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抬头看见那人的侧脸时,眼珠子也是不由自主的睁大了来。
穆飞云更是震惊,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后,好半晌才响起要合上张大的嘴巴。
莫南风手心控着箭,一个用力,那‘追魂箭’便‘噹’的一声折成了两段,他火速的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拎着沈清寒一个旋身面向冀北的队伍之后,那把曾经立誓要用来保护沈清寒的长剑,此时便就稳稳当当的架在了沈清寒的脖子上。
“后退。”莫南风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真是心疼小风风,下几章给小风风糖吃。
☆、第98章
在确切的意识到那个人是莫南风的时候, 沈清寒脑子里有过瞬间的空白,他手心里握着的‘青气’还在, 那把莫南风架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剑刃贴着皮肉, 渗出寒意, 沈清寒只是回头再多看了那人一眼,便垂了眼眸, 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口长气, 手指头一软,便将那道内力悄无声息的给化了去。
他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莫南风这么牵制着。
沈清寒在嬴嗣音心里占着多重的分量, 冀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看着这主子突然被人拿刀剑架着,众人们也纷纷慌乱开来。
顾则笑这回是真着急了, 他趁着魏渊不注意,一个旋身推开那人,急匆匆的跑上前两步,看着莫南风那剑刃在沈清寒的脖颈之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时,这才又慌忙停住了脚。
顾则笑气急败坏的骂道, “莫南风,你丫疯了吧, 那是沈清寒啊,是沈清寒。”
“我知道是他。”
莫南风的声音低沉下去,手里拿着的长剑更是往人家的皮肉里推进了几分,这话是贴着沈清寒的耳朵边说的, 不轻不重,平淡自然,像是在阐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沈清寒的好坏死活,似乎和莫南风再也没有关系了。
“别别别。”顾则笑伸手不停下压,示意莫南风冷静道,“你别冲动,别伤害我家清寒哥,那什么,后退,全体后退。”
冀北的队伍开始往后撤去。
魏渊瞧了瞧骑在马背上死盯着人家莫南风背影,眼里还流露出些不清不楚的东西来的穆飞云,他无奈一个耸肩,便又踩着风的回了自家阵营。
果然抓着沈清寒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手里有沈清寒这么一个人质,那冀北还不跟那砧板伤的鱼肉一般任由宰割了?
莫南风拽着沈清寒往前走一步,冀北的军队便跟着后退一步。
“放开我,我让你走。”
沈清寒没挣扎,语气平常的同莫南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口气里倒是有几分施舍的意思,好像是‘我不让你今天就绝对走不了’了的意思,所以莫南风听完便笑了,他低头更凑近了沈清寒的耳朵几分道。
“那我不放呢?”
“别拖我太长的时间,嬴嗣音来了你们就一个也走不了了。”
莫南风沉默两秒,剑刃在沈清寒的脖颈间越推越深,那血迹顺着剑身流了些进自己的手里,温温热热的,握在手心里头感受的人有几分发抖。
莫南风问,“听说前几日冀北烟花节,满城都在放烟火,好看吗?”
沈清寒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莫南风又问,“清寒,过去十年都过的那么不开心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见你那么笑过呢?”
沈清寒脑子里‘轰’的一声,背脊透上一股寒意,他正想转头,莫南风又强行扣着他的肩膀不许他再回头来看,只是双方紧贴着身子,那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就这么一直在耳旁响起。
莫南风道,“是不是我觉得最美好的那十年,对你来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折磨?那只是你等另一个男人来接你的必经之路?是不是,只有嬴嗣音才是那个人,而我,什么也不是?”
“你误会了。”
“不然为什么,我们整整十年都没办法在一起,而那个人,只是第一面,你就愿意跟他走?”
“......”
“你爱他吗?”
“......”
“就像我爱你一样。”
“......”
“回答我。”
沈清寒紧抿着嘴唇,不肯再说话。
顾则笑跟着喊道,“莫南风,你想怎么样?我可先警告你,我家清寒哥哥少一根头发丝儿,你们这些人就都别想活命了。”
话毕,莫南风便动手扯了一根沈清寒的头发下来,一甩手,随风扬了去。
顾则笑气的跳脚。
沈清寒闭了眼,他哑声问道,“怎样才能结束?”
