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太穷,王爷何以抠门儿到连口酒都舍不得请啊?”顾淮笙耸耸肩,懒得跟他掰扯,起身走出房间,叫伙计重新给送了一壶进来。
然而让人生气的是,伙计刚把酒送来,就让那赵越顺手给掉了包。
“你……”
“酗酒伤身。”嘴上说着酗酒伤身的人,往自己杯里倒却是一点不手软,动作流畅极了。
“我说烎王,这酗酒是翻不过去了是吗?”顾淮笙那叫一个无奈,晃了晃剩下没二两的酒壶,憋屈极了:“就这一壶酒顶多四两,我就是想酗酒也不够量啊,再说,我也犯不着酗酒啊?”
“那也不宜多喝。”任凭顾淮笙说破天,赵越兀自岿然无动于衷。
“不管怎么说,王爷抢我酒,就是没有道理。”顾淮笙伸手就要去拿回来,却被赵越毫不留情啪地一打手背缩了回去,那模样,瞬间委屈极了:“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啊老是管着不让我喝酒,凭什么?”
赵越看着顾淮笙:“凭我是烎王,你是臣。”
“哟,烎王这是拿身份压人呐,不就一壶酒,犯得着吗?”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顾淮笙真想一脚踹过去。
“犯得着。”论专业噎人,赵越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就算顾淮笙自诩嘴皮子溜,与之过招也连连被噎得肝疼难语,然话题转的也是相当的溜:“户部尚书一职定下了。”
顾淮笙叹了口气,认命地往杯子里倒对方剩下的“查良镛?”
“嗯。”赵越浅抿一口,放下酒杯,却是随手捻了块桂花糕递给顾淮笙:“户部尚书一职,以太子为首,几方派系都争得厉害,然在大殿上,竟是众口一词举荐了查良镛。”
“呵,有意思……”顾淮笙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摆手拒绝了赵越递来的桂花糕:“不了,这玩意儿吃了口干,早上那几口可把我给干的慌,现在看着都喉咙饥渴的紧。”
赵越垂眼看了手上的桂花糕一眼,抿唇放回了碟子里。见顾淮笙仰头喝酒,便也没再说话,也跟着端杯浅饮起来。
“名册可有交上去?”顾淮笙半点没发现赵越的小动作,晃了晃酒杯问。
“交了。”赵越点头。
顾淮笙便来了兴致,挑眉撑手肘趴过去一点问:“如何了?”
“且等风起吧。”赵越说完便夺了顾淮笙手里的酒壶:“一杯够了。”
顾淮笙酒壶脱手,整个人都给懵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就不满极了:“不是……烎王您这也太霸道了些,这壶酒已经是您喝剩下的了,换我一满壶我都没计较,您凭什么还跟我抢?”
“你不都叫我烎王了?”赵越把酒壶放到离顾淮笙远一点的位置。
顾淮笙简直要被气笑了:“烎王?”
“有问题?”赵越挑眉。
“没有。”顾淮笙叹了口气,屈指在杯沿弹了个响:“竟然只给喝一杯,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快了。”
他说的可怜,原本绷着脸的赵越,愣是给抽了抽嘴角,想想又把酒壶推了回去。
顾淮笙看着被推回面前的酒壶一脸惊讶:“王爷这是?”
“不可贪杯,不准过量。”赵越想想又补了一句:“就再准你一杯,这回慢慢喝。”
“行行行,都行。”顾淮笙已经被管的没了脾气,倒满一杯,当真听赵越的,浅品慢尝:“有一事,倒是差点忘了与王爷说。”
“何事?”赵越把酒壶又拿开了去。
顾淮笙瞥着远离的酒壶翻了个白眼:“漕运。”
“哦?”赵越一听便来了兴致:“你想拿下漕运?”
顾淮笙举杯:“来,为我们这难得的心有灵犀干杯。”
赵越没搭理。
顾淮笙就撇了嘴角:“王爷……”
“你可想好,这要干下去,就再也没有了。”赵越难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来。
顾淮笙……顾淮笙心里苦,他就想多喝两口酒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赵越却半点没发现顾淮笙的气闷,自然而然转回正题:“这漕运目前掌握在五皇子派系的薛家人手里,想要弄到手,需得从薛家下手,只是薛卜臻那老匹夫,在内阁向来比其他几位有实权些,又是个老人精,想要突破,恐是不易。”
“当然不会容易。”顾淮笙笑了笑:“这漕运可是比户部尚书都要抢手的存在,谁拿到都是一本万利的事儿,能容易才怪呢!”
