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慕隐!”元悦使出全力叫了一声,话音刚落, 草丛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茧斜眼看了一眼元悦,心想元悦真是天底下胆子最大的人,竟敢直呼端宜长公主的闺名, 而且还没正是成亲呢,就给公主冠上她的姓氏。
元悦又费劲的往草丛附近蹭了几步, 眼巴巴的看到眼前一片一人还高的草丛被几条木头棍子拨开, 五个侍卫在前面钻了出来,后面紧跟着的果然是卫慕隐。
“你刚才叫我什么?”卫慕隐没看清元悦,但是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再加上数日没有消息,此刻已经已经火冒三丈。
可当卫慕隐完全看清楚元悦的时候, 眼眶一下就泛红了, 元悦脸上、衣服全是血迹,拖着左胳膊, 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就这么个惨样子了还冲着自己傻笑。
卫慕隐见此情景,胸口发闷, 呼吸急促, 心就想被刀剑狠狠地瞎戳了无数下, 疼得很。
“你怎么全是血,哪里受伤了?我不准你吓我。”卫慕隐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问道。
“卫慕大人福大命大,在下在凉州见到卫慕大人的时候,身子一动不动,瞳孔都散了,只进气不呼气,当时在下可是吓坏了。”李茧煽风点火的说道,绕着弯子告诉卫慕隐,元悦这条命可是他救回来的。
“你哪里受伤了,我带了药箱。”卫慕隐哭腔更重了,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她能立刻哭出来。
“就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元悦一点不客气,扭过身子,勉强抬起右手在后背胡乱指了指。
“魏琳依、琥珀你们把药箱和干净衣服拿来,其他人去外围守着。”卫慕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吩咐说道。
李茧看着两个侍女将药箱拿过去,然后围着元悦伺候她更衣,心中不解,元悦不是有怪癖,不能让人碰么?怎么这两个侍女就如此大喇喇的伺候她,而且元悦也没有抵触。
“别瞎看,快去守着。”一个侍卫看到李茧正在发呆,不禁呵斥了一句。
李茧撇撇嘴,跟着侍卫走到草丛的另一边。
元悦被魏琳依扶着重新坐回了草堆儿上,卫慕隐亲自去解开元悦的直裰纽扣,看到衣服退下的时候,她肩膀上绑着已经被血侵染的白布条,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淌了下来。
魏琳依看到公主已经不能自持,主动伸手轻轻松开白布条,里面的伤口像是一条血沟,周边的肉翻了起来,深可见骨,横贯元悦的肩膀,魏琳依眉间簇成一团,不敢下手太重。
“公子这伤太深了。”琥珀在一旁都不敢看了,眯缝着眼睛说道。
卫慕隐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的流下来,心里埋怨元悦怎么如此大意,不过能捡回一条命真是谢天谢地了。
“别哭了,此处山风大,哭肿了眼睛一见风该疼了。”元悦看着卫慕隐哭成泪人,心疼不已的说道。
“你都不好好保护自己,还管我眼睛疼不疼。”卫慕隐抹了一把眼泪,抬手刚要去打元悦,可看到那伤口,收回手劲儿,换做轻轻的抚摸。
“公子你可忍着点儿。”魏琳依颤抖着手,将三七粉一点点的撒在伤口之上。
元悦被这一下猛地低下头,她不想让卫慕隐看到自己疼得狰狞的表情。
“轻点儿,我来吧。”卫慕隐见元悦低着头龇牙咧嘴,于是亲自给元悦上药。
魏琳依又哆哆嗦嗦的将手里的三七粉递给卫慕隐,可忙中添乱,卫慕隐心系元悦,看着她吃痛一时走神,手上没接稳,一小罐三七粉从二人手缝中滑了下去,重重的扣在了元悦的伤口上,小罐子顺着伤口就陷了进去。
卫慕隐和魏琳依一下子也慌了,手忙脚乱的都伸手要将药罐子拿起来,卫慕隐着急没控制好手上的力气,手指尖又重重的戳在了伤口上,指甲缝里带出一丝元悦的血肉。
元悦疼得一下子闭上眼睛,身上直打颤,心想卫慕隐真是自己的冤家,难道她是专门来祸害自己的么?
