅了两遍,眼看夜幕降临,宫人抬来的膳也不用,吩咐道,“去把太子叫来。”
  这边召樊勤进宫,那边息延几人早已各自行动,去那平康拿人。
  天启建朝至今六年,已然有杨擎开国之势,太平盛世,官民和谐,鲜少如今日般有大队佩刀官兵骑马往人群里闯,人人都觉好奇,自动让开两路挤着看,以为又有什么公主使者要来。
  眼见那队官兵朝着平康而去,众人愈加兴奋,那些闲来无事的,更是撵着追着去看:不知青.楼汇聚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有什么争风吃醋杀了人?
  进不得平康街里头,已被围圈的官兵堵了去路。
  为首的赵庄带了一队人直如召香阁,楼上楼下,里间外间,雅间后厨......任他姑娘咿呀乱叫,客人衣不蔽体,下人惊慌失措,只板着脸,好似此间个个都是人犯。
  如此闹个鸡飞狗跳,却只得各处下属报了一声,“大人,无人!”
  赵庄怒转那召香阁的老板,“此人窝藏朝廷钦犯,扣起来!”
  那召香阁老板全然不知发生何事,生意被人打扰已是恼怒,为何还惹上官司?街里街外看戏的人不少,今日若被带走,往后哪里还有生意做?当即大喊起来,“大人,大人冤枉,大人给小人个明白!”
  赵庄道,“装模作样,回去牢里问你话!”
  那人也是陷入了钱窝,“大人,大人这里问话便是,这般把小的带走,小的还如何洗得清?往后如何做生意?”
  赵庄正在火气上,哪里管他这些,当即着人强押着他,只是走了不几步,便又教人挡了去,息延道,“赵大人,皇上只令抓陈申,大人为何抓个无辜百姓?”
  “呵!无辜!息大人,那陈申在这阁后院倒着馊水,大人还以为他无辜?”
  “赵大人,若说在后院倒个馊水也成了同党,那整个平康便无一家青楼说得清白了,大人是要将他们全抓了去?”
  “就是啊大人!”
  “你!”赵庄指着息延的鼻尖,“息子帆,你定要事事与我作对,是不是?!”
  此时大理寺卿已不在,此二人甚不对付,又各为两边顶头上司,实在令人头疼。
  息延不再理他,刑部已有人捧出那陈申画像,朗声向阁内诸人,“刑部捉拿朝廷钦犯,现给诸位一个时辰,若有线索者当立刻报上,瞒而不报,当为同罪。”
  这长街人来人往,一日见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管你什么钦犯,若非大富大贵,老板哪有那个心思去记住?当即摇头,“不曾见过。”
  那龟奴、姑娘们各自交头接耳一番,也都摇头。
  只听一个厨房做工的下人嘀咕了一声,“此人像那收馊水的。”
  他一说,旁边几个人也探头探脑,“是,就是那收馊水的!此人每日都来,是个哑巴!”
  赵庄道,“此人乃是朝廷钦犯,你们为何瞒而不报?!”
  那几人被他喝得直往后躲,胆子大的便顶一句,“这,大人,谁知他是朝廷钦犯?”
  “此人画像便挂在城墙,每日进出都可瞧,如何不知?!”
  “每日做工,哪有功夫去瞧城墙画像?”
  “你!”
  “......”息子帆曾以为赵庄这人只是外形粗鄙,手段卑劣,近日与他合作,方知此人空有一身武力,实际头脑简单至极。
  赵庄不肯与他息子帆合作,倒合了他意,原想借此机会跟皇上禀明,此案他便不跟了,奈何刑部另两个早撂了挑子,他再不干,龙颜不悦,干脆往后都别想干了。
  息延站在那姹紫嫣红的青楼里头,却没了往日万分之一的恣意,不合时宜地怀念起自己的搭档,不由感到几分寂寞:若是琅邪在此,定是快快地完事,便去饮酒便去寻欢,哪这么多屁事?
  又想,若琅邪得知不能抄完又得禁足,不知要露出什么表情?
