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桐舞得兴起,随手所至,怪招迭出。这些招式,都是他从自创的《九问剑法》中演化而来,更加轻灵飘逸,却少了几分肃杀萧瑟之意思。
没法子,这个身体太柔弱了,驾驭不了《九问剑法》,只能稍加更改,聊以□□。
“哐啷!!”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酒壶碎裂声,似乎是柳碧桃惊落了酒壶。
而后,是柳碧桃结结巴巴的声音:“陛,陛下……”
秋雨桐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冰冷修长的手,已经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手劲大得吓人,简直如同一圈铁箍,秋雨桐几乎听到这具身体细瘦的腕骨在咯咯作响。剧痛之下,五根手指不由自主微微一松,“啪嚓”一声轻响,桂花树枝落地。
陆霄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厉声质问道:“你这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到有小可爱担心替身梗玩暧昧什么的,不会的啦,霄霄这人特别死心眼儿,而且疑心病重,秋秋又是晋王送来的……
备注:柳碧桃那句诗,出自杜甫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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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秋雨桐瞪着眼前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晚了,陆霄怎么在这里?
清霜玉桂园不是被他封了吗?
他自己怎么跑来了?
“朕在问你话。”陆霄铁箍般的五根手指死死捏着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这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逼视着,秋雨桐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是我自己悟到的。”
话音刚落,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陆霄可是认识《九问剑法》的!
方才那些剑招,都是从《九问剑法》里变化出来的,虽然一个轻灵飘逸,一个萧瑟肃杀,但多多少少有些相似,自己这么一回答,不就露馅儿了吗!
“你自己悟到的?”陆霄缓缓眯起眼睛。
秋雨桐紧张得喉咙都有些发干,一边暗暗唾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稀里糊涂地胡乱找补:“呃,其实自创剑法,也没那么难,真的。”
……天道在上,有他这么找补的吗,他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陆霄沉默地盯着他,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秋雨桐被那种沉甸甸的目光,看得几乎头皮发麻。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一盏茶功夫,就要主动招供了。
就在他几乎要开口招供的时候,陆霄终于淡淡地开了口:“大言不惭。只可惜,不过是画虎类犬的花拳绣腿罢了。”
作为一名天才剑修,秋雨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简直要恼羞成怒了——虽然方才那些剑招的确没什么杀伤力,但这个毫无灵力的破身体,细胳膊细腿儿的,走一步喘三步,能把一根破树枝使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朕知道,陆炎德的府上,养了个北海剑派的修士。你这些花架子,是陆炎德让他教你的?”
秋雨桐瞪着陆霄。
这小子说的修士是……屠无畏?
看来,晋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陆霄的监控之下,他这是要对晋王下手了?
等等,现在不是晋王府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屠无畏那种横冲直撞的破剑法,怎么配教自己?
反驳,可能会丢脸地暴露身份。
承认……怎么可能?屠无畏他配么?!
陆霄淡淡道:“回答朕。是,或者不是?”
秋雨桐憋了许久,才憋出短短两个字:“不是。”
宁可暴露身份,也不能让屠无畏当自己的便宜师尊!
“真的?”陆霄轻轻嗤笑一声,低头凑近他的耳边,放柔了声音,“朕已经查过了,陆炎德费尽心机从窑子里找到你,又方方面面地调/教了你大半年,让你在朕的面前装模作样……只可惜,你实在不是个说谎的料。”
秋雨桐被他呼在耳边的热气弄得有些起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站着没动,飞快地动着脑子。
陆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雪容”在撒谎?
所以说……自己还没露馅儿?
秋雨桐心下微微一松,垂眸不语,看起来似乎默认了一般。
陆霄冷哼一声,又扫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柳碧桃:“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柳碧桃瑟瑟发抖,不住地拼命叩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秋雨桐见这小孩儿实在吓得厉害,便坦然道:“是我带他进来的。”
“哦?胆子倒是不小。”陆霄扬了扬眉毛,“擅闯清霜玉桂园禁地,是死罪。你可知罪?”
