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州离西夏这么近,怎么就有人敢暗算你我?“元悦小声嘟囔了一句,狐疑的看着芦苇杆子,心里寒意更甚, 这种分明就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手段, 对于她来说丝毫没有威胁,可元悦却觉得这只是个警告。
“我们还是小心点。“卫慕隐自知在江湖阅历上不如元悦, 只能悄声安慰说道。
元悦点点头, 轻轻的将窗户关严,走到卫慕隐的身边, 拍着她的背, 好让她平静下来。
经过这一折腾, 卫慕隐全然没有睡意,傻愣愣的坐在床上,心中有一丝的后悔,因为自己的草率,也许会给她们二人带来危险。
一夜无话,隔天清晨,李茧端着早饭驻足在元悦二人的屋外,贴进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啪的一声,元悦将门从里打开,看到李茧鬼祟的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继而看到他手中的饭盒,嘴角勉强扯扯,笑着让他进了屋子。
“公主和驸马可睡得安稳?”李茧见卫慕隐神态疲惫,眼神略有些涣散,于是关切的问道。
“我们用过早饭便要出发,此地不善。”元悦说罢指了指地上已经熄灭的香和芦苇杆子。
李茧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地上的物件,两步便走了过去,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在自己的眼前,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
“这东西随处可见,你在看什么?”元悦不解的问道。
李茧仿佛没有听到元悦的话,还是自顾自的看着芦苇杆子,而正在他拨弄的时候,元悦转身搂住卫慕隐,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卫慕隐乖巧的伏在元悦的怀里,哪还有平时跋扈的样子。
“我去打盆水,你好好洗漱一番。”元悦话音未落,就听到李茧一声惨叫。
二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李茧,见他眼睛上直插着一个细细的银针,伤口已经缓缓流出细细的一道鲜血,手中的芦苇杆子也被他扔到了地上。
元悦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芦苇杆子内也暗藏杀机,心中后怕起来,不由的庆幸自己没有捡起来察看此物,可看到已经满脸是血的李茧,又心焦不已。
元悦慌忙走过去,扶起已经疼到昏厥的李茧,想要将他扶到床上,而卫慕隐同时起身,帮着元悦去搀扶昏迷的李茧。
“不好,此物有毒。”元悦此话不是平白无故说的,因为李茧眼睛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黑褐色,这让她心里更加的不好受,到底是谁用这等阴毒的法子,要治他们于死地。
“那个暗器怎么办?”卫慕隐眼神充满了惊恐,怯怯的问道。
“先不要动,我马上去找郎中,你先看护李茧。”元悦自然不能放任李茧的生死,在她心里,李茧一路走来,已经和她们二人有了莫逆之交,此刻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救活李茧。
卫慕隐点点头,心情稍显平复,看着紧闭双眼的李茧,又转身看看预要出门的元悦,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
可她刚要张口留住元悦,就见元悦已经夺门而出,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她大声呵斥守卫士兵,让他们迅速去找来郎中,这动静卫慕隐一听就知道她现在心急如焚。
卫慕隐只能独自坐在李茧的身边,想给李茧擦拭脸上的血迹,又担心此事声张,只能束手无策的呆坐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卫慕隐觉得这是她最难捱的时刻。
“我们西夏同僚被江湖无赖所害,你们竟然都不帮忙去寻个郎中么?”元悦将李茧被害的事说与了驿站门外的守卫士兵,可见他们根本没有想要救助的意思,心中一口闷气涌出。
“我们的任务是守卫驿站。”驿站守卫极尽冷酷的说道。
元悦听罢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话分明就是他们的托辞,她心中陡然间冒出一个想法,昨晚暗算她们的人也许与宋朝守卫是一路人,甚至就是宋朝官员指示。
她不在与这些士兵纠缠,独自拽了一匹快马,策马而去,直奔街上医馆。
湟州规模虽然不能比与宋朝大都城,可城中的医馆药房还是能寻上数家,元悦心里惦记李茧的伤势,不敢耽搁时间。
“郎中可在?快快随我去救人。”元悦一踏进屋子,不用细看,满鼻子都是药香味。
一个头戴包巾,年龄不大的小哥从里面门中出来,看到元悦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对她上下打量的一番,拱手行礼。
“姑娘,我们管事郎中正巧不在家。“小哥嘿嘿一笑,颇有礼貌的说道。
元悦见他这等态度,又伸着脖子想里面张望了几眼,见这大堂里面还有内室,于是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我……”元悦还想再问,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哥扭头就往里屋走去,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元悦见他态度如此,心里不好受,可救人要紧,她转身就往其他的医馆走去。乾坤听书网
元悦骑着马走了三四家,可每个医馆的管事郎中都不在,走到最后一家,元悦连马都没有下去,就冲着里面嚷了一句。
“你家郎中可在?”