这段本来就不该存在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心软去接受的感情,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以后要做什么事,身上背负着的是怎样的血海深仇,却还是被那十年如一日的真情实感所打动。
沈清寒怪不了别人,他只能怪自己
嬴嗣音没错,莫南风更没错,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自己。
是他,没处理好过任何一件事情。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是难受的,好聚好散这四个字似乎并不能在真心付出过感情的两个人之间存在,尤其是一方努力着,另一方却想要选择放弃的时候。
莫南风低声应道,“把我爱你的那十年,全部还给我。”
风很大,刮在脸上也很疼。
莫南风松开沈清寒的时候还将他往外推了一把,沈清寒踉跄几步后勉强站住,低头看到自己的衣襟全部被稀稀拉拉的染了些血迹在,伤口是在脖子上,顺着流到衣服上的那道痕迹看着倒是吓人的很。
“清寒哥。”顾则笑大叫着正想上来拉人。
沈清寒连走都来不及走,身后有人想要攻击自己也不是不能感受到,下意识的回身举起右手去挡的时候,一回头看到的便是莫南风那张狰狞着要来伤害自己的脸。
剑气打中了右手,疼的要命。
“沈清寒,拿起你的剑。”
莫南风的剑尖就差着分毫便能刺进沈清寒的右眼。
沈清寒略有几分痛心的眨下眼睛道,“别这样。”
别为了个这么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变成这样。
莫南风重复道,“拿起你的剑。”
沈清寒不动。
莫南风皱着眉头一掌推出去,把沈清寒打出了十米开外,沈清寒勉强站住了脚,可嘴角边却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溢出了血迹来。
“拿起你的剑。”莫南风的声线里带着些恼怒。
沈清寒站直了身子,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拿手一抹下巴处滴答不停的血迹,然后恶意刺激道,“有种就杀了我,张口闭口恨我恨成这样为什么不动手?”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对,我就赌你不舍得。”
“哼。”莫南风的这声冷笑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所以箭步上前扣着对方的脖颈死命往下按的那个瞬间,莫南风是真的想让沈清寒死。
恨不得他从来没出现过,这样自己便不会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沈清寒咬着牙,连个反抗的动作都没有,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莫南风,然后感受着他那恨意持续不到五秒,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拽着沈清寒的胳膊逃走的动作,是来之前没有预想过的,但是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那么做了,沈清寒也不反抗,莫南风要带自己走就走吧,反正他也走不远。
事情总得要解决不是吗?
好像每一次都没有好好告别,好像每一次,对方都没有从心底里接受那个叫沈清寒的人真的要走了的事实。
两个人离开了,在场其余剩下的人便更是惊异。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穆飞云刚刚要驾马跟上的时候,魏渊又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伸手把人给拦了下来,“人家解决私事儿,建议你别去了。”
“他们俩有个屁的私事儿。”穆飞云骂道,压根儿不理会魏渊的阻拦,便是执意追着去了。
想着这莫南风是搞什么鬼?合着是把自己当猴耍?当备胎?当人家沈清寒回来就得乖乖让路的对象?
草。
顾则笑也连忙背上自己的惊天雷,照顾着身后的队伍道,“傻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追上去?”
沈清寒就这么被人带着走了。
嬴嗣音站在屋子里看院里的那棵杏树,心口处突然刺痛了一下,他伸手捂了捂胸口,正好遇上安伯进屋来给他披披风。
本来沈清寒来了后,嬴嗣音这屋子便是不能随便进的,不过瞧着今早那沈公子带着顾则笑一块儿出的门,又正好看着起了风,安伯这才送了衣裳过来。
“沈清寒还没回来?”嬴嗣音问道。
“侯爷别担心,则笑那孩子本来出门就爱磨叽,想必耽搁了一些沈公子的时间。”
“不对。”感受着心口处蛊虫的异动,嬴嗣音皱着眉头道,“沈清寒现在离本侯越来越远了,赶紧叫卫侯出去找人。”
“侯爷......”