“不过你今日突然提起,心中可是已有成算?”赵越晃了晃酒杯,眼睛却盯着桌面没有看顾淮笙。
“有。”顾淮笙眼睛跟着赵越的酒杯晃,看了看自己的,端起来闻了闻,又不舍的放回去了:“我记得这漕运,的确是直属薛氏本家不错,但经手在打理的,却是薛卜臻的三子薛檀……即是若有不便之处,还望烎王行个方便。”
“你想要怎么做?”赵越看着顾淮笙问道。
顾淮笙却只道:“等我消息。”
便是这四个字,赵越便没有再问。
两人并没有喝太久,也没一道离开。
赵越酒都抢了过去自然可以悠哉喝个痛快,可顾淮笙就那么一小杯儿,就是浅尝小抿,那也经不住几口的,喝完不想继续受馋,便起身先行告退离开了。买账,更是不存在的,他就喝了那么两小杯,让他付账,没门儿,所以,伙计来问是否老规矩记账时,他直接转手一指,让人去管赵越要,非但如此,还特地嘱咐,把原价给往上提了两倍,那口憋在心口的气儿这才通畅了。
出了陈记酒楼,顾淮笙便直接去了六部衙门。他人虽然在吏部任职,却丝毫不影响他无事瞎逛悠,至于逛着遇到赵邑,却也是意料之中。
“顾大人。”赵邑看到顾淮笙脚步顿了顿,依旧是满面笑意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顾淮笙忙拱手见礼:“臣见过三皇子。”
“顾大人客气了。”赵邑虚托顾淮笙手肘:“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不必如此拘礼。”
“瞧三皇子说的,刚还说臣客气,这不也客气起来了?”顾淮笙顺势站直腰,脸上笑容不减:“过命交情是不敢当,那一剑实在难以挂齿,实在不值得三皇子记到现在。”
“救命之情,自是要记着的。”赵邑转开话题,问道:“顾大人可是去吏部?”
“是啊。”顾淮笙假笑,就看这赵邑打什么主意。
“可是巧了,我这正好去户部同路,不如一起?”赵邑笑容颇有几分深意在。
顾淮笙看在眼里,不露声色:“三皇子先请。”
赵邑笑了笑,没有在这个上客气,点点头便先转身走在了前面。
顾淮笙落后一步,拢着衣袖低头数脚下的石子粒,赵邑不说话,他就不吭声。
“顾大人对查良镛这个人怎么看?”走出一段,赵邑突然问。
顾淮笙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长袖善舞,为人圆滑,有立场有底线,却不古板迂腐,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赵邑听罢低笑一声:“顾大人对此人评价挺高啊?”
“就事论事而已。”顾淮笙颔首:“能得三皇子青睐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想来也不会只是个草包庸碌之辈。”
赵邑弹了弹衣袖:“说起来,这查良镛,跟顾大人一样,都是出自姜老门下,虽说年岁小干了些,没赶上同窗时,却也同窗没多少差,左右不过师兄师弟。”
“老师德高望重,底下门生凡几,臣自诩平易近人,待谁都亲切客气,可这认识之人,却是五个手指头都数不完。”顾淮笙摇头叹气:“以往没人提倒也罢了,三皇子今儿个这么一提……”
“不过随口闲聊,顾大人不必太过较真。”赵邑打断顾淮笙:“哎,吏部到了。”
顾淮笙朝吏部看了一眼,拱手行礼:“那臣就先去了。”
“等等。”赵邑叫住顾淮笙:“听闻顾大人今儿个在大殿外,又与萧传永闹上了?”
“嗐……”顾淮笙一脸无奈又笑:“我俩已经习惯了,这要哪天见面不拌上两嘴,心里反而还不踏实,就不劳三皇子挂心了。”
“既然顾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
“顾淮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邑话没说完,就被从吏部大门出来的萧传永气势汹汹地打断,这人还虎的很,跑面前了才发现赵邑也在,慌忙拱手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第34章 我不挑怎么都行
赵邑其实是不大看得上萧传永这个人的,所以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便准备走人,然而转头看到远远走来的赵越,眸色微闪,提起的脚就又放了下来。
他这架子都端好了,等着赵越过来行礼,结果对方却只是颔了颔首,就径自越过他走到了顾淮笙面前。
“顾大人。”赵越眼睛盯着顾淮笙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冷冷的看了萧传永一眼。
萧传永这个人自命不凡,颇有些目中无人,他是看不上赵越这个‘落魄’王爷的,原本只是敷衍地拱手行礼,被赵越一眼震慑,动作便不尴不尬僵硬一顿,瞥了脸色不好的赵邑一眼,方才腰板一正,冲赵越毕恭毕敬行了个弯腰礼。
顾淮笙将一切看在眼里,低眸笑了笑,这才没事人一般走近赵越,行礼:“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烎王,可真是约的好不如赶的巧啊!”
