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百无聊奈,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上官海彦却一跃从墙外跳进了胥钦诺的院里。身上的礼服还未换下。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良辰美景之时,你跑我这儿来干嘛?”
“是采儿叫我来的。”
他依旧熟练地倒了杯茶坐在桌边,今日,她泡的是今年新出的菊花。
“她让我来看看你睡了没有。”
“晚上吃得多了些,正消食呢。”
“你那么挑的嘴,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多吃。”
“府上新来了个厨子,厨艺不错。”
“你都说不错,那我也想吃吃看。什么时候借我几天。“
“想得美,要走了一个还嫌不够,这才晚上又来找我要人来了?滚滚滚!”
上官海彦的凳子还未坐热,胥钦诺便开始轰人了。哪有洞房花烛夜,新郎跑到她房间里来的道理。不理她,回自己放假睡觉了。
“等等,我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又有什么事啊?”
上官海彦跟着胥钦诺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床上,胥钦诺的身边,盯着她清清楚楚不怀好意看了好一阵儿。
“你又哪根筋搭错了?”
胥钦诺看着他一脸狡诈的笑容,头皮发麻,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
“你和涂钦宇飞的奸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如实招来。”
“奸情?”她和涂钦宇飞都还没开始,哪里有什么奸情。
“今日,我可看到他了。”
“你看到他了,在哪里?”
胥钦诺心想,她今日和涂钦宇飞在房顶......不会让他看见了吧。
“就在你家接亲的时候啊,他躲在人堆儿后面。那眼神,啧啧啧,分明就是对你情根深种。”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胥钦诺暗暗松了口气。
“他看我,就是有奸情了?”
“我也是男人,他心里想什么我绝对不会猜错。上次从淮南回来,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了。果然...”
“果然什么,是你胡乱猜测。”
“怎的是胡乱猜测。他当时那个样子,含情脉脉,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你们俩之间,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神经。就算他喜欢我。我们之间没可能,行了吧。”
“什么没可能,他哪儿不好了。”
“他...总之就是不可能。”
“你就是头牛,愚笨!整天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记在心里,那也不是他愿意的。况且,你兄长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也不能全怪他。再说了,独孤誓你都能原谅,为何不能原谅他呢?你受伤的时候,可是他把你给救回来的。”
除了骂她那句,其他的话他说得不痛不痒,却叫胥钦诺句句都听进了心里去。对啊,为何独独不能原谅他呢。
“当年,你对独孤誓不过就是好奇心而已,觉得他特别了些,后来他又帮了你,才会误以为自己喜欢他,非他不嫁。你若是真喜欢他,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来都不去争取呢,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喜欢他。所以,考虑考虑涂钦宇飞吧,依我看来,还可以。”
胥钦诺一时沉默,她明白上官海彦说这些话的意思。大概是怕她这样孤独终老一辈子,采儿一走,她以后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正当两人沉默,窗户外面又跳进来一个人,涂钦宇飞。怎么今日她这个窗户,一下子便迎来了两个客人。
涂钦宇飞一看上官海彦坐在胥钦诺的床上,眼神立马变得锋利起来,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长得也不丑,为何偏偏没点自信,只能看上独孤誓那小子,冷冰冰的,有什么好。”看着涂钦宇飞的脸越来越黑,他依旧稳如泰山般不动,一时兴起,想要逗逗两人。于是又继续说到:“如今,我也成亲了,不能再陪你风花雪月,不如你也找个人嫁了。你虽然脾气不算好,又是个千金大小姐,可长得还不错,也能找个好人家。”
说完这话,他对着胥钦诺谄媚一笑,又原路返回,洞房花烛去了。走过涂钦宇飞身边时,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再看屋中站着的涂钦宇飞,脸色已经缓和了些,没那么难看,但空气中隐隐透着些尴尬。他只好说了句:“休息吧。”也从那窗户飞出去了。
第34章 叁拾肆 满心欢喜满心恨
月光如水,阶前即白。窗外院里的池塘里放满了花灯,通红一片,煞是好看。放灯的人此刻却没有了踪影。
作坊前一月就关门了,不知涂钦宇飞去哪里找这么多花灯来。灯内的烛火闪闪烁烁摇曳着,微风吹过,相互触碰。一片灯,一片明亮。
