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嗣音,“……”
沈清寒的剑,沈清寒这个人,都一齐向外透出阵阵寒意,凉的嬴嗣音整个心头都是一抖。
好冷。
冷的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十一年前,回到那座下着大雪的‘夕宁宫’中,那是嬴嗣音待了七年的地方,从出生到七岁,他一直和一群被打入冷宫的疯女人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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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灭门案(3)
嬴嗣音甚至连自己的娘亲是谁都不知道,那些进了冷宫的女人,个个脑子都是不正常的,有人打他,有人喂他饭吃,有人抬腿就把他往结了薄薄一层冰面的塘子里踹,有人晚上睡觉必须得抱着他才能安稳。
嬴嗣音是七皇子,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从记事开始就在这个地方。
沈清寒和嬴嗣音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林府,冀北侯府剩下的人也就没人敢休息,以司马卫侯为首,全数等在林府厅堂,伴随着一众未曾移动过的尸身,就这么……
傻傻等着。
眼瞧着等到天都快亮了,顾则笑坐在石阶上,打着哈欠都快睡着的时候,总算瞥见一道黑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那是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回来了。
“侯爷。”顾则笑眼底一亮,挣扎着起身想要上前来接人,谁知靠近之后,发现嬴嗣音左右两侧脸颊那几个明晃晃,红肿肿的巴掌印,伸出去的手指头猛然僵住,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司马卫侯和商落云也跟上前来,大家都是看清了嬴嗣音脸上的那两个巴掌,虽是不好说不好问,但心中纷纷暗自腹诽道。
这沈清寒,可真是条汉子。
司马卫侯伸手想接嬴嗣音背后的人,却被嬴嗣音侧身躲过。
司马卫侯问道,“这是怎么了?他这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嬴嗣音淡定道,“闹的太厉害,我一掌拍晕了带回来的。”
“一掌拍晕?”顾则笑失声尖叫,随后立马伸手去探了探沈清寒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道,“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侯爷你一向下手颇重,可别是把人敲死了还当自己只是轻轻摸了一下。”
商落云道,“侯爷同沈公子二人没事就好,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天亮了,这地儿便也不能待了。”
这话说出来,旁侧陪着伺候的侍从们才纷纷退下,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犹豫小半天之后,才开口问,“这次的事情,你们打算如何往上报?”
商落云道,“上次破水轻霜城的事儿还没能说的清楚,这一回,也只能如实禀报。”
“破水轻霜城?”顾则笑偏头道,“破水轻霜城要咱们解释什么?破水轻霜城跟咱们冀北有半毛钱关系?”
“我们说有关系没关系,那都是没人会听的废话。”司马卫侯拧着顾则笑的脑袋,强行让他望向嬴嗣音的方向道,“得这位爷说没关系,那才是真的没关系。”
暗戳戳的嘲讽他嬴嗣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舍不得沈清寒还放不下嬴景文,要断就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断了啊?哪有捧着新欢还舍不得对旧爱下手的?
虽然这有了新欢立马去踩旧爱的行为也确实是不太道德,但是对付嬴景文这样恶毒,过分,把人当傻子耍的行为,就该狠狠的回踩一顿。
顾则笑眼巴巴的盯着嬴嗣音,就等他开口说话了。
商落云道,“侯爷,咱们冀北为朝廷挡的刀已经够多了,这一回若是再沉默,以后的路,怕是更加难走。”
顾则笑道,“侯爷,男子汉顶天立地,嬴景文这个怂蛋,背地里下黑手还老往咱们头上推,你出于情分替他挡个一两次也就罢了,这么老站出来挡刀,咋地,当我们冀北侯府的全是盾牌,个个都刀枪不入了?”
司马卫侯笑看嬴嗣音,伸手抚了抚趴在他背上的沈清寒的眼睫,只是轻声道了句,“这孩子怕是哭过,看来是真伤心了。”
“……”
这话是真真说上了嬴嗣音的心坎,他心中猛然一动,侧脸瞧了瞧靠在自己肩头的那颗小脑袋,心上泛起了丝丝心疼,轻叹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嬴嗣音开口道,“破水轻霜城和幽州林家的事儿,公事公办,不是我们冀北出的乱子,半个刻意陷害的字,我们也不认。”
“侯爷英明。”商落云和司马卫侯,双双拱手行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来。
等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回了房,顾则笑才跳着脚问司马卫侯道,“司马哥哥,司马哥哥,那沈清寒半张脸都砸进侯爷的脖颈里,你是怎么看出他哭过的啊?”