“你忍着点,皮外伤罢了。”卫慕隐红着眼眶,虽然看着心疼,可嘴上根本不承认错误,说罢还吹了吹伤口上多余的药粉。
公主这一口气仿佛就是天底下最犀利的刀片,元悦汗毛竖起,眼角都挤出了眼泪,可还是乖乖的点点头,一只手从医药箱里翻出一个手帕,咬在自己嘴里。
“这么大的伤口,肯定是要缝合,要不止不住血。”魏琳依见血流不止,涂抹上三七粉也毫无效果,赶忙出主意说道。小说娃小说网
“荒山野岭的不宜缝合,我们回了军营找来医官再议。”元悦心想就在场的几个人要给她缝合,那还不是真的要挖骨之痛了。
“不行,等你回去学都流干了,就现在开始缝合。”卫慕隐当机立断,还没给元悦机会,就开始准备银针和棉线。
李茧和其他的侍卫在草丛那边并排站着放哨,就听到后面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震的树上的小鸟都纷纷起飞躲避。
“啧啧啧,卫慕大人一路都没喊疼,这可是第一声。”李茧摇着脑袋说道。
”公主关心卫慕副都统,刚才二人相见那一刻,真叫人感动。“侍卫搭话说道。
李茧吸了一口腮帮子,马上呼了一口气点点头,向后张望了一番,满眼充斥着羡慕,真可谓只羡鸳鸯不羡仙。
“李公子,这次你营救卫慕副都统可是首功,今后前途无量。”侍卫不无奉承的调侃道。
李茧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在经历了这场生死战争,他看看出元悦一颗仁爱豁达之心,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元昊王爷是个不合格的主子,元悦取而代之,而救了主子一命,今后他必会受到元悦的重用。
兴庆府王宫得到元悦负伤的消息已经是五天之后,而传来的消息更是写的玄之又玄,元昊听着斥候的传报,心中也不能平静。
“卫慕副都统身负重伤,只留了一口气倒在树林之中,但吉人自有天相,端宜长公主公主寻夫至此地,见到卫慕副都统才得以活命。”斥候绘声绘色的将公主营救元悦的事儿讲了一遍,仿佛他亲眼所见一样。
“将这个消息送到卫慕鹤寝宫中,但不要多说,点到为止。”元昊沉默半饷说道。
卫慕鹤最近不止一次的告诉野利霜自己心悸,感觉要有坏事情发生,这天二人刚用完午膳,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休息,卫慕鹤突然心脏咚咚咚的跳的奇快。
“王后你心脏又难受了?”野利霜看到卫慕鹤脸色不好,关切的问道。
“无碍,兴许的午膳过了走的累了。”卫慕鹤死死的按住胸口,可心悸让她呼吸不畅,她大口呼吸,想要平静下来。
野利霜伸手抚上卫慕鹤的手,轻轻为她顺气,刚要继续问,就看到宫外的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凉州传来战报,卫慕元悦副都统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侍卫也不行李请安,传报完毕之后又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卫慕鹤二人。
“他刚才说什么?”卫慕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询问野利霜道。
“说表哥危在旦夕。”野利霜低声回答道。
“这可如何是好。”卫慕鹤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野利霜却坐的稳如泰山,她心中疑惑,这个侍卫可疑的很,他说的话没头没尾,仿佛就是想达到卫慕鹤担忧紧张的目的。
“会不会是王爷的诡计?为何……”野利霜一点没留面子,说道。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看到卫慕鹤脚下不稳,晃晃悠悠的摔倒在地,野利霜赶紧上前要去搀扶卫慕鹤,就见她双眼紧闭,已经昏厥过去。
野利霜喊了几声来人,都不见有任何人回应自己,她嘴上不住的咒骂起元昊,手上用力按住卫慕鹤的人中,可就不是不见她转醒。
“你别吓我啊,王后。”野利霜看着卫慕鹤的脸,渐渐的与表哥的脸重合,她想起侍卫那一句危在旦夕,不由的悲从中来。
“王后,你快醒醒呀,你们姐弟到底为何都这般折磨人。”野利霜唤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唤醒卫慕鹤,索性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之间,悲愤的嘟囔道。
突然野利霜看到卫慕鹤紧紧束缚的领口,脑子也猛然清醒,跪在地上伸手莽撞的去解开卫慕鹤的领口,好让她呼吸顺畅。
“王后,王后。”野利霜再次叫了两声,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卫慕鹤的领口扯到了胸口的位置,雪白的脖颈裸露在外。
野利霜此刻没心情细细欣赏,手就在卫慕鹤的胸口处来回按摩,想要她赶紧苏醒。
正在她无助的时候 ,卫慕鹤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野利霜正在揉搓自己的胸口,脸立刻烧了起来,一个激灵用双手紧紧护住胸口。