“死罪?”秋雨桐愣了愣。
他忍不住心下嘀咕,一个破败的荒园子而已,至于吗?
陆霄这小子,当年通情达理又听话懂事,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柳碧桃的小脸刷一下白了,两片嘴唇直哆嗦:“陛,陛下,不是那样的。其实,是,是,是我带他来的……他,他,他找不到这里……”
陆霄看都懒得看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只盯着秋雨桐:“不过,朕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柳碧桃马上道:“是他带我来的。”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秋雨桐:“……”
枉费他还感动了一下。
陆霄扯了扯嘴角,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虚假兄弟情。
秋雨桐无奈道:“什么机会?”
“你回去收拾一下,搬到静心殿的西厢房。”
“搬到……静心殿?”秋雨桐有些迟疑,“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陆霄这是想干嘛呢?
这小子清心寡欲得跟个和尚似的,又不喜好男风,难道想就近监视自己?
“大宁宫里面,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矩。再说了,你主子大费周折地把你送进宫,不就是为了让你接近朕吗?朕给你这个机会。”陆霄淡淡道。
“不是……”秋雨桐实在辩驳无能。
他简直有苦难言,但转念一想,进了静心殿,虽然有暴露的危险,但是也离夜雨近了一步。
离夜雨近了一步,也就离朔雪城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秋雨桐精神一振,很爽快地点了头:“我明天就搬过去。”
陆霄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回答,轻轻勾了勾嘴角,但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这就对了,又何必装模作样。”
“我没有装……”秋雨桐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了,“没有装模作样。”
他忽然有些心虚,他好像的确在装模作样……
虽然他的“装模作样”,和陆霄嘴里的“装模作样”不大一样,但表现出来,大约都是一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的样子。
陆霄笑了笑:“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知道多少人在朕面前玩过……你既然出身那种地方,又被晋王调/教了大半年,自然更加熟练。”
秋雨桐:“……”
算了,他无话可说,闭嘴得了。
“其实,这些都不关朕的事。”陆霄轻轻捏住秋雨桐的下巴,语气柔和低沉,却透着某种冰冷的意味,“可是,你顶着这张脸,让朕……非常恶心。”
而后,他放开秋雨桐,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子打着璇儿,缓缓落在秋雨桐脚边。
“唉。”秋雨桐坐在门槛上,伸手捡起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冷了,银杏叶子也黄了,距离他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可他还是没有拿到夜雨。
前些天,柳碧桃拉着他去清霜玉桂园,结果被陆霄撞了个正着,第二天他就被迫搬来了静心殿。
说是被迫吧,倒也不全是,毕竟他还指望着,离陆霄近了,就有机会接触到夜雨。
谁知他搬过来这么多天,别说夜雨了,连陆霄的影子也没见着!
这小子的作息,简直严苛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大清早寅时末,便雷打不动地起床练剑,一个时辰之后去上朝,然后去军机处和重臣们议事,再回到静心殿书房批折子,一直到子时才就寝,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而秋雨桐生性懒散随和,喜欢顺其自然,在朔雪城的时候便天天赖床,师兄们也都纵容着他,早就养成了习惯。如今这具身体又十分柔弱,每天要睡足整整四个时辰,否则便会头晕眼花。
一个晚睡早起,一个早睡晚起,所以他根本见不着陆霄。
这可怎么办?
要不今晚熬熬夜,或者明天起个大早,看看能不能遇见陆霄?可是见了陆霄,他又能说什么呢?