“不在不在。”里面传出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元悦立着眉毛,看着门口随风飘着的店招帘子,心想天下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偌大个湟州,竟然没有一个郎中应诊?
她心中有一种想要冲进去好好质问一番的冲动。
“你就别问了,昨天晚上宵禁之后,城里的郎中都被带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元悦马后响了起来。
元悦一怔,策马扭身一看,眼前是一个白须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她,此人虽说年长,可眼神犀利,眉宇间竟有种说不出的精气神,一手执蒲扇,一手撵着白须,破有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意境。
“老人家,你此话当真?”元悦赶忙从马上翻了下去,脚落地的那一刻,马上问道。
“我这等年龄,还能诓骗你一个女娃子。”老者对元悦的问话,也不恼。
元悦脸臊红起来,自己真是急的不知所言了,竟然对老者不敬,她马上拱手赔礼道歉,而这位老者摆摆手,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那老人家,你可知道上哪里去寻得个郎中,我部下受了暗算,生死未卜。”元悦像是抓到了能救命的稻草。
“你不用过于拘礼,在下王惟德,在册登记的郎中悉数都被带走了,而我这等行脚江湖郎中却不在其列。”老者一撇眼睛,压低声音说道。
元悦听罢,眼睛睁的老大,看来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眼前的老者看似有些本事,李茧的伤他必能救治。
她自报家门之后,二人也不多言,老者让元悦在前面带路,元悦碍于老者腿脚慢,也没有骑马,二人一路步行走到驿站门口。
“你可算回来,怎么耽误如此长的时间,难道湟州的郎中都这么难请么?难道他们都见死不救么?”没等元悦脚步踏进房门,卫慕隐就像连珠弩一样,开始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咳咳。”元悦干咳的两声,对卫慕隐努努嘴,然后侧身让老者进了房屋。
卫慕隐看到元悦身后的老者,马上明白这是她请来的郎中大夫,是要给李茧救命的,于是收起那股子傲气,不似平时无礼,反而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安,然后又瞪了一眼元悦。
王惟德并没有着急应诊,而是斜眼看了看卫慕隐,又真身看了看元悦,抚着白须笑了。
“老人家,你笑何事?”元悦不解的问道。
“笑这天底下真是多奇闻异事,你们二位女子竟然像是一对儿有情人。”王惟德故弄玄虚的说道。
“你从何看出?”卫慕隐接话说道,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如此不打自招。
“你们二人眼中有爱,一眼便能看出。”王惟德说罢,就径直走到李茧的身前,弯下腰看着李茧的眼睛,又从背着的行囊中找出棉垫,放在李茧手腕下,开始诊脉。
“他怎么看出我们的关系?”卫慕隐还是不接,小声和元悦说道。
“我感觉此人必不是普通人。”元悦看着王惟德诊脉的架势,就相信他一定能救得了李茧。
“他受了毒,但毒不至死,在下对针灸颇有心得,想要保住眼睛,此次医治需当以银针刺伤口处,放学出毒血。”王惟德边说边收起棉垫,面向二人说道。
“要在脸上行针?”卫慕隐秀眉一蹙重复了一遍。
元悦看着不省人事的李茧,心中下定主意,眼前的郎中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不凡,再者没有其他的郎中,此刻只能孤注一掷。
“嗯。”元悦重重的点了点头。
“行针之前,在下还要再问一句。”王惟德说道。
“老人家你请说。”元悦心里焦急,心想难道郎中都是这等态度,遇到这么十万火急的情况,也能安稳如山?