  哎,只求此人安分些,莫再惹事,好生过他的日子。哎,看他流年不利,莫不真得去庙里去去晦气?
  他这般神游片刻,赵庄又要下令乱抓人,忙打起精神盘问,“此人来此间多久了?”
  “一月有余了。”
  “最后一次来是何时?”
  “只怕,也有十来日了罢?”
  “打草惊蛇,人已经躲起来了。”息延沉吟片刻,“赵大人,不如分散人马,挨着长街问此人行迹,想他在此一月,必然有人听过看过,也好比这般乱折腾。”
  赵庄听他说自己“乱折腾”,哪里能忍,又要动肝火,他手下一个少年却插.嘴道,“老大,息大人说的不是没理。”
  那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细长,长得像只小狐狸,跟在赵庄这莽汉身边,不像个黑甲,倒像养的兔儿爷。
  息延忽地想起来,这便是朝中传的那位不肯读书考学、执意跟着赵庄做个黑甲的方家小少爷?听说他老子方太尉嫌他给自己丢人,要断绝父子关系,这少年也不拉扯,直接干脆地搬出家去,跟众黑甲们住在一起,把他老爹气了个半死。
  那赵庄闻言,虽狠瞪那方家少年一眼,却终究吩咐人散开去打听。
  息延也自带了人马,问了十几处打听,有说不认识没注意的,有说注意过只知是个哑巴并不知住在哪里的,还有信口胡说此人日日夜宿青楼的,息延听了,一一让人记下,拿回去和赵庄比对。
  赵庄不肯听他指挥,自带人四处去“抄家”,那方家少爷却自己拿了笔录过来与息延交换,边看边说这陈申甚是胆大,身为通缉嫌犯,除换了身衣服,竟敢每日大方地在这街后门游走,似也不怕认出,打算就此蒙混过去。
  那少年道,“我听说西郊之人不能随意进城,难怪他不怕被人认出。只是他是如何混进来的?那周鑫又是如何蒙混进来的?”
  息延亦是抬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那少年说的是,“有人帮他。”
  息延说的是,“桥洞。”
  

  ☆、三司会审

  
  此时夜已深,刑部府衙里,息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恍惚听见颈骨咔咔作响,只想回去睡个觉。
  那方少爷却片刻也等不得,拉了息子帆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别看他只是个瘦弱少年,一身气力却堪比蛮牛,竟拽得息子帆也几乎小跑起来。
  已不知几更,长街空寂无人,一行四五人走着,只闻喘气、脚步声不时响起,息子帆打破沉寂,“方少爷,便是这时去抓人,那陈申想必也已逃了。依我看,不如回去睡一觉,明日......”
  “息大人贵庚?”
  “怎么?方少爷要给我说亲?”
  “哈!想得倒美。看息大人面相也不算老,为何跟我那老爹一般爱瞌睡?”
  息子帆——正当年纪自诩风流的大好青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说老——好半响没说出话来,“喂,你小子别以为......”
  “息大人可愿跟下官打个赌?”方亭脑子里转得像风,快得无影无形,又随口打断了息延的话。
  息延真想替方太尉教训教训这小子,可那个打赌一说还算投他所好,听着不坏,“哦?赌什么?”
  “自然是赌那陈申还在不在那桥洞。”
  “方少爷要赌什么?”
  “大人若输了,需对我那老大客气些,别处处与他为难。”
  “好大的口气!”息子帆却也意外极了,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要为赵庄来跟他打赌,随口问,“方少爷筹码何在?”
  “下官俸禄不如大人,只够吃饱不饿,恐怕没法跟大人赌银子,相信大人也不是那般见钱眼开之人......”
  息子帆忙道“不不不”,却听他又道,“......下官的筹码,必比银子诱人百倍。”
  “哦?”
  “下官认识位平康里的花娘,说是风华绝代,也是这词衬不上她,息大人若赢了,下官可割爱让大人与之一见,怎么样?”