野利霜也被她这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满脸涨红的王后,心里觉得有趣,一直神圣不可侵犯的王后,原来也会害羞。
第64章
“扶我起来。”卫慕鹤自知失态, 慌忙要从野利霜身下挣脱出来, 心想此刻的姿势太尴尬, 野利霜是不是有意占自己便宜。
野利霜却故意用力死死的压住她的胳膊,觉得害羞的卫慕鹤着实有趣,不想让她轻易的逃出去, 嘴边露出自认为最天真淳朴的笑容。
“王后你可好一些?”野利霜语气也轻快起来。
卫慕鹤看到她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愧疚自己还胡乱揣测她的好心,于是放弃挣扎点点头。
“你刚才领口太紧了, 现在也不要捂着哦。”野利霜就按她不在挣扎,松开手臂, 但手不老实的游走在卫慕鹤的胸前, 继续说道。
卫慕鹤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阵的麻酥感,她从未被人如此轻薄,可眼前的野利霜同时女子,她又不好发作生气,只能再次用手护住胸前。
“我是不是第一个这个角度看你的人?”野利霜俯视着卫慕鹤, 她长得那么像元悦, 仿佛自己身下压着的是元悦一样,不禁有些看的出神。
“我好点儿了。”卫慕鹤看到她的眼神愈加暧昧, 心想她不会是看着自己脸想到元悦了吧, 心中莫名的不高兴起来,赶紧一鼓作气将野利霜推到了一边, 自己翻身起来。
野利霜心里有些失望, 她可是还没有看够卫慕鹤的脸。
正在气氛冷下来的时候, 二人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元悦。
“元悦!”
“表哥!”二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
“我们必须打听到真是的消息。”卫慕鹤整理好衣服,脸上又换上一副高高在上,清心寡欲的表情。
野利霜看着她又变回以前的模样,努努嘴,觉得无趣的很,突然觉得卫慕鹤失态害羞更加让她在意,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不规矩的想法甩出去。
“难道不是?”卫慕鹤看到她摇头,问道。
“是,我就是想不出办法。”野利霜慌忙的解释道。
卫慕鹤在原地走了几圈,又抬头看了看宫门,见守门的侍卫傍边还站着一个宦官,还是个她眼生的宦官,心中离开明白,元昊有意让自己去求他。
“只能求王爷了。”卫慕鹤打定主意说道。
“啊?不可。”野利霜马上拒绝的说道,她第一直觉告诉自己,坚决不能让元昊王爷钻了空子,他就是想趁虚而入,让卫慕鹤从了他。
“那你可有主意?”卫慕鹤回过头,疑惑的看着野利霜问道。
“表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公主比不会让王爷有清闲日子过,还不得马上返回王宫,闹得鸡犬不宁,现在公主好端端的待着凉州军营,说明表哥不会有生命危险。”野利霜此刻脑子转的极快,说的话也有十分的说服力。
卫慕鹤信服的点点头,她打心底并不像受制于元昊,听到野利霜如此分析,不由的坚信不疑。
“我们只要耐心的等待,如果元悦真有危险,卫慕府也不会坐视不管。”野利霜更加肯定的说道。
等她说罢,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又伸手拍去卫慕鹤身上的尘土,随后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
“王后放心,表哥是个有福气的人,还有端宜长公主在身边,不会有事。”野利霜说罢此话,心中说不出的轻松,以前表哥和公主的事儿可是她心头最大的忌讳,能不提就不提,今天却像是一下子了然。
卫慕鹤没感觉到野利霜的古怪,心中依旧为元悦担心不已,可手被她这么握着,一下子脸又开始烧了起来,腹诽自己如此没出息,被一个小妮子折腾的慌神。
元昊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见王后寝宫通传来的消息,十分的不快,心想卫慕鹤和野利霜真是两个寡情的人,看来对元悦的生死根本不为所动。
凉州军营本来安生了几天,等元悦一回去,又开始嘈杂热闹起来,元悦趴在软榻之上,歪着头看着琥珀忙进忙出,还有……还有卫慕隐坐在自己的身边,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心起来。
“等我好了,我们就去衡山。”元悦说道。
“当时想去衡山,我就是想去找那个臭道士理论一番,带他来西夏解了二十年前他说的胡话。”卫慕隐手中拿着一块洁白的棉布,手轻轻的解开元悦的内衣,为她擦拭伤口周边的污秽物。
元悦笑了笑,但身上的痛感再一次袭来。
“那我们就去找他,让他看看我们现在有多么幸福。”元悦边说,边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护住伤口。
啪的一下,手背被卫慕隐打了一下,她这才老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