“陛下,麻烦把那柄剑借给我用用。”
想也知道陆霄会怎么回答……不,他根本就不会回答,只会用看傻子的眼神,冷冷地看自己一眼。
秋雨桐头疼地叹了一声,呼出一团白蒙蒙的寒气。
“公,公子,是不是有点冷了?”小喜子正在旁边拨弄着一尊小巧玲珑的黄铜暖炉,他似乎见秋雨桐似乎有点冷,赶紧把炉子往这边推了推。
秋雨桐把手放在炉子上烤着,心不在焉道:“这炉子不错。”
小喜子眉飞色舞道:“那,那可不是!这,这黄铜暖炉是内务府专程送过来的!还,还有这银丝炭,只有贵人才能用的,这次内务府直接给咱们留了五十斤!整整五十斤哪!唉,真好,今年过冬不用愁了。”
秋雨桐压根儿分不清什么金丝炭银丝炭,也不感兴趣,便随意“唔”了一声。
小喜子的话匣子打开了,可没那么容易关上:“公,公子,昨儿个小的领回来那几匹布料,公子看见了吗?都,都是上好的云锦,还有一匹水红苏绣,特别衬肤色!明,明儿个小的就去织造坊,让孙绣娘好好给公子做几身衣裳,把公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秋雨桐简直哭笑不得:“小喜子,你是不是还想给我涂脂抹粉啊?”
小喜子微微一愣:“公子,你,你怎么知道还有粉黛和香料?要不要试试?公子你这么好看,再,再打扮一下,陛下看了一定……”
“停停停。”秋雨桐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陆……陛下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小喜子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安慰一般轻轻拍了拍秋雨桐的手背:“公,公子,你放心。小的听说,陛下每月十五都会提早回寝殿,今儿不就是十五吗?说,说不定,今晚陛下就会召公子侍寝……”
秋雨桐有气无力道:“小喜子,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说这个话题了。”
小喜子急道:“公,公子,你别灰心啊。小,小的说的都是真的,陛下一定会召公子侍……”
秋雨桐赶紧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你前几天不是把两套被褥送到浣衣监清洗吗?今天应该可以领了吧。”
小喜子“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对,对啊,差点忘了!小的这就去拿!”
秋雨桐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孩儿人挺好的,只是有时候实在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看着两只小麻雀在地上啄食蚯蚓,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忽然动作微微一顿,鼻翼轻轻翕动——桂花糕的甜香味儿。
他的肚子刚好“咕——”了一声。
是了,方才小喜子说,今天又是十五了。每月十五,陆霄都会提前回静心殿,亲手做一碟桂花糕。
所以,陆霄正在小厨房做桂花糕?
秋雨桐忽然有点好奇,不知道这小子当了皇帝之后,下厨是什么样子?
他实在是又饿又无聊,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偷偷摸摸往小厨房溜去。
小厨房在静心殿的西南角,秋雨桐一路过去,香气越来越浓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窗户外面,舔湿了手指,然后轻轻戳了戳窗棂纸。
窗棂纸悄无声息地破了一个小洞,秋雨桐把眼睛对准小洞,凝神望去。
果然,陆霄在里面。
他修长的身影侧对着窗户,正拨弄着一只小蒸格里的糯米饭,糯米饭雪白饱满,杂夹着一些金黄的蜜渍桂花,看起来诱人极了。
秋雨桐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方才那阵浓郁的香气,应该就是蒸桂花糯米饭散发出来的。
陆霄往案板上撒了一层熟芝麻,又撒了一层花生碎,而后将桂花糯米饭倒了上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拍打揉捏着,直到糯米饭裹满了熟芝麻和花生碎,变成了一条长方形的糯米桂花糕,又将这诱人的糯米桂花糕,仔细切成手指大小的一条条,最后装进一个雪白的盘子里。
他一步步做下来,神色极其认真,简直堪比批阅军机奏折,秋雨桐忍不住暗暗好笑。
陆霄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贪吃也就罢了,如今都是一国之君的人了,居然还每个月都忙里偷闲地做桂花糕……啧啧。
片刻之后,陆霄终于摆好了盘,但却并不动用,只是呆呆看着那盘桂花糕,神色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