  他小小年纪,说起烟花之事,竟有如此道行,当真教息子帆对他刮目相看,连问,“哪位花娘?”
  想了想,又回过味来,“既是花娘,息某人自个儿去见便是,何须劳你方少爷引见?”
  “嘿嘿,下官既要跟大人打赌,大人还不知这位花娘是谁?”
  息子帆见这小子表情狡猾,恰似一只偷得肥鸡的狐狸,莫名有被暗算之感,“呃……”
  那少爷道,“看来大人想起来了。没错,便是那位谁都愿搭理,就是不大搭理大人的白青青,白姑娘。怎么样大人?白姑娘可算得上绝色?这筹码可还值得?”
  “.…..”
  “噗!”
  身后两个跟着的隐形人没忍住笑出声。
  息子帆几次三番被这么个小子戳中那痛脚,大感颜面扫地,猛一掌拍在其中一个下属脑后,“好笑?”
  “不好,噗,不好笑。”
  “……”
  “大人,赌吗?”方小少爷狭长的狐狸眼里闪着亮光。
  “赌!那陈申若不在此间,我可要看看方少爷你如何让那位白姑娘见我息子帆一面!”
  再不废话,匆匆朝桥洞赶去,甩给众人一个潇洒背影。
  那方小少爷心中暗笑,运气跟在他身后,“大人,下官不是什么小少爷,姓方名亭,只是个区区黑甲,大人等等我啊!”
  似闹似真地赛跑般直奔桥洞而去——在那将平康长街一分为二的护城河上、拱桥下,夜半之时,无风无月,无声无光,只有河水在暗夜里静静流淌,阵阵馊水臭味从洞里传来。
  方亭摸出怀中火褶,掩着吹燃,见半月形的洞中只一床发潮薄被,被中却无人,几人面面相觑,隐隐又一股奇异味道从上空飘来,混着微微湿润的水汽,让人酥酥麻麻......
  息子帆鼻翼一动,率先翻身上桥,然而久不听其动静,惹下头几人直问,“大人?”
  息子帆的声音传来,似是叹息,“上来罢。”
  几人不明所以,慢慢上了桥,听他又说,“带走。”这才注意到,那桥上正端端站着个人。
  那是谁?
  ——那是团半弯着身子、长发披散的黑影。夜深人静,这矮矮一团不声不响地杵在桥上,比桥上石栏高不了太多,若非它伸出了一只手悬在河面,任什么粉末从指尖飞撒出去,而那香味勾起了众人的记忆,简直要让人以为是一块石头,又或什么鬼影,而因此忽略过去。
  但那自然不是鬼影。
  那是谁?
  两场晚秋雨一落,大地失色,空气渐冷,昼也愈短、夜也愈长。
  立冬过后,太阳更忽地躲藏起来,变得鲜少露面,只偶尔一日午时出来片刻,便又钻回云层,数日反复,京城渐不见蓝天,反而被凄哀的风吹得阴惨惨的,不到酉时,街上便没了人气。
  琅邪虽好了些旧伤,到底不如以前生龙活虎,又因南方人耐不住冻,早早便从花园挪到屋里,又令福伯燃了炭盆,自个儿裹着毛毯、整日蜷在长椅上抄书,一边抄书,一边发愁觉不够睡书抄不完,一边听福伯讲近日三件大事。
  哪三件事?
  一是天网不漏,逆民陈申终究于某夜落网。二是那困扰数日的魅香之事也得解,且得来全不费工夫——便是此人在作怪,抓他那日,还妄图销毁证据。三么——三是天启大要闻:此次对皇上不敬的案子,倒不像往常那般由长安司独审、独奏皇帝,而改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寺卿、御史大夫会审,长安司只管监察,等每审结束再呈报樊帝。
  据说那陈申冥顽不灵,始终一言不发,唯独一次开口露了本性,出口便是皇帝篡权,直让三司如履薄冰、不敢细问,更惹得赵庄跳脚不已,几次忍不住要用刑、杀他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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