顾淮笙说完就望着赵越笑的意味深长。
赵越望着他含笑的眼眸,长睫微颤,耳根就不自然的开始发热起来,可还是对视着没有挪开视线。
这俩人,就像自成一道无形壁垒,只一对视,周遭一切便都化成废墟,除了彼此眼里再没旁人,而被隔离在壁垒之外的旁人,也无法插足其中。
萧传永眼珠子转动飞快,正动着歪脑筋想要搞事,谁知话没出口,就被赵邑抢了先。
“外面都说顾大人追着烎王追的辛苦,烎王对其是避之不及,今日一见,方知流言就是流言,烎王看顾大人的眼神明明炙热的很嘛。”赵邑负手身后,微微歪头似笑非笑:“莫不是烎王终于想通,当真准备向父皇求赐婚圣旨,娶了顾大人不成?”
“不一定非得他娶我。”顾淮笙笑眯眯的:“他若觉着麻烦,我娶他也是一样的,或者入赘也行啊,我不挑,怎么都行。”
“是么?”赵邑本来是为了给赵越添堵,才这么说的,结果却被顾淮笙抢白恶寒了一把,暗抖一身鸡皮疙瘩:“那顾大人还真是不挑呢!”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顾大人痴心一片,赵邑实在佩服,倒是烎王,若是有意就别端着,尽早与顾大人缔结良缘的好,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太后和父皇他们,可是很为你终身大事操心呢!”
“有劳三皇子费心。”赵越冲赵邑抱了抱拳。
“费心倒不至于。”赵邑看看顾淮笙又看看赵越:“只是听闻苗疆公主不日便将抵达京城境内,那位美丽的公主,可是对烎王,感兴趣的很呢,她对你的兴趣,可不亚于,太后父皇对你终身大事的热情,所以啊,烎王若对顾大人有意,还是趁早的好,可别他日姻缘他指,再伤了顾大人的心。”
闻言,赵越跟顾淮笙双双目光一凝,随即顾淮笙就笑敛起来。
赵越则是目光沉沉地转头看向赵邑。
“不用谢我,毕竟,我只是个看热闹的而已。”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一声,赵邑便转身而去。
见他离开,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萧传永也跟着后退两步,旋即转身,若有所思地朝吏部大门走去。
顾淮笙余光瞥着,却故意扬声把人给叫住:“萧大人,不留下再看会儿热闹么?”
萧传永险些被他那肆无忌惮的得意语气给怄的咬出压根儿血,重重哼了一声,非但没留下,反而走地飞快。
“他好像很怕烎王您啊!”顾淮笙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赵越眨了眨眼:“这是准备去哪里?”
“刑部。”赵越嘴上硬着,却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打算。
顾淮笙摸了摸下巴,忽然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你说,他为何要提醒咱们这个?”
“未必是提醒。”赵越朝一边的亭子抬了抬下巴,转身带着顾淮笙朝那边走过去。
“哦?”顾淮笙挑眉:“那是?”
“他这话,是特地说给你听的。”赵越道。
“嗯。”顾淮笙勾动嘴角:“同样,也是幸灾乐祸。”
“你是说苗疆公主?”赵越面色淡然的转头看了顾淮笙一眼。
“不然呢?”顾淮笙啧了一声:“赵邑这么说,想来已经知道了,皇上已经决定将这个烫手山芋强塞给你,圣旨不可逆,若真是到那一步,烫手也只能接着。”
赵越瞥到顾淮笙的神色,忽然皱了皱眉:“顾淮笙……”
顾淮笙却摆手打断了他:“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会让你出城迎接。”脚步停下,抬手拍了拍赵越的肩:“不过,三皇子突然提起,未必只是说给我听那么简单……”
“你是说?”赵越跟着停下来,看着顾淮笙。
“他呀,是想搅弄一池浑水呢,果然是个看热闹的。”顾淮笙摇摇头:“时辰不早了,烎王且去刑部吧,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议,我也该去吏部了,耽搁太久不好。”
闻言,赵越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他原本是想着晚上去见顾淮笙再接着商议的,不想接下去却没找到机会。
赵越刚去刑部处理完事情,就接到了宫里的宣召,随后便领了出宫迎接苗疆公主使臣的圣旨。不过一个小小的苗疆王之女,还是附属国,按理根本不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让一国王爷亲自迎接,可见天家其司马昭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