“你们二人既然是一对儿伴侣?可想过房事愉悦?”王惟德大喇喇的问道。
此话他一出口,元悦和卫慕隐下巴颏下点掉了,二人脸一起臊的通红,均想这个老头怎么如此心术不正,在这么紧要救人的关键,想起问她们二人隐私的事儿。
“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元悦磕磕巴巴的问道,她不敢得罪这个郎中,但心里已经好大的不满了。
“在下其实更善于医治此事。”王惟德哈哈一笑,仿佛没有看到二人的窘态。
“此事稍后细聊,我们还是救人要紧。”元悦只能应付的回答道。
王惟德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卫慕隐,卫慕隐身子一颤,觉得他这个眼神像是能把自己看穿,不过心思也飘忽起来,她们二人同时女子,在闺房之乐上,元悦又不甚精通,若眼前的老者能提点一下,也未必是件坏事。
第72章
“想什么呢?”元悦看着卫慕隐脸上泛起了红润, 马上心里明白, 这厮肯定是对老者刚才的话上心了, 于是明知故问的说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此人不凡,你是在哪里遇上的?”卫慕隐不理会元悦所问, 反问道。
元悦看到王惟德将要行针救治,于是扯了扯卫慕隐的袖口,领着她除了屋门。
元悦先是将在大街上遇到王惟德的事情简单的讲给了卫慕隐, 然后右眼眉毛一跳,直勾勾的看着卫慕隐。
“你是不是想让这位老人家教你些不成体统的东西?”元悦一语就道破了卫慕隐心中所想。
“胡说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 怎么能公开说那事儿。”卫慕隐被她这么一说, 心里面的小算盘被元悦说中,佯装恼怒,气呼呼的锤了几下她的胳膊。
“不过今天在街上全然找不到一个郎中,也是蹊跷的很。”元悦说完,向屋子里瞅了瞅。
“看来有人是下了连环套, 若昨晚是你我受伤, 偏巧又没有郎中,那不就是等死么?”卫慕隐越说越觉得后怕。
“看来此事要好好调查一番了。”元悦嘴上这么说, 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暗算她们的无非就是两拨人,一是湟州那些对西夏怀有怨恨的人, 二就是西夏对她们有杀心的人。
元悦一时不能判断是那一伙的人, 可她要做出万全之策。
“没准是……”卫慕隐此刻看着元悦发呆, 出声说道。
“什么?”元悦一惊,急忙问道。
“看来我们要打道回府了,我隐隐担忧后院失火。”卫慕隐觉得可惜,自己要去寻萨道长的旅程就要半途而废了。
“我们想到一起了。”元悦郑重其事的说道。
二人一拍即合之后,安安静静的开始等着王惟德的消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王惟德才慢悠悠的推门从屋子里出来。
“你们这个小伙计身子太弱,连我几根银针的劲儿都吃不住,竟然数次醒来又昏厥,很是个无用书生。”王惟德说罢,就让开了屋门。
元悦二人赶忙进去,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子酸臭味儿。
“这是什么味道。”卫慕隐捂住口鼻,可刺鼻的味道还是钻了进来,让她好生的不舒服。
“这就是你们小伙计身上的毒血味儿。”王惟德整理整理衣服,慢条斯理的说道。
元悦看着李茧的眼眶周围暗色退下了不少,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想张口问他的眼睛,转身就看到王惟德目不转睛的看着卫慕隐。
“老人家,他的眼睛如何?”元悦心中不悦,于是打岔的问道。
“倒是没瞎,可以后看东西也不似以前清楚了。”王惟德边说还是盯着卫慕隐。
“老人家你好生无礼,为何这般看本公主。”卫慕隐忍不住了,声音冷冷的呵斥道。
“公主?难道你是西夏端宜长公主?”王惟德故作惊诧的说道,那做作的表情叫她们二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让站在一边的元悦心中不禁觉得,难道这也是连环圈套,此人该不该值得信任?
“你到底是什么人?”元悦索性不和他再作息,直截了当的问道。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罢了罢了,在下也逗乐了。“王惟德说罢,伸手将贴在脸上的胡须一扯,又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油脂,竟然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庞。
“你是谁?”元悦本能的将卫慕隐拉到身后,厉声问道。
“萨道长命人快马传书给在下,让在下来湟州等二位的出现。”王惟德呵呵一笑,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递给元悦。
元悦打开信笺,卫慕隐也抬头过去一看,二人方才明白,原来萨道长早已经洞察天机,等着她们两个人上门呢。
“神了,太神了。”卫慕隐啧啧啧的说道。
“我与萨道长亦师亦友,他虽然没吩咐别的事儿,可理应算出你们有难。”王惟德那一副老态龙钟的神态早已经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