胥钦诺关上窗户,预备睡下。看着那满池的花灯,采儿出嫁的难过少了些,被涂钦宇飞弄的心神不宁也少了些,觉也睡得安稳了。
采儿虽嫁人了,但屋里的丫头都是采儿亲自教的,早就将胥钦诺的一应习惯了解透彻。饮食作息上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每次进来的人不是采儿,让她多少有些失落。
日子和以前一样过,但总觉得这冬日的日头比起以前来,要长了些。
成亲三日后是回门的日子。上官海彦难得有一次走正门进来,还不跑不赶,和采儿并肩走进来。采儿的打扮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头发全部绾起,服饰不较之前利落,比以前鲜艳华丽了些。人,少了些小女儿的娇态,多了些为人妻子的落落大方。
一进门,两人的手拉着就没放过,聊些嫁过去的家常闲话,言语之间听得出她一切都很好。上官府的老爷夫人自幼胥钦诺是知道的,是极通情达理之人,对她也算满意。
看着采儿一脸的幸福,但胥钦诺还是瞥着上官海彦问她:“他对你好不好,在他们家有没有受委屈?”
“小姐,没有。他待我很好。”
“你不用怕,他若是真的欺负了你,你只管说就是。今日你即回来了,就不回去了。”
“我说大小姐,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呢。人我都娶回去了,你不要自己舍不得她,借机想抢回去吧。”采儿没答话,一旁的上官海彦却连忙说到。
“那可说不准,采儿的性子好,就算是你欺负了她,她也不会说,我当然得多问一问了。”
“我看你的意思,分明是见我抢了你身边的人,想找个借口打我一顿。”
“那也得让我找到借口才行啊,若是真在你家受了什么委屈,可不只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哼!无聊闲得慌。我上次不让你找个人嫁了吗,找没有啊。”
胥钦诺白了他一眼:“上次到今天,才几天啊,我就能找到了?”
“那不是有个现成的人摆在那儿的嘛。”
“我看你是想讨现成的打。”
“哎,别别别,我闭嘴,闭嘴。”
将嘴一捂,上官海彦便出去找胥钦诺爹爹下棋去了,留下两人说些悄悄话。胥钦诺也乐得他离开一会儿。以前有什么话都说给采儿听了,近两日来的事情,她可是一直憋在心里,心乱得很。
继上一次涂钦宇飞从窗户消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当时上官海彦的话,明显就是说给他听的,可是这个人听完就消失没影了。那他以前说的那些话,那天在房顶上亲她,算什么。
胥钦诺越想越觉得气愤,可又不能去找他问个清楚。
“小姐想要涂钦公子做什么?”
“他至少......”对啊,她想要他做什么,不出现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采儿的一句话,提醒了胥钦诺。自己闷闷不乐,怪涂钦宇飞这几日没有出现,是为什么。
他们原本就不是要天天见面的人,虽然涂钦宇飞说过喜欢她,可是自己并不喜欢他啊。
那她有什么好郁闷的,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应该是不看到更好吗?
自己,真的,不喜欢他吗?
“小姐,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涂钦公子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虽然胥钦诺也这样怀疑自己,但却还是要矢口否认。她忙从采儿的对面坐到别处去,害怕她看出来自己心虚。
采儿也跟着坐过来,说到:“小姐,他若是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有什么好顾虑的呢。这不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胥钦诺心里明白,可是,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况且,她现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
“小姐,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这些年,你对少爷的死耿耿于怀,可少爷的死不是已经证实,并不关他的事啊。”
“怎么不关他的事,他若是当时不同意亲事,我哥怎么会想到逃走。”讲到此处,胥钦诺又开始不平起来。
“所以小姐您不是不喜欢他,而是放不下。可是采儿相信,少爷那么疼你,一定不会怪您的。若是您因此错过了自己的幸福,少爷怎会安心啊。”
人心本就是奇怪的,一面控制不住要动心,一面又告诫自己不能动心。期待着别人的好,又对那些过去的事情不能释怀。
难怪上次涂钦宇飞说他已经知道答案。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她会喜欢他。哪怕是现在,忘不了他带来的伤害,她也好像已经开始喜欢他。
胥钦诺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便手足无措起来。喜欢和恨,同时在她的心里存在着,不知如何自处。
第35章 叁拾伍 深夜得知人不往
一到年末,客人增多,店铺里便要比平时更忙些。胥钦诺忙着处理店铺里的事情,也从纠结的处境中暂时抽出身来。忙了不知多少日,日日早起晚睡,从繁杂的事务中抽身不得。直到这日,眼看要到子时,丫头敲门而入,告诉她来了客人。
“谁呀?”