司马卫侯道,“哭什么哭?我瞎说的。”
商落云也跟着笑道,“还是司马大人技高一筹,侯爷这一回,总算是能一步踏出来了。”
“你小子以后对沈清寒客气点儿。”司马卫侯拿扇子敲了敲顾则笑的脑袋,笑道,“咱们冀北侯府能不能重回巅峰时期,往后就得看他了。”
“司马哥哥你去哪儿?”顾则笑喊道。
“还能去哪儿,翻案不得写卷宗吗?”
真是浪费人才,堂堂一个翰林院大学士,跑来给他们冀北侯府当师爷,卷宗都得自己写,可真是悲哀啊,悲哀。
而恰好这悲哀的人呢,还不止他司马卫侯一个,那头的莫南风同样悲催到家了。
“还,我这一剑,叫去你大爷的嬴嗣音,我这一剑,叫清寒破南风,哼,清寒在不在我不知道,你这破南风还真是说的贴切到家了。”咬重了那个‘破’字,穆飞云学着莫南风骚包的样子说着话,一头嘲讽,一头还低下头乖乖替人家包扎伤腿。
要不说冀北侯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呢,临了临了还得射他莫南风一柄毒箭,秉承着我死你也别想活的赌徒心态,总算是让莫南风这精壮的小腿肿了两天之后,现在变成了猪蹄。
莫南风满头大汗的抱着自己的小腿,哀嚎道,“啊,疼疼疼。”
穆飞云上好药,拿白布包扎好伤口,不管对方疼不疼,还故意拍中了莫南风的伤口,笑嘻嘻道,“你呀,败就败在了那什么‘清寒破南风’的一招上,什么花里胡哨的,又不实用,以后别用了,不然另一条腿还得这样。”
莫南风嘴硬道,“不行,别的招式都可以放弃,这一招不可以。”
穆飞云不屑道,“切,这么恶心肉麻的名字,沈清寒那死傲娇肯定不可能想出来,我看又是你自个儿自作多情的吧。”
莫南风道,“虽然是我自己想的,可是清寒他也同意让我用了啊,清寒破南风,清寒破南风,多顺口啊,这俩名字,一听就是天生一对儿。”
穆飞云白眼道,“清寒破飞云,飞云破南风,南风破嗣音,我看哪个名字念来都是顺口的。”
莫南风坚持道,“我不跟你扯,总之‘清寒破南风’就是‘清寒破南风’,什么飞云嗣音都不能拆。”
穆飞云撇嘴,他更懒得去跟莫南风扯。
莫南风腿上有伤,骑不得马,穆飞云虽然嘴上嘟嘟囔囔的厉害,但是背人的时候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带着两匹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前方的城池而去。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路过的正好就是幽州城。
要去冀北的话,幽州城是必经之路,尽管莫南风一路坚持自己的腿脚没事,现在需要尽快前去冀北找沈清寒才是要紧事,但穆飞云还是坚持送他去幽州城内的医馆治伤。
这一条腿都快肿成了两条腿的粗细,还说没事儿?这莫南风莫非真是一个傻子?
正正常常都一定不是嬴嗣音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瘸了一条腿,上门不是找死去的吗?这家伙脑子里肯定是少了根弦儿,肯定。
“哎呀,哎呀,两位少年这是如何伤成了这般?”老大夫拆开莫南风腿上的白布条,里头露出来的伤口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发炎溃烂,伤口周围更是一片青紫,看着就可怖吓人。
没等莫南风那傻子说话,穆飞云便抢先一步道,“上山采药,结果被蛇咬的。”
老大夫吃惊道,“被蛇咬了?蛇能咬成这样?”
穆飞云冷静道,“对,我怕蛇毒入骨,就给了他一道,想着放点儿血可能会好一点儿,没想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老大夫,这还有没得治?”
“哎呀……”老大夫显得有些为难,“这毒,它也不像蛇毒啊,还好毒素没有继续蔓延下去的趋势,我先帮你们清理一下伤口吧。”
毒素自然是不可能蔓延的,毕竟穆飞云第一时间帮着莫南风点住了腿脚周围的穴道。
这时药铺门口进来了两位妇人,一个眼睛红肿,另一个跟在旁边像是在劝她些什么。
一妇人道,“这孝文侯真是太残忍了,人家林家三小姐虽然是刁蛮任性了些,可也不过是在街上冲撞了他一回,回去竟然就被全家都灭了门,你说他冤有头债有主也就罢了,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见谁都杀?”