“快去。”不容拒绝的口气,嬴嗣音的额头疼出了一些细汗来,他右手捂住左心口,强行用内力按下那蛊虫的异动。
此前在皇都城吃下的药丸也跟着起了效力,内力一旦调用,便是在体内疯狂的翻腾。
嬴嗣音一手撑住窗台,刚刚低下头,便是一滴血迹滴到了自己的手背。
沈清寒感受到自己心口也开始疼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和嬴嗣音一对儿的蛊虫的事情,他就这么被莫南风擒住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带,心口的疼是真的疼,比那断手筋,拔指甲还要疼上十来倍的疼。
“别跑了。”沈清寒扯了扯莫南风的袖口,软着嗓子道。
哪知道人家莫南风头也不低的,就这么拽着人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沈清寒怕水,从小到大都怕。
小时候被师兄弟们欺负着扔进了冰池子里一回,被莫南风救上来之后,从此瞧见水坑水塘那都是会绕路走的主儿。
莫南风揪着人从高崖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沈清寒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那崖底是什么东西,便是‘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被重重的砸进了水中。
那种周身被冰冷的池水包裹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沈清寒几乎是跟发了狂的在水里挣扎,可莫南风却偏是拽着他的衣襟,强行把人往更深处带去。
几乎是潜了底,进无可进的地步后,莫南风这才抓着沈清寒的肩膀稳稳往下落。
沈清寒还是挣扎的厉害,看得出来落水的时候他没有莫南风准备的那样充足,肺里的氧气不多,很快就要憋到极点了。
莫南风扣着他的后脑,想要探头去吻。
在这样恐慌的地步还能保持清醒,沈清寒也算是明白这一吻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是下意识的仰过头去表示拒绝。
莫南风也不着急,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
想着等到彻底没气儿的时候,沈清寒总会主动来吻自己的吧,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莫南风就这么看着对方,眼里尽是爱怜。
☆、第99章
想象很美好, 可哪晓得人家沈清寒憋到双眼充血也不肯低头服输,两个人拽来拽去到最后竟是直接在池子里动起了手来, 或许是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所以沈清寒那是招招都下了狠手, 只顾着把莫南风这么个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别的什么也管不了。
推来推去到最后一掌劈开, 沈清寒甩开莫南风的束缚, 那便是头也不回的立即朝上游去。
莫南风正要追上,可看到对方的衣摆,不知想到了什么, 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更加下沉了几分去。
“哈......哈......咳咳咳......”沈清寒刚一探出水面,大口呼吸之后便是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开来, 河水混着血水喷的到处都是,他拿自己湿漉漉的袖子一擦嘴角,便是忙里慌张的急忙朝岸上跑。
水面很平静,只有他一个人,沈清寒刚刚手脚并用的划出几步远, 又是有几分担心的回头瞧了一眼毫无波澜的水面。
“莫南风?”他小声叫了一句,并没有人回应。
会死的对吧。
沉在水底一直不呼吸会死的对吧。
沈清寒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停在原地四处张望, 眼睛因为被水流刺激所以红肿的厉害,那一个瞬间被恐惧包围,脚底下像是被什么人拽住了一般,再也踏不出一步。
想起多年前那终年积雪的昆仑山, 没过自己头顶的雪水比这河里的水温要冰凉刺骨的多得多,人一沉下去,手脚像是被千万斤的铁索捆住,再也扑腾不动。
那个时候的莫南风多勇敢啊,想到沈清寒,便是不管不顾的扎着猛子就往湖底蹿,沈清寒冻的直往下沉,他却还是死命的游下来再拽着人家的胳膊往外蹿。
救了人抱着便是朝厨房跑,把那碍事的厨子揍了一顿后便把所有的柴火全部抽出来给沈清寒烤身子,下山抓着大夫,用背的也要把人背上昆仑山来给沈清寒瞧病,把整个山头的师兄师弟们全部恐吓了一遍,说以后要是哪个再敢欺负沈清寒,就别怪他莫南风的拳头不认人了。
沈清寒有人护着。
那十年,整个江湖都知道沈清寒有莫南风护着。
可是现在沈清寒不要莫南风护着了,他要跟别人走了......
有蛊虫的刺激,也是因为自己心里真的难过,沈清寒只觉得自己心口处一阵又一阵刺痛的厉害。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不适和恐惧再度将身子埋进水中,顺着水流往下沉去,一点一点,更深更深的一路直下,只到看见莫南风还在原地等着的时候,沈清寒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