“涂钦少爷。”
胥钦诺挑眉,这个涂钦宇飞消失了好几天,大晚上怎么来了。放下账本,胥钦诺向前厅走去见他。
“你不是都喜欢翻墙进来,今日怎么走正门来了?”见着涂钦宇飞,胥钦诺便脱口而出。看着涂钦宇飞的脸上渐渐扬起的一抹坏笑,才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
涂钦宇飞故意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喜欢我翻墙进来?那下次......”
“找我有什么事?”
胥钦诺及时地打断了他的话,也用眼神制止他。由得他说下去,怕是这气氛又不对了。
“咳咳...我是想看看你爹放不放我进来。”
涂钦宇飞见胥钦诺窘迫的样子,本忍不住想再继续逗逗她。恰巧丫头端上茶来,又恢复了正经的样子。
“关我爹什么事?”
“他若是放我进来,我以后便都走正门进来了。这样我便可以日日光明正大来见你啊。”
光明正大?难道他们有过偷偷摸摸?以前她倒是没发现,这个涂钦宇飞看似衣冠楚楚,说起话来一点却都不像个正人君子。还有,什么叫作,日日光明正大来见她,要日日都来?
胥钦诺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问他:“你来找我到底何事?”
讲到正题,涂钦宇飞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顿了顿,才道:“锦心死了。”
“什么?”胥钦诺大惊:“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她为什么会死?”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昨日收到消息后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皇后呢,皇后为何不救她?”
“京州离这儿太远,要弄清楚还得要写时日。”
“你确定?”胥钦诺不可置信地再问他。
“嗯。”涂钦宇飞点头应答。
“是我害了她,是我。”
她不敢相信,前一月还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已死于非命。她不敢相信,是自己亲手将她送入了那火坑。
“怎么会是你害了她。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找她,不该劝她进宫,不该为了保全自己做这一切。”
“我们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小诺,这不关你的事。”
“不,我早该想到的。”曾经听那些从宫里出来的绣娘说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不可思议,她早该想到,回了那里就是龙潭虎穴,出不来。
死人对于她来说太可怕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逝去了。对于别人可能没有影响,但是对她亲近的人来说,是此生的永别,是永远也见不着面,并且没得期待的永别。她被这种恐惧支配着,过了九年。她知道是什么感觉,她却害了锦心。
管别人是不是要造反,至少今天天下还依旧太平,她却害死了人。
“小诺,你不要自责。若是没有你,她早就被害了,又如何能等到入宫呢。”涂钦宇飞看着胥钦诺伤心不已,他的心里也像是在滴血般难受。看她伤心难过,他想去抱她,想给她安慰,给她依靠,可惜他现在不可以,他只能尽可能离她近一点。
他一直都知道,胥钦诺虽然从小受了诸多宠爱,刁蛮任性些,但她从不忍心去伤害别人。所以当他得知这个消息,考虑了一个晚上该不该来告诉她。他也知道,她必然会自责难受。
正因为受到的宠爱比旁人更多,所以她对所有人的性命都看得比自己更重。
看着她如此难受,涂钦宇飞开始后悔,或许自己应该瞒着她,至少不会看她自责,而自己无能为力。
“她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好一会儿,胥钦诺才抬起头来,问涂钦宇飞。
“听说是被一个宫女所杀,宫女也当场死亡。”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