另一妇人听见这话,眼泪掉落的更多。
老大夫一遍替莫南风清理伤口,一边摇头道,“唉,这幽州又要不太平咯。”
莫南风好奇的问道,“什么孝文侯?什么灭门?人家林家被灭门,关那妇人什么事情?她为何哭的那般伤心难过?”
老大夫答道,“咱们整个幽州城的产业,十份里有九份都是归属林家的,那些穷人家的小孩儿,打小便被送进了林府做工,你说林家被灭门,定是这些人的孩子们在其中也被误杀了,家里的老人们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两个全都气急攻心倒了地,这几日来铺子里拿药的人,是越来越多。”
穆飞云皱眉道,“什么意思?孝文侯现在在幽州城?”
嬴嗣音在幽州,那么沈清寒是不是也在幽州?
想到这里的时候,莫南风眼底一亮,身子都跟着坐直了起来。
老大夫答道,“是啊,孝文侯现在就在幽州城。”
☆、林氏灭门案(4)
你见过奇迹吗?
就是一个残废到连马都爬不上去的人,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医馆的那种?
总之,穆飞云是见识过了。
除了给莫南风竖个大拇指外,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出门的时候踹翻了两个小板凳,好歹飞奔前去,在莫南风冲进人家林府大宅之前把人给拦了下来。
“清寒在这里,清寒在幽州。”莫南风两眼放光,拽着穆飞云的肩膀就开始摇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过我和他天生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你看,你看,我走哪儿都能碰见他,十年前在昆仑山脚的茶棚也是,那山上那么冷,可我路过茶棚的时候就特别想进去喝口茶,一进去,一眼就见着他。”
穆飞云按着那傻子,“白痴,你去干什么?让嬴嗣音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莫南风一愣,随后道,“你不是说……”
穆飞云道,“我是说要帮你带沈清寒回家,可是你做事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莫南风,“……”
穆飞云道,“首先,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人家那边有多少人还不知道,其次,我们两个人,你基本算个废人,我带着都是个累赘的那种废人,你这情况,一会儿打不过,咱们逃都逃不了,最后,人家沈清寒到底愿不愿意跟你走,万一人家就喜欢嬴嗣音呢?王八看绿豆,非得是对了眼儿,你还要去抢人?”
莫南风张嘴,一字一句,十分艰难的说,“不可能,清寒他,就算不喜欢我,也绝对不可能喜欢嬴嗣音的。”
穆飞云道,“最后一个问题,是沈清寒自己的事情,这不是我们该去考虑的,现在的重点是前两个,第一,我们打不打得过,第二,万一我们打不过,那我们跑不跑的了。”
穆飞云好歹是理智的,至少不会听见‘沈清寒’这三个字就智商下线,虽然带着莫南风这傻子他觉得烦,但总归是个帮手,两个人找到林府的时候,看到嬴嗣音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穆飞云背着莫南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了对面的屋顶,莫南风忍痛趴在那砖瓦之上,眼睛死死的盯住对面宅邸,眼里露出的情绪,复杂多变。
司马卫侯和商落云是最先出来的。
穆飞云躲在屋檐上长出了一口气道,“幸好咱们稳了一手,否则别说嬴嗣音了,就连姓司马的那家伙,我们俩都打不过。”
莫南风咬牙道,“怎么没看见清寒?”
穆飞云道,“你急什么,一会儿嬴嗣音出来他就出来了。”
妥妥的大实话,就以沈清寒如今在嬴嗣音身边的地位,那肯定两人是如胶似漆,如影随形的,而嬴嗣音和沈清寒到现在还没出来的原因,也是因为昨晚的别扭没能过去。
顾则笑在这卧房里站得腿都酸了,嬴嗣音不动,沈清寒不动,他更不敢动。
报信少年小心翼翼的探头来敲门道,“侯爷,司马大人已经找人来催了三回,说是再不出发,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座城了。”
嬴嗣音抬眼望望缩在床脚的沈清寒,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心疼,他起身伸手道,“清寒……”
手指离沈清寒还很远的时候,沈清寒就是一个下意识的闪躲动作,身体上,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厌恶,全都是真的。
顾则笑实在是尴尬,他伸手挠挠头,扭扭捏捏上前道,“清寒哥哥,那什么,咱们真该走了,再在这屋子里坐一会儿,门外的尸体都快发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